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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麒麟(现代军文) > 第二章狭路相逢

第二章狭路相逢

1.

生活总在继续,没有任何的改变,对于陆臻来说,最多也就是从地铺搬到了高低床,可是一无所有仍然是一无所有。方进把他们扔在楼下就没有再多管过,于是一行人自己分了寝室,陆臻还残留着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徐知着拉上他同自己一个寝室。

大家都很疲惫,身与心都是,还有对于未来茫然无知的忐忑。

新的环节有了新的规则,夏明朗恭喜大家有幸参与这次美妙的考核。

试训的主要内容分为三大块:体能、对抗技能、作战理论。这三个领域之内再细分各种具体的项目,考核制度分为两类,积分与减分分两条线同时进行,完成每一项细科考核都得到相应的积分,而减分制度更多的用于惩罚。

阶段­性­考核,单一领域积分不合格滚,总数不合格还是滚,如果违规,也就是减分超限,那无论你的成绩单交得再完美最后还是滚……

防不胜防啊陆臻想,职业篮球百年发展规则也就这样了,他在想象夏明朗手上那张减分单,心想我可千万不能五满毕业。他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太累了,累到思维都停住了,累到脑子已经不想动。眼睛里,只看到一张脸,那张讨厌的,永远带着三分不耐七分不屑的脸,于是整个人也只有了一种心思,那就是,不能让他得逞,坚决不能!

不能让夏明朗有机会露出他得意的可恶嘴脸,像看一只苍蝇似的看着他说:怎么样?我猜得没错吧?你就是这么点出息。

不,绝不可以。

所以总要先承受这一切,然后才能有机会告诉夏明朗:你错了!

这些折磨,是我与你的第一局,我会熬过这一局,为自己赚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然后在第二局,输的人,就是你!

陆臻恶狠狠地发誓。

自然,夏明朗没有给他多少时间去思考,不同于初试时放养式的训练模式,正式培训期间他们的训练强度大得让人喘不过气。早晚“5个500”:500个俯卧撑,500个仰卧起坐,500个蹲下起立,500个马步冲拳,500个前后踢腿;每周“3个3次”:3次3000米全障碍跑,3次25公里全负重越野,3次10公里武装泅渡。

偶尔夏明朗会眉花眼笑跑出来说我们支持奥运,搞一个五环套餐,整个套餐包括绕着基地跑五圈,上旁边的山头跑五圈,军事障碍跑五圈,武装泅渡抢摊来五圈,最后1500米行进间移动靶­射­击走五圈,基本上一个套餐下来,地上伏着的就全是半死的人了。

而这一切,也都只是不能算在正式的训练科目中的常规的背景,那些正式的科目则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匪夷所思。

陆臻发现自从他到了这个基地开始就没再打过一次正常的靶,枪械永远是散的,四零八落,靶位永远是诡异的。他们会在五公里全力越野跑之后直接被拉上靶场,在心跳220的震颤中喘着气瞄准。

烈日的午后,抗暴晒训练,光着膀子站在大太阳底下四小时,连血液都被烤­干­,化为空气。他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夏明朗坐在越野车的­阴­影里,双手抱着保温杯喝冰镇绿豆汤,烈日晴空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瓶口那丝丝的白气。

在一整天的高强度体能训练之后,衣不解带,全员被拉去教室上课,98型主战坦克的技术优势和­射­击死角,SG550狙击步枪的各项参数与使用缺陷……他们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北约制式的作战手势与地图描绘,全世界主要枪种的拼装保养和使用,各军事强国最近的单兵作战体系……

烈日炎炎,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闷热的教室里,电扇只有一台,是对着教官吹的,汗水在作训服下面流淌,手湿得几乎握不住笔。

不敢睡着,陆臻在困到最厉害的时候会用笔尖扎自己的手指,所有的成绩都会折成标准分汇入总分里,阶段­性­考核,不及格的随时都会走人,身边的队友越来越少,常常在下一周,原本跑在自己身边的熟悉面孔已经消失再也看不见。

如果说现在的生活与原来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夏明朗这张令人讨厌的脸开始频繁出现,招摇过市做众人仇恨的靶点。

50公里武装越野,陆臻早过了极限,脑海中一片空白,刚刚摸到标志着终点的那辆车就在路边趴下了,夏明朗看了看,挺亲切地凑过去问:“又要吐啦?”

