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茉儿很能干,我就很闲,暂时也不想接触太多人,以免漏马脚,所以我很无聊,我只好考虑下下策,讲床边故事。开始我的源氏计划,培养那几个美少年。
常宁胎毛还没褪尽,两颗糖就收服了,没事我就叫保姆抱过来,逗他玩,教他用英语骂人,以至于有一回让汤若望听见了,非说常宁前世是他老乡,对他特亲热。
福全是个好孩子,最难得是心地单纯,开始还对我突然变得平易近人有些犹疑,但到底是不到八岁的小屁孩,待确定我没恶意后,就对我亲近起来。没事时我支开宫女太监,教他打牌,打麻将,可惜的是只有两个人,只能玩接龙、二十一点什么,我很遗憾我们不是蚯蚓,不然一人切两段,就能开桌麻将了。曾想过拉拢俩人,可常宁太小,苏茉儿要替我干活,而玄烨,那个小孩太精了,下段会说到。所以忙活半天,就赢了几块糖球,为了保持福全的革命热情,我还得饶出去几块。没劲,太没劲了,我象匹来自北方的狼,对月哀号。
几个孩子里,最不喜欢玄烨,一点不象小孩。有一天我和福全比赛看谁扔进嘴里的花生米多,他正好来了,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问:“你们在干嘛?”当时我正往下吞颗花生米,让他一吓,花生米改道了,呛得我咳了半天才缓过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咳完了,笑容可掬的开始拉拢他进麻坛,结果他支走福全,很严肃的问我:“你是谁?你不是皇祖母,她从来不这样。”居然看出我可疑,连福全都没看出来,不愧是以后的明君,我吓得一激灵,马上整整脸色,厉声说:“放肆!我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测的?”以后就放弃了拉他入伙的心思。
事后想想惊出身冷汗,玄烨才六岁不到就这么精,想想我五、六岁时在干嘛?曾把柿子当西红柿啃了(南方人,没见过柿子),结果舌头麻了,我妈拉着我的舌头用毛巾擦了半天;还和小朋友吵架,说:“我不跟你玩了,我给你的两张糖纸你给我还回来!”。仔细想想,好象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知道。
太可怕了,这还是孩子吗?以后我就有些忌惮玄烨,要不是关系我以后的政治前途,我真不想理他。好吧,你不想当小孩,我成全你。于是我让苏茉儿找名师继续摧残他,严格要求他,把他往皇帝的路上培养。让他天天忙于政务,累死他;让他有好多老婆,烦死他;让他有好多孩子,闹死他。
这就是我,一个小心眼女人的甜蜜的报复。后世的人都说玄烨是孝庄一手培养和扶持登上皇位的,却不知道我是因为不喜欢他,才推他出去受苦的,可惜,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太少了,真相就此湮没于历史之中。(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四四党不要再骂我,历史的真相可能是我家八八才是真好人。——小心眼的无袖留。)
而福全我当然舍不得害他,就冲他那张脸我也下不去手啊,所以时时提点他宫廷争斗的黑暗残酷,作个富贵散人是如何如何好。
有一天,福全与玄烨去给福临问安,福临问他们的志向,玄烨如我所料,答:“愿效法父皇。”而福全说:“愿为闲王。”结果史官听错了,记载成了‘贤王’,这绝对是历史的误会。我可怜的娃儿,以后受到玄烨的重用,果然成了一代贤王,一辈子不得闲。书生误人啊!
有玄烨在场的时候,我都得好好端着太后的架子,想想也很可悲,我原龄19岁,现龄47岁,居然受制于一黄毛小儿,难道现代的应试教育果然是培养高分低能的温床?
自从我说了那句“我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测的?”玄烨就开始努力揣测,挖掘我话里的深意,事实证明,他是自学成才的好学生。我常给他们讲故事。
故事1呆若木鸡:纪省子为国王训练斗鸡,国王一直追问那鸡是否做好了战斗准备。他说:“还没有,它火气十足,随时都想与别的鸡斗。”十天后又答:“还没有,它一听到别的鸡叫就怒气冲冲。”又十天:“还没有,它仍然怒目而视,抖动羽毛。”再过十天,纪省子说:“它准备好了,当另一只鸡叫时,它眼睛都不眨,就像木鸡一样,一动不动,这已是个成熟的斗士了。”——玄烨的听后感是,当大勇气成熟时,就没有必要运用争斗之心。所以铲除鳌拜时,面对鳌拜的屡次不敬、挑衅,康熙不动声色,悄然布置,一举擒获巨匿。
故事2有尾惧诛:有一天,蛤蟆遇见一条鱼愁眉苦脸,问:“何事烦忧?”鱼说:“龙宫下令,凡是有尾巴的都要被惩处。”蛤蟆也焦急起来,鱼很奇怪,问道:“你又没尾巴,怕什么?”蛤蟆哭诉:“我怕他们追究我作蝌蚪的时候。”——深思以后,玄烨有所得,后来在铲除鳌拜后没有搞株连,顺利权力更迭,掌握实权。此为我造福天下功德之一。
故事3华盛顿砍樱桃:有个小朋友叫华盛顿,他得到了一柄斧头,很喜欢,砍来砍去试斧头,不当心砍掉了他父亲的樱桃树,他父亲很生气,华盛顿主动承认了错误,他父亲就原谅了他。说完了故事,我用启发的口吻问孙子们:“知道华盛顿的父亲为什么会原谅他吗?”福全说:“因为华小先生不掩其瑕。”我摇头:“不对,是因为斧头还在华盛顿手上。”――玄烨由此知道枪杆子底下出政权,握有实权才能说话有分量。所以智除权奸,亲政后一直把握实权直到去世。后来平三藩时,面对朝野的一片反对声,他手中有权,心里不慌,力排众议,坚决撤藩。以后又武力收复台湾。
故事4十一只野天鹅、白雪公主等讲坏后妈的童话故事,内容大家耳熟能详,不赘述――玄烨由此定下规矩,后宫女人不可干政。我对不起天下女人,不当心作了封建主义压迫妇女的帮凶,如果我教育好玄烨,让他重视那半边天,也许清朝后期就不会签下那么多不平等条约,也就轮不到慈禧蹦达了。就跟前面的功德功过两抵了吧,大家不要骂我。
故事5打鸟问题:我问:“树上有十只鸟,用火镗打死一只,还剩几只?”常宁答:“还有九只。”玄烨纠正:“一只不剩。”哼,我怎么会让你这么容易就得出答案,我摇头说:“不对,死的那只要是还挂在树上,就还有一只。”看玄烨恍悟,我再接再厉“如果有只鸟是聋子,又会有一只。要有残废或肚子饿飞不了的,就又多一只。其中若有怀孕的,还多几只。现在你们说树上还有几只?”几个孩子彻底被我绕晕了――这以后玄烨就特别崇拜我,他的扩散性思维也被我开发,以后考虑问题就很周到。
故事6信佛得罪:有一人要过水洼,怕弄脏了鞋,就把附近庙里的神像搬来垫脚,他后面来的人信神,忙跪下祷告,把神像擦干净,恭恭敬敬送了回去,神对小鬼说:“你可以去他家作祟。”小鬼惊问:“若要降祸也该降给前一人啊。”神叹曰:“他都不信神了,还怎么嫁祸?”——以后玄烨对神鬼之说就很警戒,后来张明德被凌迟,要追根溯源也有此故事之功。八八,我对不起你啊!
故事7捉虫等雪:车胤捉萤火虫聚光读书,孙康借雪映光读书,这两人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有个夏日,两人却不在书房读书,问院中闲坐的孙康何故,孙康答:“车胤捉萤火虫去了,而我是因为现在没下雪。”——所以康熙很务实,不喜欢搞形式主义,这也是为什么勤恳的胤禛能得他欢心,而向有贤名的八八却失圣心的前因。八八,我又误你一回。
除此之外,我常常欺负玄烨,抢他的好东西,美其名曰挫折教育,以后康熙极抗打压,有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气势。不得不说是我教育的成功。
就这样,一代明君横空出世。但我想不通一件事,究竟是因为知道历史所以我选了玄烨,还是因为我选了玄烨才有了这历史?换句话说,是命运选择了我,还是我选择了命运?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我把它命名为‘孝庄猜想’,也许有一天它会象歌德巴赫猜想一样,成为史学皇冠上的一颗宝石。大家有空猜想一下,也许史学界的明日之星就是你哟。
4我是这样威慑群臣的
虽然有苏茉儿在前面顶着,偶尔有些场合还是要我亲自出场,第一次出席高端会谈我很紧张。
那天,我穿戴停当,套上花盆底的鞋,这是我第一次穿高跟鞋,还是跟在中间的,估计是哪个被女人伤害过的男人发明,用来报复女性的。我穿上一迈步就踉跄了一下,我怒骂一句“哇靠!···”苏茉儿在一旁一把扶住我,接话:“太后,您怎么了?您说什么?”我及时省悟现在自己是太后了,一言一行都是众所瞩目的,忙扶头掩饰:“哦,我头有点晕,我靠会儿。”呼,还好说的是‘哇靠’,要说‘他妈的’我把谁的妈弄来啊?总算糊弄过去了。
下了轿辇,小太监托着我的胳膊,我就朝议事厅一步一步走去,鞋底砸在金砖上,锵锵有声。进去后,发现人都到了,就等我呢。我缓缓地一步步走过去,在福临旁边的主座上坐好了,大臣们呼啦一片跪倒给我行礼,可惜当时我太紧张,没能好好品味一览众头小的滋味。我抬抬手,让他们起来,开始开会。
他们说的事我不知道,他们的话里夹了好多文言文,我也听不明白,整个会议对我来说就是鸭子听雷。可是每说完一段,他们就会把眼光投向我,等我下结论。怎么办?我手里要有个骰子,还能掷一把,挑个答案,再掷一把,核对一下,可这一时半会儿叫我从哪想办法,急死我了!诶,有了,以前看过一个节目,采访一相声演员,他说有一回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他和一老外愉快的聊了三小时,对话的诀窍是三个YES,一个NO,我也如法炮制不就行了。于是,他们再把眼光投来时,我就整顿面容,把脸上每条褶子抻平了,摆出严肃无比的表情,然后“嗯”(读第四声)三次,再“嗯”(读第二声,表示质疑)一次。那些大臣一听我往上“嗯”就变得诚惶诚恐,马上提出备选答案讨论。
就这样,会议胜利闭幕,看来福临和一部分大臣很满意讨论的结果,福临居然对我微笑,而大臣们一个劲的说“太后英明!”另一拨人则面色不愉,可能被我无意中打击了。至于我,还在状况外,一直没闹清楚究竟说的啥事儿,只好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回来后,苏茉儿很兴奋:“太后,看您前一阵子不理政事,任凭端重亲王他们势力坐大,我还直怕今天又会让他们占上风呢,没想到您是先扬后抑,先把他们麻痹了,再一举击溃···”我听了在心里苦笑,我连谁是谁还没闹明白呢,又哪来的抑啊扬的,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太差了,每次都撞在我上声的‘嗯’上了。他们命不好,我也没办法。
苏茉儿还在崇拜的说:“···您行事真是步步有深意,您特意晚到一会儿,再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锵~锵~那声音好似出征的鼓点儿,一声声敲在人心上,这架势立马儿就出来了,全场都被您震住了···”唉,我哪是什么特意晚去,我是穿不惯那鞋,走不快,步步有声是因为我怕摔了,只好慎重的踏出每一步,这还真是个甜蜜的误会啊!
