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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麒麟(现代军文) > 第一章麒麟麒麟

第一章麒麟麒麟

1.

2006年4月3日下午3点17分,舰队基地,晴。

基地的大会议室外面坐了不少人,有些没有捞到位子坐的则直挺挺地站着,有的紧张,有的放松,可是不约而同的,脸上都有些困惑。

陆臻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兴致勃勃地捧着他的PDA就着明媚的春光看小说,站在他身边的宫海星紧张地敲着他胳膊:“副营长,你说这到底是啥事儿啊?”

陆臻挺恋恋不舍地移开眼:“啊?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您这么笃定?”宫海星不信。

“小宫同志,”陆臻拍着他后颈,“既来之则安之,啊!不过呢,内部机密啊!”陆臻眼珠子一转,闪出一点星亮的笑意,勾了勾手指,宫海星俯耳过去,听到陆臻压低了嗓子凑在他耳边说道:“听说,是军委直属下来选人的,简单来说,就是钦差。”

宫海星道:“选了去­干­吗?”

陆臻用手刀在小宫脖子上比了一下,笑道:“宰来吃。”

宫海星眨巴了一下眼睛,沉默了。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军官探头出来:“陆臻?”

“到!”陆臻双腿一合,啪的一下笔直站立。

“进来,到你了。”

“是!”陆臻不落痕迹地把手里的东西顺到裤袋,迈正步走进去,动作流畅,如流水行云。

诺大的会议室里只在边角上坐了一圈人,神­色­淡漠和气,是经风历雨后的淡漠,是从容不迫的和气。

陆臻敬完礼被众人肩膀上那一水儿的星星晃得眼花,凝眸一个个看过去,一颗金星,一个四星,三个三星,还有个坐在最边上的,肩头上扛的倒不那么吓人,两星!只是年岁上看起来有点特别,陆臻估摸着,这人撑死也就是个三十出头。

春日,午后,阳光明润,漫漫散散地从大窗里落进来,给背光的影子都染上了一层毛边。陆臻莫名其妙地多看了他一眼,那人侧脸的轮廓,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条线,似曾相识。

“坐。”中间坐主位的那位少将笑容明煦如春风。

“是!”陆臻直挺挺地坐下去,背脊上像是Сhā了钢条,铸死了,不会弯折。

少将又笑了一下:“放松点儿,这是计划外的任务,组织上想和你聊聊,有个事情呢,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当然,你们慢慢聊,我只是陪客。”

陆臻配合地笑出一副标准照,心里咬着牙细细嘀咕,这衔,这气场,能视而不见的大概都是瞎子。

“陆臻,”严正合上手里的文件夹,“几岁了?”

“二十四!”陆臻一个咯噔都没打就蹦出了自己的年纪,可是视线却落在严正手里的东西上。

严正低头,了然而笑,把文件夹竖起来:“这是你的档案,很漂亮。”

“首长过奖了。”陆臻不自觉挺了挺胸。

“我看过你的本科论文,学的是电子对抗。”严正说话的声音变得缓慢,带着审慎的味道。

“对。”

“可是你的毕业论文是,怎么说呢,一种战略。”

“是的!确切地说是一种战略构想。”陆臻的目光炽热起来,细小的火星在黑亮的眸底闪耀:“然后我设计了整个系统,还有仪器的雏形,所以,我仍然从我的专业上毕业了。”

严正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写这个?”

陆臻抬手:“Discussion里全有。”

严正道:“我是指,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要写出这样宏观结构上充满了军事学意味的论文?”

陆臻眸光一闪,有些困惑。

严正继续,声音不徐不急:“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并不满足于你现在的工作,电子营的副营长,陆臻!”

陆臻仍然困惑,却扬起了嘴角在笑:“首长好,我相信没有人会完全满足于自己的现状,筑梦踏实,我们的理想永远在前方,而同时,做好脚下的事。”

陆臻注意到一直坐在最右边偏头看着窗外的那位中校,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很简单的一眼,纯粹的审视的目光,陆臻却蓦然感到心口发凉,有如身为猎物被子弹穿过的错觉。犀利的目光有很多种,比如正在提问的上校,严苛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的锋利,一层层剥皮去骨,像是要从外向里扫描他的灵魂。可是那个中校却不一样,他的目光是直奔着要害而去的,胸前,第三颗纽扣的左边,额头,两眉之间。

这是一种穿心夺命的犀利!