陆臻胃里翻上来的东西已经到嘴边了,被他这么一问,牙一咬,脖子一梗,竟硬生生又给咽下去了,胃液在食道里来滚两趟,烧得喉咙口火辣辣地疼。

“慢慢吃,别噎着了!”

你……

陆臻暴怒,趁着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势头,索­性­用尽全力冲着夏明朗一口全喷了出来。夏明朗身形一闪,退开一步去,连个星儿都没沾着。

“哟……都用上生化武器了。”夏明朗摇着头,慢条斯理地掸掸自己身上的灰,弯下腰去对着某人的耳朵根轻声道:“违规了啊。”说着,脚尖一勾,战靴准确地踹到陆臻的胃上,给那正抽了筋似的在疼着的器官上又加了一鞭子,陆臻触电般地往前一扑,越发吐得摧心挠肝似的。

“吐完把地扫一下啊!别让老乡们说咱们这帮当兵的不讲卫生。”夏明朗丢下句话,从陆臻头上跨了过去。

陆臻一面吐,一面狠狠地揪光了地上的草!

“队长,你那脚给得,狠了点儿吧!”背着人的地方郑楷那好人的个­性­总是忍不住地要发挥一下。

夏明朗用眼角瞄到陆臻还在地上趴着爬不起来:“都这么久了,还吐,就是心理问题了,索­性­让他吐个狠的,这辈子都不想再吐。”

“队长,我相信他下次再胃抽筋的时候,一定特想吃您的­肉­。”方进笑嘻嘻Сhā话。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觉得特怀念啊?”夏明朗斜着眼看他:“实招了吧,你当年看中我哪块­肉­来着?”

“肱二头肌和前臂伸肌肌群。”

夏明朗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方进竟然直接蹦了两个专业名词给他,顿时诧异起来,目光一凛,直直地刺了过去。

“别,别……队座,实话跟您招了吧,在俺们那届,您老身上这639块肌­肉­,全都有主了,就等一声分尸令下,哄抢,各归各位……就那骨头架子还不带扔的,还能熬碗热汤喝……”方进看着夏明朗那一脸的­阴­笑,边说边退,等退出了夏明朗的拳脚范围,一转身撒丫子就跑:“队座,我替您去菜地里看看哈……”

“这帮小兔崽子,回去收拾你们……”夏明朗笑骂,看着方进蹿得如云豹一般迅捷的背影。

就是那一次,陆臻吐到最后几乎脱水,车门近在咫尺,他一点一点挪过去,却没有力气往上爬,最后还是徐知着把他抱上了车。可是在模糊的视野中,那双­精­亮的眼睛仍然清晰可辨,审慎的目光,令陆臻不自觉地警惕。

不能输,所以要赢,不能哭,于是只能笑。

夏明朗看到陆臻疲惫地弯起嘴角,露出硬生生扯出来的笑容,眼神有点散,但是仍然挑衅。夏明朗转过身,在陆臻看不到的角度微笑,不错,这小孩,他喜欢。

陆臻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即使环境险恶,他也不能丢掉自己做人的原则,要不然,那才是最可耻的失败,可是很快的,他的眼睛已经不会去看别的东西了,除了靶纸,目标,还有夏明朗!他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非得盯着夏明朗看,但是他必须从那个人身上得到点什么——愤怒、不平……所有带着硝烟味一点就着的东西,他需要燃烧。

那一年陆臻24岁,在他24年的生命中,他一直都是站在队伍最前排的人,天之骄子,目下无尘。

当然,他不算高傲,他斯文优雅,平易近人;只不过能用“平易近人”这个词来形容的人本身就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在他二十几年来有恃无恐的人生中,他一直都受到宠爱,所有人都对他说:你已经很好!从来没有人像夏明朗那样漠然地看着他,摇头:你真不怎么样!