苏茉儿还在继续:“···您不苟言笑,也不多话,板着脸,只嗯嗯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那样子真是要多威严有多威严···”你又误会了不是?我不言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不笑是因为太紧张,笑不出来。
通过苏茉儿,我终于知道偶像崇拜有多盲目了。
经此一吓,我以吃斋念佛为幌子逃避政事;福临乐得大权独揽,自不会过问;群臣觉得我天威难测,也不敢招惹我。所以,我现在过着平静的蛀虫生活,转眼穿到古代已有五个月。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在现代是个鼠目寸光的人,向来只操心明、后两天的事,可现在身居高位,我偏偏又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一想到牵我一发就可能动大清全身,一不当心大清朝就会在我手里断档,不由得人也有些郑重其事起来。
玄烨一天天长大,意味着离我干政的时间越来越近。没事时我浏览了一下脑内存,发现空空如也,我不由得又骂一声孝庄老太,该死的老女人,你死就死吧,干嘛把脑细胞挥霍殆尽再死,让我想搞个阴谋诡计都难为无米之炊。没别的办法了,赶紧多吃海鱼,补充脑白金,希望福临翘辫子时能长出几个脑细胞应应急。阿弥陀佛!
目前最急迫的问题是语言,满语我是一窍不通,蒙语我只听过《吉祥三宝》,也是光听见呜噜不明白意思。之前有文件我都让苏茉儿处理,遇到必须亲阅的,也假托头晕眼花,让苏茉儿译成汉语读出来,我也尽量不动笔,因为我连汉字繁体都写不好,何况满、蒙的文字,也都是端着太后的架子,吩咐苏茉儿代写,然后盖上太后的懿印。我真感谢发明印章的人啊,不然我只好按手印或学阿Q画圈了,就要露馅了。考虑到我的政治生命还很长,遮遮掩掩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要趁现在有福临在前面顶着的空闲期,好好修炼一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穿住孝庄这张虎皮,让我能颐养天年就行。
我思考一圈,将目光投向常宁,常宁刚三岁多,正是启蒙时候,我可以假借关心孙子的学业趁机偷学。于是我的身影常在书房出现。一时朝野上下都在传颂太后贤德,亲自教养皇孙,解皇上后顾之忧云云。于是乎各家大臣都开始重视起孩子的教育问题,再由官及民,举国上下形成一股好学的风气,以后康熙朝的许多肱股之臣都是在此期间走上学术的道路的。唉,一不当心又无心Сhā柳柳成荫了。
我天天早五更起床陪常宁读书,高考也没这么辛苦过,连福临都过意不去了,道是“皇额娘如此辛劳,教儿臣不胜惶恐。”唉,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是逼上梁山啊!我真可怜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以为可以‘由你玩四年’了,谁知会遇见这档子事,竟会穿到这儿来,原以为当了太后可以为所欲为,结果呢,良家美男未得见,民脂民膏刮不着,草菅人命没机会,老娘还得再学艺。都说人过三十不学艺的,可我现在都快五十了,为什么还这么命苦啊?贼老天,你一按快捷键给我省去二十几年,为什么不连这些麻烦一块省了?这生意还是亏了!我又想哭了。
紫禁城住着气闷,而且耳目众多,不胜烦扰,所以我带着常宁住到了南苑,福全因为年龄较长,学习任务较重,只好眼泪汪汪的在宫门口与我们挥手道别。
到了南苑我才舒坦点,没了宫规廷矩的限制,一切我说了算,总算找回点当太后的感觉。我把学习时间改到了下午,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可是悲哀啊,我居然形成生物钟了,没到五更就醒了,怎么也没法再入睡,而常宁那小崽子却睡得呼呼的,气愤!受不了众人皆睡我独醒,于是我又改了回来,每天早晨看着常宁打哈欠,我心里平衡许多。
语言学习进展很慢,因为孝庄留下的大脑内存很小,又因老化,还常自动删除,我就有些着急了,几乎想离家出走,管你大清朝是死是活。可是,身为太后,周围不说是铜墙铁壁,也是时刻不断人的,我现在是老身一个,跑不快,跳不起的,这可如何是好?
我急得团团转,只好叫来苏茉儿,支支吾吾对她说我摔了那一跤后,觉得很多东西都模糊了,想找个精通满、汉、蒙文化的人来给我讲讲,兴许能触类旁通,想起一些。又嘱咐她不要声张,以免朝野上下猜疑,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苏茉儿给我个‘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退下了。
不几天,苏茉儿告诉我,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就住附近,叫纳兰无尘,为纳兰明珠的族弟。只是他有忌讳之事,不便出行,需要我自己上门。末了苏茉儿告诉我:“纳兰公子潜心参禅,向来不参与世事,以前我曾救过他母亲,所以他才答应下来。我只说您是我的表姐,姓金,现在寡居。”唉,我能不寡居么,谁让我嫁给了皇帝,他是寡人,我只好做寡妇了。
唉,我发现到这儿几个月,我把一辈子的气都快叹完了。
5似是故人来
一个晴空万里的下午,苏茉儿领我来到一座庄园,门房恭恭敬敬引我们进去,到了后院,他们停下,说无尘不喜多见人,让我自己进去。
我推开院门,迎面一座黄石假山,待绕过去,哇,好美的花园,仿造苏州园林,依山而建,有山泉流下,泉流蜿蜒,至园中央聚成一个小水池,池边有亭台水榭,有座曲桥通到对岸,只可惜现在是冬季,树枝光秃秃的,不然环璋叠翠的,肯定还要美。我本是南方人,见到熟悉的景色分外亲切,不觉童心大萌。我走到曲桥上,四顾无人,撩起裙子开始跳格子。这老身板还行,居然跳到对岸。我停在桥头叉腰大喘气,等脸上的潮热过去,临水整整衣冠,肃了肃面容,迈着小碎步向前面的书斋走去。
我上前叩门,里面道“请进”,我推门进去,屋里有些暗,我的眼睛一下子没适应,依稀看见窗前站着一人,应该就是无尘,我行个礼“见过纳兰公子。”那人转身回礼:“金夫人不必多礼,称晚辈无尘即可。”然后指他书桌旁边的椅子“请坐。”声音倒还挺好听,我答谢坐下,视力慢慢恢复。
趁他给我倒水的时候,我四处打量这屋,只见书桌的后面和左面依墙立着大书架,上面排满了书,书桌对面是门,门边放着几盆常绿植物,而右边,右边···天哪!天哪!不会吧?从那窗户看出去,满园景色尽收眼底,而窗户现在开着,他刚刚立在窗前,就是说,我刚刚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看见了。天哪!来个雷劈了我吧!要是我还是原来的身体,还可以说是天真未泯,没准别人还会说我可爱,可现在老眉喀痴眼的,整个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嘛。天哪!这怪胎,寒冬腊月你开什么窗啊?
我张着嘴,呆看着窗户,久久不能从震惊中醒来。“刚刚生炉子,屋里炭气太重,开窗通通风。”他走过去关上窗,转过来对我说。我结结巴巴的问:“那个··刚才···你在窗前··站了多久?”他嘴角有些颤抖,眼神闪躲,脸好象有些红,也有些结巴的说“没··多久,我什么都没看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完了,他全看见了,叫我老脸往哪搁?我捂脸呻吟。他忙着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越描越黑,听起来他比我还要慌乱,我反倒镇静下来,抬头一看,他耳朵都红了,既然他抢着害羞,我就让他吧,唯今之计只有以不要脸应万变了。
定定神,我咳一声:“无尘,今天我们要讲什么?”无尘见我坦然自若了,也慢慢镇静下来,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拿出本书。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哇呜!帅哥诶!穿越必遇帅哥定律终于兑现了,我几乎要喜极而泣,我可怜的眼睛,终于可以一饱眼福了。
可是,好象有哪不对劲?
