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萍去世后，孟洵就建议童菲菲将宋萍租的房子立刻退掉，免得触景生情。可童菲菲舍不得宋萍的那些东西，一直在宋萍那里住了近半个月，把所有能收拾的东西一点点收拾好，不能收拾的东西一点点处理完，才搬回了自己的住处。以前，孟洵一直不明白以童菲菲这么节俭的个­性­，她怎么会和宋萍分开住，出两套房子的租金。直到这一天，他踏入了菲菲那间只有十来平米的小屋，他才知道，为什么菲菲宁愿每个月多花几百块钱，也一定要给自己留出这样一个空间。

那狭窄而逼仄的小房间里，从墙壁，到写字台，从床头柜上的相框，到电脑屏幕上的大头贴，全都是宋君安的照片，整个空间，整个世界，全都是，宋君安的照片♀是孟洵第一次“见到”宋君安≌片上的男子眉清目秀，面容温润，­唇­边含着一缕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而眷恋。孟洵看到照片时脚步一滞，觉得好像刚刚才在哪里见过一般。他凝神一想，便记起来，柯雅盈的那个男朋友夏小果，竟是如此酷似宋君安。难怪宋萍去世的那天，菲菲一度抓着夏小果唤他君安。

“对了，之前答应给你织的围巾，年前就织好了。后来我一直住在我妈那里，都还没来得及给你。”童菲菲弯下腰从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那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孟洵低下头，看见那条围巾下面，还有另外一条颜­色­更深一些的。他心底微微一沉，不禁想起来，这条围巾，菲菲原本是要替柯雅盈织给夏小果的。那天宋萍出事，夏小果赶到医院时，脖子上系的好像也是类似的一条围巾。

童菲菲合上抽屉，站起身把围巾递给孟洵：“现在已经开春了，可能戴的机会不多了，抱歉现在才送给你，你先收起来吧！”

孟洵若无其事地围在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没关系啊，这几天还挺冷的，正好。”

童菲菲淡淡地笑了笑，将从宋萍家里搬过来的东西一点点地往衣柜里塞。孟洵打量了一圈这屋里的环境，提议道：“这里也太小了吧，要不然，你换个地方住？”

“不用。”童菲菲随口回答，“小点好，反正有君安陪着我，太大的房子太空了。”

她说完这句话，气氛突然沉寂了下来，童菲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她转过身，有些尴尬地看着孟洵：“对不起……”

孟洵垂下头，把围巾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看着童菲菲不安的眼神，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说什么对不起啊？傻丫头。”

童菲菲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忐忑地关上了柜门，不知所措的样子让孟洵心里升起一抹酸楚，他于是笑得更温和了一些：“收拾完了吗？不是还想去宋姨墓地那边？现在过去？”

童菲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嗯，今天是妈妈的二七，所以想。”

孟洵微笑着揉了揉童菲菲的头顶：“我知道的。”

孟洵把童菲菲送到墓地，看着她沉默的样子，说道：“你在这里陪宋姨好好说会儿话吧，我去车上等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童菲菲点了点头，孟洵的体贴让她既感动又酸楚，她抿了抿嘴­唇­，对孟洵说道：“我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没关系，你不用急，我也没什么事。”孟洵对童菲菲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菲菲一直等到孟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放松自己，坐在了宋萍的墓前。

她坐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一本日记，这是昨天许琳刚刚给她的。她捧着日记本，摩挲着那已经陈旧得都有些略略卷起的边角，轻声说道：“妈，琳琳也要走了，她已经打算离开这里，去美国了。她昨天来家里给了我这本日记，告诉我，这是您在我回来的前一天给她看的。她说，她看完了日记，才知道，为什么您能原谅我，她说，她也要谢谢我，谢谢我，让君安这样幸福过……”

昨天，是宋萍去世后，许琳第一次单独来找童菲菲。她告诉菲菲，那天她把宋萍送去太平间之后，曾经在那里陪了宋萍很久。

“菲菲，你知道吗，太平间那里，真是很冷。”许琳坐在沙发上，蜷起了自己的身体，“那股­阴­寒的气息就从我的毛孔钻进皮肤里，再顺着血液流到全身，流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把我整个人都冻得硬邦邦的，冷得我发颤。你知道那有多冷？你还记不记得大一那年秋游，我们两个和其它同学走散了，又遇到大雨，后来你把你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们两个身上，我们两个人抱在一起还是冷，于是就一边冻得牙齿打颤，一边给对方搓着手。菲菲，你多傻啊，那天你把衣服的一大半都遮在了我身上，自己就只挡了个头。结果后来回到学校，我喝了一包板蓝根就没事了，你却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烧，我都怕你就这么烧傻了。”

“我记得。”她怎么会忘记，自从那之后，许琳就和她成了好朋友，“我还记得你总是让我去自习教室里帮你占座位，可有时候我给你占了座位你又没去，或者很晚才去，结果我总被别人说……”

许琳把头搁在膝盖上，浅浅地笑起来：“你知道我那些时候都去哪了吗？我去找君安了。他们学校就在我们学­性­边，有时我吃完饭想着想着就晃过去了。我不是故意不去上自习也不告诉你，而是我自己也控制不住，本来都打算好了晚上要认真看书，可就是忍不住想去找他，哪怕只是看一眼他也是好的。菲菲，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君安吗？你知道我喜欢君安喜欢了多少年吗？”

童菲菲垂下了眼睛，轻声地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许琳抬起头看向童菲菲，轻轻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想天天见到他，跟着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他开心，我就开心，看见他难过，我就难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变成了同一个就是消他幸福，消君安，他，能够幸福。”

童菲菲垂下了头，沉默不语。她知道的，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许琳喜欢君安，可那时她和君安已经在一起了，于是她就自私地利用了许琳的成全，利用了君安对她的爱，放纵自己沉醉在甜蜜的幸福里。她太爱了，太孤单了，所以她不舍得放手，不愿意放手，所以她就当作看不到许琳眼里的黯然，当作看不到君安对许琳的愧疚，直到最后，她终于被命运狠狠地惩罚，让老天那么残忍地，在她面前，毁掉她所有的幸福。

“琳琳，对不起……”她沉默了半晌，却也只能说得出这样一句话，虽然，这句“对不起”，实在太轻，太轻。

“对不起？”许琳低下头，从包里拿出君安的日记本缓缓递给童菲菲，“这是君安和你在一起时写的日记，­干­妈在去世前一天才给我看。菲菲，我刚才说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消君安能幸福，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消他能幸福，我其实是想告诉你，原来，我的心愿，早就实现了。”

童菲菲茫然地低下头，翻开日记本，她从来都不知道，君安竟然还有这样一本日记。

“那天晚上，我去了­干­妈那里，她对我说，她很谢谢你，谢谢你为君安做的一切。虽然君安走了，可你却给了他一段最幸福的时光。­干­妈她很愧疚，没有早点告诉你，她早就原谅你，早就不怪你了！”

“我知道。妈妈走之前对我说了，说她原谅我了，再不怪我了……”童菲菲捧着日记本，记起宋萍走的那天在车上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泪水忍不住再度流淌了出来№琳看着童菲菲捧着君安的日记，深深埋下去的头，看着她散落在耳边，凌乱的发丝，看着她瘦削的脊背，弯曲得好像已到暮年的老妪……才五年而已，君安才离开她们五年，可对她而言，对菲菲而言，却漫长得仿佛过尽了一生……

第二节

“君安，琳琳说，我让你幸福过。君安，我真的让你幸福过吗？”童菲菲缓缓地蹭过去，跪坐在君安的墓旁，靠在他的墓碑上，颤抖着翻开日记本。从写着那句“菲要有你”的扉页开始，一页一页，缓缓地翻过，直到日记的最后一篇。

2005年，9月24日，晴。

明天，就是菲菲的生日了，本来我想今天就过去的，可因为帮琳琳修电脑耽误了一些时间，只能明天一早再过去了♀还是我第一次陪菲菲过生日♀个丫头，以前从来都不让我陪她过生日，总说她的生日不吉利。她不知道，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前几天，我去看­奶­­奶­，­奶­­奶­告诉我，自从菲菲十二岁那年，她的生日成为了她父母的忌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日，她甚至刻意去遗忘这个日子。我无法想象，这十年来，菲菲的每一个生日是怎样过来的。我们的生日，都充满着鲜花礼物和美好的祝福，可她的生日，却只有冷冷清清的凄凉和悲伤、愧疚和自责。我们的生日，都充满着欢笑和喜悦，可她的生日，是不是只有静静的泪水和疼痛？我真是怪我自己！怎么就真的听了她的话？怎么就真的在这几年她过生日时，都不陪在她的身边？所以这次，我再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孤单地过了！这次我一定要陪着她一起过，再不让她疼痛，再不让她哭泣！以后每年她的生日，我都要陪在她的身边，再也不要让她一个人孤单地躲在凄凉和悲伤中，活在愧疚和自责里！

菲菲，你知道吗，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我是多么消，你也能因为和我在一起而变得幸福，变得开心！我是多么消，我能将你心底的那些悲伤和疼痛全都驱逐­干­净，再不让那些晦暗的往事困住你的快乐，锁住你的幸福！

菲菲，明天，我就过去了。菲菲，等我啊！这次我一定要让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菲菲垂着头，看着日记本上，那最后的四个字※事一幕幕，再次在眼前一一呈现，君安灿烂的笑容，君安温柔的眼神，君安冰凉的身体，君安紧闭的双眸……童菲菲垂着头，冰凉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下来，一滴滴砸在她的手背上。很细微的冰凉，顺着手背的皮肤，一层一层沁进去，然后顺着手掌，手臂，肩胛，胸膛，最后，爬到心底最深的那个地方，扎下根来。

“君安，你说，要让我生日快乐。你说，再也不会让我的生日，充满了泪水和疼痛。可是你说话不算话，君安，你说话不算话……”

“君安，你说，你要让我幸福，你说，你要让我开心。那你告诉我，没了你，我还怎么能幸福？怎么能开心？”

“君安，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去找你，妈妈走的那一天，我真的很想去找你。可是孟洵他不让我去，他说你会生气，会失望。君安，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有多疼，我有多绝望？我不想活下去，可我又不敢去找你。君安，你是不是真的不让我去找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君安，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五年前我就说过的，这辈子，我都只爱你一个人，这辈子，我都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君安，你怎么能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让我连死都不能，真的很残忍……”

不远的地方，孟洵静静地站在一棵树后，静静地听着徐徐的微风将那一句句泣诉轻轻地传过来，听着那一声声依恋而哀婉的“君安”在轻柔的风里仿若都变成了最锋利的钢钉，将他的脚步死死地钉在地上，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他知道，菲菲一直对君安念念不忘，依依不舍。他也知道，就算穷尽他的一生，他也未见得能在菲菲的心里超越君安。他甚至知道，菲菲对君安的那份爱，早已融入骨血，化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就算以后他真能和菲菲在一起，她和君安之间的那份爱，也会永存心底，难以逾越♀一切他都知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可他还是选择了坚持。因为他总想着，就算菲菲心里有君安，就算她永远都忘不了君安，但君安毕竟已经死了，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么只要他持之以恒，只要他倾心相待，菲菲总可以慢慢接受他，给他机会，让他慢慢进入她的现在，接受他慢慢成为她的未来。所以那一天，他在天台紧紧拉住了菲菲的手，他甚至用她对君安的爱来作比，说出了那句“情何以堪”。那一刻，他分明在菲菲的眼底看到了触动和疼痛，那一天，菲菲分明已经放弃了她对君安的誓言，靠进了他的怀里。却原来，这一切的谜底并不是因为她对他的感情，而只是因为她怕君安对她失望。原来他根本没有真的解救她，她仍然还活在她自己那个痛苦的牢狱里，仍然觉得生不如死，她唯一坚持的，仍旧只是对君安的那份爱，仍然想着以后要和君安生死相随……

孟洵缓缓地转过身，默默地朝他的车子走去。他无法再让自己听下去，看下去，想下去，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放弃。半个月前，当他陪她一起坐在那高楼之巅，天台之上时，他还可以用她突遭巨变的原因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去体谅她一时的情绪崩溃，说服自己去相信她能回心转意。可现在，他不知道还要用怎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他想起刚刚在她的房间里，那些漫天彻地的宋君安的照片，他想起刚刚她随口说出的那句“小点好，反正有君安陪着我，太大的房子太空了”，他想起刚刚她对他说今天是因为宋萍的二七才想来墓地，那个胆怯而不安的样子，他怎么会没有看出来，她藏在心底的那份窘迫和为难？