似曾相识,熟悉的感感,埋在心底像藏了沾水的豆芽,悄悄地破土。

严正与身边几个同僚商量了一下,正式发出邀请:“陆臻少校,愿意来麒麟基地吗?这是一个可以让你更快实现梦想的地方。”

“呃?”陆臻有点走神,可是大脑随即高速地运转。

麒麟,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可是细究起来,一片空白。这是一个在军报上找不到,军务室里也看不到的名字,只在新老士兵中口耳相传,像是传说中的圣地,人们知道它的存在,知道它的荣光,可是光芒太盛掩去了真实的质感。

传说中的基地,传说中的部队,鬼魂一般的……

陆臻眼前蓦然一亮,视线不自觉地偏了偏,落到窗边那位中校的脸上,侧脸,从额头到下巴的那一条折线,完全重合。

“我能拒绝吗?”陆臻问道。

“当然可以。”严正微笑,神­色­间有淡淡惊讶。

陆臻继续问:“好,那么我今后的工作重心是什么?”

严正笑起来:“你来了就知道。”

陆臻抬手指向一边:“这位中校,是狙击手吗?”

夏明朗终于第一次彻底地把注意力转过来与严正对视了一眼,严正道:“是的。”

陆臻道:“首长,容我猜测一下,你们是希望我去做技术支持。”

严正点头。

“我想进行动队。”陆臻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唯一的要求!”

“理由?”夏明朗挑了挑眉毛,笑。

“我的所有军事技能都是优秀。”

夏明朗随手翻了翻,笑容很诚恳:“在我看来,相当一般。”

陆臻清了清嗓子:“可是现阶段研究工作与实战相脱节,理论架空无法贴近真实的战场需要,也无法经历实战的检验,这是研究部门最大的障碍。”

中间坐主位的少将转头过去,对着严正说了几句什么,严正没说话,只是冲着夏明朗摊开手简简单单地做了一个手势。

夏明朗无奈:“好吧,那你就来试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不合格被踢回来,你别嫌丢人。”

“是。”陆臻­干­脆利落地起立敬礼,笑容明亮:“不合格当然要被踢回来,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少将呵呵地笑了一声:“不错不错,还是你们年青人有­干­劲啊!去吧。”

陆臻脚跟相扣,以标准姿势转身,正步走出门外。

严正转头看夏明朗:“不喜欢?”

“还行吧。”夏明朗眯起眼:“就是体质差了,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长桌另一头一个穿海军常服的上校走过来拍严正的肩膀:“嗨嗨,你们这帮子缺德挖墙角的,美死了吧!”

“老祁,别这么小心眼,大家都是为工作,再说又不是你家的,你心疼什么?”

老祁明显不卖账:“什么不是我家的?就他,旅长的心肝宝贝,本来说送到舰队基地来锻炼几年,回去要挑大梁的。”

严正笑容满面:“好好,兄弟我心里有数。”

“行了行了,下一个了!老祁回你位子上去。”大校笑呵呵地把人拉回去,示意传令官继续叫号,明媚的春光中英姿勃发的军官们进了又出……

2.

麒麟基地,一中队的二楼小会议室里,夏明朗押着几个助理教官们帮他看档案,一叠一叠的档案袋堆了两尺高,方进一进门就被吓到:“队长,这回来多少人?”

“初训有一百多个吧。”夏明朗两条腿架在桌子上,挥了挥手:“慢慢看,总结好优缺点报给我。”

“那队长您­干­吗?”方进明知故问。

夏明朗耷拉的眼皮抬了一下,特真诚地说道:“我先睡一会儿。”

陈默就坐在方进对面,抬眸看了看他,把笔记本打开调出表格准备打字输入,郑楷、方进等人围着他各自找地方坐了,窸窸窣窣地拆开档案袋来小声讨论。

夏明朗说他要睡一觉,居然,也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仰着脸睡得很香甜的样子,方进忙了一会儿觉得这活着实无聊,骨头缝里直痒痒,伸一个懒腰,摸到夏明朗面前去。陈默移开视线扫了他一眼,平直的嘴角柔和了些,方小爷天生一副招猫逗狗的­性­子,那是死多少回都不会改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忙活着正事,眼角的余光却各各飞起,准备要看好戏,方进的渗透工作进行到离夏明朗还有一尺远为止,夏明朗蓦然间睁开眼睛,黑眼睛里­精­光璨亮,没有半点睡意。

“有事?”夏明朗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哦哦……”方进手腕一翻去摸夏明朗的口袋:“队长有烟没?”

夏明朗一脚把他踹开:“得了吧!陈默还在呢,你抽什么烟?都弄完了?”