“啊!”我一声惊叫,无尘被我吓得一激灵。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的脸我见过,我指着他“你,姓楚的!” 没错,就是楚依凡的脸。穿回古代这么长时间,我怨天怨地,偏把这罪魁祸首给忘了,要不是他约我去西门,要不是他气我,我怎么会被车撞上,又怎么会穿过来?都是他害的。难道他也穿过来了?不公平,为什么他是身体型穿越,我却穿成老太太?我悲、我愤、我不平,我要报复,双倍的报复。我咬牙切齿:“姓楚的,老天开眼哪,让你落到我手里。”
无尘被我狰狞的神色吓住,结结巴巴的说:“金··金夫人,我··我不姓楚,我··我是纳兰无尘。”我顿住魔爪,仔细观察一下,是有点不一样,比姓楚的显嫩点,关键是神情,怯怯的,好象很怕我的样子。姓楚的可从来没这样过,他总是一付无赖样,把我吃得死死的。我犹疑的缩回手。好吧,再观察观察,虽然很想试试草菅人命,但他皮囊长得这么好,要错杀了就可惜了。
我平复下情绪,微笑说:“对不起,无尘,你跟我的仇人长得太象了,我一时有些激动。咱们开始讲课吧。”无尘露出个‘只是有些激动吗?’的怀疑的神色,却没敢说什么,翻开书给我讲课,但明显的,他的身体绷得直直的,那姿势好象随时准备向门口冲去。
以后每天下午,我到无尘那听课,后来常宁被我打发回去,我上午也去了,基本上白天我都泡在他那。经过近距离观察,我终于相信,他不是姓楚的,谦和有礼,学识渊博,很容易害羞,很可爱一男孩,比姓楚的强多了。要不是顶着这张老脸,我真想倒追他。
接触几次后,无尘终于不怕我了,他尊称我为‘金大娘’,悲哀啊,生生比人高了一辈,每次他一唤我,我的心就在滴血,以此提醒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世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吗?让我看得见,却不让我吃。
除了学习,有时我们也会聊聊天。然后我知道他今年二十四岁了,小时候身体不好,好几次差点死去,曾有高僧度他出家,父母没舍得。以后遇见他师傅虚云大师,说不出家也可以,需得离群索居,二十五岁前不可接触年青女子,才能尽享天年。以后就和师傅在此处住下,果然病就好了,父母更信了,就一直住下来。开始父母常来看他,后来他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娶了新妇,又有了孩子,来的次数就少了。
看得出来,他很寂寞,除了他师傅和家人、仆人,我算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外人,要不是我现在一把年纪,也见不到他。因为接触的人少,他很单纯,比福全还单纯,有时在他面前我真能找到长辈的感觉。
我很喜欢去无尘那,在那我比较随性。因为他没见过几个女人,年轻的几乎没见过,所以看不出我的不对劲。他很喜欢听我讲外面的事,因此也很欢迎我去。我们相处很愉快。
两个月后,他师傅云游回来了。虚云大师是个老和尚,眉毛,胡子都白白的,我终于找到一个比我大许多的人,不用为装嫩烦恼了,从相对论说,我确实比他嫩。
虚云大师见到我大惊失色,掐指一算,连叫:“天意,天意不可违啊!”然后问我:“你不是这身体的本主,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吧?”
啊,高人,他算出来了,我一下扑过去:“大师,可有办法送我回去。”
虚云大师摇头:“来去都有因,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我追问:“大师可否提点一下。”
虚云唱一偈:“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说了等于没说。
以后我总追着他问,他总念些什么‘假使千百劫,所造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之类的禅诗,我大概知道我来这里不是讨债就是还债的,至于对方是谁,没一点头绪,那老和尚嘴比蚌壳还紧。倒是我自己的情况让他套去不少,恨的我牙痒痒。
自从我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就露出流氓本色,没事就跟老和尚胡侃,老和尚看来道行很深,对我的不敬都笑受了。如果有外人看见肯定会被我吓着,一个快五十的老女人,做着二十岁小姑娘的动作、表情,那情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幸亏那俩一个见多识广,一个什么都没见过,所以还稳稳的活着。
无尘很容易就接受了我诡异的来历,以后我就不许他再叫我‘金大娘’了,让他叫我‘清清’,如果不照镜子,我几乎以为我还是林子清。老和尚在一边笑而不言。
有一天,我忽然想到无尘和楚依凡那么相象,必有联系,去问老和尚,这回他倒没打太极,明白的告诉我,无尘是楚依凡的前世。我忙追问,和我有债务牵扯的是不是他?老和尚又高深莫测的来一句:“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老贼秃,又拿这些似是而非的话糊弄我。
我细想之下,十有八九就是无尘。推敲一下,他的下辈子害了我的上辈子,那么我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而且他独居在此明显就是为躲夙债,说什么二十五岁前不能见年青女子,那年青女子肯定是指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我套着一老壳,终于还是功亏一篑,所以老和尚一见我就说‘天意’。没错,一定是他!只是该怎么给他量刑呢?让他偿命似乎严厉些,过失杀人好象也算不上。去问问老和尚?算了,他肯定又要给我念诗,不能给他机会卖弄,那些诗快把我绕疯了。再说就算问着了,对着无尘那张俊脸,我狠得下心么?唉,还是顺其自然吧。
我现在又有疑问了,是因为无尘下辈子害了我,我才到这儿来害他;还是因为我在这儿害过他,所以他下辈子才害我?何为因,何为果?命名为“清清猜想”,诸位有空想想,也许你会成为著名的哲学家哦。
到底意难平,以后我叫无尘为‘鸟人’,无尘不解,问何故,我说:“在唐诗里,‘鸟’与‘僧’对,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还有‘时闻啄木鸟,疑是叩门僧’等,你与老和尚日日相对,可不就是个鸟人?”无尘不平,说:“你自己呢,现在也与我师傅相对。”我回说我是凤凰。
6双面生活
山居的日子闲散而舒适,因为心情愉快,我的语言学习进度也很快,普通的读写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我又让苏茉儿找些孝庄以前抄的佛经,照着她的笔迹练习,结果无尘练得比我还象。
没事时,我就和老和尚瞎搅和,渐渐的,老和尚不动如山的形象有崩塌的危险。
有一天,无尘的父亲来看他,这是半年中的第一次,我到的时候他父亲已经走了,无尘有些伤感。原来他的后妈比较凶悍,不喜欢他父亲来看他,每次他父亲都是偷偷来,又匆匆走。虚云大师在一边摇头叹世人愚妄,我刺激他:“他父亲可是文殊菩萨,也算是你们佛门中人。”
老和尚忍不住跟我接话:“大不敬!他佛经都不通,怎么会是菩萨?”
我不慌不忙解释:“世人称悍妻为河东狮吼,而文殊菩萨骑什么?狮子。所以··啊!”
老和尚无限后悔跟我搭话,我还不准备放过他:“其实佛门弟子才是最怕老婆的人。”
无尘听不下去了,仗义执言:“佛门弟子根本不娶妻的。”
我点点头:“是啊,都吓得不敢娶了嘛。”老和尚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安抚他:“大师啊,有没有觉得遇到我之后,您的进境高了许多啊?”
老和尚的白眉毛竖起来了,无尘已顾不上为父感怀了,很怕他师傅会开杀戒,连忙请我去花园赏梅,避免了一场血案的发生。
清朝女人的刷把头梳起来很麻烦,我在现代从来没梳过辫子,到这儿后,虽然有宫女帮我梳,可长时间僵坐在那也很烦,顶着一堆头发脖子齁累的,因此我很羡慕老和尚的光头。有一天我忍不住抱怨:“是谁规定的?和尚剃光头,俗家人留头发?应该倒过来才对,你们和尚整天没事念经,有的是时间侍弄头发,反倒是我们俗家人俗事多,剃光头才方便。”老和尚现在已经不轻易答我的话了,闭目念佛。哼,敢不理我!佛祖啊,他要念得你太烦你记得要罚他噢,阿弥陀佛!
我常听老和尚跟无尘讲佛经,渐渐入了点门,有些偈语也能听懂了。时不时就我的未来追问几句,有时老和尚被我激得太过,一时不察也会漏出点信息。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分析,我基本可以肯定无尘就是我的债务人,而且听老和尚的意思,一旦债务解除,我可能还有希望回去。我似绝处逢生,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不放,更加勤勉的逼问老和尚。谁知老和尚上过我几次当后就提高了警惕,我始终问不出怎么解决债权问题。
而且可恶的老和尚开始劝无尘皈依佛门,说什么‘万缘放下,一念不生’即可逃过一劫。我怎能让无尘跑了?他跑了谁来和我结帐啊?他不和我了帐我怎么回去?所以我便在一边狂泼冷水,诋毁僧佛。同时搜罗脑中的言情故事,开发无尘的情商。我给他说琼瑶、席娟、古灵····将千姿百态的女性描绘给他听,一定要拉他坠入红尘。可怜的无尘好似一根绳子,而我和老和尚是两个拔河的人,他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天老和尚又劝,我在一边冷哼:“你不是说‘假使千百劫,所造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的吗?他躲得了今世,躲不了下一世,还不如早还早了。”叫你念诗,我让你自搬石头砸自脚。
无尘点头称是,老和尚叹息:“只怕前因未消,新业又造啊。”
我不屑:“出家就能消业了?如来不过是个土人,观音是个聋子,他们自救都不能,怎么救别人?”
老和尚有点不高兴了,无尘也说:“不可亵渎神灵。”
我问:“如来叫什么名字?”“释迦牟尼。”
“所以啊,尼加水就是泥,可不是一土人么?有句话不是说么,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是说他。再说观音,声音要用耳朵听,他却要用眼观,可见是个聋子,而且你念‘南无观世音菩萨’时,他可曾答应过?”
老和尚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拍拍他的秃头,语重心长的说:“大师啊,戒嗔,记得要戒嗔啊!”