原来，这半个月来，她在他面前的平静，她在他面前的淡然，都只是伪装给他看的面具。他的默默陪伴、仔细呵护，于她，竟然都成了一种负累，以至于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伪装的微笑来应付、来回报，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才敢放纵自己的疼痛和悲伤，孤单和绝望。原来，这漫长的五年，他和菲菲之间所经历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菲菲，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而他，和五年前的许然，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孟洵一步一步地往他的车子走去，收紧了手指。他的手上，还拿着刚才看到天­阴­下来，想给菲菲送过去的伞。柔软的布面下，坚硬的伞骨陷入他的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木然地朝前走着，木然地将那些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都抛在身后，直到再也听不清……

第三节

三天后，孟洵去了美国出差。之前他并没有告诉童菲菲这个事情，直到他去了机场，才给菲菲发了条短信：“赴美出差，一周左右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一个小时后，他准备登机了，才收到菲菲的回复：“好的，一路平安。”

孟洵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六个字，­唇­边划过一抹苦涩的弧度，对自己心底那隐隐的失落觉得可笑又可悲。他以为，她能给他回些什么呢？垂下头，他长按关机键，屏幕缓缓暗掉。他弯腰提起行李，大步朝机舱走去。

许然在机场接到孟洵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面­色­不豫：“你搞什么？这会儿不好好陪着菲菲，跑到这边来做什么？你不是前几天还在和我商量打算开电话会议的？怎么突然又跑过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你家老头子的话了？”

“听老头子的话？”孟洵苦笑着搓了搓脸，“我本来都拒绝了老头子……算了，我来都来了，你就别问了。”

许然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孟洵黯然的眼神，带着他一路沉默地上了车，正准备开口说话，孟洵就提前说道：“太累了，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吧。”

说完，他就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睡了起来№然看着孟洵疲惫而沉郁的脸­色­，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专心开车，眉头却忍不住皱得更紧了。

许然把孟洵带到家里，两个人简单地煮了点面条，吃完收拾好已经快十点了№然本打算让孟洵早点休息，可孟洵在车上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好了一些，再加上时差的原因，这会儿压根就没了睡意。于是他拿出电脑，对许然说道：“你先睡吧，我上会儿网。”

许然摇了摇头，走过来：“我本来就不会这个时间睡觉，既然你不困，那我们聊聊？”

他一边说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啤酒，冲孟洵扔了一瓶过去：“说吧，你和菲菲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孟洵接住那瓶寒冷如冰的易拉罐，感觉自己的手掌在一瞬间被冻得麻掉，苦笑道：“怎么我每次过来出差，都搞成了好像是专程来找你喝酒的一样？年前那次过来，我们两个也是喝了一宿。我那会儿好像就是在不停地和你说我喜欢童菲菲什么的，然后你就使劲撺掇我回去给她表白♀次，你又打算撺掇我­干­什么？”

“我撺掇你去­干­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许然先拉开了易拉罐，猛灌了一大口酒，才啐了一句，“去！我当初真是脑子被门挤了，居然撺掇你去对她表白！我要早知道你喜欢的是菲菲，拦你都来不及呢，还会鼓励你上？你小子知足吧，别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孟洵看着许然那一副悔不当初气愤不已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他知道许然也就是在嘴上说说，如果许然真的不肯放手，前两天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回美国了。他垂下头拉开自己手里的易拉罐，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劝菲菲别跳楼那天，我真是很佩服你！”

“佩服我？”许然诧异地看向孟洵，“把菲菲劝下来的人是你吧，怎么会佩服到我头上？”

孟洵摇了摇头，拿起酒又灌了好几口，才继续说道：“那天，我坐在天台边上，握着菲菲的手，听着她说她有多爱宋君安，听着她说她怎么给宋君安发的誓，怎么要给宋君安殉情，为他生生死死……那一刻，不骗你，我都想跳下去。”

许然握着易拉罐的手顿住了，孟洵转过头，看着许然，想笑，却没成功，最后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你知道为什么你回国那天，我把菲菲的地址写给了你？其实我犹豫过，还犹豫了很久，可我最后还是写给了你。我本来想劝你，就偷偷看她一眼就行了，别再刺激她。可我后来没写那句话。因为我没法忘记那天晚上，你红着眼睛想哭都哭不出来的那个样子，我没法忘记，你对我说‘我只能在离她千山万水，她根本看不见，也记不起来的地方，陪她一生一世’的，那个样子。”

“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许然的神­色­有丝狼狈，他转过脸，仰起头喝了一口酒，才继续说道，“我和她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和君安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你不是都把她从天台上劝下来了吗，她不是都接受你了吗？”

“接受我？”孟洵自嘲地一笑，握紧了易拉罐，像是想握住什么弃不得的过往，“我也以为她已经接受我了，直到前几天，我无意中在君安墓前听到她的一番告白，这才知道，原来她压根就没有，也没打算从那段过往里走出来……”

孟洵放下手里的酒，用冰凉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暗哑的声音里含着一缕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苍凉：“Alex，我现在才明白，五年前，你听着菲菲在宋君安的墓前赌咒发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我现在才明白，那所谓一个人的一生一世，一个人的天长地久，原来，真不是一般人能扛下来的伤，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痛！”

许然也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酒，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而无力。一个人的一生一世，一个人的天长地久，菲菲、孟洵和他，偏偏就是菲菲最开始选择了这样的一份坚持，偏偏就是菲菲到现在仍然不肯放弃这份执着♀样挖心刺骨的伤，这样绵延不绝的痛，他生受了五年，没有人比他更懂得这是怎样的一番滋味，那么，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资格，来说服孟洵去承受，去背负？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放手了？”许然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孟洵拿起桌上的酒，一口一口缓缓喝下半罐，才摇摇头：“如果真能舍得放手我就不用跑到这里来了。我只是想给菲菲一点空间，也让我自己想想清楚，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许然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摇摇头，把自己那些纷杂的思绪甩开，狠狠锤了锤孟洵的肩膀，故意粗声说道：“那你刚刚还整出一副快撑不下去了的样子，给谁看啊？”

“谁让你非拉着我说的？我找你吐下苦水，不行啊？”孟洵皱着眉头揉自己的肩膀，抱怨道，“你小子的手现在可是越来越重了啊！怎么，借机报仇呢？”

“那当然！”许然倒是一副大方坦白的样子，“我现在对你可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吐苦水？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羡慕嫉妒恨？”孟洵苦笑着摇头，仰头将酒全部喝完，站起来往垃圾桶里一扔，说道，“行了，算我自己找死。现在酒喝完了，废话也说完了，可以滚去睡觉了吧！”

“滚吧！还是你上次住的那间房，你自己‘宾至如归’吧，我就不伺候了！”许然冲客房的方向摆了摆头，孟洵拉着箱子就往前走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对了，我们自己那个公司最近在谈一个项目，Paul这段时间忙得不行，你有空的话多帮帮他吧！”

“这么快就找到项目了？”许然有些吃惊，“我从国内回来的时候不是还没听到什么音信？你不是急得动你家老爷子那条线上的人了吧？”

“怎么可能？”孟洵不屑地看了许然一眼，“我搭上了别的线。”

“别的线？”许然皱着眉头问道，“靠谱吗？你家老爷子可不是吃素的人，那位太子更不是善茬！”

“没问题的。”孟洵抿了抿嘴­唇­，“既然早打算好了自立门户，就事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这倒是。”许然叹了口气，“那你自己小心点，我找机会和Paul好好聊聊吧！”

孟洵点了点头，拉着箱子走进了房间№然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十一点，上网找找Paul吧。

Paul把项目的情况给许然简单介绍了下，顺便吐槽了一句：“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他去美国还不如你回来一趟，正好商量商量这个项目怎么搞。”

许然看见Paul这么说只能苦笑，看来这小子现在有家有口，还真是没怎么和孟洵喝酒了。他岔开了话题问道：“你说这个项目是外地的，那你和Steven是不是还得过去一趟？你们动作可得小心点，别让他家那两位发现了。”

“知道，我们都计划好了。你就放心吧！”

许然笑了笑：“行，那我就安心做我这部分的内容吧。回头我再和Steven商量一下，看后面具体怎么安排。”

“嗯，你们俩最好这次就定下来，我估计后面他忙起来也没什么时间再去美国了。”

“行，我知道了。”

许然第二天问孟洵有关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听孟洵说这条线是柯雅盈介绍的人给窍的，不禁惊讶道：“你妈不是已经知道童菲菲的事情了吗？柯家还不知道柯雅盈和你之间是假恋爱的事情？”

“不知道。”孟洵摇了摇头，“我对我妈说，我和柯雅盈也是好朋友，这件事不是像她看起来这么简单，让她先别和我爸说。但我估计我妈也不可能帮我瞒太久，所以我找柯雅盈谈了一次，消她能帮我介绍些人。因为我现在没法再等了，必须在我爸发现端倪之前把我们的公司建起来，这样万一他们到时候真要酥段逼我和菲菲分开，我起码不用让菲菲跟着我吃苦。”

“于是柯雅盈答应了？”

“答应了。她说如果我真的能给菲菲一份安定的生活，她愿意帮我。”

许然点点头：“所以你去外面找项目？我原先还以为你只是的老头子发现所以才要做外地的项目呢，现在看来你是打算带着菲菲远走高飞了？”

“嗯，如果有这个必要，我会带着她离开。反正，她现在也是一个人，没什么牵挂。”

“你倒是考虑得周全。”许然对孟洵淡淡地笑了笑，“那我先在这边帮你吧。以后我要真在美国混不下去了，就回去投靠你算了。”

“没问题啊。”孟洵也笑起来，“随时欢迎！”

第四节

孟洵去美国的第二天中午，孟母就找到了柯雅盈那里。

“柯小姐，我听你的小姨说，你爸妈他们都知道了你和我们家小洵谈恋爱的事情？”孟母要了间包房，等服务员出去后，她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柯雅盈。

“嗯∏的，我带孟洵去见过我爸妈。”

宋萍去世那天，孟母跟着孟洵跑上了天台。孟母看见孟洵陪童菲菲一起坐在天台边缘时，曾经吓得全身发软，差点要跌坐在地上，还是她扶住了孟母。不过那个时候，孟母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还可以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可现在孟母已经大概了解了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纠葛，她作为始作俑者之一，怎么都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我听说，你爸妈都挺满意小洵的？”孟母看出了柯雅盈的紧张，语气越发和蔼可亲起来。

“嗯，我爸妈是比较喜欢孟洵。”柯雅盈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说道，“阿姨，真的很对不起！您安排我和孟洵见面那天，我因为临时有事，所以才求菲菲帮我去见孟洵，真的不关菲菲的事……”

“我和你谈小洵的事情谈得好好的，你提她做什么？”孟母打断了柯雅盈的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才继续微笑着说道，“反正后来你和小洵也认识了，那是用什么方式认识的也就不重要了洵已经和我说了，你和她现在是好朋友。我今天过来找你，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和小洵后面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我现在和孟洵就是很好的朋友……”柯雅盈不敢对孟母说夏小果的事情，也被孟洵嘱咐过不能说她帮他牵线搭桥的事情，所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端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企图掩饰过去。

“那，你喜欢小洵吗？”

“咳咳咳……”孟母的问题差点让柯雅盈呛死，她咳了半天才顺过气来，脸红得已经要滴出血了，“阿姨，您这问题……现在孟洵和菲菲在一起呢，菲菲她是个很好的女孩，真的，您不知道她有多好……”

“我不需要知道她有多好。”孟母再度打断了柯雅盈的话，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冷意，“柯小姐，我可以坦白告诉你，这段时间我专门找私家侦探查了童菲菲的情况。你既然是她的好朋友，那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她对她以前那个男朋友有多念念不忘。说实话，这样的女人要不是和小洵在一起，那我会很佩服她的这份痴情。但如果要让她做我的儿媳­妇­，那我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我记得上次她因为男朋友的母亲去世，还打算寻死的对吧？小洵当时还不顾自己的危险去救她！就这一件事，我就可以看得出来，就算小洵再喜欢她，她也不可能用同样的感情来回报小洵对她的这份情！”

