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蓝通过了模拟交易和实盘操作测试,以微弱的优势进入试用期。他在公司三十多平米的交易部大厅有了容身之地,一个格子间就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与旁人相隔。桌上有四台电脑,围成弧形,他能熟练地用四个键盘迅速切换界面进行操作,很多时候实行盲打。高配置电脑、行情交易软件、高速网络,是操盘手们的贴身武器,像战士的枪支,不但要配备最先进的,还要人枪合一,成为快枪狙击手,方能在战役中有胜出机会。
面试那天的白领男子是指导新手们的操盘教练,叫尹奇,是交易部基金经理。他通常和另三位主操盘手在隔壁独立的交易室操盘,管理层以下的人员不得进入他的办公区。www@
鸿成公司选派的五名培训人员只有三名留了下来,除了共同完成公司指令,新手们和其它操盘手并没有实质的经验交流,即使尹奇指导新手操盘,只要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就不会得到任何提醒,新手基本上是独立完成交易。尹奇解释说,炒股不同古代的手艺绝技,有绝技的师傅为了给自己留一手通常不会传最精要的技术给徒弟,几代人下来绝技被师傅们东一点西一点地带进了坟墓,绝技也就绝灭了;风云莫测的股市则无绝技可言,他能指点的绝技就是“绝对活下来”的技巧。
下午收盘后操盘手们要开简短的小结会,会后才有轻松话题。闲谈中,牧蓝得知他们这批新手算是散户打新股中签——中头彩了。在此之前,公司没有公开选拔和培训操盘手的先例,操盘手们大多数是熟人介绍而来,工作久了有麻痹心态,这次招聘的主要目的是为引进新生力量,强化公司的激励机制。
在这个有二十余人的公司里,核心的投研智囊团有六人,他们都有令人瞠目的工作经历和业绩。
比如董事长陈加兴,出身于新闻专业,做过经济栏目制片人,他宏观经济分析能力和睿智的投资理念独树一帜,并与券商、证券研究所、基金公司以及上百家上市公司的高层有着良好的关系。他利用巨大的人脉资源和信息渠道创立了鸿成公司,通过与上海开泰信托投资公司合作,陆续发行了基金“三金开泰”第一、二、三期、“富广发”第一、二期。
比如那位市场总监,叫李含,负责投资方案的研究,是澳大利亚麦考里大学国际商务专业硕士,曾在几家公司任过总裁助理、市场研究员、执行总监,参与管理资金规模曾达30亿元。
比如尹奇,他有上海财经大学电子商务和会计双学士学位,在北京、深圳、上海从事了近十年的股票、期货、外汇、债券等交易,曾做过公募基金经理,操盘资金规模曾达20亿元。
牧蓝属底层交易员,有个十万的基金操盘帐号,帐号有两道密码,第一道密码由他输入,第二道密码由会计输入。初始本金比他想象的少,获利情况在每月底进行结算并视情况追加和减少资金。操盘手则按等级和资金量提取基本工资,年终按总获利情况结算“年薪”。至于每个人的操作本金究竟是多少、业绩多少、提成比例多少,公司一律不公开,每个人的收入难以比较,大家只能在悬念中逼自己尽力做好。这和公司墙上的一个标语正好吻合:你做得十分好,还有做得十二分好的!
分给牧蓝的十万资金并不由他任意操作,必须按公司的操盘方案实施,方案指定他们买入什么股票,在什么价位之间进行买卖,交易量最大限度。他并不知道这些股票当天会涨多高,会跌多深,只能凭自己的判断去买卖。对新进的操盘手来说,公司还有更严格的操作限定,比如管理的帐户亏损幅度当天不能低于6%,只要达到这个幅度,系统就会自动卖出,并冻结该账户,操盘手当天不能再进行操作。如果连续三天有帐户冻结现象,或者一个月内有六天出现帐户冻结,操盘手就必须重新参加培训。这迫使新操盘手必须及时止损,把当天的损失控制在6%以下。
牧蓝知道操盘手要有团队精神共同完成一些任务,没想到任务会细化到束手束脚的地步,让他施展不开。独立操盘五天后,他对微薄的盈利很是不满,对这种工作方式不太适应,长期下去就前途渺茫。
新来的另两个操盘手也有同感,三人偶尔聚在一块儿交流经验。一个叫王勤,认为先把十万本金炒好了再说,等人熟地熟后再打听虚实,如果公司只把他们当打杂工看待,那就趁早闪人。另一个叫罗峥,曾在私募公司实习过,知道其中一二,则说开始对新手很严格,以后会有所放宽。
一天下班后,牧蓝依旧一人呆在在交易大厅复盘分析行情。他不愿回去太早,合租屋比较嘈杂,卫生也差,而且很寒冷,公司是个值得久留的好地方。
尹奇路过交易大厅,见天已黑而里面的灯还亮着,就在门口问道:“小牧,你天天都走得这么晚吗?”