无尘对老和尚说:“师傅,既然是我的劫,总有果报的一天,就让我早日还了吧,也好让清清早日脱出来。”老和尚还想再劝,我抢先开口:“佛不摄众,故入涅槃。一个有觉悟的人是不会去勉强和控制他人的意愿的。”老和尚看我们都很坚决,摇头叹气,以后不再劝无尘出家。
我紧着追问该怎么解除债务,老和尚只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真想踹他两脚。
为防老和尚背后捣鬼,我利用职权调来兵马,暗中将整个山庄监控起来,叫你跑不了和尚也跑不了庙。现在回家的钥匙已握在我手里了,就等找门了,我安心很多,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几个月过去了,我断断续续回过几次宫,我在孝庄和林子清两个人物间穿梭,已能熟练的切换双重人格,并还有些乐此不疲,有时自我检讨,也许我体内本来就有着变态基因。
到七月末,董鄂妃不行了,我知道,我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老和尚没有作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不学他,咱是有责任心的人,可要当一天太后干一天政,这可比网上虚拟游戏带劲多了。
历史的画绢即将在我眼前展开,等待着我去泼墨,至于是添彩还是抹黑,只有天知道了。
我去跟无尘他们道别,无尘很有些不舍,真是好孩子;虚云大师如释重负,要让他念诗,估计他会念《送瘟神》,可惜啊,我临别时说的是‘后会有期’,老和尚,恐怕你如不了愿了。
我回到了紫禁城,没多久,董鄂妃去世了,福临寻死觅活,过了好几天才恢复平静,然后追封董鄂妃为皇后,举行了极为隆重的葬礼,我没有干涉。我很感动于福临的痴情,也理解他的哀恸,最主要花的也不是我的钱。所以当废后在我面前嘀咕葬礼逾制时,我就说了句:“要不你同她换换?”把她噎了回去。
到后来,福临有些疯狂了,让八旗显贵抬棺,还特谕“内大臣命妇哭灵不哀者议处”。一时群情激愤,宫议汹汹,逼得我不得不出面阻止。其实我还真有些羡慕董鄂妃,我死后要有人这么对我,少活几年也甘心啊。不过当我听说福临竟然将三十名太监和宫女赐死陪葬,我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原来草菅人命是这样,太可怕了!他真的疯了。幸亏董鄂妃也爱他,不然不定会得什么结果呢?我不羡慕她了,说不定招来个泼硫酸的,我还是活得淡点吧。唉,我想什么呢,我现在是秋后的蚂蚱,在情爱上没啥可蹦达了,还想这有的没的,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嘛。
董鄂妃死去后,福临闹着出家,后来由太监吴良辅作替身出家。
顺治十八年正月,福临染上了天花,颁了“罪己诏”,崩了。我不是太难过,只有些可惜他英年早逝。认识他的时间不到两年,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周,因为知道他不久会死,也没去费心投资感情,基本上等于是陌生人。也许他更欢迎结局的到来,再没有权势、疾病、死亡横亘在他和董鄂妃之间了。愿他们在天化为比翼鸟,在地缠成连理枝。
正月初九,玄烨即位,我升职成太皇太后,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四大辅政大臣。
当日福临与我商议辅臣名单时,我曾想划去鳌拜的名字,省得以后麻烦,后又一想,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鳌拜锻炼,也许出不来千古一帝,情况可能更糟也说不定,反正那臭小孩也喜欢操心,就让他操个够吧。
在政治上我依然没有长出太多可用的脑细胞,只好把事情推给下面作,美其名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些大臣因此肝脑涂地,更加卖命为我服务。到重要会议,我依旧是 ‘嗯’上‘嗯’下的老套路,可能我的狗屎运还在,居然没捅出大娄子,英明的赞誉依旧伴随着我,大臣们听见我上声的‘嗯’依旧很惶恐。
我只管演好我的傀儡戏,老天爷要是负责任,自会让我‘嗯’对地方,我若‘嗯’错了,那是天注定,怪不得我。
7夙缘
在玄烨即位后不久,我就派人把老和尚和无尘请到宫里。我支开众人接见师徒俩,老和尚一见我差点没晕过去,直念叨:“国将不国。”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笑问他:“你不是会算吗?怎么没算出来?而且我不是说过我是凤凰吗?”
老和尚很沮丧:“我练的是灵觉功,只能算出你灵体的前世今生。”
以后我再拍他的秃头,他就不敢拂然作色了,可见云空未必空,世俗的权势对他还是有威慑力的。不过看他那么委屈,我倒不忍心欺负他了,以国师礼奉养他。他曾数次求去,都被我用权势给压下来了,权力还真是好东西。我告诉他,一天不把我送回去,他一天别想消停。
无尘看见我倒是很高兴。
我把他们安置在佛堂,皇宫边上一个小院内。我让无尘写了‘蕴秀斋’三字制成匾额挂在院门上。挂匾的那天我很得意,问老和尚:“这名字取得怎样?”
老和尚不捧场:“不怎样,与佛门清修之地不太相称。”
我鼻孔朝天藐视老和尚:“不懂了吧,‘蕴’即蕴藏的意思,‘秀’是指无尘人品优秀,同时蕴与孕育的孕谐音,把‘秀’字孵出一条尾巴就是一‘秃’字,正好又应了你的光头,‘斋’既是指这院子,又表示这里吃斋。所以,我取的这名字蕴涵了数重意思,不是灵秀之人是看不出来滴。怎样?算不算神来之笔啊?”
老和尚默然,无尘窃笑。
我把蕴秀斋当成我的心灵自留地,所以颁了禁令,严禁闲杂人等出入,只是命令下去,老和尚师徒可在宫中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
仗着债权人的身份,我肆意使唤无尘,而无尘是个好同志,任劳任怨的。他独居时看过很多书,对很多问题有独到的见解,我试着把一些政事交给他处理,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我记下他的言论拿去转述给群臣,居然得到极高的评价,以后他就成了我的枪手,因为他描孝庄的笔迹比我还象,后来我就干脆让他直接批阅了。他也曾试图培养我,我想到还要回去,就不肯在政治上太费功夫。所以每次我和老和尚在一边品茶聊天,无尘在辛苦劳作,老和尚都叫无尘“太后后”。我越来越怀疑他是个假冒出家人,尽造口业。
因为我频繁出入佛堂,就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开始散布一些谣言,说我有风化问题。后来见老和尚那么老,就把老和尚摘了出去。待见无尘那谪仙般的人品,数个宗室美少女都把色眼瞄来,他却不为所动,他的高洁有口皆碑,就没人再说我什么了。按说还我清白了,我该高兴才是,可我心中却充满了苦涩,我发现我喜欢上了无尘。
在无数个黑夜里,我辗转反侧,我好喜欢他,可我却连参赛资格都没有,太悲哀了。回想现代,我含苞未放,与楚依凡刚有些苗头就穿了;待到这儿,我花事已了,虽占着近水楼台,可惜这楼却快塌了,只能眼看别人摘走我心中的月亮。想到此处,我不禁老泪纵横,有缘无份的我啊,不是穿走太早,就是穿来太迟,呜···现在我只能希望早点回去,也许还来得及捞住楚大帅吧?
以后,我就加紧逼问老和尚,怎样才能回去。每当我以太皇太后的名义发问时,老和尚就不敢惹我,终于向我坦白,他也不知道,敢情他念的那些诗是迷惑我的,回家之路又变得迷茫,这有天没日子的等待到何时是个头啊?
我极度沮丧,不死心的问老和尚:“那你算算我是不是肯定能回去?回去后会怎样?”
老和尚还是摇头:“我能看清你的过去现在,看不见你的未来。”
“那你怎么能知道无尘的来世?”
“因为我与他有夙缘,与你却没有。”
我很奇怪:“你与无尘有什么夙缘?我又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
老和尚叹气:“有一世,我和你一起救了他,所以他欠你我各半条命,然后又一世,他为救我丧命,这样我反欠了他半条命。到这一世,你来就是讨这半命债的。我若能阻止你们相遇,就可以还他的半命债。”什么嘛?居然是因为我前前世救过人,我才会这么倒霉,以后谁还敢做好事?贼老天,我做好事不留名行不行?我不要讨这债,我要回去啦!
想想不对:“你阻止我们相遇,那我和他的债怎么了结?”
老和尚:“我只管了我和他的债,你们的事我就管不了。唉,只为这点宿债,叫我世世奔波于红尘不能成正果。”
这个自私的老和尚,我咒他:“你就是了债了,也成不了正果!如来割肉喂鹰,地藏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哪象你只求独善其身?妄想得正果,是为贪;对红尘羁绊有怨,是为嗔;执着于因果,是为痴。贪、嗔、痴你都没戒,怎能证得大智慧?”哼,想我在现代号称没理搅三分,别说现在我还占着理,看我不绕死你。
老和尚若有所思,我乘胜追击:“你看啊,你欠无尘半条命,无尘欠我半条命,加加减减后,就是你欠我半条命,所以你赶紧帮我回家。”看你这么自私,偏把三角债转给你,哼!
老和尚很无奈:“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非人心可左右。”什么定数?老天爷肯定数学不好,这点帐都算不明白,才拿狗屁定数来糊弄人。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我那边的身体现在怎样了?我回去能接上来时的时间吗?”
老和尚很抱歉:“阿弥陀佛,我算不出来。”
我的心瞬时变得洼凉洼凉的,也没力气去骂老和尚了。完了,现在出现了多个选项,而我不是答题的人。
1我的身体没有被占用:a我顺利穿回去,落在穿来的时间点,继续我的生活,并有可能和楚大帅暧昧一番,这是最佳答案。b我的身体被烧了,我穿回去变成了孤魂野鬼,打个寒战,不敢想下去。
2我的身体被别的灵魂(最可能就是孝庄老太)占用:a在她没造成什么恶果之前,我及时穿回去,这是次选答案。b她利用我的身体,享用了楚大帅,并成就了好事,我穿回去后,一辈子纠缠于他是爱我多一点,还是爱她多一点。勉强可接受。c我穿回去时,她找了个我讨厌的人生活,还生了个讨厌的孩子,我为了离婚,为了孩子的赡养费,一辈子在角斗中度过。d我穿回去时,身体已老了,余生都在痛惜自己没尝到青春的滋味。e她可能吸毒、卖淫、杀人······越想越可怕,还不如死了算了。
3我终老于这里,空有权势,却抱不到喜欢的人。替别人养孩子,却照顾不到养大我的人。
老天爷,我以后再不骂你;佛祖,我天天给你烧香;上帝,我以后都会祷告:真主,我将不再吃猪肉:太上老君,我会建许多道观;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各路神仙。请保佑我能抽中1a或2a,实在不行,2b咬咬牙我还撑得住,要是其它的答案,哼哼,就不要怪我遇佛杀佛,遇仙宰仙,遇到上帝把他钉上十字架······了。
8无情不似多情苦
我不再把希望寄托在老和尚一人身上,开始广泛撒网。僧人、道士、传教士、神棍、巫婆、算命先生···凡是有点名气、神通的我都设法把他们弄到京城,然后微服探访。可惜得很,都是枉得虚名之辈,没一个有办法。
比较起来老和尚还高些,好歹看出了我的来路。我只好又转回来,把重望寄予老和尚。我找来许多灵异志怪的书,逼着老和尚研读,从中找办法。
有时,我也有些迁怒无尘,要不是为了救上上辈子的他,我何至于此?就挑鼻子挑眼的找他的茬,他总是无辜的忽闪着大眼睛,默默的承受下来。弄得我立刻心软手也软,没法继续下去。细想想,这事也实在怪不了他,都是老天爷在捣鬼。可我已立誓不骂天了,只好忍到内伤。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苏茉儿说我近来脾气有些怪。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尘褪去了稚嫩,展现出他那年纪应有的成熟和风采,好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尤其当他温柔的对我笑着,用他那淳厚的嗓音叫我‘清清’时(老和尚自从知道我的身份后,就拘谨了许多,只有无尘因为不谙世事,对我一如从前),我那老迈的心脏就开始跳出青春的节拍,几乎要撞破我的胸腔。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我愈来愈感到他对我的强大引力,我多希望我还是林子清,可是留在这里我只能做他的长辈,回去了就没有了他,总之我与他是绝无可能的,为免自己越陷越深,趁着喜欢还没转化成爱,我开始疏远无尘。
我努力把自己定位在长辈的身份上,但当有多个王公命妇在我面前流露要招他为婿的意思时,我还是尝到了酸涩的味道。
我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也没理由耽误无尘的青春,也许因此断了我的妄想也说不定。便在宫外赐给他一座宅院,给他机会接触那些小姐。一时间蜂浪蝶狂,门庭若市,连他久不往来的父亲和继母都搅和进来。因为供求严重失衡,闹出许多纠纷和争执。
无尘似乎不胜其扰,多数时间还是住在宫里。我还是希望他幸福,宣布把决定权交给无尘自己,任何人不可以势压人。满人的男女之防不是很严,以后就常有人假借给我请安来接近他,我强忍着心痛,作出长者的姿态予以配合。唉,我从来没想到我还有舍己为人的一天。
远看那些小姑娘在无尘周围出没,A不够温柔;B相貌平常;C太过柔弱;D学识太浅···可是无论怎样,年轻就是资本,就有了追求无尘的资格。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附身在一妙龄女郎身上?让我在爱人和家人中抉择,在去与留之间徘徊,我也想体会左右为难啊!就算非穿到老太太身上不可,为什么要将如此极品置于我眼前?是怎样的孽缘,置我于这样悲哀的境地?