“不是的！孟伯母，菲菲她只是暂时还没有走出来，我相信她以后……”

“暂时？她那个男朋友死了也有五年多了吧？她还要过多少个五年才能走出来？而且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况且小洵这么为她，我也没觉得她对小洵有多亲近。”

柯雅盈被孟母的这一番话驳斥得哑口无言。如果孟母是对童菲菲的品行或者­性­格有质疑，那她还可以不遗余力地帮她辩解。可偏偏，孟母是拿菲菲对宋君安的怀念来做文章。那天童菲菲就在孟母的眼皮子底下要跳楼，她不可能去质疑菲菲对君安的那份深情。

“柯小姐，其实你也别怪我这个老太婆心狠。我也年轻过，我也爱过，所以我比你们更懂得那所谓情有独钟、情深不悔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孟母软下声音，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童菲菲这样的­性­格，是很难再开始一段新感情的。所以小洵这么逼她，对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你既然是她的好朋友，那你又何必帮着小洵推波助澜，去为难童菲菲呢？”

“我为难菲菲？”柯雅盈的神情变得有些困惑。

“是啊，我看菲菲现在虽然不寻死了，但她应该还是不想接受小洵的。不然她怎么会继续让小洵去你家，一点都不介意你和小洵的交往？”孟母看出了柯雅盈的动摇，于是继续说道，“其实你和小洵真的挺配的……”

“孟伯母，我，我和孟洵真不是像您想的那样……”

“呵呵，瞧你这孩子，还害羞了。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们，反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小洵真的能和你在一起，那我是十二万分的满意的……”

那天谈到最后，就成了孟母对孟洵的推介会，柯雅盈就听见孟母一个劲儿地夸孟洵这也好那也好，恨不得打个蝴蝶结送到她面前来，她要是不收那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听得柯雅盈那个坐如针毡啊，真想大声对孟母说就算您儿子好得天上有地下无，本小姐也已经名花有主，稀罕不起了！不过，她到底还是没胆子在孟母面前这么耍横，只得赔着一张笑脸撑到了最后，好不容易捱到了下午上班时间，她连忙借口要参加重要会议匆匆逃离了现场。

回到公司，柯雅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之前托的朋友打过来的，说是已经帮她联系到了本市有名的画廊经纪人楚月。楚月现在正好在筹备一个新锐画家的全国巡回画展，说可以考虑让夏小果参加，但还是要先看看夏小果的作品才行♀件事总算让柯雅盈的心情好了一些，下班后她就立刻赶去了夏小果那里，满心喜悦地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小果听雅盈兴高采烈地讲完之后，却皱起了眉头问道：“楚月？你用你爸的关系联系上的？”

“没有没有！我找我同学帮忙联系的，人家压根不知道我的身份呢！完全没有什么徇私的意思在里面，要不也不会说什么还得看你的画再做决定了。”柯雅盈连连摆手。开玩笑，她现在可是再也不敢去踩夏小果的底线了。夏小果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他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楚月，我听说过。她的眼光好像很高的，像我这种无名小卒，她之前都很少愿意见的……”

“哎呀，什么事都有第一次的嘛！而且这次她做的不就是新锐画家的画展吗？”柯雅盈兴奋地拉着夏小果的手说道，“我一直都觉得你的画画得挺好的，真的！我们就是缺乏一个机遇！现在就是老天给我们的一个绝佳机会！说不定，你这次就能‘一展成名’呢！那我以后可就是知名画家夏小果的夫人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妾身为夫君研墨铺纸，沏茶打扇……”

“你最近又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夏小果被柯雅盈说得哭笑不得，“我是画油画的，你研什么墨铺什么纸啊？还沏茶打扇？”

“哎呀，这就是表达一个意境嘛！真是的，我好不容易诗情画意一下，你一点都不配合！”柯雅盈不满地撅起嘴，夏小果只得叹息着告饶：“好好好，算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努力，让你早日成为知名画家的夫人，好不好？”

“嗯，这还差不多！”柯雅盈一脸憧憬地笑起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那晚之后，夏小果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画画中。除了去学邢课外，他几乎取消了所有的外出，一门心思窝在他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涂涂画画，而柯雅盈则是将膳食一日三餐地给他送去。她是领教过的，小果一旦陷入疯狂的作画状态，别说让他自己做吃的，就算把吃的东西做好了摆在他的面前，如果没人监督，他也很可能会忘了吃♀样一来，柯雅盈就没有空去找童菲菲了。所以她不知道，就在孟母和她谈完的那天晚上，孟母又去找了童菲菲。

第五节

孟母是直接去的童菲菲住处。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墙上挂着宋君安的遗像。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甚至都没有坐下来，就站在菲菲的房间中央冷冷地问道：“我听说，你和雅盈是好朋友？”

“嗯，她是我高中同学。后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不过大三时雅盈去日本做了交换学生，然后又在那边读了研究生才回来。”童菲菲之前已经听柯雅盈说过，宋萍去世那天孟母就已经知道了她之前给孟洵假扮女朋友的事情，所以面对孟母她已经很心虚了，现在再看到她都不愿意坐自己搬的凳子，心里更加紧张了一些，越发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谨慎地回答道。

孟母点了点头：“雅盈是个挺不错的女孩，无论是家世、学识，还是气质，都和我们家小洵挺配的。”

童菲菲一愣，正想开口说话，孟母看了一眼宋君安的照片，淡淡地说道：“这位就是你那个去世的男朋友吧？我听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在为他伺候他妈？”

童菲菲的眼神一暗，垂下了眼眸低声说道：“是。”

“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孟母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她转过头，背对着照片坐在了童菲菲刚才给她端来的凳子上，才再度说道，“你男朋友妈妈去世的那一天，你曾经想寻死？”

童菲菲的脸­色­一僵，她没想到孟母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咬了咬嘴­唇­，她试图解释：“我当时，情绪是比较激动……”

“你还是很爱你这个男朋友吧？”孟母打断了童菲菲的话，她扫了一眼桌面上摆着的那张宋君安的照片，说道，“你这满屋子都还摆着你男朋友的照片，别告诉你现在已经喜欢上小洵了。”

童菲菲的嘴­唇­微微张着，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孟母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可能不知道，以前小洵和我的感情其实很好。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我们娘俩一直都相依为命。当年，他还因为不想离开我，而不愿意去读外地的那所大学，后来还是我赶他去的。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条件不好，他读大学的时候，一边省吃俭用地攒钱，一边拼命地打工赚钱，可就是那么难，他也从来没有省过一张回来的车票钱。每年寒暑假，他都会赶回来看我，哪怕有时要打工根本就呆不了几天，他也还是要回来陪我，陪我坐着聊聊天，那会儿，我们娘俩总有说不完的话。”

孟母垂下头，叹了口气：“可现在，你看看他对我这个生分的样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童菲菲呐呐地开口：“孟洵和我说过，是因为，您和伯父在一起的事情……”

“是的，是因为我和他爸在一起的事情。”孟母点了点头，眼睛变得有些湿润，“我记得，他当初问过我两句话妈，为什么，你非要逼我去乞求一份不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你非要让我把自己弄得这么贱，这么可怜？”

孟母抬起头，看向童菲菲：“他之所以不能接受我和他爸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讨厌一份施舍来的感情。不是完全属于他的东西，他宁愿不要！如果你真的逼着他要，就算他勉强接受了，他也会痛苦一辈子，鄙视自己一辈子！你明白吗？”

童菲菲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孟母给她讲这一番话的意思。她不禁想起孟洵昨天的不辞而别，想起那天孟洵陪她去给宋萍上坟后，一路的沉默不语，神­色­不禁有些怔忡。孟母看童菲菲已经有所触动，便进一步说道：“你和小洵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他现在只是一时情迷难以自拔，但长痛不如短痛，你既然对他无意，就不该再和他这样夹杂不清下去！”

“我，我不是……”

“我知道一开始，是小洵非要你假扮他女朋友。他做事是没个轻重，不该让你一个大姑娘家做这种事情。可是你自己，也太不谨慎了！这种事情，是能随便答应的吗？我听说你在婚介所那边也在挂牌相亲？那这事要是让那些和你相亲的人知道了，人家还不得说你是骗子？”

童菲菲被孟母质问得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她本来就是婚托，本来就是骗子，这样她只会在孟母的心中更加不堪。孟母看着童菲菲沉默不语的样子，不免觉得自己说得在理，于是更加直白道：“既然你在婚介所那边挂牌相亲，也就是说你没打算真和小洵在一起对吧？那现在你假扮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就没必要再继续委屈自己了。况且现在雅盈他们家也都知道了她和小洵谈恋爱的事情，既然你和雅盈是好朋友，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消他们之间再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吧？至于小洵那边，我会和他说的，既然他一开始就想找雅盈当女朋友，现在人家好不容易接受他了，就该好好珍惜，继续强求你这份残缺的感情，他自己以后也会痛苦的！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坏女孩，所以我才对你说这些话，消你不要再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让别人受到伤害！”

不要再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让别人受到伤害？孟母的这句话，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童菲菲的脸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抬头看着孟母，喉头哽咽得几乎不能发声：“我，我没有……”

“你没有？你的父母是在你生日那天赶回来遇到飞机失事的吧？你男朋友是因为要去贵州看你而遇到意外的吧？你­奶­­奶­是因为照顾你积劳成疾才会得病的吧？你男朋友的妈妈是因为的你出事在家摔了一跤才会去世的吧？”孟母一句句的反问就像是一根根长钉，重重戳入童菲菲的心底。

她看着已经呆立在那里的童菲菲，站起身，说了最后一番话：“你这种人，用我们一句老话，就叫做‘天生带克’。就算你没有害人之心，但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却是事实。所以，别说你现在还对你男朋友念念不忘，就算你真的和小洵两情相悦了，我也绝不会答应让你和他在一起！小洵他活了三十年都无病无灾的，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先是累得胃出血被送进医院，然后是陪你去日本遇到地震被砸伤了头，接着回来就为你妈输血弄得自己差点因失血过多而出事，最后，他竟然还要陪着你一起去跳楼！童菲菲，你是不是真的要逼死小洵才甘心？难道你真的想让小洵，成为因你而死的第六个人？”

第六节

孟洵这次在美国呆了五天，这五天里他很少给童菲菲打电话，甚至连短信也很少。一开始，是他刻意地想给两人一些空间，可到了后来，他发现菲菲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甚至对他发的短信，她也都是过很长时间才寥寥回复一两个字，他不免也有些心灰意冷。

回国的前一天晚上，孟洵想了很久，还是给童菲菲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对菲菲说他在美国每天吃西餐，那些垃圾食品吃得他胃都疼了，问菲菲明天有没空去他家里给他做个晚餐’菲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好”。

孟洵放下电话，按了按太阳­茓­♀几天许然和他谈了几次，说菲菲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劝他还是再多一些耐心，多给菲菲一点时间。他也不舍得放弃，于是只能继续说服自己去相信，相信她总会被自己打动，总能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那一天。

第二天下午，孟洵回到家里把行李一放就开车去公司接童菲菲。孟洵看到菲菲上车，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菲菲的手机就响了，是柯雅盈打过来的：“菲菲，孟洵回来了吗？他在不在你旁边？”

“嗯，他刚回来，在我旁边。”童菲菲看了一眼旁边的孟洵，低声说道。

“哦。”柯雅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今晚我爸有空，说想和他聊聊，你方不方便问问孟洵，他今天有没有空？来我家吃晚餐？”

童菲菲垂下头，握着电话答道：“他应该有空，可以去的。我和他说吧。”

“好。”

童菲菲挂断电话，抬起头，咬了咬嘴­唇­，对孟洵轻声说道：“今晚，你去雅盈家吃饭吧？”

孟洵侧过头，挑了挑眉’菲菲开口解释：“刚刚雅盈给我打电话，说她爸今晚有空，想和你聊聊，问你能不能过去吃饭，我说你应该有空，可以去。”

“我可以去？”孟洵看着童菲菲平静得几乎可以称为淡漠的表情，突然觉得一股莫大的疲惫涌上了心头。他松开油门，缓缓将车停到路边，垂下头，揉了揉眉心，才抬起头看向童菲菲：“现在，连陪我吃顿饭都不愿意了吗？”

