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悦忙着网站即将上线的新业务，牧蓝就在周末到网站来陪她。

网站办公区有四十多平米，除了席悦有专门的办公室，门口位置设立了接待区，其余部分就分为编辑部、美工部，广告部、技术部、财务部，每个部都有一块格子间。网站专职工作人员有十人，固定兼职人员另有八人，均在上海；业余兼职人员有百余人，做网编的、拉广告的来自全国，按业绩提成。技术部的网络工程师正忙碌着调试程序，其它各部均有人员值班。

网站的新收费业务名为“铂金自荐位”，实为自荐位出租，在首页右边呈一列二十行排列，二十个小格子就是二十个自荐位。

自从网站按每天不同IP地址的点击量计发稿酬后，一些作者靠请人刷点击骗取稿酬。网站不能真正封掉那些作者的ID号以示惩罚，毕竟他们是最在乎作品的那类人，也是为网站带来巨大人气的人。为了遏制刷点击之风，不能堵就用疏，席悦就想出了“自荐位出租”这个点子，让它位于点击量排行榜之上，让不擅长刷点击和拉粉丝却愿意花钱自荐的作者有出头机会。自荐按天计价，位置不同价格不同，作者租到自荐位就有了在首页整天显示文集或者单个作品的权利，对提高作品点击量和稿酬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项新业务已经显示出了可行­性­，在预告之后有租用意向的作者已经过百，首批自荐位已经名花有主，未租到的还在排队之中。有人建议增加自荐位数量以增加收入，席悦认为物以稀为贵，如同上海的车牌，数量紧缺才能激起作者“抢”的**，如果需要排很久的队才能抢到，那么大家也就更加看重，到时自荐位增值起来还可进行“拍卖”，那就不是定价那般低廉了。

牧蓝在网络工程师旁边看测试页面的调试，见未艾的文集在自荐位第一个，估计这六百元一天的黄金位未艾舍不得血本去租用，应该是网站的特殊照顾，就对身边的席悦说：“编辑的文集不应出现在这些位子上，拿钱也不能租用。”

未艾在编辑部吸着烟网聊着，听见牧蓝的话解释说：“那是在作测试。”

席悦说：“他的作品在­精­品榜里！”

网站首页会推荐主要编辑的文集或者作品，在工资并不高的情况下通过这种方式调动编辑的工作热情。牧蓝对此并不赞成，就说：“编辑作品上­精­品榜，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有以权谋私之嫌。首页总有编辑的作品占着要害位置，就像封建社会的老皇帝总不肯让位，把机会给其他作者不行吗？”

“编辑也是作者嘛，网站不是以职务论作品，够得上­精­品才上得了推荐位。”席悦说。她见未艾在抽烟，扇了扇鼻子说，“谁那么不自觉，要抽就出去抽，别让大家吸二手烟！”

未艾说：“老大，通融下。我正在说事，等会就出去。”

网络工程师笑道：“人家吸的是中华烟，想让大家分享呢！未总，要不给大家散根烟分享吧！”

未艾左手吸着烟右手打着字，说：“这是从抽屉里找出来的，刚好剩下一根。”

牧蓝不好过多­干­涉网站事务，不然会加大分歧，增加工作难度。对网站来说，小对小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风雨同舟。他就到席悦的办公桌前打游戏消遣。

席悦的办公室与办公区用磨砂玻璃隔开，牧蓝就在这里玩电脑休息，尽量不影响大家。在大家眼里，网站投资人不是他而仍然是席浩，大家只知道他是从前的编辑“高原愁”，现在是被席悦爱上的投资公司职员，并不知道他掌管着怎样的巨资，又未意识到无数次帮忙代刷“王牌分析师”博客的博主就是他。网站人员喜爱添油加醋说长道短，他和席悦不想让编辑们知道太多，引来口舌麻烦。

曾经，席悦设想牧蓝帮那些穷困的人去炒股获利，哪怕帮人家从一千炒起，比如未艾这样的人，就可以改善他们窘迫的生活。牧蓝说，不劳而获往往会让人更懒惰，更不知道珍惜，何况在股市里这个人赚的就是那个人亏的，对盈者的善也就是对亏者的恶，并不公平，还是顺其自然吧。席悦不服气，怨他嫌贫爱富。牧蓝才说，这如同动物界里，你一心想去拯救狮子正在抓捕的小羚羊，抢杀了狮子也好，阻拦狮子捕猎也好，就算把狮子杀光、饿死光，羚羊不再有天敌繁衍得到处都是，难道就是一个好的世界？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强者去刺激弱者，弱者会变得更弱。至于未艾，他本身就视钱财如粪土，对股市和投资都漠不关心，让他意外地从股市里翻了身，肯定就写不出那些漂亮的文字，也许不再热衷于办网站，未艾就不是未艾了。社会少了苦行僧一样的思考者和创作者，未必就是好事。席悦这才有所甘心。

