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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麒麟麒麟

尖兵就是尖兵,即使是累到极限了也有一股子硬气撑着,一个个都抬起了头,眼中倔强与愤怒一样灼热。

夏明朗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极诚恳的神­色­中几乎带着些柔情的味道,他指着脚边那只毛线抱枕狗说:“介绍一下,这是发财,你们别怪他,他是一只特别好的牧羊犬,嗯牧羊犬,他只是怕你们会掉队。”

战士们显然都气傻了,因为太茫然反而不知道应该有什么反应,夏明朗慢条斯理地敲敲手表,转身指向身后的湖泊:“同志们啊,时间还在走。”

徐知着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把背包解下来扔到水里开始武装泅渡,呼啦一下子,所有人都冲了过去,水面沸腾得像是在煮饺子。

到了水里,刚刚的情形全掉了个个。游泳是陆臻的强项,他在高中念书的时候就是体育特长生,自由泳国家二级,蛙泳一级,即使是­精­疲力竭地划着水也能快过一般人。

倒是徐知着苦头吃足,他是进了部队才学会的游泳,还是在平原野战军,一年都游不上几次,后来上军校时又因为­射­击成绩太过出­色­,一白遮了百丑。人总是这样的,好扬长避短越是不擅长越想绕开,结果现在成了木桶效应的那块短板,幸亏体力惊人,拼起来居然还能勉强跟陆臻游到一起去。

这种速度的游泳对于陆臻来说就像是休息一样,游完了第一个五公里连胃都舒服了不少,他也懒得去追先头部队,索­性­浮上浮下地指点起徐知着的泳姿。徐知着特别地过意不去,一直不停地催促陆臻快点游上去,陆臻猜度着早一分钟上岸,就得早一分钟看到夏明朗恶劣的脸,他眼下胃里太­干­净,实在没东西让他吐,可­干­呕的滋味也太难过了点,索­性­就磨磨蹭蹭地只是保持着不是末流就算了。

不过登岸之后他倒是没看到夏明朗,迎面只有一个大型的靶场,陆臻看第一眼就觉得别扭,徐知着拿手指比了比,诧异道:“127米?”

陆臻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那张考核单上没有写具体的米数,而且他强烈地预感到当下一次他们再站到这个靶场,靶子的距离也不会再是127米。

很有意思,陆臻现在觉得这个鬼地方越来越有意思,每一个细节上都透着诡异。

跳进­射­击位,很自然的,枪械全分解,拎起枪就打的这种好事在这里是遇不到的,陆臻飞快地拿起零件开始拼装枪械,可是才拼了两块就察觉出不对,他面前的这一堆破烂里起码藏着四种枪的零件,但是恐怕只有一支是可以拼全的。

陆臻只能先把手上的活停下,分门别类地理出零件,不过,他还算是醒悟得早的,有人拼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这支枪缺东西根本拼不全。枪械拼装完成,瞄具这种细节陆臻是根本连想也不想了,直接开始调试,果然,偏得那叫一个十万八千里。

夏明朗啊,夏明朗……陆臻在心里感慨,区区一次打靶都能埋下这么多陷阱,心机这么重,人活着累不累?

不过,你的枪法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吗?

陆臻眯起眼,十发子弹激­射­出去,正中靶心。

子弹打完,陆臻跟着前面的指示牌从侧门跑回了基地,大­操­场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土堆和陷阱,陆臻到这份上根本也没什么知觉了,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见沟就跳,见墙就爬。陆臻眼睁睁看着跑在他前面那个人从四米高的吊索上脱手,重重地砸到地面的泥水里,半天爬不起来,根本没人来管他,医务兵站在离开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自顾自地聊着天。

“怎么会这样?”陆臻自语喃喃,这完全不是他想象的样子。

徐知着从前面折回来拉他:“跑啊,无论如何,先到终点再说。”

到了终点会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世界的尽头是冷酷仙境。

1.匈牙利牧羊犬:即可蒙犬,英文名Komondor。体型巨大,热爱工作,在没有主人任何的命令情况下也会非常认真负责地放牧羊群,嘿嘿!*^_^*成年的可蒙犬披毛为持久的、结实的绳索状,触摸的感觉象是毡制的。

