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谈锋一转,便转到杀赵尔丰的事上。他们都很感叹赵尔丰一世的威风,结果仍闹到砍头。“如其他交了事就走,何致酿出十月十八之变,何致把自己弄死!死倒罪有应得,只是那陶泽琨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听说不以他为然的人,很多很多,将来难免不遭报应。倒是路广锺作恶多端,为何还不明正典刑?尹都督还要引据独立条件,说是应该保护。赵尔丰尚来杀了,何独要保护一个路子善呢?”
在平时,黄太太岂有不加入议论,而大大发抒她的伟见的?然而此刻,不但没有参加的意思,反而感到一种嘈杂。
她遂趁众人谈得正有劲时,单独一个人走到倒座中坐下。叫掬花斟了一杯茶来,一面细细的抿着,一面就回想到和楚子材相处的那几天。
楚子材这个人,诚然百无一取,尤其使人生恨的,就是毫无一点男儿汉的胆量,动辄便朝家中跑。但是他那驯柔的性情,不把自己看成一个了不起的男子的性情,业已足令一个中年而又刚强的女人,惬心称意的了,更加他那在无人时,比火还要热的情爱,真够以使人通身为之熔化,尝味着一种永不能够餍足的滋味。这滋味之可珍重,是无价的,是要以光阴去易取的。光阴一过,便永远得不着它。她计算来,只十八岁的半年中,孙雅堂给过她这种滋味,其次就是二十岁初嫁给黄澜生的前三个月,重尝了一次,此后这滋味便淡了,淡到与清水一样了。陶刚主徐独清们更说不上。他们先就是那样平平坦坦的,没有一点起伏。而且再算来,光阴过得已多,眼前诚然还有不少足以安慰遣怀之人,可是都不是火,足以烘得通身都将熔化的滋味,是失却了。假使从那时不再重尝这滋味,倒也罢了,以往的陈迹,早已销磨,认定此生便是如此下去,还心安理得一些。不幸又还有这种运气,把那已失的滋味碰见。然而稍尝辄止,如其没有已往的经验,或者还不觉得得之则乐,失之则为可悲,偏偏又有了这经验,偏偏又深深知道再活下去,碰着的机会,便没有了的,她安可把这难得的东西,让它轻飘飘的就飞逝了?
她放下茶杯,决然把脚尖向地板上一顿道:“我要他!我正要他!他那比火还热的心,我是不能离的!”
已经黑尽,四处都点上灯火。吴凤梧和彭家麒还没有来。
快七点了,主客饿到不堪,黄太太主张先把中点开来吃了。而黄澜生孙雅堂又觉得这样做,对标统未免不敬了。
恰恰彭家麒乘轿而来,罗升跑进来禀报时,大家都一齐肃然站起,以为标统一定同来了。
彭家麒微微有点酒意的笑着进来道:“你们还在等么?标统不会来的了!”
“咋个的?”主客都一齐在问。
“白痰白大爷留他吃酒。因为把王念玉跟他喊来,他就乐得忘了形,把王念玉抱在怀里,啥都不管了。我催了他几次走,他不肯,末了,才说跟你们道谢!”
大家都感到一种懊丧。
黄太太问道:“王念玉是个啥子人,能使他这样的着迷?”
王文炳笑道:“一个子娃娃!老吴几个月来就垂着涎的了,安得有了今日!”
黄太太很有点生气的样子,呸了一口道:“吴凤梧这东西,到底是个下作材料,吃屎狗终是改不了的!我们还要等吗?”
大家让着出去入席之时,她不经意的向王文炳说道:“你明天到新津,叫楚子材跟着就上省来罢!我这两个娃娃天天都在念他,你一定说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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