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惊，坐起来，说：“离婚了！怎不早说？”

她着急地说：“不想提这事。”

“给你妈妈告密了？”他问道，见席悦委屈地样子，明白了，“你呀，我说过，那对你们都没好处……唉，本来太平无事的，弄成这样了！”

她后悔地说：“想起来，那天没把项链扔掉是我唯一没做错的事了。”

他说：“你再错上加错就没救了！男人怕戴绿帽子，女人怕老公有私生子，你看过那么情感故事，难道不懂？”

她说：“我不是你，我冷静不了！你又那么和我作对，我受得了吗？本想让我妈去收拾那个女人，结果我妈去找我爸了。”

他问：“就在当天吗？”

她说：“不是。第二天我妈从广州飞回来，在家里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

他不相信：“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地位的人，怎么会打起来？”

她说：“我爸说他带儿子看病天经地义，还怨我妈不肯为给他生儿子继承他的事业，说我妈逼他那么做的。我妈是女强人，哪容如此羞辱，当时就抓扯我爸去离婚，不要我爸的一分财产。我爸不愿意，就扭打起来。”

他问：“你在场？”

她点点头，眼睛湿润了。

他问：“你不劝劝他们？”

她说：“都是我惹起的，怎么劝？他们从没在我面前争过嘴，却那样打了起来，我都吓傻了……从城隍庙回来，我爸就警告过我，不许我把那事告诉我妈。我没听，当晚就告诉我妈了。如果我听了爸的话，就好了……”

他责怪道：“你呀，你呀，真的是添乱！你的生活太风平浪静，经历这些都太晚了。”

她说：“他们打完架，我妈两天没有回家。我爸找我谈了一晚上，说起了那个墨姐，还哭了呢。他说，当年对那女人产生感情，是因为我妈不再对他有感情，而且坚决不再给他生孩子。而那女人在他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帮了他……”

他疑惑道：“你妈怎么那样对待你爸？难道女强人就是你妈这样？你可不要成为女强人。”

她拍了一下他的胸脯，说：“这和女强人没关！我爸我妈当年是大学同学，感情可好了，在成都的时候，他们经常手拉手带着我散步，邻居们好生羡慕……唉，他们一起到上海来发展，我后来也到了上海，一家人少于在一起，我就常年住校，一切就变了。虽然他们相敬如宾，但我就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我爸找我谈话的那晚才说出了原因……”

他问：“因为事业，感情破裂？”

她说：“算是吧。有天我爸很晚才回家，见家里凌乱不堪，没开水喝，没有饭吃。我妈提前一步回来，刚烧水理菜，打算煮面。我爸疲惫地往椅子上一躺，见我妈没­精­打采地做着家务，就对我妈骂了句：你哪像个女人，也不像个老婆！这句话成了毒药，让我妈至今不能原谅。我妈当时就关了灶火，去卧室倒下了。我爸以为她在发脾气，就要拉她起来说个清楚，才发现我妈双手滚烫……原来，我妈连续发烧了两天，她是硬撑着在上班，在给我爸弄饭。我爸当时就给我妈道了歉，但我妈再也不许我爸牵她的手，也坚决不再生孩子。”

牧蓝见席悦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叹道：“感情有时就是这样脆弱，一眼也许就能衷情，一句话也就斩断那份情。宝贝，我们不要像你爸妈那样，因为一句话而误了一生的情。我的一句话曾经逼走了母亲，我不想再因一句话伤害到你。如果我的话出了格，你就当我没说，好吗？”

席悦说：“不许你乱说我……那晚，我第一次看到我爸流泪，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觉得我爸好可怜，我做得好过分。这么多年，我爸的身边其实没有一个女人能关心他，包括我妈，包括我，都没有关心过他……我好后悔，你是对的。”

牧蓝曾经鄙视过席浩的不负责任，想起他对柴墨呣子还算有情有义，听席悦这么一说反倒同情起他来，就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只是你不知道、不理解。”

她又说：“过后，我爸我妈就去办离婚了。看着他们红­色­的结婚证盖上了作废的字样，却换成了离婚证，我突然发觉我才是真正的罪人，真正地破坏了他们的婚姻……我总是在怨他们没有关心我，自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们，也从没有为他们分担过什么……他们就这样在年过半百之时被我活活地拆散了……我在他们面前哭了好久，认了好久的错，他们还是无言地分开了，最后连一声再见也没说……年底就是他们的银婚啊……”

他见她欲哭的样子，搂紧了她，说：“任何事情都不是单一存在的，它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不是一个简单的对错就能说清的。现在你爸因为外遇受到了惩罚，你为了一时的轻率受到了惩罚，其实墨姐早在十多年前就在受惩罚了，受孤独的惩罚。她其实也很悲凉，表面上有了儿子，却没有名正言顺的家庭和丈夫，全年孤苦零丁靠各种各样的聚会和消费打发时光，欧帝过年过节也见不到爸爸。人生不过数十年，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无法弥补……”

她说：“现在我看到我爸就愧疚，他也不怎么理我，比从前更沉默了。我爸妈一定都很讨厌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的是个无用的人吗？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

他轻摇着头，理着她耳边垂下的秀发，说：“你生活得太一帆风顺，看不清事情那复杂的另一面。别难过，事以至此，只有想今后怎么办了。多关心他们才是最好的报答和补偿，他们年轻之时可以不需要你的关心，年老之时有你的关心就心慰了。你老把你爸你妈挂在口上，是他们懂事的好女儿。”

她说：“父母都分开了，我们却在一起了，我们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他说：“他们因为没有爱而分手，是解脱。我们因为爱而厮守，应该是他们期待的，怎么算过分呢？好好相守，不要分手，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时间在他们的轻谈中慢慢流过，席悦见时间已晚，起身要回家。

他拉住她说：“不能陪我到天亮吗？”

她说：“你知道的，我不能在外面过夜。”

他说：“这些规矩有用吗？难道白天是安全的，晚上是危险的？”

她点点他的鼻子，说：“白天属于女友和情人，晚上属于妻子。”

他不好阻拦，起了身，说：“我要你把整个夜晚交给我……”

她说：“你这么坏，我才不给呢！”

他佯装生气，捏捏她的脸蛋，说：“什么时候，你才肯带我去拜见你父母呢？”

她由喜转忧，说：“他们都这样了，缓一步吧。”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