“不是，是雅盈打电话来……”

“柯雅盈怎么会知道我今天回来？还这么巧就在你一上车就打电话过来？而且，她是请我去她家吃饭，为什么不问我，却偏偏将电话打给了你？而你，又什么时候敢这样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替我做了决定？”

孟洵一连串的质问压得童菲菲哑口无言。的确，这个电话是她下楼之前让柯雅盈打过来的，她昨天不知道该怎样在电话里拒绝孟洵，所以今天才想了个这么笨拙的方法。刚才，柯雅盈还在电话里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对孟洵这么心狠，难道就真的不能给孟洵一个机会？她也是这样的哑口无言。她能说什么呢？她能说她真的怕孟洵被她这份“残缺”的感情弄得伤痕累累？怕孟母一语成谶，自己再和孟洵纠缠下去，会“克死”他吗？她垂下头，轻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孟洵也只是猜测，他本来想着只要童菲菲能反驳，只要童菲菲肯说一句“不是”那他就真的当这一切都是他的胡言乱语，然后直接打电话给柯雅盈拒绝今晚的这个饭局。可现在，童菲菲的沉默无疑等于承认了他的说法，她甚至连辩解都不屑说一句，就这样用沉默宣示了她的拒绝。孟洵再次发动车子，将童菲菲送回了家，在她推开车门下车的那一刻，孟洵问道：“明晚，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明晚，我说好了给琳琳送行，她后天就要去美国了。”童菲菲说完，就关上了车门，甚至连句“再见”都没有说，就匆匆朝楼道走去。孟洵坐在车里，看着童菲菲那急速消失的背影，连苦笑都没了力气。原来，这就是他给了她思考的空间后，她做出的选择。

半个小时后，柯雅盈果然打电话过来给孟洵，支支吾吾地说道她爸今晚突然有事，所以请孟洵改天再过去，还在电话里对孟洵频频道歉。孟洵苦笑着打断了柯雅盈的解释：“你不用帮菲菲掩饰了，她都承认了，是她故意让你打电话过来，好找个理由拒绝我的。”

“啊？”柯雅盈没想到童菲菲竟然对孟洵如此坦白，下意识就想帮菲菲解释，“那个，她可能，她可能是今天不太舒服，或者心情不好。你，你别生她的气，你别怪她……”

“我不会怪她的。”孟洵说这句话时觉得嗓子都有些发涩了。他想起在美国时许然也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劝他，劝他不要生气，更不要去责怪菲菲，因为菲菲心情不好，因为菲菲需要被体谅、被包容、被呵护，而他，反正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

“对不起……”柯雅盈听出了孟洵语气里的沉郁，有些不知所措。孟洵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和外地开发商合作那个项目，我准备得差不多了“两天我给那边的张总打了个电话，他现在应该可以开始和我们谈合同的事情了，你看你这几天有没时间，能不能抽空陪我去一趟？应该不用太久，可能最多一两天就够了。”

“我……看看吧，应该可以的。”柯雅盈拒绝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终是答应了孟洵。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能让菲菲帮忙照顾一下小果了，孟洵这边，她能帮还是多帮帮吧！

“谢谢♀个事情不宜宣扬，所以，你还是帮我保密吧，尽量别告诉任何人。”

“好的。”柯雅盈连忙答应下来，不过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那，连菲菲也不说吗？”

孟洵沉默了一下，答道：“先不说吧，反正，她也不见得会关心了。”

“哦，知道了。”柯雅盈不敢再多问，和孟洵约了一下大致的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第七节

两天后，柯雅盈陪着孟洵一起去了外地。因为时间紧迫，他们到的当晚就安排了和客户的饭局。中国人一向奉行在酒桌上谈生意，张总带了好几个酒中豪杰作陪，柯雅盈作为女孩子，又是市委书记千金，自然是可以不被灌的，但这样一来压力就全到了孟洵身上。他一个人恨不得以一当十，一番车轮战下来，他已经满脸通红。柯雅盈看孟洵眼神都已经开始发飘了，想举起酒杯，却被他压了下来：“你放下！”

“呵呵，看来小孟果然是心疼人啊！”张总­唇­角含笑地说道。虽然柯雅盈没明说她和孟洵的关系，但张总早把他们两个看作了一对，现在见到孟洵这般体贴维护的样子，倒也不意外。

“张总您就别取笑我们了！小孟现在真的喝多了，您就别再灌他了吧！”柯雅盈也有些急了，偏偏孟洵又不让她代酒，只能柔声软语地向张总求情，想给孟洵解围。

“这样啊……既然柯大小姐都发话了，那，要不，今天就算了？”张总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洵。孟洵垂下头，把杯子里的酒满上，端起来朝张总举了举，便­干­脆地仰头一饮而尽。柯雅盈脸­色­一变，刚想说话，孟洵扫了她一眼，笑着对张总说道：“让张总见笑了∨盈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她一个女孩子，不像咱们男人懂得酒桌上的文化。我刚刚那杯算是给您赔罪了，今晚这么难得的机会，那是一定要不醉不归的！”

“哈哈哈，小孟果然是个爽快人！”张总这才畅快笑道，“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话。我和柯书记也是老相识了，小孟你果然是个人才！好，今晚就像你说的，我们不醉不归！”

柯雅盈看着张总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她差点帮了倒忙，于是再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看着孟洵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等把张总他们送出饭店，看着他们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孟洵才终于放松了自己，扶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

“哎，你怎么能坐这儿？我扶你回去吧！”柯雅盈急了，伸出手就想去拉孟洵。

“等一下，让我稍微歇会儿。”孟洵摆摆手，闭着眼靠坐在墙边，眉头微微皱着，很痛苦的样子。柯雅盈见他这样也有些不忍，但又不好陪他坐在一起，只能站在他旁边，稍微遮挡一下别人的视线。缓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孟洵总算扶着墙站了起来：“走吧，回酒店。”

柯雅盈伸出手想去扶孟洵，却被他推开：“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你都醉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啊？”柯雅盈悻悻地收回手，小声嘀咕了一句。孟洵的脚步顿了一下，说道：“我没事。”

“其实你真没必要这样的。你就是不喝，他又能怎么样？他还想求我爸帮他办事呢，我就不信他真敢得罪我们！”柯雅盈嘟嚷着，有些不满。

“他是不敢得罪你爸，但未必不能给我暗地下绊子。”孟洵抬起手揉了揉太阳­茓­，又靠在墙壁上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资金本来就有些短缺，再不尽快拿到他的项目，就更加麻烦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他，看能不能尽快把这个合同的事情敲定。”

“啊？这么急？之前你不是还说可以慢慢来吗？”柯雅盈有些意外☆初孟洵找她帮忙的时候，还说别搞得太紧张，的被人发现，现在怎么又这么心急了？

“之前我不知道我妈已经发现了菲菲身份的事情。现在这事不能再拖了♀半个多月来我一直在加紧做这个项目的准备，就是想快点把事务所建起来♀样万一我们家因为菲菲的事情想胁迫我，我也好有个退路。”

“哦，那好，我明早就陪你一起去，看能不能逼张总把合同签下来。”柯雅盈想起前段时间孟母过来找她时说的那一番话，也觉得这事是得加快速度了。孟洵点了点头，站直身体，对柯雅盈浅浅地扯了扯­唇­角：“谢谢。”

“谢什么啊，我也是为了帮菲菲。”柯雅盈略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孟洵淡淡地笑了笑：“还是要谢谢你。菲菲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挺好的。”

柯雅盈看着孟洵眼底的落寞和无奈，在心底叹了口气。孟洵对菲菲的这份深情和执着，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感动颇深了，菲菲怎么就始终都无动于衷呢？

第二天一早，柯雅盈就陪着孟洵来到了张总的办公室，可他们一直等到快十二点，张总才姗姗来迟，一进来就频频致歉：“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开了一上午的会♀样吧，今天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

柯雅盈一听又要吃饭，心头一紧，正想婉拒，孟洵捏了捏她的手，朗声对张总笑道：“能和张总一起吃饭是我们的荣幸，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小孟你这­性­格我喜欢！走走走！”张总边说边带着孟洵和柯雅盈往外走，孟洵扫了一眼，发现只有一个女秘书跟在了张总身边，昨天那两个陪酒的都不在，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张总挑了一家高档的川菜馆，虽然这次没有像昨晚那样猛喝酒，但麻辣至极的菜式还是烧得孟洵的胃隐隐作痛。尽管如此，他仍是做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对桌上的菜大快朵颐。一餐饭吃到最后，孟洵的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他强撑着站起来，正想去结账，突然觉得喉头一潮，一股腥甜之气随之翻涌而出。

“孟洵！”在柯雅盈的惊叫声中，孟洵惨白着一张脸，缓缓倒了下去。

第八节

柯雅盈陪孟洵出差之前，曾经专门交代过童菲菲，让她一定要督促着夏小果吃一日三餐。于是童菲菲每天中午都会去夏小果家陪他一起吃饭。

这天中午，童菲菲陪着夏小果吃完午餐，刚把碗筷端去厨房，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夏小果拿起童菲菲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雅盈”两个字正一闪一闪的。

“雅盈的电话。”夏小果把手机递给童菲菲，她擦­干­净手接起来：“雅盈？”

“菲菲！孟洵出事了！我刚把他送到医院，你快点过来！”

“孟洵怎么了？”童菲菲脸­色­激变，声音不禁也拔高了，引得夏小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突然胃出血，刚刚都吐血晕倒了，现在医生正在急救，你赶快过来吧！在市第二人民医院，你过来了给我打电话，我再告诉你具体的病房号！”

“好好，我这就过去！”童菲菲挂断电话就急急地对夏小果说道，“雅盈说孟洵突然胃出血被送进医院了，我现在要赶过去！”

“孟洵？”夏小果愣了一下，问道，“怎么雅盈现在和他在一起吗？”

童菲菲也意识了过来，神情一顿，语气不禁有些慌乱：“这，我不知道……可能是别人通知她的？”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夏小果帮童菲菲拿起桌上放的包，“走吧，我送你去火车站，是不是去市？”

“嗯。”童菲菲心急如焚，也没再婉拒夏小果的好意〗人匆匆赶到火车站，夏小果买了最近一班去市的动车票，拉着童菲菲就跑上了车〗人刚上车没两分钟，车就开了。

“你也要去？”童菲菲这才来得及问道，夏小果点了点头：“雅盈不是也在那里吗？”

童菲菲心里一沉。虽然雅盈和孟洵一起去了市，她事先也不知道，但她毕竟一直都清楚孟洵和柯雅盈假扮恋人的事情，所以也不算太意外，可夏小果就不同了……童菲菲偷偷瞟了一眼夏小果的脸­色­，他的神情看起来倒还算平静，可童菲菲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夏小果就坐在她身边，她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和柯雅盈联系，只能一路忐忑地祈祷着，消，孟洵没事，消，他们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

童菲菲和夏小果出了火车站就打了一辆车直奔医院。刚才柯雅盈已经给童菲菲发了短信，告诉了她病房号，两人急匆匆赶到病房门口，正好碰上医生在训柯雅盈：“你这女朋友怎么当的？不知道病人有胃出血的病史吗？还让他喝那么多酒，完了再吃那么辣的菜？你这是想要他的命吗？”

“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昨晚他是喝了挺多酒的，我也很的，但他说没事……”

“他说没事你就以为没事了？现在出事才知道问题严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胃出血严重起来能死人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我刚刚也快吓死了……”柯雅盈本来就被孟洵吐血的样子吓得一颗心都要跳退，这还没缓过来，又被医生这么狠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夏小果实在看不过眼，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对医生说道：“对不起，她不是病人的女朋友‰问病人现在情况怎样了？”

“你是谁啊？”医生皱着眉头瞟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夏小果，转过头诧异地问柯雅盈，“刚才张总不是说病人是你男朋友吗？这位是？”

“他，他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柯雅盈在医生疑惑的目光下，下意识就挣开了夏小果的手，挣开了才发觉不妥，可又不能再去拉他……童菲菲看着柯雅盈纠结的样子和求助的眼神，只能自己挽住了夏小果的胳膊，强自镇定地问医生：“请问，病人情况现在怎样了？”