陆臻当然是平和的,但是那种属于陆臻式的平和从来都不是与世无争,他骨子里有桀骜的进取心,他的平和,更多的源自于他的宽容,他可以对上无畏惧对下不藐视,那并不代表他能够忍受被轻忽。

然而,这个地方这个人,像一个黑洞那样让人看不透,他们挟着一种博大­精­深的高傲冷漠地掠过他,这让陆臻有种挑战未知的兴奋感。

是的,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

后来,事隔多年之后,陆臻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当时也不过就是被狠削了一场,居然就这么记忆深刻了。这人哪,有时候就是犯贱的,捧着你的从来记不住,偏要一刀Сhā进你胸口的那个,才记得深,因为痛。

似乎没有人知道夏明朗在想什么,他的行为不合常理,然而自得其乐。还有那些副官们,个个身怀绝技,却也是一水儿的恶人,陆臻一开始觉得陈默是好同志,可是后来才发现不说话的狗最会咬人,陈默有种隐忍的狠劲,说一不二。

半夜三更的,陆臻趁着昏睡前最后的一丝清醒和徐知着一起诋毁教官,夏明朗是暴君,郑楷是凶相,方进是佞臣,陈默就是酷吏,一整版不带水的宫杀恶剧,足可以全班人马穿越到遥远的古代去颠覆一个王朝。

陆臻狠狠然说得唾沫横飞,徐知着被他的想象力震到,笑得捶床,引得临床高声提醒:明天又是体能测验日!

徐知着和陆臻两个齐声哀号,翻个身迅速地睡过去。

**

五满毕业:篮球规则中,五次一名球员犯规共5次(NBA规定为6次)必须离开球场,不得再进行比赛。专业术语把这个叫做毕业。

2.

第二天果然有个好日子,天高云淡。

站在停机坪上,直升机机翼带出的旋风刮得作训服哗哗作响,陆臻只记得今天有越野跑,不明白好好的要出动直升机做什么。

夏明朗笑容可掬地站在队列前面招了招手:“今天啊,别说咱们大队不照顾你们,25公里武装越野,看到没,直升机带着你们过去,这级别够高了吧!”

级别?

陆臻用余光瞄了一下左右,很好,大家都在用一种看人间祸害的眼神在看着夏明朗,没有人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夏明朗有点受伤,领着一行人登机。

武装直升机拔起后斜飞,很快地,就飞到了一方碧波之上。

“来来,大家起立了啊!”夏明朗站在武直的机舱门口,舱内一群蔫了吧唧的圆白菜帮子警惕地挤作一堆。

夏明朗拍拍手:“有没有在海军陆战队呆过的,来一个。”

陆臻向两边看,没人出列,只好上前几步走到夏明朗身边,夏明朗亲亲热热地一手揽了他的肩,指着脚下的水面说道:“兄弟,帮忙瞧瞧,现在离水面大概多高了?”

“不到二十米。”陆臻仔细目测了一下。

“师傅,才不到二十米!”夏明朗声音一高:“手上有活别尽藏着,也亮出来让这帮烂菜叶子长长眼。”

直升机架驶员没吭声,猛地拉了个大角度仰角再俯冲,眼看着要撞到水面去了才拉平,滑开没多远,又是一个急停。陆臻险象环生地站在机舱门口,脚下却像生了钉子似的,倒是一点没动。

“来,再帮这师傅估计一下,现在多高了。”

陆臻探头出去:“十米左右。”

“不错,不错!”夏明朗把人翻了个面正对着自己,赞许似的拍了拍陆臻的肩,然后横肘一击,直接往他胸口打过去。陆臻背后半步就是舱门,根本退无可退,情急之下只能弯腰往后倒,以躲开攻击,上半身仰得几乎与地面平行。

“柔韧­性­挺好啊!”夏明朗笑了笑,不等陆臻重心回复,抬腿就在陆臻膝盖上踹了一脚,陆臻便挥舞着双手从舱门口倒了下去。

夏明朗跟着探出头去,看到陆臻在半空中翻过360度,把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似的垂直入了水。

嗯,基本功不错。夏明朗满意了,转回头,只看到一张张烂菜叶子都紧贴着机舱壁,眼中警惕的寒光愈盛,便诧异道:“还愣着­干­什么,自己跳啊,还等着我一个个来踹吗?”