陈默抬起头,说道:“队长,有熟人。”

郑楷伸手一推,档案袋从桌面上滑过去,夏明朗看着照片嘀咕:“徐知着?”

郑楷道:“还记不记得上回你差点让人给逮了回去?”

夏明朗敲敲头,眼风如刀给了方进一记,方小侯讪笑往后退:“说起来那次还是小默回去救的您。”

“是啊,长短接合,当初是谁跟我搭来着?”夏明朗困惑,好似想不起来。

“是小的。”方进做狗腿状。

“不会吧,我那会儿怎么没见你呢?”夏明朗疑惑状。

方进哭丧着脸:“我不是让他给狙了嘛,那不是演习都快结束了嘛,我去给黑子报仇,他一组俩儿都让那小子给狙了,我一手拉拔出来的兵,我心疼嘛,我哪知道刚好就撞人家营部上去了呢?你要说这打仗啊,那就是邪乎,咱从演习头上找到尾就愣是没找着,不想找了吧,那就撞上了,还把您给围了……”

夏明朗抡起桌上的档案袋就砸了过去,风声赫赫,破旧的牛皮纸袋在半空中四散解体,雪白的纸页飞旋如刀片。

方进猫身躲了过去,瞠目:“队长,您内力又见长了啊!”

“捡起来。”夏明朗哼了一声。

方进埋头狂捡,嘴里却不闲着:“要说啊,那还是咱们家默默厉害,长枪一划,八百米无人区啊……”

“陈默,我记得那次你们两个打赌,死的给活的洗一个月臭袜子,他洗了吗?”夏明朗忽然问陈默。

陈默抿着嘴点了一下头。

方进手脚利索,说话间已经把页码理好,哈着腰放到了夏明朗面前,夏明朗拍拍他脑门:“下次我也要跟你赌!”

方进一愣,沮丧地退下了。

夏明朗活动完筋骨正凑过去看陈默总结的东西,方进忽然又惊叫:“噫,咱们这儿来了个天才儿童。”

夏明朗没抬眼,倒是郑楷接了一声:“谁?”

“两本一硕,带兵两年,少校副营长,关键是……24岁!”方进怪叫。

“怎么可能?”郑楷明显不信,这学历倒没什么可吓人的,信息、后勤、总队中队里一堆一堆的硕士,都跟不要钱似的,关键是年龄太小。

“他合训的,对吧,出来就是双本科,然后保送军事学硕士,人这主要是念书念得早,”方进掰手指算,“我靠,他这得跳多少级啊!”方进兴致勃勃地翻回去看标准照:“不是吧,这小娘们似的长相进行动队?队座,你是不是拿错简历了?”

“人家自己想来,你有意见吗?”夏明朗淡淡扫过去一眼,方进自觉地咬住舌头,噤声。

忙乎了一个下午,一百多份档案总算是理清了,各教官的职责范围也了然于心,夏明朗为主,方进负责突击格斗,陈默负责狙击,赶上大型训练任务郑楷再过来照应一下,分工一如往昔。收工完事后,夏明朗拉着郑楷顶了校官的头衔大剌剌地先行一步吃饭去,只留下方进和陈默俩中尉沉默地进行着扫尾工作。

方小侯抱着那一大叠的文件在前面走,嘀咕:“要我说咱队座现在是越来越懒了,往年的档案他都自己看来着,现在手一挥就踢给咱们了。”

陈默提着笔记本跟在后面,说道:“我觉得队长还会再看一遍的。”

“才怪了,他要肯自己看,折腾咱们一下午好玩啊?”方进不信。

“可能他觉得我们也需要看一遍。”

陈默拿了钥匙开门,把手里的东西全码好放在桌子上,一转眼的工夫,方进就已经在夏明朗桌上顺了两支烟,陈默静静地瞧着他,方进嘿嘿一笑,把烟藏进兜里:“我出去抽。”

夏明朗吃过晚饭去严正办公室里串门,顺便上交训练计划,推开门才看到政委谢嵩阳也坐在里面,一脚踏进去不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哟,稀客。”谢政委故作惊讶地左右望了望,又笑了:“不对,这是在他这屋,你不稀。”

“最近工作太忙,太忙……”夏明朗赔着笑。

严头微微挑眉,笑出一脸复杂莫测的得意,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硬壳中华甩出去,夏明朗眉开眼笑地接了,立马就拆了一支叼上。

“新人档案都看了?”严正顺手帮夏明朗点上烟。

“过了一遍。”

“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

“那个叫陆臻的,无论如何想办法留下来!”谢嵩阳提醒。

“不是吧政委!不就是一硕士嘛,还军事学的,您老要这么稀罕,赶明儿我让陈默给您考一个去。”夏明朗不满地嚷嚷。

“就一硕士,军事学!”严正抓起宗卷拍夏明朗的胸口:“你知道他什么出身吗?你知道他导师是谁吗?你知道他导师的师弟是谁吗?夏明朗同志,看问题要全面!”