我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为什么我抑不住心里起恶毒的念头?我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等老天安排不知那天才能讨到债,不如我主动出击。只是这半命债不好计量,常听人说打你个半死,可怎么才刚好半死,而不是三分之一死或四分之三死呢?
我悄悄问老和尚,讨债讨过头了会有什么后果,老和尚说下辈子可能变猪变狗还回去,或者象我们现在这样。我只好作罢,我可不想千辛万苦穿回去给楚依凡当宠物,也不希望下辈子还纠缠于债务中,我已受够了。于是怒骂老和尚为什么上一世要和我抢功劳,不然一命还一命多方便。老和尚也很委屈,他说要不是我掺和,他早了帐了。我俩相顾苦笑,我算是深刻理解了黄宏那小品的意思了。黄世仁也不易啊。
现在无尘对我就像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有味我却没那个牙口。我只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除了公事,不再与他接触。以往有郁闷,我还可对无尘抒发,现在纷扰因他而起,我的心事无处言说。我失去了最后一块自留地,林子清的性格被深深压抑,我极端的郁闷。
一个秋日的午后,我独自在蕴秀斋。我一直没解禁令,宫女、太监不能进来。老和尚去戒台寺访友去了,要留宿几天。无尘回家了,自他被太皇太后青眼有加后,他的后母就热络起来,待多个世家小姐向无尘抛出绣球后,她的母爱喷涌而出,常请他回家小住。无尘不忍他父亲为难,三次总会应一次。今天正是他的恳亲日,一般也会住上两、三天。所以现在偌大的庭院里就我一个。
我想起前两天苏茉儿说显亲王家的格格和无尘很谈得来,两家的父母已开始接触,也许好事将近了,说不定无尘这回回家就是定亲的。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妄想,这消息还是刺痛了我,所以我才会一人在这里,心情烦乱。
我拿出纸笔,研好墨,开始练字,试图平息心里的翻腾。
提笔一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怎么是这句?心更乱了。
换一首:君若无定云,妾作不动山,云行出山易,山逐云去难。怎么就离不开儿女情长了?
我一换再换,最后写下: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我呆看着‘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这句,只觉一股尖锐的痛袭击了我的心脏,笔掉到地上,我颓然坐下,伏在桌上,开始哭。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愤愤的捶着桌子,我不要当老太太,我要回家,我要慢慢的长大,我要好好去爱一个人,也要他好好爱我,我不要这样,呜······
有人轻拍我的后背,“清清,你怎么了?”我呆呆抬头,是无尘,正关切的看着我,他怎么回来了?他到屋角往盆里倒了些水,端过来说:“你洗洗脸吧。”我低头,看见水中的倒影,水纹晃得孝庄的脸有些扭曲,但还是可以看到那老脸上斑驳的泪痕,显得滑稽可笑,如果是以前的林子清看到了,肯定会不厚道地偷笑半天,可现在我是这脸的主人,所以只余满心悲凉。也好,把我最丑的一面展现给他,就让他厌恶我吧。
我慢慢洗着脸,水凉凉的,我的心也一点点凉下来。我将汗巾覆在脸上,等情绪平复才拿下。无尘正拿着我刚习字的纸在看。那上面都是我隐秘的心事,我一惊,想要夺回,却顿住了,让他知道也好,他会瞧不起我,会笑话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也就能死心了。
无尘抬起头,我以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准备迎接他厌弃的眼光。没有厌弃,他的眼睛那么清澈,有担心,有疑惑,还有一些我无法明了的情绪,但没有一丝讨厌的神色。无尘,你那么好,你是那么宽厚淳良的一个人,对这样的我还可以用如此清澈的眼神,可是为什么我会在这种状态下遇见你?如果我是足跛眼盲,我还可以身残志坚,努力去跨越我们之间的沟壑;如果拦在我们之间的是财富权势,我也可以抛下一切随你海角天涯。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满心是说不出的委屈。无尘过来轻轻拥住我,我没闪躲,我对自己说,就这一次,以后我就会远远的离开。我回抱住他,抵住他的胸膛,呜咽出声。他的心跳平稳的响在我的耳际,我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
无尘低唤:“清清,清清,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我以为你再不会理我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痴心妄想。”原来我也不是痴心妄想,原来他也喜欢我,我眼泪又涌出来,这回苦涩中间夹杂了甜蜜的味道。
良久后,我推开无尘,他不解的看着我,我手按在心口,忍着泪对他说:“无尘,谢谢你,这样就足够了,以后我们做家人。”
无尘,我很高兴你是这么想的,到这个世界后,我第一次体会了幸福。可是,我无法呆在你怀里,我痛恨这个身体,它把我分成了两半,我的灵魂叫嚣着要靠近你,却不愿这身体去分享,所以就让我看着你幸福吧。
以后,我解了蕴秀斋的禁令,不停的有宫女太监穿Сhā在我们中间,我扮演着慈爱的长辈,为无尘的婚事操心。无尘也对我恭敬有礼,外人都说我们情同呣子,羡慕无尘的好运。那个午后似从没存在过,只是无尘越来越瘦了,我视若未见。
今生已矣 且将
所有无法形容的渴望与企盼
凝聚成一粒孤独的种子
播在来世
让时光逝去最简单的办法
就是让白日与黑夜
反复地出现
让我长成为一株 静默的树
就是在如水的月夜里
也能坚持着 不发一言
9祖孙情
我陷在灵肉分离的巨大痛苦里,更想念现代的一切,盼着能早点回去。
恰在这时,玄烨的母亲,即佟佳氏病了,玄烨日夜照顾,水米不进,结果他母亲还是去了。子欲养而亲不在,玄烨很悲伤,不思饮食,苏茉儿急着求我去劝劝皇帝。当我看见哀哀啼哭的玄烨时,不觉触到自己的痛处,一把抱住他,也开始痛哭失声。爸、妈,我现在是太皇太后了,却不能接你们来享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我好想你们,我要回家拉,呜······
我这边伤心人别有怀抱,与玄晔流泪眼对流泪眼,那厢急坏了苏茉儿,她也在一旁开始哭天抹泪:“太皇太后,我知道您心里苦哇,从先帝去时您一直就忍着不哭,如今慈和皇太后一去,您就再忍不下去了,呜······太皇太后,您千万节哀保重啊,皇上还年幼,还要仰仗您哪!呜······” 玄烨也抱住我,流着泪对我说:“皇祖母,我以前总以为您不喜欢我,今天我才明白您是爱之切,才恨之深。您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呜······”咳咳,我哪里是为他们难过了,又误会了。我被他们说得很惭愧,又不好解释,只好更紧的抱住玄烨,哭得更大声。底下的宫女太监也开始哭成一片,一时间整个紫禁城愁云惨淡。外头的民众也个个为我们孤儿寡奶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自与玄烨有了同哭之谊后,他对我有了依恋之意。以前,他很臭屁,一点不像小孩,眼睛象探照灯,盯得我很不自在,跟我的关系也流于表面,公式化得很。至此才在我面前显出小孩子的脆弱,将一腔沐濡之情投向了我。
我受之有愧,又怜惜他幼年失怙又失母,联想到自己在这世界等于也是孤儿,同病相怜,于是不再欺负他,开始真心爱护他。我认份的扮演祖母的角色。
而民间开始传太皇太后如何仁和慈爱,对儿媳如何怜惜,对孙儿如何爱护云云。
天下生女者,莫不希望女儿能遇上我这样的婆婆,天下的婆婆都以我为楷模,天下的儿媳们也都开始自省。社会上婆媳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男人们少受许多夹板气,把更多的精力投入生产中,社会生产力因此提高不少。为即将到来的康乾盛世打下良好的物质基础。而为人长辈者,都开始向我学习,努力培养下一代,这又为玄晔以后亲政做好了人才储备。没办法,人太英明,一不当心就做了好事。
我就这样做到了母仪天下。
我大哭一场后,心中的郁结散了些,不过是丢了个男人,天又没塌,生活还是要继续。我静下心来,作好了一颗红心,数种准备。
如果能回去,我也不能白来一趟,怎么也得带点清游纪念品。于是我爱上了园艺事业,没事就拎着把铲子掘土种花,也不要宫女太监帮忙,把他们支开了,让无尘帮我挖,北京城不少地方都留下了我的园艺作品。实际上,我挑了些珠宝古董,分多处深埋了。
埋藏地点我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挑选的。皇宫是不予考虑的,以后回去了也不方便在故宫里动铲子,肯定是连人带东西一块归公了。很庆幸,我是在北京上的大学,去过许多景点。我将宝藏深埋在一些留存到现代的建筑附近,那些地方以后是公园或荒园,起出容易。考虑到间隔的三百年中战争离乱不断,而现代的中国已变成‘拆那’(China),所以广泛播种,分了多处,总会有一处能逃过岁月变迁吧。无尘不很理解我的行为,却没说什么,依我的吩咐挖坑挖出了几个血泡,自然有人心疼,送医送药。我看得心里酸溜溜的,却只能内伤。
我出于对玄烨的歉疚,同时也为以后万一回不去作准备(不掌握实权怎么毁仙灭教?)。我开始关心政事,无尘很欣慰我终于在其位谋其职了,精心培养我。可惜为时已晚,朝政已大半握于鳌拜之手。所以我半途而废,只让无尘好好教育玄烨,重整山河待后生了。我把二十四孝列为必修课,掌握了玄烨也等于握住了实权。以后玄烨一直很孝顺,并推而广之,以仁治天下,以孝道感化天下,养成天下人尊长爱幼的良风美俗。
我也考虑了其它结局的可能性,对西方的自然科学有了兴趣,为将来可能的报复社会作好技术准备。受我影响,玄烨开始吸纳西学,他学习天文、数学、历法、物理、化学、生物学、地理学、医学、药学,甚至于学人体解剖学,他亲自动手解剖冬眠的熊。在皇宫里面有制药的实验室。这对引进西学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可惜四四之后的皇帝没继承这个优良品质,没能发展中国的科学技术,导致清朝日渐衰落,被西方列强欺辱。我当时要模拟现代高考设个帝考制度就好了,哪个皇子要当皇帝必须通过各种考试才行,这样择优录取,既可促进皇子皇孙们的素质培养,也避免了皇帝的主观错断。也许今日国际大舞台上就轮不到美帝嚣张了,唉,悔之晚矣!