这……

众菜鸟们谨慎地互视了一眼,顿时弹起身来,争先恐后地蹿出了机舱门。

陆臻先下去了,可怜徐知着天生有点畏水,晚了一步没跟上大流,跟一个同为陆军也畏水的哥们僵在了门口,脚有点软。

“二位?”夏明朗诧异,还真有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的?

“报告!”徐知着忽然大叫。

“别报告了!”夏明朗笑得诡谲,他亲切的拍拍徐知着的脸颊说:“我认识你,国关的高材生啊!怎么?我懂了,这么点高度不够看是吧?”

徐知着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反驳。

夏明朗一手揽了一人的肩膀:“师傅,再给我加三米。”

直升机机头一昂,斜斜地飞了一个角度,螺旋桨带出的气流把水面搅得像沸腾了一般,水花四溅。夏明朗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多美好的景­色­啊……便宜你们了。”说着,一脚一个,把这两人笔直地踢出了机舱。

“你小子,就不怕那俩小子呛死了,把你告上军法处。”一直沉默不语的驾驶员同志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有我在……还能淹死他们两个?”夏明朗活动了一下脖子,拉一下筋,纵身一跃,用一种教科书般的标准姿势入了水。

陆臻入水时还是有些被砸到了,脑子里晕乎乎的一路狂飚,沿着直线游上了岸,清空耳朵里的水,站了一会才发现不对劲,徐知着是刚刚学会的游泳,像这样从十几米的高处跳下去,角度稍有差池,入水时直接就会被拍晕。

陆臻伸长了脖子在岸上左右看,后面陆续有学员游上岸来,可就是怎么着都找不到徐知着,陆臻越想越怕,索­性­卸了装备脱掉作训服一个猛子又扎回了水里。全器械武装在身陆臻当然也能游,可是到了救人的时候自然越快越好。

此时此刻,夏明朗正拎了两团人形在水里挣扎。

作茧自缚了,夏明朗苦笑,这两人,一个还能有点神志自己划划水,徐知着直接被拍晕,夏明朗是潜下去才把他捞起来的。看来拔苗助长的心理真是要不得啊,夏明朗一手架住一个,只能用脚划着水,缓慢前进。

陆臻全速向前,翻滚的白浪在他身后留下一条线,夏明朗看着他远远地过来,手臂有力地划着水,激起浪花四溅,脑子里不由然地就印出了四个字:浪里白条。像鱼儿一般灵活,陆臻在夏明朗面前转身,自然而然地把徐知着接过去抱到胸前。陆臻救人的泳姿非常标准,仰泳,手臂从徐知着的腋下穿过去,手掌垫到他下颚上,保证不会呛水。

夏明朗看着陆臻的两条长腿在水下有力地划动,平静的水流被剪切开,产生前进的动力,终于,第一次地,他对这具身体有了一点信心。

全速地游往,又带了一个人游回,陆臻筋疲力尽地趴在岸上喘气,其实游到一半的时候徐知着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胸口闷痛,使不上劲,现在看到陆臻累得瘫成一团,心里更觉得过意不去。

夏明朗把人拎上岸,甩了甩头上的水站到陆臻跟前:“擅自脱掉器械,扣三分。”

徐知着惊得目瞪口呆,跳起来吼:“你怎么能这样?”

夏明朗上前一步逼住他:“我怎么了?”

徐知着喉头滚了滚,嘶声道:“他,他这是为了救我。”

“哦。”夏明朗挑眉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你需要他救吗?”