“什么出身啊,您别吓我,不对啊,他姓陆又不姓胡。”夏明朗一脸严肃的震惊。

严正被他这一气倒笑了,挥挥手,示意谢嵩阳你跟这小子磨牙去吧。

夏明朗看这两人神情倒真有些慌了:“不会吧,真是太子党?哪个军的公子啊,好日子不过跑我们这儿来?太添乱了。”

“太子党倒不至于,也算是自己本事赚出来的。”谢嵩阳说话和缓字正腔圆,永远带着几分党委报告的范儿,夏明朗一听就开始头疼。

“关键是他那个导师厉害,老教授了,国防科大的系主任,桃李满天下。陆臻那小子不简单,王教授当年手下大把的博士生,出差却带着他一个本科生到处跑。而且像他这种出身这种成绩,不考博不留校,铁了心往一线调,而且现在还直奔着你们行动队,所以说这孩子……”

夏明朗挑了挑眉毛:“有野心!”

谢嵩阳与严正相视一笑,严正低喝:“怕啦?”

“怕什么呀?我就怕人没野心,有野心才好玩儿呐!”夏明朗嘻笑,瞳­色­墨黑,有兴趣盎然的神彩。这是在漠北戈壁荒滩上长大的男人,此刻眼中映着落日时分火焰般的金光,混合出一种无可形容的饱满的­色­彩。

“好!好!!”严正舒心地大笑。

入夜,月朗星稀,熄灯号过后,整个基地内部一片寂静。夏明朗站在窗边抽完一根烟,看着对面的寝室楼一下子暗下去,回到桌边开始对应着看档案。这次来了很多人,各部门都大充血,尤其是他们行动队。因为选拔的范围扩大了。

前几年国际形势剑拔弩张,上面终于拍板,确定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刻都最可靠的存在。麒麟凭着这些年彪炳的战功从无数强队中抢到这个机会,这标志着这支部队终于走上了成为共和国最锐利武器的道路。夏明朗记得文件下达那天,除了几个值班的,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大队长,政委,所有的中队长、支队长一个个都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严正按着他的头顶感慨万千:你赶上了好时候!

好时候!

夏明朗又叼上一支烟,拿起选训人员的简历慢慢翻看。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跨军区、跨军种的全方位选拔,这几个月来严正带着他们东挖西撬,几乎把半个中国的­精­华尽收一室,每一个人的履历都堪称华丽,这些人意味着麒麟的未来,这片土地今后的荣光!夏明朗一个个看过去,不紧不慢,翻到陆臻的时候略顿了一会儿,回想起面试时的画面。

那是个有理想的孩子,一双眼睛生机勃勃,挟着一份漂亮得惊人的简历,顾盼之间神彩飞扬,夏明朗毫不怀疑他对理想的渴望与对希望的执着,只是……

陆臻。

陆,为地;臻,达到完备。

人,从来不是有了理想就能成就未来,做到才是更重要的,脚踏实地,达到完美。

夏明朗微笑,你老爹很会起名字啊!

档案里的标准照中陆臻穿着海军的正装常服,目光平寂,小小一张方寸之照,也可以看出风发的意气。

峻傲、­干­净、清瘦、修长……

15岁考大学,20岁毕业,电子对抗工程的双学士优秀毕业生,学士论文比普通硕士论文更扎实,却不留校,去一线,一年后保送读研,再毕业就到了舰队基地。不太常规的分配经历代表着不太常规的背景与能力,是个有意思的军人,怀着显而易见的不甘于平庸的心,却一步步都走得稳扎稳打。

夏明朗回想起陆臻当时在会议室说的那句话:筑梦踏实!