我也没忘了对各路神仙的许诺,开始早烧香,晚祷告,忌猪肉,建道观···但实行了一阵后没能坚持下去。我的想法是把他们喂太好了,万一他们食髓知味,拖延我不就适得其反了吗?而且要是最后的答案不合我意,我不就亏大发了,还是等我的愿望实现了再还愿吧。
康熙三年四月,玄烨身边的四个侍卫:倭赫、西住、折克图、觉罗塞尔弼,被鳌拜从皇宫抓走,待玄烨知道时,四人及倭赫之父费古扬已被弃市,即杀头了。玄烨气得浑身打颤,想问罪鳌拜,我及时赶去,大声斥责那几个辅臣:“擅自到皇宫内院拿人,不奏而斩,大清开国以来未尝有也,你们眼中还有皇帝吗?事已至此,多说何益?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在先帝灵前的誓言吧!”说罢,拉着玄烨回宫。我现在和玄晔是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不得不强出头。
玄晔眼泪直掉:“皇祖母,不是说皇上是金口玉言,无论谁都要听皇上的吗?鳌拜为何如此放肆,我真想立诛鳌拜,以解心头之恨。”我叹气:“皇上,你还年幼,不能亲政,有些朝政大事还要靠他们处理,鳌拜的势力遍及皇宫内外,现在还不是除掉他的时候。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你知道吧,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适时奋起,给他们致命一击。”
以后玄烨学习更加努力,四书五经都是读一百二十遍,再背一百二十遍,以至于累得咳血,看得我都心疼不已。无奈这小孩太执拗,怎么劝都没用。我没办法,只好督促福全也好好学习,反正他已是做贤王的命了,就准备好好辅佐玄烨吧。至于常宁,我还是没舍得,所以在玄烨问他志向时,常宁答:“不自由,毋宁死。” 我吸取了福全的教训,没教他易被误解的答案。以后常宁就过得很自在。
这时代天花还在流行,我想到现代的种痘技术,但不是太了解,就和玄烨提了下,玄烨是实干家,立刻吩咐太医们研究。所以中国在康熙朝就有了种痘技术,崇洋媚外的人可要记好了,中国人最先发明了种痘技术。受益人有福全、常宁、还有以后的四四、八八等。
因为我在现代是汉族,所以对清政府重满轻汉很不以为然,玄烨现在很敬重我,因此重视汉学,以后他重用汉官,推行满汉一家亲,统一了天下的人心。
要不说好女人是培养男人的好学校呢。玄烨一辈子都感激我,他常说“设无祖母无以成立”,“设无祖母无以至今日”。
10明主有花
我知道索尼是个大忠臣,便叫玄烨多与他亲近,也因此玄烨与索尼的孙女兰希熟识,成了一对青梅竹马。兰希生得很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家世又好,要是我有这条件,尾巴早就翘到天上了,可她却很谦和有礼,人又机灵,很会察言观色,是一朵解语花。我很喜欢她。
随着玄烨渐渐长大,一些世家的适龄女孩子开始以种种理由进出宫掖,其中以纳兰明珠的妹妹,也是无尘的堂妹,明慧,遏必隆家的挽翠和佟家的水寒最为出众。一群人都把眼光瞄向那个后位。
玄烨最喜欢兰希,对其他人也不讨厌,我以前最讨厌花心的男人,可玄烨是我一手拉拔大的,不觉就把心偏向他,再说当时社会就是这样,当皇帝若专情只能落得福临的下场,所以我笑看一群小姑娘被玄烨勾得春心浮动,心中充满骄傲,到底是我培养出来的,不同凡响啊! 又回想自己附在这老迈身躯上只能作个场外指导,心里满不是滋味。
转眼到了康熙四年,玄烨该选后了,鳌拜的孙女琼花也在备选之列,同她爷爷一样,是个骄横的主。我知道玄烨的皇后在产下太子后就会死去,只不知她是谁,所以属意琼花,但出于政治的考虑,还是立了兰希为后,玄烨很高兴,我却很惋惜。
我对兰希充满怜惜,要看着一朵鲜花由含苞到凋零不由人心生苍凉,觉得心态老了许多。可有些事不是我能左右的,只希望太子晚点出生,反正他们还小。
大婚前,我叫来玄烨,给他上课。想想我也很为难,我自己还没开过荤,生理卫生学的那点东西早还给老师了。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个隐讳的办法。我对玄烨说:“皇上,你知道吗?盖房子时,木材都要晾干后才能用来做梁柱,不然就会被瓦石压弯的。现在皇上为社稷考虑,有了皇后、妃子,但皇上年纪尚幼,千万不要惑于声色···”我点到为止,玄烨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立刻明白了我没尽的话意,恭恭敬敬给我行礼:“多谢皇祖母教诲,儿臣省得。”玄烨过了几年才和后妃们有了实质关系,不然太子还会大几岁。
他和兰希少年夫妻,十分恩爱,我既疼惜兰希凋于花季,想给予她更多,又怕玄烨用情太深,以后会受伤太重,所以积极给他纳妃。唉,我的思维已越来越封建化了。
明慧、挽翠、水寒、琼花先后进宫封为妃子,我没多干涉,只除了特旨封琼花为淑妃,别人都以为我对她另眼相看,鳌拜很得意。其实是我小心眼,淑谐音输,我诅咒她家早点落败,也和她名字相配,琼花——穷花,输光她。我偷偷告诉玄烨,他在我的影响下已有了些幽默细胞,我们俩相视偷笑。老和尚则斥我无聊,无尘还是一径的笑看我胡闹。
后来,迫于鳌拜的压力,玄烨又封琼花为皇贵妃,琼花更加趾高气扬,蹬鼻子上脸的。玄晔在我面前愤愤不平,我安慰他:“别气,现在先让她做贵妃,以后叫她做跪妃,让她天天跪着。”玄烨被我逗笑了,无限感慨的说:“皇祖母,虽然您不像以前那样严谨了,可我更喜欢现在的您。”咳咳,我差点呛着,尴尬的说:“皇祖母老了,有些事就看开了,不那么执着了。”这个坏孩子,弄得我乱惭愧的。
以后,凡有要强出头的事都由我出面,我心里有底,知道孝庄不会横死,捅出娄子将来有玄烨兜着,因此理直气壮的。玄烨又感动又佩服:“皇祖母,儿臣何时才能象您一样有威严啊?”我苦笑:“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有威严了。”等你发现每笑一次就会多一条皱纹,为了不满脸开掬花,你只好面无表情了,没了表情,就叫人看不出情绪,威严也就显出来了。
唉,老不甘心奈镜何?只希望我的青春小鸟你快回来。
这期间,我通过明慧认识了纳兰成德(后为避东宫讳改性德),也就是以后的大词人纳兰容若,他和玄烨同岁。我刚上大学时为充淑女也读过他的大作,所以对他另眼相看。他的形貌气质与无尘很相似,无尘也很喜欢这个侄子,我便让容若作了玄烨的侍读,一起跟从无尘学习。
容若的父亲纳兰明珠总敦促他多读政经文章,不喜欢他念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后来由我出面予以纠正,所以容若才能自由发展他的天分,写出了许多绝妙好词。不过因为他感情太过细腻,总在悲秋,所以英年早逝。唉,也不知我是害了他还是成全了他。
附纳兰词一首:人生能几?总不如休惹、情条恨叶。刚是尊前同一笑,又到别离时节。灯炧挑残,炉烟爇尽,无语空凝噎。一天凉露,芳魂此夜偷接。 怕见人去楼空,柳枝无恙,犹扫窗间月。无分暗香深处住,悔把兰襟亲结。尚暖檀痕,犹寒翠影,触绪添悲切。愁多成病,此愁知向谁说。
11霜叶红于二月花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常在梦中回到现代,醒来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不知道那是否是个梦,抑或此刻我正在梦中。归家之路仍是遥遥无期,我扮演的孝庄越来越象了,做玄烨、福全他们的祖母也越来越进入角色,林子清离我越来越远。
玄烨越来越有皇帝的架势,处理政事决断有魄力,基本上不需要我操心了,所以我与无尘的公事接触也日渐减少,只从玄烨、苏茉儿他们的谈话中了解一些只鳞片爪。
听说他回绝显亲王家的提亲了;听说他家里为他定亲了;听说他与后母闹翻了;听说围绕他的女孩子一一散去,各自婚配了······听说他要出家了。
我终于无法再沉默下去。
我赶到蕴秀斋时,老和尚正要为他剃度,我连忙制止,屏退旁人。
我问他:“为什么?这世间就没有一个可以羁绊住你的人吗?”