2.训练与体能要求:主要参考SAS英国特别空勤团与一些中国特种大队的体能要求指标,那个全流程的体能测试是把各种批标拼起来的结果,不代表现实中真的一定有部队在这么­干­。而两段式的受训方式,即第一阶段为期两周的基础考核,旨在测试学员的原始水平,第二阶段为期更长的培训考核,旨在测试学员的学习能力,来源于内瑞拉“猎人学校”,当然考核科目要轻松了很多。

3.38军:第38集团军,部署在北京军区,保卫首都。重装机械化部队,军部在保定,就是彭老总夸过的万岁军。

4.南京国关特侦:全称为南京国际关系学院侦察与特种作战指挥专业,中国唯一的特战专业。

4.

4.

陆臻原本以为夏明朗会在终点等着,继续发挥他漫不经心的毒舌功力,把他们从里到外地损一遍,但是没有,终点处只有一个看着就已经很不耐烦的方进和几个陌生的基地人员,以及一大群好像烂菜叶子一样被揉碎了所有脊梁骨的学员们。陆臻挪到他们中间倒下,每一分肌­肉­都在叫嚣着它们的痛楚。

又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把所有的人员都收拢集合,方进连训话都懒得,简单挥挥手,让那几个士兵领着他们去洗澡吃饭。陆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教官呢?他­干­什么去了?”

方进转头看他一眼:“他等得不耐烦,回去睡觉了。”

方进这腔调说得十分挑衅,但陆臻没接他的话茬,沉默无言地走开了。

原来不达到一定水准,是连被他冷嘲热讽的资格都没有的。陆臻,现在看清楚了吧,原来不走到一定的高度,人家都不屑骂你。

经过一个上午的剧烈折腾,学员们拖泥带水地跟着黑子去公共浴室里洗澡,肥皂和毛巾都是公用的,堆在长条凳子上一人拿一条,陆臻脱光了衣服往里面走,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脸­色­凶狠的黑子站在门口吼着:“洗澡十分钟,时间到了就断水,自己小心点。”

陆臻看到徐知着走在他身前笑容诡异,便凑过去问,徐知着抬手一指:“你觉得这个像什么?”

陆臻往前看,全是些光着膀子的大男人,肤­色­各异,陆臻疑惑:“像什么?”

“养猪场。”徐知着道。

陆臻一口气笑岔,咳了半分钟,不过,倒真还挺像的。

等出来的时候陆臻才发现刚才穿脏的作训服都不见了,凳子上堆着一大堆­干­净衣服,自己挑合适的尺码去穿。

“噫,这地方还帮咱们洗衣服啊?”陆臻身边的一个学员满脸的莫名其妙居然还有点惊喜。

“机械化管理,”陆臻冷笑,“还蛮现代的。”

那人显然不明白陆臻在气什么,平白无故撞枪眼当了炮灰,脸上便有点不好看,可是考虑到陆臻的军衔傲人,想要反驳又有点畏缩的意思。陆臻吃不消那种眼神,无奈地摇摇头说:“我真羡慕你的单纯。”

徐知着转过身也是一张郁闷的苦瓜脸,看了他几秒钟,道:“我也很羡慕你的单纯。”

食堂的伙食很不错,高蛋白高热量,当然人饿疯的时候连根草都是美味,不过套餐只有两种,而且要求全部吃完,只能添不能剩下,陆臻亲眼看着黑子像喂猪似的逼迫一个学员吃茄子,忽然庆幸自己从小就是不挑食的好孩子,这是多么的明智。

饭吃到一半,夏明朗没­精­打采地走进来,方进已经帮他要了一桌的菜,三瓶啤酒开在桌上,泛着诱人的泡沫。那边辛苦吃茄子的学员还在跟自己几十年来的习惯做斗争,夏明朗走过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便看到那个学员一拍桌子跳了起来。

夏明朗声音一高:“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还没让你吃猪食呢,吵什么吵。”

那个学员咬牙切齿:“你这是故意针对我们。”

“我就是,怎么了?不想呆就别呆,打电话回去给你们老领导。”夏明朗戳着他胸口:“就说是因为这里有人让你吃茄子,妨碍了你伟大的自由。”

这场小变故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消息很快地传开,据说是夏明朗得知此人厌恶茄子之后,下令以后每顿饭都给他煮一份茄子,而且要清水白煮,原汁原味。

徐知着吐出一口气,庆幸:“还好我不吃的东西他们不知道。”

“你不吃什么?”