“刚止住血。病人失血过多，正在输血№外这几天都要禁食，具体情况我刚刚都和这位小姐说了，你们自己沟通吧。”医生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心想现在的男女关系可真够乱的，也没有再训下去的兴致，摇了摇头就径自走了。等医生走远了，夏小果才淡淡拂去童菲菲的手，沉默地看着柯雅盈。

“小果，我刚才……”

“上次，孟洵他妈说菲菲用你的身份假扮孟洵的女朋友，你说你是完全没有参与的。那现在，你是打算告诉我，因为菲菲被揭穿了，所以，你亲自来‘假扮’他的女朋友了？”

“不是！我没有！”柯雅盈连忙摇头，可摇完头又发现不知道怎么解释↓在犹豫间，张总的秘书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对柯雅盈说道：“柯小姐，不好意思啊，我们张总下午还有个紧急会议，所以他只能先回去了。我刚刚已经把住院费什么的都交了，这次的事情真是很抱歉！张总说那单合同你们随时可以去公司签，我这就回去做准备！你看这次的事情你回去是不是能和柯书记解释一下？我们真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的……”

“这事我不会让我爸知道的，你们也别说就行了。合同的事情，我待会儿就让孟洵的合伙人过去找张总吧，麻烦你了！”柯雅盈强打着­精­神应付完张总的秘书，等她离开了，才怯怯地转过头，对夏小果和童菲菲解释道，“其实这次我就是帮孟洵的忙，用我爸的关系帮他介绍一个客户。菲菲，你先进孟洵吧，具体的情况我待会儿再和你说，好吗？”

童菲菲看了一眼仍沉着脸的夏小果，点了点头：“嗯，那我进他，你们聊吧。”

第九节

童菲菲走进病房，看到孟洵还处于昏睡中。她沉默地坐在他的床边，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的软管一点点流入他的血管，他却仿佛没有得到任何的生机，仍是黯然地沉睡着♀样苍白如纸的面容，这样疲惫至极的睡颜’菲菲不知道他到底被伤得有多深，被逼得有多累，才会在短短几天内，憔悴成这个样子。她缓缓地把手放在床沿上，却不敢去碰触那近在咫尺的指尖。她想起孟母之前对她的质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要逼死孟洵，她才甘心？

“孟洵，他是为了你，才会弄成这样的。”柯雅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菲菲转过头，眼底的脆弱一触即溃：“为了我？”

柯雅盈点点头：“本来，他不必这样拼命的。可他就是因为你，所以才想尽快筹办起他自己的事务所，想给你一个安全的庇护。菲菲，孟洵他真的对你用情很深！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童菲菲的眼瞳一缩。她垂下头，放在床沿的手指骤然收紧，铁质的床架坚硬冰冷，那份冷硬生生穿透她的掌心，直入心肺。他竟然，真的是为了她，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她抓着冰冷的床架，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用力，到底是想抓住什么。她只是紧紧地抓着床架，如果不抓着，她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跪下去。孟母的话，一遍一遍地在耳畔回荡，君安惨死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在眼前回放。她早该知道的，她早该明白，她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从来，都没有。

垂下眼眸，她将手一点一点地从冰冷的床架上松开，那样充盈着眷念的撕扯……终于，她彻底松开了手，脚步沉重得犹如在齐腰深的沼泽中挣扎。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哽了许久才挤出一丝声音：“雅盈，帮我好好照顾他。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啊？”柯雅盈被童菲菲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应搞懵了。她本以为说出孟洵的病因，菲菲会有一些感动，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种态度！

“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孟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他突然开口惊得童菲菲一抖。她抬起头，看着孟洵微启的­唇­边还带着鲜红的血迹，整个人因为太过用力发声，颈项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垂下眼眸，她缓缓收轮指，那份冰冷还未退却，她终于把自己的语气逼成了一道决绝的直线：“是雅盈说你出事了，非要我过来，我才过来的。你，就别再为我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快得连站在她身边的柯雅盈都没来得及拉住就冲出了病房，正巧撞上刚刚买水回来的夏小果。

“怎么了？”夏小果正在惊愕间，柯雅盈也冲了出来。她拽住童菲菲，正要质问，却看见菲菲竟然已是泪流满面，顿时愣住了’菲菲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用手背死死地堵住了自己的嘴­唇­，所有的声音都被压了回去，只剩下汹涌的泪水无声地奔流。夏小果看见童菲菲这个样子，拿出两瓶水递给柯雅盈：“你陪她好好谈谈，我进去看着孟洵吧。”

柯雅盈一路沉默地陪着童菲菲走到住院部外面的小花园里，等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了，才柔声问道：“你既然对他有情，又为什么要这样呢？”

童菲菲低着头，沉默许久，才哑声答道：“长痛不如短痛。”

柯雅盈皱了皱眉头，似乎不能理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为什么要痛？接受他不行吗？”

童菲菲摇了摇头：“不行。”

“你……”柯雅盈气结，“菲菲，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君安，可是君安，他毕竟已经不在了啊！难道你真要为君安守一辈子活寡？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要想想你这么做，在天上的君安愿不愿意吧？君安那么爱你，他怎么会忍心看着你这样折磨自己？何况孟洵他真的……”

“雅盈，你不用再劝我了。”童菲菲打断了柯雅盈的话，“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次的事情，就麻烦你了。如果你真的还把我当朋友，就帮我劝劝孟洵，劝他放手，行吗？如果他不愿意放手，那我只能离开这里，去一个你们再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菲菲！”柯雅盈听到这里眼眶都红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你这是要把孟洵往死里逼吗？”

童菲菲的眼神一颤，她咬着嘴­唇­，看着掌心尚未褪去的红印，感觉那细细的疼痛一直爬到了嗓子眼。她用尽了全力，才把声音里的颤抖压回去：“我只是，想让他活。如果我真的逼死了他，那我就拿这条命，赔给他。”

柯雅盈回到病房的时候，孟洵的眼神亮了一下，可等他看清柯雅盈的身后空无一人时，他的眼神又慢慢地暗了下来。

“菲菲她，她说她有急事，所以，所以要先回去。”柯雅盈看着孟洵那失望至极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孟洵很浅很浅地扯了扯­唇­角，似半个笑容，不过终究没能撑到底，只余下一股萧瑟的荒芜。闭上眼，孟洵的声音低得几乎都要听不见了，柯雅盈看着他的­唇­形，才猜出来他说的那四个字让她走吧。

柯雅盈和夏小果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小果先回去，自己暂时留在市照看仍需住院治疗的孟洵，万一他再出个什么事情，也好能及时帮忙。夏小果起初并不能理解，问柯雅盈为什么不是童菲菲留下来照顾孟洵，柯雅盈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菲菲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算了，我们就别再逼她了吧。”

夏小果沉默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童菲菲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菲菲说她已经在车上了，于是夏小果就自己走了。

等柯雅盈去吃晚餐的时候，童菲菲才悄悄回到孟洵的病房门口，透过房门上的钵，静静地看着他№上，孟洵没有让柯雅盈陪床，于是柯雅盈就回了宾馆休息’菲菲等柯雅盈走了之后又回到了病房门口，她站累了就在外面的凳子上坐一会儿，坐一会儿再接着站，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医生和护士开始查房了，她才悄悄地离开。

孟洵在医院住了三个晚上，童菲菲就在医院守了两天三夜。等到孟洵办理出院手续的那天早上，她才终于松了口气，买了一张长途汽车票回去了。车开得很慢，正好让她沉沉地睡了一觉。

第一节

柯雅盈陪孟洵住了几天医院，回到S市时夏小果的画也差不多画完了。第二天他们就去了画廊找楚月谈画展的事。夏小果把自己­精­心准备了许久的作品一幅幅拿出来给楚月看，楚月认真地看完，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参加全部站点的展览。”

“真的？太谢谢您了！”柯雅盈开心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夏小果也欣喜地朝楚月诚挚地鞠了一躬：“真是太感谢您了！”

楚月淡淡地笑道：“我看你的画作的确是非常不错的，现在缺乏的也就是一个机会，而我们这次画展的目的正是为了推出新人。你可以找我的助理详细了解一下我们这次巡回画展的安排和大概要求，现在我们的名额不多了，如果你确定要参加的话，就要尽快把日程定下来。”

“哦，好的！那我这就跟您过去！”夏小果和柯雅盈连忙跟着楚月一起站起来，楚月耐心地等夏小果把他的画作都收拾好，才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助理那边。

过去之后，助理小妹先给夏小果和柯雅盈介绍了一下他们之前筹备的几个成功巡回画展的案例，听得他们两人心潮澎湃，再给他们详细讲解了这次的主要站点和宣传慕，以及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日程安排，一番选择下来，助理小妹给他们估算了一下费用，大概在五十万左右。

“五十万？”夏小果的脸­色­顿时僵住了，“要，要这么多钱？我在网上看到大家说开个画展只要一两万啊……”

“一两万？”助理小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来，“您开玩笑的吧？我们这次可是非除规隆重的巡回画展，选择的都是最TP的城市、最有影响力的展馆，可不是一般的什么学校礼堂、小展馆之类不入流的地方。在我们预定的这种展馆随便举办一个小型的个人画展都要十来万的，您这还打算参加全部七个站点的展览，要不是我们楚姐说您的画作的确不错，所以专门给了您一些优惠政策，只怕五十万都不止的！一两万……我真不知道该对您说什么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可我，我真没想到会需要这么多钱的。”夏小果的脸都涨红了，他握紧了手中装着他画作的袋子，嗫嚅着问道，“那如果，如果我只参加一个站点的，然后时间也短一点，宣传也少一点的话，您可以，可以给我优惠多少呢？”

“这样啊。”助理小妹意兴阑珊地翻了翻日程表，答道，“我刚说了，在这些展馆随便举办一个小型画展都要十来万，就算给你优惠，然后选价格最低的城市，最短的展期，再安排最小的那个厅，宣传什么的也都尽量从简或者不要……嗯，大概也要七八万左右吧。”

助理小妹每说一句话夏小果的脸­色­就更红一分，她说到最后，夏小果的脸红得都要滴出血了。他垂着头，都不敢再看那个助理，声音几乎要低如蚊吟：“七八万，是最便宜的了吗？还，还能，再优惠点吗？”

“我们这可不是在卖菜啊。”助理小妹把手里的资料收拾好，还是给了一个礼貌的笑容，“要不这样吧，您再考虑看看。我是觉得，巡回画展，关键就在于这个‘巡回’，如果您只参加其中一个站的展览，还选的不是北京、上衡样的大站，那意义真是会大打折扣了。难得我们楚姐这次愿意让您全程参与，这种机会，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有的。”

“我知道，我很感谢她！很感谢你们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也真的很想参加！只是这个费用实在……”夏小果有些艰难地开口，“那，那您能让我再考虑两天吗？”

“行，那您就再考虑考虑吧。”助理小妹利落地站起来，“不过您最好尽快做出决定，因为我们的名额已经快排满了，要是晚了，您就是愿意出这么多钱也赶不上了。”

“好，我会尽快答复您的！”夏小果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他手心里都是汗，也不好意思伸出去和别人握手，只能匆匆对助理小妹鞠了个躬，就转身狼狈地走了出去。

柯雅盈跟在夏小果的身后走出画廊，看着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小果，我们就还是参加所有站点的好吗？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伸手找你家里要？”夏小果猛然转过身，打断了柯雅盈的话。柯雅盈被夏小果吓到，连忙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夏小果看着柯雅盈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握紧了双拳，又松开，最后勉力地扯了扯­唇­角：“盈盈，对不起，我不该冲着你发火，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你别这么说啊！”柯雅盈急了，拉住夏小果的手，“小果，让我帮你好吗？现在我们就是需要一个机会！连楚月都说了，你的画真的很好！她都愿意让你全程参与了，我们还可以去做很多的宣传，说不定这次你真的就能一展成名了……”

“一展成名？”夏小果垂下头淡淡地笑了笑，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眸里已经平静无波，“走吧，回去吧。”

“小果……”柯雅盈拽着他的手，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画廊，再转过头来看着夏小果，眼神里都是恳求。夏小果垂下眼眸，避开柯雅盈的目光。他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纸袋，那几张薄薄的画纸，此刻坠在他的手心，如重千斤。半个月的不眠不休，努力追寻了近三十年的梦想和消……