牧蓝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和尹奇谈谈,无奈难得有那样的机会,这次终于等到了,就说道:“尹经理,我想请教个问题,你现在有空吗?”
尹奇说:“你说。”
牧蓝见尹奇站在门口,并无坐下来耐心听他说的意思,就起身来到尹奇面前,说:“每天的操盘计划都拟定好了,我只能照本宣科去做,这不是操盘手做的事,随便找个人就能做。”
尹奇说:“这的确不是操盘手做的事。你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操盘手,只能算学徒工!为机构炒股的人多的是,但操盘手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没有显赫的业绩就不要自称操盘手,不然就玷污了那个美名。有人把操盘手当成职业或者职务,我却把它看作一项荣誉,很神圣。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叫专业操盘手吗?”
牧蓝说:“像你这样管理上亿资金的。”
尹奇摇头说:“上亿,只是个幼儿园级的基本门槛。真正的专业操盘手是指国家的对冲基金、中投、汇金等这些机构里的操盘手,在做局上,他们可以发布信息,左右市场行情,达到他们需要的操盘目的。这些,我们是难以奢望的。”
牧蓝问:“他们有国家级的机构扶持,我们是自力更生,不在一条起跑线上,但能力不一定比他们差吧?
尹奇说:“你没去见识过,不要自以为能力有多强。你会开拖拉机,离开动空中客车A380还差天远。”
牧蓝无地自容,脸热乎乎的,问:“不能自称操盘手,难道只能自称交易员?”
尹奇说:“没有出成绩前,称炒手也可以。不信你看,前三个月总共培训了三十人,像你这样通过层层考核的总共不过十来人,你们三个新手五年后能剩一个在这里,比如你若能留下来,再说你是操盘手也不迟!”
牧蓝只觉前途漫漫,说:“培训了那么久,我总不能成为傀儡吧?如果我老像现在这样去操作,不可能有显赫的业绩。比如今天让我进入的这只股票,十大指标都走得好,明显还有上涨的趋势,却不许我做多,今明两天就少赚了不少。”
“这不是你的自由资金,你必须先当好这样的傀儡,严格按全局计划敲单,不得超越方案规定的界线,这是基本功。如果现在没有严格的约束,今后面对巨额资金就不能控制双手和贪念,会乱了大局,迟早会鸡飞蛋打前功尽弃。”尹奇见牧蓝还是不服,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子,你盘面感很好,但不能让它成为脱僵的野马。记住,你现在不是只图一时之快的散户,是要训练成控制盘面走势的操盘手,我们要做出大趋势,靠趋势去吃肥肉,不是靠一两天的小赚去肯骨头。控制你那蠢蠢欲动的欲望吧!”
牧蓝听讲师讲过这个道理,但尹奇说出来让他更明白些,他怀疑公司在坐庄今天那只股票,做趋势才会如此克制,就说:“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个道理我懂,但是面对诱惑,我总认为已经找到了大鱼。”
尹奇说:“你才开始,一两万、一二十万的盈利就认为是大鱼了,到了一定时候,一千万对你来说都不过瘾。”
牧蓝觉得有理,以前自己盈亏几千就激动不已,现在来看那真是个零头,如同买菜懒得去考虑那几分钱是否四舍五入。对公司来说,上百万的盈亏真是小儿科,不值一提,自己手中那点得失算什么呢?他说:“不知不觉中我就鼠目寸光了。”
尹奇笑道:“股票就像女人,亲热时也要讲个方法,讲个适度,那样才能持久。如果操之过急来得快去得也快。”
牧蓝心想他怎么把股票与女人联系起来,女人是用来爱护的,股票却是用来抛弃的,女人与股票能相比吗?
尹奇说:“这段时间就按方案做,少问,多看,多悟。当你达到一定水平的时候,会给你权限。”
牧蓝说:“真想早点自由自在地炒。”
尹奇带着嘲笑的口气说:“自由自在?知道阳天子吗?”
牧蓝摇摇头。
尹奇说:“他就是从公司出去的操盘手,阳天子,是我们对他的尊称,就是天天走在阳线上的意思。他是炒股天才,向往的就是自由自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公司都管不了他。他身价上亿,周游列国就像窜他家的房间。即使这样,他也从不自称操盘手,在这城里照样乘地铁、吃工作餐,外行人看不出他是顶极操盘手。虽然他现在输得很惨,我仍佩服他有如此平常之心。”
牧蓝为大言不惭地自称操盘手汗颜。尹奇说的这个阳天子让他顿时想起一个人来,那是成都一位叫柴俊的操盘手,是柴墨的弟弟,正是柴俊让他对股票有了最初的兴趣。他又问道:“他怎么就输惨了?就算失败了也有机会翻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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