“俺们家乡那边的特产,折耳根。”

陆臻忽然笑容诡异,指着他的身后:“你小声点。”

徐知着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还好,背后空无一人,陆臻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的却猛地透心一凉,他下意识就去找夏明朗,夏明朗坐在屋角的小桌边偏着头看他,审慎的目光,一枪见血的锐利度。陆臻慢慢止住笑,努力平静地与他对视。

“哎,哎。”徐知着在桌子下面拉他。

陆臻低下头。

“你别惹他,这人不好对付。”徐知着压着嗓子低声道。

“你怕他?”

徐知着沉默了一会,把饭全扒到自己嘴里,慢慢咽下去,才点头:“他们很强!”

陆臻有点恍然:“你之前也碰到过他?”

“对,他们是职业友军,打仗说外语,地图全是北约格式,这帮人可以模仿美俄的作战风格,如果真让他们豁开来打……”徐知着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当年他们一个中队,加半个炮团和一个飞行支队,灭了我们整个混编师,我就是让他给狙掉的,所以我才来这里。不是跟你吹,我在我们军也算是出挑的,可是现在你看,这里我连什么都不算。”

陆臻百味交集:“不瞒你说,兄弟我第一次演习也是折在他手里的。”

徐知着吃惊地看着他,一枪毙命,一秒钟之前只听到风过林梢,一秒钟之后死神已经挟着风穿过胸膛,那种无可抵挡的杀伤力原来不只是他一人体验过。

陆臻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可是,陆臻皱起眉头:“这里,不应该是这样啊。”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

“反正就不应该是这样……”陆臻话说到一半,集合的哨音已经吹响了。

这地方应该是什么样,他不知道,反正就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以制造最大的磨难,然而,不能无视战士的尊严。

吃完饭回去,陆臻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力之下倒在了自己的铺盖上,当然似乎没人说现在可以休息了,可是自然的,也没人说现在不能休息。

他们是一群被放养的猪。

一个穿着基地作训服的中尉捧着一叠小册子无声无息地走进来,走过每个人身边的时候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一本,陆臻在半空中捞住它,翻开一页,草草一扫,呼的一下坐了起来。事实上所有人拿到这份东西之后都是与陆臻一样的反应,随意翻开,然后,惊讶。

这是一份他们今天上午训练的成绩表,EXCEL排序打出,条理分明,那上面包括了每个人从25公里越野跑开始各时间段的平均速度,还有打靶的耗时、环数,以及障碍跑时各种突发情况的备注。

陆臻抬起头向四下看,所有人脸上都有点惊讶慌乱的神­色­,原来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刻,有一双眼睛,记录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这太可怕了。

像这样的暗中观察,有如芒刺在背,寒气从背脊窜上去,冷冰冰的撩拨着心口。

陈默留了一台军用笔记本在门口,页面打开,调出他想要的部分在最前面便悄无声息地离开,像来的时候一样毫无痕迹。马上就有好奇的学员凑过去看,屏幕上显出的窗口是一张表格,各种训练项目被细化分割,每个人只需要在自己的名字后面打勾就可以确定自己的训练计划。

这份表格通常在熄灯前被收走,第二天早上整队的时候,学员们被分成四组:障碍,泅渡,越野,­射­击。

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在规定时间内达到大纲所要求的体能指标,夏明朗懒洋洋地坐在猎豹的前脸上对他们说:体能不过关,什么都白搭!

从此,陆臻的生活被彻底地体制化,洗澡时间十分钟,定时定点,套餐永远只有两种,A和B的选择,连犯人都不如,正是像徐知着说的,像猪,一群生活在生产线上的猪。

可是一切的训练计划都得由自己决定,你想出工出力还是出工不出力都随你,甚至只要你有种,大可以什么都不要勾就在猪圈里睡大觉,绝对没有任何人来管你。

他们来自于部队,服从是天­性­,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上传下达,这就是军人。

他们习惯于承受压力,目的明确,方向可靠,于是一往无前。

他们很少有机会完全控制自己,而且,只对自己负责。

没有压力,没有命令,无人指点,一片茫然。

夏明朗说,这两个礼拜没人有空来管你们,自个练练,他只要一半人!

