这一出戏演得很合了看客们的心理。大家一齐喝起采来道:“报应呀!好同志军,才是我们的救主哟!”一群人都欢笑着围了拢去,嚣嚣然的主张把这三个巡防兵就砍在这里示众。
巡防兵也公然把数日以来的英雄架子收拾起来,而仿效着前些时别人之对于他们的办法,苦苦的哀告道:“弟兄,让一手罢……”而同志军则也公然雄武起来,学着他们以前的样子,咆哮道:“犯了法,得公事公办,没有啥子让手的!”
黄澜生本来也是甚为感到痛快的一个看客,但他毕竟心慈些。看见三个已着麻绳捆起来时,他便赶紧抽身出来,向西头走了。有百多步罢。便见追去的四个人说说笑笑迎面回来,一个手上提了支枪,一个拿着子弹带子。三把刀上都有鲜红的血。
许多人都如疯如狂的从盐市口这面向锦江桥奔去,口里吵着:“快去看!桥那头着同志军砍死了一个!啊!打启发的巡防兵悖时了!同志军进城搜赃来了!南门进来的就有几万,这下好了,我们还害怕啥子巡防兵!”
民众的活气竟复苏起来,而公然押运东西走的,果然渐渐的稀少了。许多人也公然在腰带中Сhā了一把杀刀,跑上街来,大声讲说着要维持秩序,要搜赃。
黄澜生很是得意,急于要回去,把消息告诉太太。本打算还要走去看候几家亲友,却也自己推在第二天去了。
东御街上锣声镗镗,他赶快站在街边,以为又是什么同志军来了罢?才不是的。打锣的是一个陆军兵士,后面是一个马兵,骑在马上,背着枪,手中执着一面汉字国旗,——是黄澜生在今天所看见的惟一的国旗——沿途高声叫道:“同镇同标弟兄!巡防各营弟兄!军政府的命令!不得再行暴动!齐到军政府归队!”锣声人声一直响了过去,马后果然跟随了几十个背着包袱枪支,而神气很为沮丧的巡防兵,和三四个同样的陆军兵士。
黄澜生不能自已的微微一笑道:“到底军政府也还在呀!”
他走到三桥北街,只见成群结队的同志军,纷纷向着皇城走去。中间押着好几十个,两手被背剪着的巡防兵,还抬了好多的赃物。两旁看的人,不住的拍着手。
他正兴匆匆的走到自己公馆门外,猛的吃了一惊。大门是大大的开着,门内门外站着坐着有二十多个背着枪的乡下人。衣裳穿得那么褴褛,而且一律的赤脚草鞋,枪环上系的不是皮带,而是草绳。这模样,自然是道地同志军了。
同志军何以会跑到自己的公馆里,难道是来搜赃吗?“唔!一定是老张昨夜回来,着人看见去告发了!”
看门老头子恰走了出来,手里提了只大茶壶,一手拿了四只土碗,交给那些人道:“请吃着茶,饭才上气哩!”
他赶快向看门老头子招了招手。
“啊!老爷么!彭先生正在等你哩!这是彭先生带来的同志军。”
黄澜生方放了心,很高兴的走了进去。他相信,他家从此可以高枕而卧了。
他的太太正陪着彭家麒在敞厅上,大说大讲昨夜的情形。
彭家麒跳起来道:“黄老先生昨夜受了大惊了!我们一听见城里打了启发,就打算赶来的,因为不明白情形,各队官生怕进城来就会开火,一定要等到吴凤梧的命令再行动。及至楚子材……”
黄太太便Сhā嘴道:“你看楚子材才笑人哩!他会跑去向人家说,城里房子烧了一半,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有这们荒唐胆小的东西!”
彭家麒道:“也怪不得他,他在枕江楼听了那们多的谣言,已骇昏了,又亲眼看见枕江楼着抢,当铺着烧,大桥上打死那几个滥猴儿;城里又是枪声,又是火光,他自然更相信红山是开定了。所以才等不得听一个实在信息,便慌慌张张的跑了!”
“我就怪他这样的有酒胆没饭胆。纵然城里就烧光杀绝,也该在城外等着,今天进城来看看我们,到底是死是活。不消说,昨夜一趟,是脚不停步奔回新津去了。他的家,才是他顶关心的,我们这些……”
黄澜生道:“这些气话以后再说好了。彭君,你们是啥时候进的城?只带了这二十几个人吗?打算驻扎在那里?”
“吴凤梧的信,今天上午才来,叫我代他把队伍全部统率进城,暂驻三桥一带。可惜来迟了一步,只打了半个客店,角头角脑全挤满了的人,这二十二名,实在挤不下。左近可驻的地方,全被别的同志军占去了。所以才带到府上,只求在大厅上将就驻一夜,明天一定设法迁走。我已叫华统领进皇城找吴凤梧去了。”
“我正打算欢迎你们来驻扎哩!”
吴凤梧的声音同着他的皮鞋一直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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