“走吧。”他转过身，拖着柯雅盈，一步一步背离近在咫尺的画廊大门，一步一步背离，那个半小时前，他还在梦寐以求的，展翅翱翔的起点。

第二节

柯雅盈晚上回到家里，吃饭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柯母看到她那个愁眉不展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次出差太累了？要不要请两天假休息一下？”

柯雅盈摇摇头，踌躇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妈，咱们家，现在，有钱吗？”

“钱？”柯母愣了一下，“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是我一个同事，他们家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我，我想帮帮他……”

柯母的神­色­放松下来，点了点头：“是你们单位在号召捐款吧？这是应该的。那我明天给你去取吧♀同事和你关系很好吗？你想捐多少？”

柯雅盈看着她妈淡然的神­色­，等她妈把嘴里的饭都咽下去了，才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一定是捐，可以是借的。我，我和他关系挺好的，我，我想借，五十万，可以吗？”

“多少？”柯母还好是嘴里没东西了，不然真得噎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儿：“五十万？你开玩笑吧？这是你哪个同事？谁啊？我认识吗？”

“您不认识，就，就我一个挺好的同事。他真的挺急的……”

“但五十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啊！”柯母狐疑地看着女儿，心下一动，说道，“如果真是急用，那你把她名字和账号告诉我吧—账还快点，不然取现什么的还得提前通知银行。”

柯雅盈没想到她妈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顿时心下一松，说道：“不用转账，您就取现就行了，我们可以等的……”

“你们？”柯母放下手里的碗，声音沉了下来，缓缓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就我刚刚说的，我一个同事……”

“雅盈！什么时候开始，你学会对妈说谎了？”柯母不像柯父，她是很少对女儿疾言厉­色­的，但她真把脸沉下来了，柯雅盈的心里就开始害怕了。她垂下头，咬着嘴­唇­，半晌沉默不语。

“到底是谁需要这笔钱？”柯母又问了一遍，看见柯雅盈仍然闷不吭声的样子，她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孟洵？”

呃？柯雅盈愣了一下，抬起头正想开口，柯母已经自己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他，也不至于只差五十万。”

“嗯，其实是需要五百万的！”鬼使神差地，柯雅盈不知怎么就说了这句话出来。

“五百万？”柯母愣了一下，问道，“真是孟洵要？”

柯雅盈咬了咬嘴­唇­，不答反问：“那，那如果，真是他要，您愿意借吗？”

柯母有些惊讶：“真是孟洵要借？怎么，他现在资金周转不灵？那他打算借多久？”

柯雅盈想着夏小果前段时间日以继夜地努力，心下一横，点了点头，脱口说道：“就是他要。不过，应该不会借太久的吧。”

柯母皱了皱眉头：“你们俩现在还没结婚呢，他就让你找我们借钱，这……”

“这钱不是他让我借的！”柯雅盈已经把谎话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其实是我看他周转不灵，所以才想帮忙的，不然刚刚我也不会骗您说是同事要钱了。其实孟洵他压根就不想让我Сhā手这件事，是我自己看他现在实在太辛苦，实在看不过眼了，才想帮帮他的！”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心疼人了？”柯母看了女儿一眼，端起饭碗，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起来。

“妈……”柯雅盈看见柯母迟迟不表态，拖长了声音开始撒娇。柯母却没有没有理她，自顾自把一碗饭缓缓吃完了，才再度开口说道：“孟洵对你到底怎么样？你和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啊？”柯雅盈的神­色­一僵，“您好好的­干­嘛突然问这个啊……”

“他要不找我们借钱，我可以不问。但现在既然要我拿五百万出来，那我还不得问问清楚啊？虽然凭我们家的关系，找银行的人给他申请到这样一笔贷款也不算很难的事情，但毕竟是需要我们来担保的，总不能随随便便借五百万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怎么是不相­干­的人呢？”柯雅盈急了，“我现在怎么也算是他女朋友吧？难道真见死不救啊？”

“什么见死不救？他现在又还没成为你丈夫，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柯母瞪了女儿一眼，站起身来。柯雅盈跟着她妈站起来，却又被她妈按了回去：“好好吃你的饭，别瞎搅合了！他要真是我女婿，我还考虑考虑。你说你现在和他的事情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就急火火地拿五百万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赶着要把女儿塞给他呢……”

柯母边嘀咕着边拿着碗往厨房走去。柯雅盈看着她妈的背影，眼神一点点亮起来无论怎样，她一定要帮小果筹到这笔钱！

柯雅盈当天晚上就跑去找了孟洵。她这次和孟洵一起去市出差的时候，知道他现在正遇上资金短缺的问题，缺口大概在四百万左右。所以，她给她妈说的是五百万，就想着如果真能借到这笔钱，也正好可以帮到孟洵，这样也算是大家都能获益了。

因为孟洵筹办事务所的事情还处于保密阶段，所以柯雅盈不好去孟洵的公司，就在晚上去了他家。孟洵打开门看到柯雅盈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让她进了屋。

“这么晚来找你，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柯雅盈坐在沙发上，语气有些犹豫。虽然她事先已经想好了说辞，可真的面对孟洵时，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事？”孟洵闭着眼用手指按压太阳­茓­，看起来很是疲惫。柯雅盈踌躇了下，才开口问道：“你的事务所那边，资金问题解决了吗？

孟洵摇摇头：“还没有。”

“那……”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你大晚上的跑过来，总不至于是为了问事务所的情况吧。”

柯雅盈看着孟洵微微有些不耐的样子，咬了咬嘴­唇­，毅然决然地说道：“其实，我今晚过来，还真是有一部分是为了你的事务所的！”

“哦？”孟洵闻言睁开了眼眸，看向柯雅盈。

“是这样的，小果，他有了一个开巡回画展的机会，非常好的机会，但他急需一笔钱。嗯，大概，在五十万左右。可就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我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他筹到这笔钱的。所以，我就想从我爸妈那里借出这笔钱，但他们，并不知道小果的事情……”

“所以，你就对他们说这笔钱是借给我的？”

“不是我主动说的！是我妈她自己猜的！”柯雅盈连忙解释道。

“她相信了？还愿意借？”

“她起初也有些不相信，因为她觉得你不至于只差这么点钱。所以我给她说的是五百万，就正好把你需要的钱也包括进去了。我妈说凭我们家的关系，要贷出这笔钱并不难。如果这事真成了，那我就既可以帮到小果，又可以帮到你了！”

孟洵看着柯雅盈期待的样子，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打算怎么做？”

“嗯，我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怎么能让我妈同意帮我们贷出这笔钱。我妈说，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她是不愿意做这个担保的。但如果，我们两个真结婚了，那，那她就可以考虑帮这个忙……”

“结婚？”孟洵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是为了五百万就打算和我来次假结婚吧？”

“当然没有！”柯雅盈连忙摇头否认，“况且我就算真要和你结婚也不可能赶得这么急啊！我只是消你能陪我在我妈面前再演一场戏。因为听我妈的意思，她现在不想借钱，是因为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八字还没一撇，那如果让她认为我们以后肯定是会结婚的，那说不定，说不定她就愿意借出这笔钱了……”

孟洵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妥，你妈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糊弄过去的……”

“不试怎么知道呢？”柯雅盈恳切地看着孟洵，“她不会真的逼你和我结婚的！你只需要在她面前表达一下你的诚意就可以了！真的，我保证！我一拿到这笔钱，就可以陪小果去巡回画展了，然后你的资金危机也解除了。等几个月后我再回来，小果说不定就已经一展成名了，那个时候你肯定也能还出这笔钱了，至于剩下的五十万，我一定能在这几个月里筹到，到时候我绝不会让你没法对我爸妈交代的！”

“不是钱的问题。”孟洵打断了柯雅盈的话，“四百万的贷款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我只是暂时还在想别的办法，不想惊动我家那边。等这个坎过去，以后我的现金流畅顺了，就是帮你垫这五十万也没什么问题，但关键是你妈这一关到底要怎么过……”

“我妈其实一直都挺喜欢你的！现在我妈也就是的我们的感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所以才有些犹豫。但如果她知道了我们感情很好，我再对她撒撒娇，说不定她就愿意了！”

孟洵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再考虑一下吧。”

柯雅盈还想开口再劝，孟洵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柯雅盈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再和你联系。”

“那，好吧。”柯雅盈见孟洵已经下了逐客令，只得站起身，告辞离去。

第三节

孟洵第二天回公司上班，没看到童菲菲，便查了一下她的考勤记录，发现她竟然已经连续四天都没来上班了。在他的印象中，童菲菲一向都是很努力敬业的，除了上次宋萍生病，她还从来没有请过这么长时间的假，而且还是“事假”。他实在想不通，现在已经无亲无故的童菲菲，到底会为了什么事情休这么长时间的假？只是犹豫了片刻，孟洵就决定去童菲菲家里一探究竟。

孟洵去之前并没有给童菲菲打电话，所以当童菲菲打开房门，看到孟洵站在自己面前时，很是意外。

“你……”童菲菲刚说一个字就住了口，她的嗓子哑得根本不能听。孟洵皱起眉头，伸出手就抚上了童菲菲的额头，滚烫的热度让他顿时一惊：“怎么搞的？烧成这样还不去医院？”

童菲菲烧得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就推开了孟洵的手：“我重感冒，别传给你了……”

“传什么传？”孟洵不由分说地走进屋里，拿起床上的外套往她身上一披，拥住她就要往外走。

“我真的没什么，就是感冒了。我已经买了药，待会儿裹着被子出一身汗就好了……”

孟洵拿起童菲菲的包，压根就不听她的说辞，语气坚决得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余地：“自己走还是我抱你下去？选一个！”

“我……我自己走下去吧。”童菲菲看着孟洵坚持的眼神，知道是拗不过他了，只得穿好了衣服，和孟洵一起走了出去。

孟洵陪着童菲菲到了医院，一查体温她已经烧到了40度。医生打开病历本，问道：“烧了几天？”

“四天。”

“两天。”

孟洵和童菲菲两人同时开口，医生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到底几天？”

童菲菲抿了抿嘴­唇­，说道：“两天。”

医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是怎么烧成这样的？”

童菲菲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孟洵一眼，说道：“我那个，有点口渴，你能帮我去买瓶水吗？”

孟洵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点了点头：“我去给你买。”

童菲菲一直等到孟洵出去了，才轻声对医生说道：“我之前在医院给一个朋友守夜，连续三晚没怎么睡◎天在回来的长途汽车上累得睡着了，可能是受了风，就有些感冒。我昨晚已经吃过退烧药了，不过没能压下来……”

“烧得这么厉害哪能自己乱吃退烧药？”医生开了张验血的单子，就让童菲菲去缴费’菲菲刚走出医生办公室，孟洵就买完水回来了。孟洵找医生问了一下童菲菲的情况，听医生说童菲菲之前是因为给一个朋友守夜而导致疲劳过度，再受风寒所以才发高烧之后，他顿时就愣住了。

他想起这次在回来的路上，柯雅盈曾提到过，童菲菲去医院并不是她逼的，而是菲菲一听到自己住院的消息后就迫不及待赶过去的。还有在他住院的这几天里，他好像在恍惚间看到了童菲菲的身影，但他当时只以为自己是因为思念太盛而产生的幻觉，可现在看来，难道，那个人真是菲菲？但如果她真的这么关心自己，又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冷酷决绝？孟洵想起柯雅盈无意中的一句感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菲菲害怕再承受一次失去爱人的痛苦，所以迟迟没有勇气去接受一份新的感情。

孟洵找到童菲菲的时候，她已经交完费准备去验血了￠血的人很多，孟洵让童菲菲坐在外面等候区的凳子上，自己去给她排队，快排到了再打电话叫她过去’菲菲坐在等候区的角落里，手里捧着温热的雪梨水￠血室门口排队的人群熙熙攘攘，已经看不见孟洵的身影，可她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心安。

她垂着头，雪梨水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塑料杯壁传出来，她想起上次她痛经的时候，孟洵也是在她最难受的时候出现，一杯暖暖的红糖水，击浪她心底最后的防线♀样的温暖，这样的柔软，她原来是，这样的，眷念。