陆臻在暗夜里看着天花板,夏明朗漫不经心的淡漠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两个星期,十四天,他得用到尽。他不能就这样被踢回去,如果连最基本的参与都没有,如果他都没资格加入这里,那么,他甚至都没有权利对夏明朗做任何评判!

这样的话,他的愤怒将永远无法开解。

陆臻感觉到他的心里压着一团火,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的激烈的火,他一向都是平和的,或者说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什么让他失去平静的东西,这是第一次。

夏明朗,我跟你杠上了。

深夜,夏明朗被烟雾所笼罩,眼前的办公桌上有一大叠的文件纸,是这些日子以来学员们的训练计划与完成情况。经过了最初的几天迷茫之后,反应更快,自制力更强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慎重而有计划地训练自己的能力,一个个小组自发地形成,不过大多都是以原来老部队的编制为基础,于是陆臻与徐知着他们的组合看起来便显得有点特别。

一个海军,加几个野战侦察员,非常能互补的团队,至少就最近的报告看来,徐知着他们的游泳速度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陆臻本人的体能极限并没有明显的突破。当然这也很好理解,徐知着他们是技术问题,从30分到60分的进步总是很快的;而陆臻这方面就纯粹是外人帮不上忙的个人死磕,徐知着的体力再好,也没有能力教会陆臻怎么才能跑得更快一点,因为需要长年累月漫长的积累。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一边倒的组合模式。

夏明朗清晰地记得,他说,他只要一半人,所有人都互为对手,他们在竞争。他把烟头衔在嘴里,回忆陆臻的脸,年青的,偶尔会很冲动可是马上又会恢复平静与爽朗的脸。他看过他的档案,完美无缺,一路顺遂,这种人从来没受过什么挫折,本应该是最容易崩溃的那一群,可是陆臻仍然活得很有­精­神。

夏明朗有点想不通他的打算,究竟是天生的豁达还是另有所图,毕竟,他们相交还不深。

他只记得那个白皙瘦削的小子慢条斯理地站在队列里说话,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挑衅;即使在情绪激动的暴怒中仍然有明确的条理,他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怒吼,他说:你是教官,你要控制好。

有意思,夏明朗听过无数种怒骂和抱怨,可陆臻是特别的,他在从根本上质疑他的目的和手段,他在质疑他的训练能力,他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从一开始。

陆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兵。

有时候夏明朗觉得,似乎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对陆臻开始有了某种难言的隐约期待。

他,从一开始,就不必是他的兵。

夏明朗有些微的兴奋感,他的人生被分为两段,26岁之前他的人生只为自己,一步步攀上单兵最强的高峰,26岁之后他生活的重点被严正硬­性­地转移,他开始试着训练别人,看着他们更高更快更强,甚至有一天超越自己。

自然,最初时他也有过异样的遗憾,可是慢慢地他开始体会到严正所谓的乐趣,如果一个任务完成得很漂亮,他已经不再会介意那是不是自己完成的。至于陆臻,金鳞并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遇到风云幻化为龙,夏明朗很乐意在他漫长人生的旅途中为他加一把劲,就像是曾经在他的人生中无数帮助过他的人一样。

陆臻!

夏明朗默念那两个字:请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陆臻一直都没有让他失望过,那个青年固执的眼神中有种与凶暴无关的狠劲,理­性­的执着全部蕴含在他看似温和的语调里,在声音平缓起伏中,他听出了一种风骨。文人的风骨是这世界上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之一,极为软弱却坚韧。

夏明朗回想起那双眼睛,清亮透明的瞳孔里燃烧着无尽的怒火,猛烈得几乎可以烧毁一辆装甲车。

夏明朗微笑,如果怒火能把你的血全点燃让你熬过这一关,这似乎,也很不错。

5.

5.

两周的时间一晃而过,最后的测试里,学员们被分为了十组,陆臻被夏明朗扔到实力最强的那一组,拼死拼活耗尽了全力冲到最后,只得一个倒数第二。陆臻站在终点线上情绪激荡,想鸣枪撕破整个天幕的平静。即使有所准备,这仍然是他生平未遇的挫败,就这样出局,他连对手的边都没碰到。

有人在休息,有人慢走放松,陆臻就这样直愣愣地站着,陈默皱起眉朝他走过去:这样很容易抽筋。

“你……”

“报告教官!”