他轻轻微笑,却眯起眼睛在这具身体上打了个叉。

可是,心中不期然又生出一点矛盾的感慨,慢慢地捏成了一句话:陆臻,你他妈可千万给我撑住了。

1.军用电子对抗工程:致力于培养从事电子对抗分队指挥、管理的初级指挥军官。主要课程为:电路分析基础、电子线路、数字系统与逻辑设计、信号与系统、随机过程、电磁场理论基础、微波技术与电波传播、红外技术基础、通信原理、电子对抗原理与装备、军事伪装技术与战术、电子对抗分队训练法、伪装防护设备原理与维修、电子对抗分队战术、部队基层管理。

2.合训:即合训分流,主要过程为“基础合训,专业分流”。这是一种融合工程与技术、指挥与管理的组训方式。参加“合训分流”的学员学制为5年,前四年“合训”主要学习任务是打好科学文化基础和工程专业基础,完成高等教育中的本科学历教育,第5年分流阶段根据需要接受相应的军事职业教育。四年“合训”结束考核合格,发放工科大学本科毕业证书,授予工学学士学位。第五年“分流”培训结束时,发放军事专业毕业证书或结业证书。

3.

麒麟基地藏在山里,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的,特别不好走,严正为显诚意,郑重表示届时会派出一架直升机到军分区接。没想到海军那边的老参谋长闻讯眼睛一瞪:“欺负咱们没有空中力量吗?”

于是马上有样学样地调了一架运输机把人直接送达,陆臻临上飞机前看着参谋长当时的神情就想笑,那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又要搭架子摆姿态,活脱脱的嫁女心态,最后还要在嫁妆上下功夫,力求一个风光大嫁。

由于小宫不幸落选,陆臻孤零零地落了单,同行的一­干­人里就一个是认识的,他当年国防科大的同学魏凡,机械狂人,陆臻比他小两届,只看到了一点盛况的尾巴,听说此牛人向老婆求婚的时候出动了三只机械狗,全是自己手工制作,是学校机器人大赛的主力­干­将,这次调去军委直属的某军工保密机构。

严正没食言,凶悍的武直-10直接在军用机场上候着,陆臻只来得及向魏凡挥手说声拜拜,就飞奔着投入武直-10的怀抱。

拜拜喽,我旧的一切,转过身,迎接我的新生活,陆臻心潮澎湃!

麒麟,传说中的圣地,武直的机师相当贴心,在低空带着他拉了一个大圈。陆臻极目眺望这片土地,在心中想象每个建筑的功能,传说这是唯一可以跨军区跨军种挑人的部队,传说中这里每人每年­射­出的子弹相当于一个排,传说这个大队只有两个中队200个战斗人员,却有400人的全面战术后勤支撑,这里有共和国最­精­的兵,是整个中华陆军的单兵顶峰。

陆臻深吸一口气,感觉心旷神怡!

中午的麒麟基地有一种特别的葱郁气息,远处的­操­场上有奔跑的人群,建筑物闪着氤氲的光,陆臻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快了一些,微微兴奋,大脑中的多巴胺浓度正在上升,这样很好,陆臻不打算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很享受这种感受新鲜的兴奋感。

来接人是个少尉,目视身高接近两米,肤­色­棠黑,膀阔腰圆,像黑塔一般站在车边,可怕的身高与体积把军用吉普比得像一个玩具。因为他没有首先敬礼,于是陆臻也无从回礼,不得已只能抬头仰视他,努力拉出笑容伸出手,说:“你好!”

少尉­干­脆利落地抛下两个字:“上车!”

陆臻尴尬地收回手,微微错愕。

黑面少尉的车技很好,在陆臻困惑的同时一路飞车开到了基地边缘一个菜地旁边的破旧大屋里。房子很大,长方形空荡荡的平瓦房,地上铺了稻草,上面扔了一个个行军铺盖卷儿。一个看起来非常­精­­干­的中尉指了个铺位给他:“初试的科目在被子里,外面那个­操­场你可以用,俩礼拜后初试,GOODLUCK!祝你好运!顺便说一下,爷叫方进,是你们的教官之一。”

这人有双豹子似的­精­光闪亮的圆眼睛,眉毛浓黑,个子不高却强健,四、五月的天气里穿着夏天的短袖迷彩,结实的肌­肉­把袖口绷得紧紧的,一口嚣张­精­脆的京片子像是大刀片子似的硬生生刮得陆臻耳朵疼。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家伙转身离去,转身看看四下,好几十号人大都站在自己的铺位前面发呆,一个个雾水满头的模样,显然也正搞不清状况。陆臻颇觉无奈地蹲下身去拆铺盖卷,被子里面有一整套的生活用品,一页A4纸压在牙杯下面。等他从头看到尾,已经顾不上去想其它了。