他深深的注视着我说:“有一个,你知道她是谁。”
“无尘,你不要太执着了。” 我拉他到水盆前,指着水中的倒影:“你看,任谁见了都会说我们是呣子,我老的都算不上是女人了,你会遇到一个好女孩,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只是凝视我,说:“我已经遇见了,她就在我眼前。我一直以为我的一生会孤单的过去,老天爷把她送到我面前,她有时热情,有时机智,有时霸道,有时赖皮,有时还会小心眼,她就那么活生生的立在我面前,让我眼里再看不到其它人。”
我又感动又难过:“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多少人,才没看出我的不对劲,你应该多去认识不同的女孩子,你就会发现,我实在不值得你这样。”我别过头,不去看他清澈的眼睛。
无尘用他诚挚的声音对我说:“我见过那些女孩子,她们或许年轻美丽,笑不露齿,一举一动务必合乎礼仪,遇事只会唯唯诺诺,一个个象牵线木偶。不象你,笑是肆意大笑,兴之所至会去拍师父的头,糊弄起人来还那么理直气壮,教人看不出你的心虚。清清,你就这样霸道地占满了我的心,我再没办法去喜欢别人。”
我强抑住心中的荡漾,劝他:“就算是这样,也不必出家啊,你还得想想你的家人,他们该多难过?”
“疼我的额娘早已不在人世,阿玛有他的妻儿要顾,弟妹跟我也不亲,没有人会为我难过。” 无尘满是伤感,停顿一下:“清清,我知道,你不愿我碰你这个身子,如今我也把我这身躯舍给我佛,只留下我的心去爱你的心,你说可好?”他询问着我,语气却很坚决。
原来他知道我的挣扎,我惊异的转过头,却跌入他深深的眼瞳中。无尘的眼眸锁住我的:“清清,不要推开我,看你一天比一天更象个太皇太后,我只觉得心痛。以后你只在我面前做清清,就象以前一样,好不好?好不好?”他追问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明白了以前我没明了的情绪,原来这就是爱,我似被魅惑,噙着热泪点头:“好。”
无尘露出欣喜的表情,伸手想抱我,又急忙缩回去,说:“清清,你等一等。”转身出去,一会儿老和尚进来,为他剃度。
看着他的头发一缕缕落地,我的眼泪也一串串滴落,心中却如释重负。原来,我还是那个小心眼的清清,从来就不曾真心希望他去喜欢别人。
无尘来到我面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含泪对他绽放笑颜,视线模糊中,看到无尘凝望着我,露出一抹微笑。
老和尚在一旁长叹,结跏趺坐于佛前,低颂“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梵音大悲咒)
以后我以不得惊扰佛门清修为由,重对蕴秀斋下了禁令。
康熙五年末,因鳌拜圈地,激起民愤,户部尚书苏纳海、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名上书反对,被鳌拜矫旨绞死。在血腥中迎来了康熙六年,七月初七,玄烨举行亲政大典,开始御门听政,但鳌拜擅权问题并未解决,月内,玄烨在鳌拜及其党羽的威逼下,将辅臣苏克萨哈绞杀、灭族,彼时索尼已死,遏必隆软弱,朝政大权被鳌拜独揽。
玄烨悲愤难抑,我安慰他,善恶到头终有报。因为我知道结局,所以表现得信心满满,玄烨被我感染,激起昂扬的斗志。
《鹿鼎记》我看过,还记得些,就建议玄烨以习布库之戏为名,挑了上百名亲王子弟组成善扑营,整天摔跤弄拳,鳌拜以为他年少贪玩,没放在心上。又封鳌拜为一等公,进一步松懈鳌拜的心防。我加紧笼络人心,以前孝庄打下的基础不错,大半老臣还是把心向着玄烨,只等时机一举擒贼了。
康熙七年,加封鳌拜为太师,玄烨容忍他的种种无礼,暗中开始布置。
康熙八年五月,鳌拜被擒。玄烨激动的跑来告诉我,我为他骄傲,握着他的手坚定的告诉他:“你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玄烨意气风发:“皇祖母,朕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玄烨终于握住了实权,惩治奸党、平反冤案、锐意改革,整个社会生机勃勃。康乾盛世初现端倪。
我终于可以从政治漩涡里脱身了。算来我到这儿已有十年,现代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我不再执着于回家,便还老和尚以自由。老和尚似怕我反悔,第二天就急急忙忙离开了京城,我对他也有些抱歉,临别给他敬奉了好多香火。
以后蕴秀斋就成了清清和无尘的秘密花园。我们的精神之爱发展平稳。
有时我跟他说我在现代的生活,他惊叹连连;有时他给我讲佛经故事,我昏昏欲睡;有时只是各自看书,偶尔对一个眼神,千言万语在脉脉相视间。
我对现在的身体还是有心结,出于小女人的虚荣心,常和无尘说我原来长得是如何的美,反正他也看不见,吹牛也不上税。无尘总是点头:“我相信,你原来一定非常美丽可爱。”
有时我也会取笑他六根未净,不能断绝情爱,是冒牌的僧人。他给我讲佛陀的故事:
燃灯佛在世时,释迦牟尼佛当时名为善慧童子,他想要买花供养燃灯佛,但所有的花都被国王垄断了,善慧心里很着急。正好这时有一位青衣婢女拿着七枝莲花要去给国王,善慧喜出望外拦下她,要求将其中五枝卖给他。
这位青衣婢女看出善慧相貌非凡,必会成佛的样子,就提出:“若你答应从现在开始到你成佛,生生世世都要与我结为夫妻,莫相舍离,那么我就把这五枝花给你去供佛。”
善慧说:“你这样的发心很好,但你要了解,我是个修行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把一切布施出去。”青衣婢女坚定的说:“我当然接受,请你把另外这两朵花,替我供养给燃灯佛,作为我们誓言的见证。”
这就是释迦牟尼佛和他妻子耶输陀罗往昔的因缘。
说完故事,无尘凝望着我说:“你看,即使成佛也会需要爱的支持,我不求成佛,只修有一世能和你堂堂正正在一起,不离不弃。”我在他的眼波中沉醉。
我愿把我金钢石也似的心儿
琢成一百单八粒念珠
用柔韧得精金也似的情丝串着
当你一心念我的时候
念一声‘我爱’
摇一粒念珠
缠绵不绝的念着
循环不断的念着
我知道你将往生于我心里的净土
12作威作福的日子
日子如水流过,我每每揽镜感叹:“发少何劳白,颜衰肯更红?”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脸上的皱纹还是一天多似一天,我索性也不僵着脸皮了,当大笑时即大笑,结果玄烨、苏茉儿等却说我变年轻了。我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宽我的心,听了很高兴就是。
我有时不知不觉会把林子清的性格给掺到孝庄身上,常宁他们问我,怎么老了倒有童心了?我说在南方有个地方的方言里,小孩叫小顽,老人叫老顽,说明人老了会变得和小孩一样。他们见多了也就不怪了,我过得很风调雨顺。
我是现代狼,得意便猖狂。
我现在很得意,非常得意。凭我现在这老白菜帮子的样,居然战胜无数妙龄少女,独得极品美男归,这么有人格魅力,怎能不让我得意?我怎能不得意?我要不得意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啊。若不是这事张扬不得,我真想搭个戏台,唱它个九九八十一天,好好炫耀一番。
年深日久的,我早灭了回家的念头,而现在政局稳定,内忧已解,外患未生,我开始安心享受太皇太后的福利。
我发现太皇太后还真是个好职业。
首先一点,引无数英雄竞折腰。除了佛像、先人牌位,谁敢受我一拜?我的膝下是有黄金滴,我的老腰杆是得不了腰肌劳损滴。哈!哈!哈!我叉腰仰天长笑三声。瑶华、若曦貌美如花又如何?还不是得跪在在康熙面前,战战兢兢?而玄烨,他得在我面前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千古一帝跪在我面前,等我叫“起喀”,那感觉,怎是一爽字了得?
其次,人人都爱太皇太后我。玄烨那些大小老婆自不必说,有什么好吃好穿的都不忘送我一份,马屁拍得溜溜的。福全、常宁都已成家分别开府建宅,三天两头的送好东西孝敬我。他们的妻妾也时不时的进宫陪我搓麻,还要想方设法输给我。便是玄烨,虽然日理万机,也坚持早请安晚汇报的。大臣们我都不希说。不夸张的说,我咳嗽一下,止咳药能从乾清宫排到慈宁宫。
再次,谁敢得罪我?我跺跺脚,紫禁城也要抖三抖。古人都讲究避讳,我对这个一窍不通,反正我是太皇太后,说错了也没人敢指摘我,所以我老言无忌。象那个马甲的故事,我就说给他们听过,当时玄烨正穿着坎肩,不也只能陪笑?哈哈哈,我再笑。
要说起来,皇帝过得也不象我以前所以为的那样随心所欲,除非他想做昏君。
比如有时大臣进柬,虽然拂了圣意,但说得有道理,皇帝也只得接受,还得压下性子嘉奖这个大臣。玄烨虽然是明君,到底还年轻,多少有些龙脾气,回到内宫时难免会有些气愤难平。
自从听了马甲的故事后,玄烨就喜欢上了赐黄马褂,那些耿直不懂说话艺术的大臣几乎人手一件,一个个拿香案供起来,感念圣上的知遇之恩。玄烨的心绪因此平顺许多。
看到那些黄灿灿的王八壳,我很欣慰,阿Q的精神胜利法经过我的传播,终于绽放在大清金字塔的顶端。
以后赐黄马褂就成了大清朝的特有现象,马甲的故事湮没于历史洪流中,直到赵本山演那个小品才重见天日。
玄烨很头痛官吏贪污,我劝他:“别急,咱们的官都是清官。”玄晔叹气:“怎么可能?其中难免会鱼目混珠。”我毁人不倦地告诫他:“咱大清不出清官难道出唐官、宋官吗?”玄烨被我逗笑,眉宇展开许多,感叹:“朕枉有那么多妃子,偏遇不上象皇祖母这样潇洒风趣的。”我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千古一帝也难逃我的魅力啊,虽然我不希罕和别人分享男人,但还是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康熙九年春,玄烨高兴的告诉我,我嫁到巴林的女儿淑慧公主不日将带着孩子进京来看我。据说我以前最疼她。
我强扯出个笑脸,心里嘀咕,见到她我该怎么表现?我在我妈面前都是撒娇耍赖无所不来的,现在突然冒出个爱女,年纪和我妈差不多,我该怎么做个慈母?想象一下,有一天你妈扑到你怀里开始撒娇,然后你哄着她···咿~太可怕了,我一定会笑场的。
我把《梁祝》、《罗密欧与朱丽叶》等中外悲剧在脑中回想一遍,酝酿悲哀的情绪,暗藏了点胡椒面,准备接见淑慧公主。
待见到她,我吓了一跳,居然和我妈有七分相象,当即不用借助外力就红了眼眶。那边淑慧早扑到我怀里,叫声“皇额娘”就开始哭,我也开始哭。旁人只见一幅母女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画面,却不知她哭她妈的久别,我哭我妈的不见。
还好,她们分开太久,听她说别后景况就花去不少时间,没时间忆往昔母女感情稠,我只需在她情难自抑时拍拍她后背就演活了个慈母。至于那个小外孙就更好对付了,赏了堆东西,踢给常宁去招待了。的
我顶着俩大眼泡去见无尘,他惊问:“怎么了这是?”