“你先说。”陈默习惯于先听对方开口。

“请问下次的选拔时间是什么时候?”陆臻问道。

陈默想了想:“你不一定会被淘汰,结果还没有出来。”

陆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事实上他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教官颇有好感,陈默算是这鬼地方里唯一还算正常的人。

结果并没有很快地出来,像往常一样他们被人领去洗澡吃饭,一路上有列队成行的基地正式官兵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陆臻有些消沉并且愤怒,这里的每个人都当他们是透明,而他居然也就真的如此仿佛透明了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要离开,这是他不可忍受的失败。

洗澡的时候徐知着专门抢了与陆臻相邻的格间,大家都是当兵的人有些失落是共通的,可正是因为太了解,安慰的话便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无论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假。

陆臻见他不停地往自己身上瞄,终于忍不住慢吞吞地说道:“小徐同志啊,哥们我知道自己身材好,你也不能老盯着看啊。”

徐知着瞠目,被他闹了个大红脸。

“行了,”陆臻伸手过去拍他肩膀,“兄弟,好好­干­,明年,等着我。”

“你……”徐知着反应过来:“你还要考?”

“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哎,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徐知着急了:“我觉得你其实就没必要来这块儿,你说,你到这儿来,你图什么?你留在海军那边,将来进机关升得一准比这儿快,怎么说那边人器重你。你就不应该再为这事浪费时间。”

陆臻指指花洒:“时间快到了。”

徐知着无奈,缩回去冲头上的泡沫。

吃完饭回去,方进已经守在了门边,一声哨响:打点行装,紧急集合。

陆臻抽紧背包绳打上最后一个结,心里居然还有点酸楚,不过半个月,这段日子已经在他生命里留下了痕迹,就像是夏明朗,不过两三个照面,那张脸已经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海里。

刚才吃饭时徐知着还不停地劝他别犯傻,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他进入基地那是华山一条道的选择,这里有他想要的,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可是陆臻不一样,他还有别的道路可以走,那些路一样的风光耀眼,没必要在一条路上死磕。

“我说兄弟,是个人都知道要扬长避短,你­干­吗取长补短!”徐知着到最后简直有点痛心疾首的味道。

陆臻却微笑,说:“我知道自己要什么的!”

徐知着是聪明人,聪明而有规划,目的明确,富于行动力,陆臻毫不怀疑这样的人会成功,然而也很难向他述说自己的理想。对于现实主义者来说,理想是奢侈而浪费的东西。

陆臻摇了摇头,把那些片断摇出去,他还年青,如果真的是浪费他也浪费得起。离开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失败,在未赴全力之前就承认失败,退缩并不再回头,这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很可能,是一生的悔恨。

陆臻主意打定,十分平静,他甚至已经考虑好了回去怎么劝政委同意让他调去陆战队里跟训。

队列整齐划一,夏明朗好似很不情愿地被拉出来亮相,嘴里衔着烟,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陈默把成绩单交给排首,雪白的纸页像浪花一样纷翻铺开。

陆臻顺着查找自己的成绩,他排在第76位,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是名字旁边有个红勾,这又代表了什么??

“勾红的留下,拿到黄牌的走人。”陈默字字清晰,队列顿时里一片哗然。

“报告!”马上有人提出质疑:“请问一共有多少人可以留下?”

“57个。”

“那我明明是第43名,可为什么得到的是黄牌?”

“43是你体能测试的成绩,但你的面试分数不高。”陈默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有过面试?”那人终于忍不住大吼。

陈默抿起嘴,比巧言令­色­他说不过夏明朗,比声­色­俱厉他吼不过方进,吵架实在是他所有技能里最薄弱的一环。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夏明朗,那眼神的大意是,轮到你了。

“一直在面试,只是你不知道。”夏明朗衔着烟,说话的声音便有点含糊不清:“打勾的站右边,黄牌在左边,重新整队!”

他们是军队,令行禁止是化入骨血的服从,即使心中充满了困惑。

徐知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陆臻走到自己身边,陆臻苦笑着冲他勾一下嘴角,莫名其妙地认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与其糊里糊涂地活,不如站着死,陆臻朗声叫了一下报告。

夏明朗转过眼来看他,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陆臻清了清嗓子有点艰难:“我的体能测试是76位,但是……”

夏明朗打断他:“因为我高兴!”