周末里，牧蓝会尽量放下工作放松一会儿，他玩着游戏，脑里仍会闪过股票的魅影。自从坐庄北明股份后，他掌管的基金已加码到三亿，公司如此放手让他一搏，他如履薄冰，不知不觉中作了些改变：

拜佛以求心安是改变之一。刚才来网站，他特意路过千年古刹静安寺，在门口作揖拜佛，求个保佑。在公司的潜移默化下，他有了拜佛的习惯，既是求佛主保佑在证券市场获利，又是请求佛主对他掠夺别人财富给予宽恕。这段日子，大盘振荡下跌，他借机将股价砸至七元附近，利用­精­心做出的K线图让人误以为调整到位，高点被套者的备用金在这个时候往往投进来补仓。他则等待一切可以利用的利空消息再次震仓洗盘，尽力做空，让补仓者陷得更深，目前股价已砸到六元多。前期被套者心理防线在这一波下跌中被摧毁，割­肉­出局者低价交出了筹码，死守到底者要么因为满仓无力低价补仓，要么不敢补仓以防再跌。他则在途中果断吸筹最大限度控盘，减少其他机构抢筹跟庄的机会。在两个多月的震荡中成本摊到了近七元，只等“取消出口关税”之类的利好消息一出，就可以大炒特炒，而且必须用最少的资金把股价拉上去，以增大对手持仓成本，减少出货风险。看着那些便宜的筹码大量归入鸿成公司口袋，他有了深深的罪恶感，只求在佛主面前有所忏悔不招来报应。

少于发布股评是改变之二。以前写股评是训练看盘和分析能力，吸引个人客户。现在他没有­精­力研究众多股票，那是公司分析师的事了，他的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拟定北明股份的­操­盘方案上。博客偶尔也为北明股份这只票服务，但他基本不直接评论它，而是通过评论相关股票引导粉丝们关注北明股份，并且按他的意图买入卖出。

发展大客户是改变之三。以前发展客户是饥不择食多多益善，现在的新客户初始本金不得低于一百万。大客户介绍来的新客户通常也是大户形成良­性­循环，这些巨资成为他坐庄基金的备用筹码，随时可以调用。

快到五月中旬，取消农产品出口关税的政策不见动静，北明股分提前炒作一把就不能实施。按常规，这类政策如同年报和季报，在公开出台前就能被个别机构提前获悉，从而提前拉升股价，等利好消息公开之时也就是庄家把股价炒到高位之时，还能名正言顺大炒特炒一边拉升一边出货。目前筹码已经收集足够，意味着股票的上涨趋势走入单行道，涨，已经蓄势待发，不容他调头向下，最多只能踩下刹车控制涨幅大小。如果这时有大量买盘跟进，股票上涨难以控制势如破竹，跟庄者会轻易获利，大幅增加公司的控盘成本。如果不能提前获悉这项利好政策，要完成第一轮获利的时间表将大幅延长，那将面临众多不可预料的变数。牧蓝整天为这只坐庄票­操­着心，担着心，身心有些累了。

牧蓝正玩着的这盘游戏输掉了。坐庄不是玩游戏，输了不可能重来，他疲惫地嘘了一口气，就登录QQ和证券网，关注起股市来。只见有位网名叫“巷子深”的人加他为好友，验证信息栏内写着“老乡，你好！”

他点开这人的资料一看，四十二岁，利音市人，商人。自从栗鸣把亲友的帐户撤走后，他就没有利音的客户，即使有自家亲戚找上门来，他也并不代他们管理帐户，唯恐有什么闪失会让他愧回利音，或者难回利音，如果遇到栗鸣那样说辙就辙的人更是让他无奈。

牧蓝通常要先问对方股票资金是多少，如果低于一百万就免谈，考虑到来者是老乡，他破例将其加为好友。

片刻后，巷子深说话了：“老乡，很久没见你更新股评了，为什么？”

牧蓝答道：“怕别人说我是黑嘴。”

巷子深很久才说：“我关注你几个月了，现在找你谈谈，不会打扰你吧？”

股评博客上根本找不出牧蓝是利音人的痕迹，即使他留下的QQ号，地址栏也填着“上海市”，牧蓝想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于是说：“谢谢老乡关注！有事请讲。”

巷子深又过了很久才说：“前段时间我有笔资金投到了银行的基金里，收益太低，现在我有另一笔资金想投股市。我对股市不了解，听说你代人炒股，我看大家在网上对你的评价很高，你能帮我炒吗？”

牧蓝问：“你的资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