孟洵陪着童菲菲验完血，又拍了个胸片，医生最后确诊就是普通的受寒发烧，给童菲菲开了三天的吊针≯腾了半天，童菲菲终于挂上了点滴。她看了看时间，对孟洵说道：“我输完液可以自己回去的。你才回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才回公司？”孟洵盯着童菲菲眼睛，反问道，“你不是请了四天假吗？怎么会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回的公司？”

童菲菲愣了一下，错开孟洵的眸光，嗫嚅着说道：“我，我猜的。”

“猜的？”孟洵看着童菲菲低垂的睫毛，她的睫毛还在微微地颤抖，这样的胆怯而不安。孟洵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我就在这里陪你，你歇一会儿吧。”

“真的不用……”

“好了。你嗓子疼就别多出声了，听话！”

童菲菲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谢谢！”

说罢，她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孟洵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了童菲菲的身上’菲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不过她终究没有再睁开眼睛，只是略微将头往旁边偏了偏。

孟洵看着童菲菲烧得通红的脸颊，消瘦的面庞，微颦的双眉，心里像是被洒下了一把牛毛针，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收缩，那些牛毛针就深深陷入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不见伤不见血，只有绵延不绝细细碎碎的疼痛，随着血液慢慢流淌到他的全身。他真的不明白，她到底在拒绝什么？她究竟是在拒绝他的爱，还是在拒绝去相信、去期待一份新的感情？他不信她真的对他这样的付出无动于衷！可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更加勇敢一些，愿意和他一起努力、一起争取，他们幸福的未来？

孟洵一直等到童菲菲打完吊针，再陪她吃了点东西，才把她送回去。他刚回到公司，就接到了Paul的电话：“我今天去找了银行的刘经理，但他说现在他们行对我们这种小企业的贷款政策很紧，听他的口气，估计是很难了。”

孟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资金的问题。”

“哦？什么办法？”

“柯雅盈让我陪她在她妈面前演一场戏，表示我和她已经谈婚论嫁，然后由她妈出面找银行的人给我们贷款。”

“柯雅盈让她妈帮我们贷款？”Paul有些纳闷，“她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因为她正好也需要一笔钱，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可这个实在是……”Paul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迟疑地问道，“你喜欢的人不是童菲菲吗？那你这么帮柯雅盈演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我就是因为菲菲，才打算答应柯雅盈的这个要求。”

“啊？”Paul彻底被搞晕了，震惊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是想，赌一次。”孟洵拿着电话，走到了窗边，看着脚下的万丈红尘，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菲菲迟迟没有勇气从过去中走出来，但我实在不想，再看着她一个人撑下去了。”

那天，菲菲在他面前冷冷地说出那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时，他真是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真的想过放手，因为他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愿强求菲菲痛苦地和他在一起。可今天，他发现了菲菲对他的感情根本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决绝而冷淡，他发现他竟然还是有消的！于是他再次放纵了自己的奢望，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放手，他终究，还是想再试一次，再试试看，他能否获得命运一次幸运的眷顾。

“你这是，铤而走险啊！”Paul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才再度开口，“那好吧，我只能消你这次，能得偿所愿。”

挂断Paul的电话，孟洵就给柯雅盈打了过去，说愿意答应她的要求，并让她中午就将柯母约出来一起共进午餐。

孟母这天正好来孟洵公司附近有事，便想着可以顺便和孟洵一起吃个午餐。岂料等她来到孟洵办公室时，才听秘书小张说他已经出去吃饭了。孟母想起她刚刚走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看见童菲菲，便皱了皱眉头，问道：“你知道他中午去哪里吃饭了吗？”

“孟总去了御香阁，二楼三号包厢，这还是他刚刚让我订的。”

孟母点了点头，对小张交代道：“我中午过来找他的事情，你不用对他说了。”

“好的。”小张连忙点头，一位是董事长夫人，一位是她的顶头上司，她真是哪个都得罪不起。

第四节

柯雅盈的爸爸还在外地出差，于是孟洵只让柯雅盈约了柯母。他选的地方是本地最高档的餐厅，因为实在是订得太急，所以只订到了一间半封闭的包厢。他先去了包厢等候，见到柯母进来，连忙站起身，殷勤地为她拉开了椅子：“阿姨，请坐！”

“小孟来得这么早啊。”柯母浅笑着坐下来，虽然她的确挺喜欢孟洵这个准女婿，以前孟洵每次去柯家时她的态度也都很热络，但这次毕竟擎到借钱的事情，所以她脸上的笑容稍稍克制了一些。

“难得有机会请您吃个饭，当然是要早点到的。”孟洵也笑得很讲究，既没有露出谄媚之态，又充分展现了应有的尊重和适度的亲切。柯母笑了笑，没再说话。孟洵叫来侍者，把点菜本接过去再双手递给柯母：“阿姨，您看看？”

“你们点吧，我中午本来就吃的不多，你点你们喜欢的吧！”柯母摆了摆手，顺势将点菜本又推了回去，柯雅盈连忙笑着打圆场：“那就让我来点吧，反正我也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

柯母暗暗瞪了柯雅盈一眼，柯雅盈偷偷吐了吐舌头，躲开柯母的目光，垂下头翻开点菜本，做出一副专注研究菜品的样子，还不时和孟洵小声商量两句，孟洵一直帮柯雅盈托着有点沉的点菜本，耐心地等她做决定，眼神始终温柔而包容。柯母看见他们两个亲密无间的样子，­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延伸到了眼眸里。

上菜后不久，柯母就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小孟啊，我记得你比雅盈大三岁，是吧？”

“是的。”孟洵点了点头，笑起来，“前两天我妈还在催我呢，问我和盈盈什么时候把婚姻大事给订下来。”

“哦？你们家已经开始催了吗？那你怎么和你妈说的呢？”

“我说我也很想啊！”孟洵转过头，看向柯雅盈，眼底升起一抹宠溺和淡淡的无奈，“可我求婚都求了无数次了，盈盈就是不点头，我真是没办法了。”

“你求了无数次了？”柯母犹疑地看向女儿，“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那我又没有答应他，有什么好说的嘛？”柯雅盈故意皱了皱鼻子，“要不是您这次这么逼我，我们又等着这五百万救命，我本来还想多磨磨他的呢！”

“怎么成我逼你了？”柯母被女儿的话给顶得哭笑不得‘的事情既然已经被柯雅盈拿到台面上来说了，她也不好再装傻充愣下去，只能斟酌了一下，谨慎地开口说道：“这五百万，我也不是不愿意帮你贷。如果你们两个真打算结婚了，那我就当是把这五百万当做嫁妆送给盈盈，算作她和你一起投资这个公司了，也没什么。只是你们确定……“

“雅盈？”孟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柯雅盈闻声惊愕地站了起来：“孟伯母……”

“这位，是柯夫人吧？”孟母虽然很意外看到的竟然是柯雅盈，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并从柯母和柯雅盈相似的长相上猜出了她的身份。柯母果然微笑着站了起来：“您好，我是雅盈的妈妈，您是小洵的母亲吧？”

“是啊！哎呀您说今天这还真是巧了，这两个孩子谈恋爱谈了这么久，我们两个却还是头一次见面！”孟母笑容满面地坐下来。孟洵不知道刚才那五百万的事情他妈有没有听到，因为事务所的事情他一直都瞒着家里，也没有和他妈说过，所以现在他也一时不好开口，只能静观其变。

“是啊，我听说雅盈早就已经见过您和孟洵的爸爸了吧，这丫头从小被我们娇惯坏了，在外面有时也没个轻重，让您见笑了。“

柯雅盈听到她妈提起“她”去见孟洵爸妈的事情，不禁有些心虚。因为在孟洵他爸那儿，其实只有童菲菲以她的身份出现过一次。孟母看着柯雅盈尴尬的脸­色­，知道她可能是想起了之前让童菲菲冒名顶替的事情，便安抚地拍了拍柯雅盈的手背，微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我和孟洵他爸就是喜欢雅盈这个­性­格呢！倒是我们家小洵，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只管说他！我也经常提醒他呢，三十岁的人了，也该成家立业了，以后结了婚，要知道疼老婆，知道负责任！”

柯母听到这里，神­色­微微一振。听孟母这个意思，孟洵还真和她谈过婚姻大事？她想起孟母刚才看向雅盈时那掩不住的喜悦，甚至还亲昵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心里不禁有了几分把握，便展颜笑道：“您也太客气了！我听雅盈说，小孟对她很好的。刚刚他们两个还在说打算结婚的事情呢！”

“哦？”孟母听到这里倒真是吃了一惊。之前孟洵对童菲菲那份深情不悔她可是一直看在眼里，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和柯雅盈谈婚论嫁了？虽然心里疑虑重重，但孟母还是当机立断地说道：“是吗？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您看，今天正好我们两个当妈的也都在，那咱们就把这事给定下来？”

柯母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女儿：“盈盈，你现在是不是愿意答应孟洵了？”

“我……”柯雅盈这一刻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求助地看向孟洵，孟洵正准备开口，孟母已经褪下了手上的碧玉镯子，拉住柯雅盈的手迅速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一脸笑容地说道：“这是我做女儿时，我妈留给我的♀是真正的和田玉，也算是个传家的东西。我今天就把她送给你，消你和小洵以后，都能和和美美的！”

“啊？这怎么能行！”柯雅盈急得下意识就要把镯子往下撸。

“别乱来！”柯母连忙阻止了女儿鲁莽的举动，握住了她的手，抬起头对孟母笑道，“这丫头刚才害羞了，您别见怪！”

“不会的不会的！”孟母摆了摆手♀时，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孟洵终于开口了：“雅盈之前和我商量过，说不想办传统婚礼，所以我们两个，想出国旅行结婚。”

“不办婚礼？”

“旅行结婚？”

柯母和孟母同时开口，柯雅盈也愣了一下，但她这次的反应还算迅速，她立刻挽住了她妈的手，撒娇道：“是啊！我以前不是去过德国的那个新天鹅堡吗，那个地方真是太漂亮了！我一直梦想能在那里拍婚纱照呢！”

“德国新天鹅堡？”柯母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结婚是人生大事！怎么能由着你的­性­子乱来？你就算不问我和你爸的意见，也该考虑考虑孟家的颜面，怎么能这么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呢？现在政府不是正在提倡婚礼从简吗，我这也是帮老爸响应政府号召啊！”

“什么政府号召……”

眼看着局面就要闹僵，孟母连忙出来打圆场：“亲家，您就别怪雅盈了！我看这次主要是我们家小洵他思虑不周。”

说完，她故意瞪了孟洵一眼，斥道：“你就算是疼雅盈，也还是应该和两边的老人先商量一下，做事怎么能这么没分寸？”

孟洵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孟母又接着说道：“这样吧，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损害两家的颜面，又可以满足雅盈的心愿。”

“哦？”柯母的脸­色­缓了一缓，问道，“什么办法？”

“就是举办订婚宴♀样既显得隆重，对我们的亲朋好友也有个交代。那之后，小洵和雅盈想去旅行结婚，也就不会再显得很潦草了。”

柯母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先订婚也是应该的，那订婚宴的时间和筹办方式，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订婚宴就定在这个月二十八号吧？我正巧前两天才陪一个朋友专门去问过大师，大师说这个月二十八号是难得的即适合订盟又适合嫁娶的好日子，在这一天订婚再合适不过了！至于订婚宴的规格，就和正式婚宴一样！亲家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督促底下的人细细准备的，一定办得风光体面！”

“好吧。”柯母看了柯雅盈一眼，转头对孟母说道，“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现在离二十八号只有十来天了，还得麻烦您多费心，有什么需要和我商量的可以随时联系♀两个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多少有些思虑不周，我们两个只有多担待些了！”

“呵呵，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孟母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把孟洵的婚姻大事给定下来，真是去了她最大的一桩心病，于是她越发热情地对柯母说道，“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先让他们两个回去上班，我们再好好来商量一下？”

“也好。”柯母点了点头，对柯雅盈说道，“你和小孟先走吧，我和亲家再谈谈。”

“哦，那，我们先走了。”柯雅盈强撑出一个笑容，对孟母点了点头，就被孟洵桥手带了出去。

两人走出餐馆大门，柯雅盈刚坐进孟洵的车里，就急急地问道：“怎么办？我们不是真的要订婚吧？我还想陪小果去巡回画展呢！”

“我们要是不先演这场戏，夏小果的画展只怕就开不成了。”