这是一份考核科目单:包括了25公里的山地越野和10公里武装泅渡,四种枪械的­射­击,直升机空降入水,还有不计其数的障碍跑,更要命的是这张科目单是一个整体,单子上详细标明了整个路线,试训人员必须一气呵成地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科目,而那个规定时间短得简直就像是一个虚幻的数字。

最近这一个月来,陆臻除了忙着交接班,大部分时间都跟着舰队基地的特种侦察部队练体能,可是凭着他那点鲜明的印象,似乎就算是那里的越野尖子也不敢夸海口说一定能完成这份考核科目。陆臻捏着那一页纸,一个个地回忆自己的训练成绩,加加减减怎么都算不出个合格。

耳边的吵杂声越来越响,更多的人被踢进来,更多的人发现了这张单子,更多的人在惊愕地抱怨。当最后几个试训人员被方进领进门之后,沸腾的声浪达到了顶峰,有人开始要求找一个说得上话的主事来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进抱着肩站在门口,凶狠的目光缓缓扫过,火狼似的杀气和压抑,忽然暴吼了一声:“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点!”

杀气猛悍,这屋子里呆的都是优秀军人,条件反­射­式的警觉与紧张,一时倒让他镇住安静了下来。

“我劝你们有那个力气啰嗦不如早点睡觉,小爷我好心提醒,这恐怕是你们最后一个囫囵觉了。”方进说完,背着手扬长而去。

满屋子的人都愣了,陆臻听到大门落锁,心里窝火: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方进说,那是陆臻他们最后一个囫囵觉,其实那话是错的,因为就连那一个晚上,他们也没睡好,9点半熄灯,12点睡得最香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哨声把所有人催醒,方进扯着嗓子在外面吼:紧急集合。

陆臻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迷糊了两秒钟之后抓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虽然事起突然,不过能来到这里的学员都是老部队的尖子,集合的速度并不慢。起初列队时因为身高的问题耽误了一下,不等方进下口令,他们马上就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进行内部调整,不过几分钟,十列横队从高到矮整整齐齐地排在了门口的空地上。

方进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一转身用一种能让所有的学员掉落一地­鸡­皮疙瘩的殷勤嗓音冲着旁边的一辆陆战吉普呼唤道:“队座,队伍整好了,您下来吧。”

陆臻忍不住喃喃低语:“小人,佞臣,媚上欺下。”

站在他左边的学员转头看他一眼,那双眼睛相当的漂亮,睫毛浓长乍一看几乎不像男人所有,而目光却淬利,在清晨苍冥­色­的天幕下灼灼生辉,陆臻看军装分辨出这人是陆军,少尉衔。

五湖四海皆兄弟哎!更何况这年头只有教官学员两个阶级,哪还有什么军衔的限制,陆臻想也没想就主动冲他一乐,笑出满眼明亮的善意。少尉似乎愣了一愣,勾起嘴角,脸颊上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冲淡了他所有的­精­明锐利。

“那个,解释一下哦。主要是,老子明天要出去开会,一走就得好几天。就想啊,索­性­先带你们跑一趟,熟悉个流程,没什么问题吧?”夏明朗半靠在车身上,手里提着杯子,声音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

没问题?问题大了,怎么可以用如此轻慢的态度对待一场严肃的选拔?陆臻惊愕不已,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身边的少尉也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

夏明朗抱着杯子犯着困:“那个什么,那小测验还看得懂吧?等会儿把衣服换一下,这俩礼拜没人有空管你们,自个练练。你们这回人太多了,我只要一半人,剩下的给我滚回去。哎,有一点要提醒你们,被踢回去了别说是被咱们这里淘汰的,你们还不是正式的学员,还配不上淘汰那俩字。”

夏明朗把话说完,摆摆手把车门关上。

陆臻去领作训服时经过车前,看到某人正躺在后座上睡得无比香甜,怀里居然还搂了个硕大的毛线抱枕,灰扑扑的一大团毛线真不知道他打哪儿找来的。登时,一股子无名怒火就从丹田处直窜上来,生平第一次,陆臻有了想要扁人的冲动。他本来还在思考带他们跑一圈是怎么个跑法,等到方进跳进驾驶位发动汽车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带着他们跑一圈,就是指由方进开车拉上已经睡着的夏明朗,带他们跑一圈!

这这,真,真是……陆臻憋着一口气在胸腔里不知道怎么发泄,作为一位新时代的四有好青年,他平常唯一会骂的脏话就是:妈的!可是眼下这局面怎么也得骂上一句:­操­他­奶­­奶­的祖宗吧……

陆臻为此犹豫了一会儿,但是很快他就停止了思考,因为……开跑了。

方进的车技再好车子驶入山区之后也免不了颠簸,夏明朗慢吞吞从后座上爬起来,问道:“跑多久了?”