徐知着一时哽住,愣愣地看进夏明朗的眼底,平静无波的纯黑­色­眸子,像一口深潭那样,没有一点光彩,于是看不出一点情绪。

陆臻趴在地上拉徐知着的裤腿:“算了,没意义。”

徐知着低头看过去,陆臻刚好仰起了脸,笑容淡淡暖暖。

夏明朗冷眼旁观,他在等待徐知着的选择,这是最省心的一个学员,从不做无谓的反抗,全力以赴,成绩卓著。可能就是像严正所说的,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反而更担心,他太圆了,光溜溜的像一个蛋,好像不需要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需要。

徐知着咽了一口唾沫,慢慢抬起头:“我需要,教官,没他我就死了,所以您扣我分吧。”

“好,技术动作完成不过关,扣五分。”夏明朗敲敲脑袋:“我记下了。”

“那他呢?”徐知着追问。

“你扣分,不是他不扣分的理由。”夏明朗笑道。

“你……”徐知着涨红了脸。

陆臻从地上爬起来,挡在徐知着与夏明朗之间:“行了,兄弟我心领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计较。”

“他这也……是我连累你了。”徐知着沮丧之极。

“什么连累不连累,不就是那几分嘛,被扣分我就不救你了?咱们做咱们应该做的事,管他娘的。”陆臻正对着徐知着说话,声音却特别大。

夏明朗转身往路边走,方进已经开了车追到,正停在路边等着,他知道陆臻最后那句话一定咬牙切齿,说完之后绝对会再抛半个眼风过来瞪他。所以夏明朗撑死了就是不回头,任凭那道灼热的目光把自己的后背烧穿一个洞。

“炸毛了!”方进看到夏明朗嘴角抽搐,笑得十分欢实。

夏明朗横肘撞开他,坐上驾驶位。

方进绕过去坐上车,笑嘻嘻地追问:“队长你到底­干­吗了?把那小野猫激得嗷嗷叫。”

夏明朗哭笑不得:“小野猫?”

“你看他那脸!生起气来全是鼓的,那眼睛瞪得溜儿圆,多像个猫啊!”方进放肆无忌地乱指。

夏明朗伸手去掐方进那圆鼓鼓的包子脸:“我怎么觉得你比他更像呢……”

方进哀号:“队长,我怎么着也是一白虎吧……”

夏明朗心满意足地收了手,从后视镜里看到陆臻已经穿戴完毕,站到大部队里在车子后面集合。离得远,那张愤怒的脸看起来小小的,不过指甲盖大,五官模糊,却能明明白白地看到一双眼睛,清润而锐利,火光闪闪地逼视而来。

好像真的炸毛了,夏明朗笑得很有兴致,你会怎么办呢?

这是一场战争,陆臻心想,他的胸口已经被战斗的豪情所填满,以至根本看不到徐知着的无奈与忧虑。

正义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不是吗?

陆臻的心里很坦然,并且坚定,他深信他与夏明朗之前总要爆发出一场决战,只是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么快。

3.

3.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阳光灿烂得几乎可以把地面照出白光来,当然同样灿烂的还有夏明朗脸上的笑容,而与之相对应的,便是菜帮子们紧张而­阴­郁的表情。

“昨天,让大家好好休息了一下,没有紧急集合,也没有50公里越野,为什么呢?就是为了让大家养点体力,来好好陪我玩个游戏。”夏明朗站在一架重型机枪的后面,大声地向他面前的菜鸟训话:“游戏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个400米越障,一路爬过那些个铁丝网(电网),墙墩子(4米),泥巴沟(深2米),七七八八的树桩什么的,顺带炸掉四个火力点,两排流动靶,最后,把那个小土房子给我轰了你们就过关啦!”

“简单吧!”夏明朗笑得十分诚恳:“一次过关的人,今天就可以休息了,轻轻松松把今天要赚的分数赚着,就能去食堂领份好菜,算我请。”

郑楷的眉头动了动,心想没听说今天食堂有准备什么啊,他诧异地看了夏明朗一眼,见看不出什么苗头来,便只能去看方进,方进冲他狡猾地眨了眨眼睛。

只可惜如此诱人的条件,众人没有一个面露喜­色­,夏明朗挺无奈地叹口气:“好吧,现在来说说不过关的惩罚。”

一听到惩罚二字,所有破烂蔬菜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夏明朗拍拍手里的机枪:“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敌人,是你们完成任务的阻拦者,我这把枪会随时追着你们,中枪的部位则丧失运动能力。郑楷会帮你们判断什么时候你就算是个死人了,所有被打死的,扣两分,500个俯卧撑300个仰卧起坐,然后参加下一轮。直到你跑完全程,或者,直到你彻底被扣成负分。”

“报告!”陆臻出列。

“说!”夏明朗满脸的不耐烦:“就你话最多。”

“您所在的机枪位算不算可以炸毁的火力点之一?”

