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主任又对南桥区长说：“医院同意了，看你啦。南桥区是珠洲市经济发展的重要区域，前年市委书记还引了三个世界五百强企业来南桥投资。可以说，南桥区是市委一手打造的工业重镇，我不希望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窝汤。南桥区一定要有好的投资环境，只有种好参天梧桐才能引来凤凰。医院赔款，你们区政府要承担一部分，否则这事医院也不愿协调。”

南桥区长点头说：“岑主任说的对，我区应该承担一部分赔款！”

由岑主任代表医院牵头，南桥区长与东阳村委主任给病人丈夫牵头，双方坐在医院的医务科谈判。岑主任把协调的方向说了一遍，让大家向他说的目标靠拢。岑主任说：“病人是村民，家里比较困难，补偿一些钱，让他办了后事，也是医院做一件好事呀……病人家属也理解，医生不是神仙，不是什么病都可以治好的……你们造成了医生受伤，现在医院血库没血，通往医院的道路都被你们的车截断，万一医生出现生命危险，谁来负责？所以，你们向医院要80万元也不现实，过得去就成啦。”

东阳村委主任说：“就赔几十万元吧。”

病人丈夫说：“50万元。一分不减！”

王院长说：“不现实的，给10万元吧。住院费免掉。”

病人家属说：“就40万元吧。”

王院长说：“最多20万元。住院费不免。”

最后家属坚持30万元，医院20万元。

岑主任有点不耐烦了，对王院长说：“医院门诊一天收入几十万了，现在一闹，也损失了几十万了，­干­脆给多几万吧。我看这样，就27万元。这数字也不少，对家属也算不错了。如果家属不肯，我马上打电话叫防暴警察来，把所有闹事的人都关进看守所！”

双方沉默了，最后都同意了。王院长叫秘书打印两份合同，与家属丈夫签字。协议书称，甲乙双方共同协商自愿达成一个协议：1、考虑乙方家庭困难，本着人道主义原则，甲方同意补助乙方人民币27万元整，其中甲方支付给乙方人民币20万元，由甲方协调的南桥区政府支付给乙方人民币7万元，补助金甲方承诺于2006年7月29日支付给乙方，并同意退还乙方所交的全部医疗费用人民币7000元及减免所欠医疗费用。2、乙方家属签字后马上离开医院，并将死者尸体从甲方门诊大厅移走并由甲方送至火葬场，乙方将门诊横幅及花圈撤去。3、由于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均有人员受伤，甲乙双方同意责任自行承担不予追究刑事责任。4、今后乙方应保证本人及家属不得以此事件再向甲方提出本协议以外的其他任何医疗或经济补偿要求。

病人家属签字，马上打电话通知家属，家属如退潮一般离开了医院。医院的车也迅速去珠洲市血库取血了。吴因宁的生命也得救了。

三

第二天上午，铭宇与本院年轻医生、护士都去珠洲市政府上访。

吴因宁受重伤了，坚持要去，还叫几个实习生用担架把他抬去。卢依娜却对铭宇组织上访有异议。她对铭宇说：“国家的政策是倾向病人，政府也是按政策办事呀，事情解决了，他们不愿意看到再掀波澜。”铭宇为了充实队伍，坚持要拉几十个实习生去。他找许心茹，她是实习生班长。她表示不支持，但每个实习生可以以个人名义去参加。医院不支持医生，铭宇叫车站的一个朋友用大巴把医生、护士拉到市政府门口。朝岚本来身体虚弱，铭宇叮嘱她不要去了，但她说：“吴因宁为了救她而受重伤，凶手却逍遥法外，她希望政府能把凶手绳之以法。”

铭宇感觉大家的心拧成了一股绳，非常欣慰。王院长对此事不冷不热，支持还是反对，都不表示。铭宇猜测，他是想一方面依靠医务人员来制衡市政府领导，一方面赚取医务人员的好感。但同时，他又害怕，此事弱弄巧成拙，结果也许会让他乌纱帽不保。

铭宇见大家齐心协力的，便趁大家心还热，组织上访。

清晨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铭宇指挥大家拉着十条横联，上面写着“谁救医生”、“捉拿凶手，净化行医环境”、“还我尊严，打击医闹”、“天理难容，医生成为病人勒索对象”等。市政府广场很大，铭宇带领大家进入大门，门卫想拦阻，大家高叫“见市委书记”、“见市委书记”，大家一叫，门卫也不敢拦，慌忙闪开。

雨点冰冷，心热如火。医务人员和实习生如潮水般涌进了市政府大广场，向市政大楼流去。大家一边走，一边高叫“还我尊严，打击医闹”、“凶手逍遥法外，天理难容”。宁静的市政府大院如一窝滚开的粥。

上访队伍在行政大楼门口停下，大家高叫“见市委书记，严惩凶手”。这时，市政府岑主任走了出来，他向铭宇挥了挥手。铭宇带着几个医生走进他的办公室。铭宇把上访的目的告诉他，强力要求政府“捉拿凶手，严惩医闹”，要政府解释“警察在死者家属砍伤、辱打医务人员时，为什么袖手旁观，不保护医务人员”？

岑主任慈祥地说：“政府一定会给医生一个满意的答案，你们先回去等消息。”

“如果市委不给一个确实的答案，坚决不撤退。”铭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