我很忧郁的告诉他:“我今天见到淑慧公主,她和我妈很像,也不知我妈他们现在怎样了?想想难过,就哭了一场。”
无尘满是愧疚的看着我:“对不起,清清,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到这里。”
我连忙安慰他:“怎么能怪你,都是老天爷的错。不过不来这里我就遇不见你,所以我就不跟老天爷计较了。”
我看无尘还有些放不开,忙转移话题:“你知道吗?我那个外孙叫凤梧,淑慧公主说是因为怀他时梦见了凤栖梧桐,我真替那孩子捏把冷汗。”无尘不解,我忍不住笑出来:“你说,哈哈,你说,他妈要是,哈哈,要是梦见鸡戏芭蕉可如何是好?哈哈哈”无尘也笑了,脸却红了,很尴尬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傻笑着掩过去。
心中却感慨,无尘都三十多了,一般人早不知生几个孩子了,他却还这么纯真,论起来都是我耽误了他。忍不住问他:“无尘,你会不会遗憾?”
无尘不解:“遗憾什么?”
我扭捏一下:“就是那个,那个男女之间的那个,你要不要找个机会去试试?”
无尘半天才明白我的意思,脸更红了:“那个,人非禽兽,一言一行需得发乎情,止乎礼。”又强撑着问我:“那你呢,你试过没有?”
我摇头:“我也没有。”
无尘似松了口气。
我继续感慨:“因为我,世上有个姑娘失去了爱侣,有个孩子没了出世的机会。”
无尘安抚的看着我:“从小伴我长大的,是经书佛像,若不是答应过我额娘不可轻言出家,我早就是佛门弟子了。如今只是佛前失了颗心,不会有什么姑娘、孩子的。”
我暗吁口气,我真怕无尘想明白后会怨我,现在知道出家是他的宿愿,我的罪恶感也就可以不要了。
无尘,我愿你是我永远的彼得·潘。
又是两年过去,虽然不能享用爱人的怀抱,但多年吃斋念佛,我的心性淡薄了许多,我满足于和无尘的无欲之爱。
无尘自披上僧衣后,气质更加飘逸,人如其名,晶莹剔透,无处可染尘埃。有时应玄烨要求,他也会在皇宫里开坛说法,他坐在高台上,衣袂翩翩,直似要乘风飞去,底下的人都心醉神迷,以为见到了仙人。
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见过,他清冷的眼中也会储满情意,他端肃的脸上也会露出腼腆害羞的神色。我似个独占了宝藏的海盗,洋洋自得。
至于我的家庭,奶慈孙孝,其乐融融。
康熙十年八月,有日食,宫女、太监都有些恐慌,跪在地上祷告天狗快走。钦天监的那帮人忙着观天象,查历书,算天命的。我受过现代科学教育,当然不会那么迷信。
玄烨他们兄弟几个很孝顺,都来给我问安。我知道这只是自然现象,对他们的郑重其事很不以为然,闲着没事,就给他们讲解日食的成因。
玄烨受过西学教育,点头称是,只是惊讶:“没想到皇祖母如此见多识广,讲得比洋人还要详尽。”
我漏惯了马脚,也没见人起疑,所以胆子越养越大,一句“以前听汤若望提过”就带了过去。
福全是好孩子,向来对我的话照单全收的。
只有常宁这小子被我惯坏了,非跟我较劲,不肯承认地球是圆的,非说是方的,还郑郑有词:“从来只听人说这个‘地方’,那个‘地方’,没听说过‘地圆’一说。”
气得我揪着他的脸颊问:“那么,现在你告诉我,你这东西,哪边是东,哪边是西?”
常宁揉着脸,嘟囔:“我不是东西。”
大家哄笑,我又踹他一脚:“你还知道自己不是东西?”
常宁改揉腿:“皇祖母的脚是什么做的?踢得人热辣辣的疼。”
我白他一眼:“姜做的。”
常宁问:“此话怎讲?”
我一本正经告诉他:“没听过姜是老的辣么?”
玄烨边笑边说:“皇祖母哪里老了,朕看好些年轻人都比皇祖母来得沉闷。”
福全也说:“就是,皇祖母说话行事,还很显年轻。”
我故作怒色:“你们是说我为老不尊喽?”
他们早习惯了我的风格,常宁死皮赖脸凑过来,说:“哪里,皇祖母是老妇常发少年狂。”
我又捶打他:“你这坏小子,你还真是书‘生’啊,苏东坡好好一句让你念成这样。”
玄烨在一旁乘机训弟:“是啊,常宁,你也该好好念书,作个栋梁之才,为国家效力,不要整天游手好闲的。”
常宁嘿嘿一笑:“可皇祖母说知道的东西少,可以无知者无畏,知道多了,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还说让我作个祸害,好活一千年。”
玄烨和福全都把责难的目光投向我,玄烨是怪我教坏幼弟;而福全则带一丝委屈: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些,害我现在这么累?
我尴尬一笑:“这个,他小嘛。再说有谁的心是长在正中间的?”
待玄烨他们告退后,我独留下常宁,活动着手关节嘿嘿冷笑:“敢出卖我?今天我非把你揍成圆的,叫你作个名副其实的坏蛋!”
当然,我没真的把他变成圆的,那小子欺负我腿脚慢,撒丫子跑了。我便把他的妻妾召进宫来,策划他家后院起火,不久他家的女权运动如火如荼展开。
孤枕难眠了几天后,常宁来跟我求饶:“皇祖母,您饶了我吧。”
我没接话茬,转问他:“你倒立时为什么会脸红?”
常宁不解我何有此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因为血都涌到头上了。”
我又问他:“那你正立时为什么脚不红?”
常宁摇头:“儿臣不知,请皇祖母示下。”
我以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着他:“因为那不是空的。”
常宁奴颜婢膝的:“是,是,是,儿臣不该得罪皇祖母,还请皇祖母怜惜我是个无脑人,不要再给她们撑腰了。”
我看他知错能改,就放柔了神色:“记好了,你这孙猴子是翻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常宁点头如捣蒜:“是,儿臣再不敢拂老佛爷您的意了。”
这就是‘老佛爷’之说的由来。
后来,我把孙媳们召来,用‘家和万事兴’劝诫了一番,常宁才又有了温香软玉在抱。
又一天,一家人闲坐闲聊,聊到家事,玄烨他们言谈之间对女性颇有歧视之意。
我心生不悦,虽然我容忍他们娶好多老婆,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是我养大的,我偏心而已,要换成是我丈夫、女婿之辈,早一脚踹断他们的子孙根了。对封建社会轻视女性的现象我还是很愤慨的。
所以我在一旁冷笑:“没有女人,帝王将相从何而出?而且你们推崇的孔子就是女的。”
常宁大笑:“皇祖母您糊涂啦?孔子明明是男人嘛。”
我说:“是吗?那为什么论语里说‘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嫁)者也’,他不是女人为什么会待嫁?”
玄烨他们张口结舌。
我再接再厉:“便是老子,也是女人,道德经有言‘吾有大患,为吾有身’,这明明是说他有孕了嘛,不是女人怎会害喜?”
玄烨他们已成木雕像。
我还有压轴戏:“我佛如来他也是女人,《金刚经》上说他‘敷(夫)坐而(儿)坐’,索性连丈夫、孩子都有了,还不是女人?”
玄烨他们的木雕像崩裂成碎块······
以后再没人敢在我面前说女人的不是了。
有一天,常宁突发奇想,要学医。玄烨呵斥他:“好好学些政经文章才是正途,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想想怎么为国效力了。”
常宁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我,我偏心嘛,就帮他说话:“皇上啊,就让他学吧,等他‘多故病人疏’时,他自会转回正途。到时你就让他管刑部,以后处决犯人就不用处斩了,让他下个方子就成,也算他学以致用,一样能为国效力。而且省出的刀还可以支援边防,那些刀也算是得其所哉了。”
玄烨大笑,说:“好,朕就遂了他的心愿。”
结果常宁却不肯学了,说是自信心被打击了。枉费我费了半天口舌。
14惊变
我以为,我会这样度过余生,不知道命运正潜伏在前方,等着给我致命一击。
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
鳌拜的孙女琼花,性格不讨喜,自鳌拜倒台后,玄烨再不耐烦敷衍她,降了她的品级,置于皇宫偏隅一个小院里,算是变相的打入了冷宫。以后我们就将她遗忘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迷上了无尘,躲在暗处密切观察他,也顺带观察到我。只是那时我们眼中只有彼此,不曾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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