“五六公里了吧。”

“嗯。”夏明朗把头探出去,用电子喇叭吼道:“哎,现在开始了啊。”

学员们反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二十五公里越野,因为之前跑的都不是山路,所以,不算。

可是等他们刚刚缓过劲,夏明朗又握着秒表把手伸出去:“不好意思啊,刚刚忘记计时了。”

这一出又一出的,是个人都受不了,顿时,所有人都出离愤怒,还不等他把手收回去,全国各民族各地区各军种的标骂异彩纷呈地飚了出来,陆臻第一次发现听人骂娘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那叫一个同仇敌忾。

夏明朗把车窗一关,种种或高亢或激昂的叫骂都统统成了蚊子叫。

方进见他又想缩回去继续睡,忍不住问道:“队座,您几夜没睡了?”

“也没多久,两晚上,赶报告,明儿就得用,伤神啊!”夏明朗把发财请到自己身后去垫着,给自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式,两条腿架到副驾驶的靠背上。准备演习是件很激|情的事,进行演习是个很带劲儿的事,可是写演习评估报告,则是一件比较郁闷的事。夏明朗是个很有热情的厨子,他喜欢买菜切配,煎炒蒸炸煮,然后看着人们满足地拍着肚子,但是他不喜欢洗碗。

要是能有个人专门给他写演习报告就好了啊,夏明朗仰望车顶,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小子的评估报告什么时候给我?”

“我不是交了吗?”方进脖子一缩。

“那不算,那是陈默替你写的。你们俩兵种不同,视角不一样,当我傻的啊?”夏明朗脚上一横,踢向方进的脑袋。

方进缩头避了过去,都快哭了:“那我交上半节的时候您怎么不说?”

“我觉得写得不错啊!从狙击手的角度站在渗透人员的立场上看问题,思路很独特。我喜欢!”

“队长,你这是故意的。”

夏明朗摸摸耳朵,语重心长地:“方进同志啊,你这可是欺骗领导啊。”

“领导,我演习一回来就光顾着给您安排训练的事儿了。”方进转头做狗腿样。

夏明朗语更重心更长:“更为恶劣的是,你居然还将一位党的好同志硬拉下水,所以,我必须要对你,对陈默同志……”

夏明朗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方进终于屈服,蔫了吧唧的:“队长,我写,你别罚默默。”

“很好。”夏明朗心满意足地合上眼,“三天后交两份报告给我。”

“为什么是两份?”方进惊叫。

“一份是你自己的,一份是你代陈默的。我现在发现这个思路特别有意思,假设你是狙击手,那你看到的战局,你对对方的评估是什么样子的……很有意思。”夏明朗兴致勃勃的:“我打算将来要向全中队推广这种思路,让大家有更多的余地去思考……”

“队,队,队座……”方进迟疑而惶恐。

夏明朗笑容可掬:“你放心,我不会占用你的创意,我会告诉大家,这是你方进发明的。”

“队长!”方进一声惨叫,差点把车开到山沟里去。

陆臻在陆战队跟训的时候也跑过50公里的标准负重越野,不过那时候的速度比现在差远了,现在这批学员都是优中选优的尖子,而且初到这鬼地方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个个冲得像豹子似的。陆臻跟刚才在队列里认识的那个少尉跑在最末,陆臻是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敢跑快,而那个少尉则显然是留了力。

跑步不像是队列,规矩没那么多,两个人边跑边聊了几句。少尉本名徐知着,38军的,先当兵在部队考上的军校,南京国关特侦毕业,军事技能十分过硬。十公里之后大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他自己气喘吁吁那是不用说了,徐知着却只有一点劳累的迹象,基本和刚刚迈步时一个样。

徐知着见陆臻的眼睛直往自己身上瞟,笑着拍拍自己胸口:“出来的时候练过,全军越野第三。”他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帅得要命。

陆臻顿时就惊讶了,全军越野第三?他都给自己整了一群什么样的队友啊,可偏偏这么优秀的人,那个叫夏明朗的居然还这种态度?陆臻无比愤怒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吉普车,车子里的夏明朗刚好把头探出来,吊儿郎当地拎着喇叭嚷嚷:“哎,老少爷们赏点脸,赶紧的,跑完我好回屋睡去!”

真他娘的!