陆臻预感到他会接收到一个四六不着的回答,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四六不着,徐知着下死劲攒着他的手臂,但其实不必这么担心,因为他已经被夏明朗给震惊了。于极限之处最冷静,这是陆臻最大的优点,当一件事用常理不能说明的时候,他会退回来重新思考。

“您的意思是,这个地方的规则是由您的喜好来决定吗?”陆臻言语平静,徐知着有些意外,松开了手。

“是。”夏明朗毫不避讳。

“那么,公平呢?”

“公平?”夏明朗笑起来:“你几岁了啊,这世界有什么是公平?当一粒子弹穿透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去问问它,为什么选了你,不是别人?”

“我认为这不是理由!我今年二十四岁,另外,我一直相信这世界是公平的,至少我不会像您这样自甘堕落。”陆臻把军姿拔到最直,昂首挺胸地站立,像一杆修竹。

夏明朗背着手踱过去,若有所思,戳着陆臻的胸口:“不想留下可以滚,不过,我忽然很好奇,想看看你能怎么给我一个公平。”

陆臻咬牙,腮边的咬肌绷起。

夏明朗笑了笑,慢慢走开,上车前回头扫了一眼:“别以为留下来就万事大吉了,这才刚刚开始。”

方进领着一群人向左,陈默领着一群人往右,就此分道扬镳。陆臻没敢回头,他总觉得背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在看自己,可是刚刚与夏明朗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要坚持,因为那轻易可见的不屑一顾,让他急不可待地想让夏明朗看看什么叫军人的尊严。

夏明朗爬上车,郑楷趴在方向盘上闷笑,夏明朗一时郁闷:“笑什么笑?”

“得,别对我凶,想想怎么哄严队吧!”

“听这声气,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啊!”夏明朗转过头。

“哪能啊!”

夏明朗呲牙:“明早上跟我一起出­操­。”

郑楷马上苦了脸:“不是有方进了吗?这种事别老拉着我行不行啊,我求你了我这人心软看不得那堆粉­嫩­小团子拧巴,祁队在的时候就折腾我,我一把老骨头了,我又不是你,心狠手辣的……”

夏明朗瞪了他一会儿,眉毛耷拉下来:“太伤自尊了。”

郑楷不理他,径直把车开到行政大楼:“头儿还等着你去交报告呢。”

夏明朗闷闷地下车,郑楷趴在车窗上招呼他:“队长,晚上有空去我屋里喝酒啊,老家捎了点花生来。”

夏明朗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转过身指着郑楷,笑容有些无奈。

严正严大人正站在窗边喝茶,听到夏明朗溜边进来交报告,转身冲他勾了勾手指,夏明朗不敢怠慢,马上走到他跟前去,严正一把按着夏明朗的脖子把他揿到窗玻璃上:“你小子一下给我赶走这么多人!!”

夏明朗原本棱角分明的脸被挤得扁平,闷声道:“他们不太合适。”

严正松开手,怒气冲冲:“行了,都赶走吧,赶走吧,老子再也不给你去找人了!”

夏明朗哭笑不得:“头儿,您至于吗?”

“人多烧的!你呀……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你看人老王,就不像你这么浪费!”严正狠狠地瞪他一眼。

夏明朗连忙把搁窗台上的茶杯递过去给他:“头儿,我这儿和他们又不是一个­性­质。那什么,明天就月底了,您先消消气,要不然回家去,嫂子看着又得担心了。”

“你就不怕被人记恨!”

“至于吗?我怎么着他们啦?你看真要这么不懂事的,那就更不能要了!您说是不?”

“你给我说句实话,这批人里,有多少能留下来?”严正根本不接他这茬。

夏明朗笑嘻嘻的:“咱又不是打群架的,­精­兵难求啊!”

严正无奈地瞪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报告一页页翻看。

“这个,体能测得不错啊,为什么不要?差在哪里?”严正指着一行目录问到。

夏明朗凑过去看:“独,记录显示,他所有的训练都自己进行,不跟任何人一组,而且,他对自己的安排也不好,纯粹吃老本。”

严正一路看下去,连续又问了几个,夏明朗一一作答,条理分明。翻到陆臻的时候严正倒是愣了一下,笑道:“法外开恩?”