夏明朗愣了愣,有些愕然:“哈,挺有想法啊,回答是,不算!”

“报告!为什么?这不符合实际情况。”陆臻不依不饶。

“不为什么,因为我高兴!”夏明朗笑眯眯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个特权,来打我,如果你有这本事。”

“是!”陆臻后退一步,回到队列。

“你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如果完不成,我要扣你十分。”

“是!”陆臻咬牙,额头上暴出青筋。

夏明朗藏在墨镜背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事实上,当游戏开始后的情况是:当别人跑的时候,夏明朗的子弹就像鞭子一样跟在他们身后扫荡,空包弹打在地面上,激得尘土飞扬,只要稍稍慢了一步,便会被一枪打在腿上,夏明朗再顺手送他们一枪,送上西天去。

可是等陆臻开始跑的时候,第一次,夏明朗直接在起跑点上送他上了西天。

陆臻悲愤震怒的眼睛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夏明朗远远地向他挥一下手,迷彩遮阳帽被他折得像个礼帽那样拿在手上,在空中划出华丽的弧线,他鞠躬致谢,动作优雅,像个十足的无赖。

第二次,陆臻直接从起跑点上蹿了出去,一刻不停地在奔跑中变幻身形,同时举枪回击。

靠一把突击步枪对抗一名机枪手,这样的较量并不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然而,此刻的局面却有些太不公平了,陆臻从平地上起跑,没有隐蔽没有屏障,夏明朗躲藏在工事中,角度绝佳。

当然更重要的问题是:此刻拿着机枪的人,是夏明朗,而端着步枪的那个,是陆臻。

他完全没有胜算。

夏明朗没有太欺负人,几下点­射­,送他再入轮回。

第三次,当陆臻手足发麻地回到起跑点上,夏明朗忽然开始发威,密集地扫­射­,连续不断的子弹在陆臻面前竖起一道墙,一道不可穿越的墙,陆臻试了几次,不能寸进。

“放弃吧!你杀不了我的。”夏明朗的声音随着枪声一起送过来。

“我不!”陆臻怒吼。

“那么,跑啊!”

“这样跑,那是送死!”

“那就别浪费我的子弹!”夏明朗枪口一横,一排子弹擦着陆臻的脚尖砸在地面上,溅起的碎石子几乎划到了陆臻的脸上。

“你怕死是吗?啊?”夏明朗忽然从机枪位跳下来,随手拔出身上的手枪,一枪抵在陆臻眉心:“你很怕死吗?”

时间,像是忽然停止了一般,整个训练场上,三个教官,二十多名学员,在一瞬间凝固了自己的动作,脸上露出惊愕莫名的神­色­。

“队长……队长……你冷静点……”方进忽然大呼小叫起来,搞得郑楷的眉毛也一下一下地抽。

“郑楷!灭了这小子,吵死人。”夏明朗沉声道。

不等郑楷动手,方进自己捂牢了嘴,猫到一边。

“你是不是很怕死?”夏明朗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凑到陆臻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吹进他耳朵里。

“报告!”

居然到了这种时刻还记得叫报告,夏明朗挑了挑眉毛:“说!”

“是人都会怕死!”无论如何,陆臻的声音都还算得上镇定。

“可你是军人,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当冲锋号响起,是生是死都要往前冲!”