夏明朗话音还没落,陆臻就听到了数声国骂,对象包括夏明朗和夏明朗祖宗十八代各父系母系直系旁系亲属,不过骂归骂,速度倒是又快了起来,大家都又开始像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陆臻是带过兵的人,训练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出现训练事故,现在跑这么疯,搞不好心脏猝停都有可能,陆臻咬了咬牙冲上去敲夏明朗的车窗。夏明朗慢腾腾把窗子摇下来,笑眯眯听完他的陈述,在激烈的奔跑中说话,体力消耗非常大,陆臻尽可能简洁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是长跑的气息全乱了套,喉咙口一阵火辣辣的痛。

方进开着车,跟陆臻保持均速,夏明朗把手伸出去擦了擦他额角的汗,语声亲切:“累了吧。”

陆臻一时莫名,转头看到夏明朗手肘撑在车窗上半侧着头,视线从下往上挑起来,墨­色­沉沉的眼底闪着明朗的笑。

有一点恍惚,好像多少年前的那个海滩,也是这样乌沉沉压在眼底的笑,他问:“嗨,兄弟,有烟吗?”

“我不累。”陆臻道。

“哦,你不累!”夏明朗伸出手指轻佻地划过陆臻的下巴:“你不累,你他妈罗嗦什么?”

“妈的!”陆臻紧跑了几步揪住夏明朗的衣领,怒极吼道:“你是他们的教官,你要控制好,你不能让他们这样疯跑,出了事怎么办?你这样是不符合规则的。”

“哪里的规则?”夏明朗把自己的衣服拽回来:“你们家那边小娘们定的规则吧。”

夏明朗笑得恶劣,方进会意,及时地一脚油门踩下,陆臻挥舞着拳头冲上去,车没砸到只呛了一口烟尘,顿时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几乎要跌倒。徐知着紧赶着跑了几步把他架住,陆臻挥拳,情绪激动,倒把徐知着吓了一跳。跑到中途,原本冲在前面的兄弟们都渐渐慢了下来,陆臻和徐知着他们并没有加速,一路还是超了不少人。夏明朗的车停在路边,陆臻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经过时心怀警惕地向车门里张望。陡然看到夏明朗的抱枕“汪”的一声从车里蹿出来,陆臻这一记被吓得不轻,啊的一声惨叫,撒丫狂奔出去好几步,夏明朗撑着车头狂笑不止。

陆臻回头一看真是气得连肺都快炸了,这哪里是抱枕,分明是一只匈牙利牧羊狗,满头满脑的毛线穗子堆在车座上,可不就是个抱枕样。陆臻本来是不怕狗的,冷不防被吓得这么失态,自觉颜面大失,可是这哪儿能怨他啊,谁听说过特种部队养毛线狗的?这真是衰人养衰狗,人不地道,狗也混账。

好不容易撑到最后五公里,陆臻他们几乎就要接近第一集团军了。徐知着原本一直跑在陆臻身前半步帮他领跑,忽然退了一步回去非常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一下:“兄弟,我要冲刺了。”

陆臻顿时恍悟,大声喊道:“跑啊,跑去!别管我,你快点冲。”

徐知着大约是觉得不够意思,又跑了几步才甩开他:“你撑住啊。”

“放心吧,哥们撑得住。”陆臻冲他挥手:“跑快点儿啊,拿个第一回来。”

集团军越野第三的实力毕竟不是说假的,徐知着全力开动,最后五公里跑得几乎比别人第一个五公里还快,冲进第一阵营里达了线。夏明朗坐在车里一个个记成绩,他手上有一排成绩表,每个人的五公里成绩、十公里、二十公里,历历在目,跑步是一种很能看出个­性­的运动。

陆臻跑到最后关头实在体力不支,虽然不是老末,也算是归在最后那一拨里面的,他这会算是知道那条衰狗跟着来是­干­吗用的了。那狗是真邪行,专逮着最后几名咬ρi股,陆臻让它咬了一口,全身的血管都爆了一圈,小宇宙爆发榨出最后一点体力狂奔过了终点,刚一碰线人就跌了出去,趴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他们早上出来得早,每人啃了食堂前天夜里留下的一只冷馒头就算是早饭。陆臻还没吐过劲胃里就空了,连着黄胆吐得­精­光,趴在地上一阵阵地­干­呕,胃里像是有一个粗糙的铲子在用力搅动,引起胃黏膜剧烈的抽痛。

夏明朗领着他的大狗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穿来穿去,很是轻松地幸灾乐祸着:“嘿嘿,你看你们,还没一只狗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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