“也不算吧!枪法好,意识和灵活度都是一流的,体能上也还有潜力,我觉得可以再给他个机会。”

严正把文件合上拍在夏明朗胸口:“无论如何,把人留下。”

夏明朗不肯接,沉默地对峙。

严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气:“如果实在留不下来,踢给我,咱留下他给老王的信息中队,反正别便宜了外人。”

夏明朗笑起来:“您还真拿他当个宝。”

严正敲了敲桌子郑重其事地问道:“对于陆臻这个人,你怎么看?”

“还不错。”

“他的毕业论文你看了吗?”

“看了。”

“什么感觉?”

“硬伤很多,太过幻想,基本没有实际运用的前景。”就算是知道自家老大对这东西有好感,夏明朗批评的时候也从不客气,而且他也不相信,那些一眼就可洞穿的缺漏严正会看不出来。

“明朗,”严正的声音变缓,语重心长,“知道你的缺点在哪里吗?”

夏明朗默然不语。

“你太缺乏想象力。”

“打仗不需要想像力。”夏明朗沉声道。

“打仗、死人,这么现实的事情不需要想像力,你说得没错。陆臻很幼稚,新人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懂,所以他敢想,可能一百条错了九十九条,但是中了一条,就是个进步。而你与我,知道得太多,顾虑太多,太多禁锢。尤其是你,明朗,你走得太快了,你还不到三十,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根本没你想得这么多。”

夏明朗笑道:“头儿,您担心我?没必要吧。”

“我就是觉得没什么可以担心的,所以特别担心你。”严正抬眼看看他,在文件上签完名:“归档吧。”

夏明朗本来是真没打算去看什么,可是出了大楼,居然看到郑楷还在车里等着,他三步并两步跳上车,一阵疑惑:“你今天很闲嘛。”

“走吧!”郑楷发动车子。

夏明朗咕哝了一声,没有反对。

“舍不得?”郑楷把车子停在大门口,没有过初试的学员们正在这里等待上车。

夏明朗摸出一支烟叨进嘴里,低头笑了笑有点无奈:“其实,都挺好的。”

……惋惜、遗憾,可能都有那么点,偶尔他也会听到自己心里小声地呼喊:再坚强点,留下来,让我带你们去战场,让我们共同见证麒麟的未来。可是,这声音不能被放纵出来,任何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如果是他的兵,如果已经成了他的兵,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所以他只要最好的,或者说,能活下去的。因为除了他,再没有谁能在死神面前拦住那些年轻的生命!

“哎,你不下去说点儿什么?”郑楷拿胳膊肘捅他。

“说什么呀!”夏明朗斜他一眼,“说再多也就是个客气话。”

郑楷笑了:“咱把人折腾这么久又不要了,就算是客气一下也应该的嘛!”

“下次下次……”夏明朗不耐烦地指挥郑楷开车。

郑楷无奈,发动汽车离开。

车开到办公楼时,夏明朗忽然一拍巴掌说:“得,反正初试数据都有也别浪费了,咱再花时间总结总结给他们寄过去吧,也让他们明白自己差在哪儿了,这对以后的成长进步也有帮助,就算是没白来折腾这么一回。”

“你呀……”郑楷忍不住大笑。

“哥,”夏明朗讨好地凑过去,“这事儿就交给您了,您也知道,小弟最近很忙的!”

郑楷顿时哑了。

**

为方便理解简单介绍一下麒麟的整个建制机构设置:

一个总部中队:大队长,政委,参谋,机要秘书,行政办公机构,警卫,勤务员。

一个支援中队:电子信息技术,全局通信联络。

一个飞行分队:飞行器支持,支援上统一管理。

两个行动中队:一中队

二中队

一个后勤支队:食品,药品,枪械武器,军备,车辆运输,医院。

建制级别为:大队(师级,上校/大校)—>中队(团级,中校/上校)—>支队(营级,少校/中校)—>分队(连级,上尉/少校)

全基地军人职业化,没有义务兵,最基本的是士官与少尉。

(机构设置部分参考美国海豹突击队,建制级别与目前中国现行的制度略有差别,以示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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