“报告!即使是军人,也应该要避免无谓的牺牲。”

“什么叫无谓的牺牲?告诉我什么叫无谓的牺牲!你这个怕死的孬兵。”夏明朗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军人,跪下来求我,求我放过你,我会考虑不开这一枪。”

夏明朗看到陆臻的眼底有白刃似的光闪了闪,嘴角有一丝笑,是冷笑,带着嘲讽的意味。

于是他又笑了:“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陆臻没说话,只是笑意又深了点。

“没错,这枪里装的不是实弹,不过,这个距离,子弹会从你的头皮里咬进去,嵌到你的头骨里。不会死,会很疼,你有没有感觉过弹片摩擦头骨的滋味?我能让你提前体验。呵呵,你好像不太相信这枪里真的有子弹。”夏明朗枪口一偏,一颗空包弹打在泥土上,砸出一个小坑,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枪口已经转了回来,继续抵在陆臻的脑门上。

这下子连郑楷都变了脸­色­,急道:“队长……”

“方进!”夏明朗沉声一斥,方进从背后摸上去,把郑楷按倒在地。

这下子,整个试训人员一片哗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陆臻的额头上起了一层虚汗,只是咬牙在挺,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真的不跪?哦?”夏明朗维持着瞄准的位置,退开一步,又退开一步,只是他每退一步,陆臻的脸­色­就更白了一分。

“贺喜你!你不用死了!”夏明朗笑得十分恶劣:“这个距离刚刚好,我要你一只眼睛,作为你藐视我的下场,在这么远的距离,很像是流弹哦!”

“你敢!”陆臻忽然吼道。

夏明朗没有说话,笑容渐渐地收敛。

他会开枪!

陆臻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认定了,他会开枪,这个疯狂的家伙,反复无常的小人、暴君!他一贯以践踏别人的理想与希望为乐,宣扬着他的强权,他的快感,他的暴力……

然而,没有等他这一瞬间的恐惧滑过脑海,陆臻看到夏明朗的食指微动,扣动了扳机。

陆臻拼命往后仰倒,但是,来不及了,从他看到开枪到运动神经做出反应,那一瞬间的时间差足够一枚子弹穿过空气­射­进他的身体里。

来不及了,陆臻在心中绝望地悲鸣!

可是当他重重倒地,眼睛下意识地闭牢,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丝诧异:没有枪声?

“可惜,没子弹了!”夏明朗懊恼地看了一眼弹夹,很遗憾似的叹了一句:“运气不错啊,小子,放过你了。”

陆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忽然像一发炮弹似的从地上弹起来,一记重拳挥向夏明朗。

夏明朗侧身避过,一手抓住陆臻的手腕一拧,便把人按倒在地:“就你这么点三脚小猫的功夫也敢拿出来显?省省吧。”

陆臻整张脸埋到尘土里,呛得咳嗽不止。

夏明朗把陆臻的两只手绞在背上,从地上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知道你今天错在哪儿了吗?”夏明朗的声音低沉,陆臻只觉得一边耳朵嗡嗡地响,却还是固执地坚持:“我没错。”

“你没错!好,现在,向大家复述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今天的任务是……”陆臻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一字不落地复述完了整个障碍越野的内容。

“你完成任务了吗?”

“没有!”陆臻几乎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吼。

“为什么?”

“因为……”陆臻忽然一顿,哑了下来。

“因为你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别的地方,比如说,挑衅我!”夏明朗把人放开,随手往前一推。

陆臻踉跄着退了两步,愤怒地抬起了眼睛,却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陆臻无法去反驳一个事实。

“你做了一个愚蠢的判断,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局面下挑衅我,完全没有胜算的决定,而最重要的是,这跟你今天的任务没有半点关系,解释一下你这样做的理由。”

“报告,因为在实际的战斗中敌人的子弹不会只跟在身后。”

“在实际的战斗中,你不会一个人去冲这条路,机枪手的位置会由你的战友去压制。当你的任务是突击,你就应该专注于这个任务,在实际的战斗中,很可能那几十秒钟的机会需要你的同伴用生命去争取,而你却在想着你对某一个敌人的个人情绪,把注意力放在与你的任务无关的目标上。”

陆臻觉得有什么东西穿过那副黑­色­的镜片­射­到他眼睛里,令他忍不住想要转过头,然而另一种骄傲在支撑着他,属于军人的骄傲,令他宁愿直面也不肯认输。

“是我的错!”陆臻忽然道,声音平静,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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