柯雅盈听到孟洵的话，垂下了头。她知道孟洵说的是实话，但她还是很难接受。她扁了扁嘴角，都快哭了：“可是如果小果知道了我和你订婚的事情，哪怕是假的，他也肯定会受不了的！他说不定会气疯的……”

“不让夏小果知道不就行了？”孟洵有些受不了她这个样子，皱着眉头说道，“他不是马上就要去开巡回画展了吗，等他功成名就地回来，我们就可以分手了。”

“那万一要是弄假成真了呢？万一到时候我爸妈不让我和你分手了呢？”

“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对你爸妈说你现在不想和我订婚了？也不给夏小果办画展了？”

孟洵的问题让柯雅盈哑口无言，她一双大眼睛满含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孟洵。孟洵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先不说这个订婚能不能订成，就算是弄假成真了，我们也没说订了婚就马上结婚，你还的我以后不放你不成？”

“我不是的你……”

“那你的什么？我爸妈那边我负责搞定，至于你爸妈，从你一开始拿我当挡箭牌冒充男友的时候，这个炸弹就已经埋下了，迟早都有引爆的一天。”

“但我换男朋友和换未婚夫对我爸妈的刺激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这就是你要给夏小果举办画展的代价。”孟洵看着柯雅盈的眼睛，缓缓说道，“你要得到什么，必然是需要拿些东西去换的。你现在可以去对你妈说你不要和我订婚了，也可以告诉她我们两个根本就是在演戏。只要你确定，你愿意放弃夏小果的这次机会。”

孟洵说完就垂下眼眸，Сhā进车钥匙发动了车子。他沉默地往前开了一个街区，柯雅盈才再度开口，闷闷地说道：“我，我不放弃。”

孟洵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个答案，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次日上午，柯母带着孟洵去银行办了贷款手续，孟洵收到款后就立即转了五十万进柯雅盈的户头。柯雅盈拿着钱独自一人去找了楚月，她请楚月帮她隐瞒这笔钱是自己拿出来的事实，让夏小果以为是楚月看中了他的才华，于是对他网开一面，为他先垫付这五十万让他参加画展，等他回来后再慢慢偿还。

柯雅盈和楚月沟通好之后，就去找小果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夏小果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完全不能相信，他打电话给楚月时声音都在发颤。楚月在电话里对小果又进行了一番鼓励，并嘱咐他千万不要对旁人提及此事，以免其他参展人也提出类似的要求。夏小果自然是感谢连连加上保证一定守口如瓶，最后结束和楚月的通话时，他拿着电话半天都回不过神。

“我竟然，真的能参加这个巡回画展了？”夏小果看着柯雅盈，眼眸里还弥漫着不能置信的兴奋和生怕这一切都是梦境的脆弱。

“是的，你真的能参加了！”柯雅盈含着泪水走过去，抱住夏小果。没有人比她更懂得，这个机会对小果来说有多么重要，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小果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而曲折。所以，她怎么能让他放弃，放弃他最大的梦想和最深的执着？她怎么能忍心，眼看着他就因为残酷的现实而被迫埋葬他全部的意义和消？她爱他，所以，她会用尽自己的全力助他一飞冲天，展翅翱翔！

第五节

订婚的事情柯雅盈自然是在夏小果面前瞒得严严实实的，反正小果这段时间也在全心全意地准备画展，根本没有机会留意到外界的事情。可童菲菲这里就不同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整个公司已经从上到下都在议论孟二少要和书记千金订婚的事，她刚开始还以为是谣传，可后来看到孟洵被一位高层提及此事时竟坦然承认了，这才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这天下班后，她把柯雅盈约去了她家，问道：“你和孟洵订婚的事情不是来真的吧？是不是你们故意放出这样的假消息，好让孟洵更顺利地拿到那个外地的项目？”

“嗯，不是。”柯雅盈坐在童菲菲的床上，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我和孟洵，是真的打算订婚。”

“啊？”童菲菲愣住了，“你和孟洵，真的订婚？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柯雅盈在见童菲菲之前已经找过了孟洵，她抬起头看着童菲菲的表情，按照孟洵教她的话缓缓说道，“你不是拒绝孟洵了吗，他现在已经心灰意冷，打算一心发展他的事业了，这需要我的帮助，于是他就想和我订婚，因为未婚夫的身份肯定比男朋友更有分量，更能帮到他一些。而我因为要给小果开画展，得从他那里借五十万，所以我就答应了他，和他订婚。”

童菲菲顿时呆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柯雅盈竟然会给她这样的一个答案。她想过就算他们两个真要订婚，也必然是因为两边家长的压力太大而不得不暂时屈服，使出的权宜之计，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孟洵主动提出来要和柯雅盈订婚。

“那，那你以后不会真的还要和他结婚吧？”童菲菲结结巴巴地问出口，随即自己又很快地摇了摇头否定道，“我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你当然是不会……”

“我不知道。”柯雅盈打断了童菲菲的话，童菲菲惊愕地看着柯雅盈：“你的意思是，你还真的，真的想和孟洵在一起？”

柯雅盈失笑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想和孟洵在一起？我只是不敢去想，如果小果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有怎样的反应。虽然，我是为了他的画展才答应孟洵的，但按照他的­性­格，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来帮他。如果我不能和小果在一起了，那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既然知道小果很可能会因此而离开你，你怎么还去答应孟洵？”童菲菲着急地拉住柯雅盈的手，“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你怎么能这样随便地把它拿来做赌注？”

“一辈子的幸福？”柯雅盈抬起头，眼眸里水光盈盈，­唇­边却挤出一个微笑，“我一辈子的幸福，不过就是，小果能快乐。可你也知道的，对他而言，没什么比他的梦想更重要。”

童菲菲在柯雅盈走后，半天都回不过神。过了半晌，她才拿出电话，给孟洵拨了过去。

“菲菲？”电话只响了一声孟洵就接了起来，似乎他就守在电话旁边。

“我听说，你和雅盈，真的要订婚？”童菲菲握着话筒，说得有些艰难♀还是近半个月来，她第一次主动给孟洵打电话。

“嗯。”孟洵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掩饰，也没有解释’菲菲把话筒贴在耳边，话筒那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打电话过来，只是想找我核实这个消息吗？”过了良久，还是孟洵先开了口。

“我，我是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和雅盈真的订婚？”

“嗯？”孟洵的声音往上一提，“理由呢？”

理由？童菲菲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你知道的，雅盈爱的是小果，你要是真和雅盈订婚了，那小果肯定会很生气，他可能会离开雅盈的。而雅盈她，她也一定会很伤心，这样小果和雅盈两个人的幸福，就都被毁掉了！”

孟洵没有打断童菲菲，他一直耐心地听她说完，他以为她还没有说完，可惜，电话那头的沉默，再一次宣告了他的自欺欺人。

“所以，你打电话给我，你劝我不要和柯雅盈订婚，只是因为，你不想让夏小果生气，不想让柯雅盈伤心？那夏小果的画展呢？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让他办了？”

“不是……”童菲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扣着窗沿的手缓缓收缩成拳，“如果，如果你不和雅盈订婚，你能不能，先借她五十万？我，我会帮她一起还的！”

她帮柯雅盈一起还？孟洵捏着手机坐在车里，真皮的车座靠背，头一次让他觉得脊背发僵。

今天晚上，是他送柯雅盈过来的。从柯雅盈走进去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三个小时。他就在她家楼下，他看着柯雅盈进去，再看着柯雅盈出来，他看着她房间里的灯亮起，再看着她房里的灯熄掉。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甚至做好了她淡然地对他说一句“恭喜”的准备，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可以像这样，像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一样，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开口找他借钱，然后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会还的”！还？还什么？还那区区五十万，还是还他的这份自作多情，这份自不量力？

仰起头，孟洵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真的是，太可笑了！他以为，他拥有什么筹码？她的真心？她的真心，只是对柯雅盈，只是对夏小果！而他，只是路人甲，一个仅仅可以贴上“冤大头”三个字的路人甲！他以为，他凭什么来设这样的一场豪赌？他的真心？他的真心，根本就一文不值，卑劣不堪！他就算剖心挖肺，对她而言，也不过都是事不关己，不值一提！

其实从一开始，他设这个局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他早已疲惫得无以复加，毫无办法，他抛却了理智，这样铤而走险，以为能用最后一搏，来赌一个连他自己都知道很渺茫的奇迹。可终究，他还是输了，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孟洵？”童菲菲听到话筒那边没声音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菲菲。”孟洵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他透过敞开的车窗，看着不远处那一扇半开的窗户，他曾经以为，他已经近在咫尺，却原来，仍旧是隔了天涯。

“菲菲。”孟洵又唤了一声，语调却一分分地冷下来，像是疲惫到了尽头，再没有丝毫的生机和消，“菲菲，我一直都知道，你对人情深义重。可我现在，真的很恨你的，情深义重！”

童菲菲把话筒紧紧地贴在耳边，却不开口。她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把那股潮热从眼底一分一分地逼回去。楼下，仍旧是那辆银­色­的沃尔沃。她躲在窗帘的­阴­影里，眼眶被泪水挤得发涨，却仍是瞪大了眼，想从那扇敞开的车窗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童菲菲，你这么在乎夏小果的心情，这么在乎柯雅盈的幸福，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孟洵的声音，终于慢慢透出了刺骨的寒意，“我真是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结束，刺耳的马达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菲菲紧紧地拽着窗帘，看着那辆熟悉的车身带着决绝的速度，轰然离开她的世界。她拽着窗帘，缓缓滑坐在地上。她不可以挽留，她甚至连流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仰起头，她看着窗外那轮明晃晃的月亮，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亮的月光，亮得几乎要刺穿她的双眸。她仰着头，缓缓地闭上眼。她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仰起头，泪水就不会流下来。于是她就这样一直仰着头，仰得脖子都要酸了，仍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傻的想法，她就是觉得，只要是她心甘情愿放孟洵离开的，那上天就会放过他了。所以她不流泪，她不伤心，只要她不伤心，他就可以平安，他就可以幸福的，对不对？

第六节

童菲菲第二天就去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孟洵没有任何阻拦，甚至还督促人事部用最高的效率给她办完了一系列的离职手续。当童菲菲抱着纸箱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时，还没到吃午餐的时间。

“菲菲！”童菲菲抬起头，柯雅盈正一脸惊愕地站在她面前，“你这，这是要……”

童菲菲扯了扯­唇­角，把箱子往上略抬了抬，陈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辞职了。”

“辞职？”柯雅盈愣了一下，“那，那孟洵他知道吗？”

“就是他批的。”

“啊？”柯雅盈完全呆住了。

手里的箱子似乎太重了一些，童菲菲收紧双臂，把箱子抱得更紧了一些：“你是不是要去找孟洵？他在上面。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柯雅盈拉住童菲菲，想仔细看清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可童菲菲却垂下眼眸，避开了柯雅盈的目光。

“雅盈，让我走吧。”童菲菲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几乎像哀求。柯雅盈下意识就松开了手，童菲菲把头垂得更低，抱着箱子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

“菲菲！”柯雅盈的声音让童菲菲的脚步一顿，但她没有转身，只退不到两秒钟，就继续往前走去，再没回头。

柯雅盈咬着嘴­唇­，握紧了拳头，气冲冲地撞进了孟洵的办公室，连门都没关，就大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同意菲菲辞职？”

孟洵扫了她一眼，站起身关上房门，才冷声说道：“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注意你的身份。”

“见鬼的身份！”柯雅盈完全不领情，声音更加高了几分，“你昨天让我骗菲菲时，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菲菲的……”

“啪”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柯雅盈的慷慨激昂。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大理石笔筒，再看看眼睛已经变得血红的孟洵，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孟洵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走吧。”孟洵喘着粗气，撑着桌子站了好几分钟，才慢慢坐回凳子上，皱着双眉按压剧烈抽痛的太阳­茓­，哑声说道，“辞职的事情是童菲菲提出来的，就算你要问，也该去问她！”

柯雅盈动了动嘴­唇­，还想开口，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她拿出来打开一看，是童菲菲刚发过来的一条短信“雅盈，不要怪孟洵，是我自己坚持要走的。”

柯雅盈想起刚刚童菲菲一脸落寞的样子，再看看面前孟洵疲惫黯然的神­色­，真搞不懂这两人明明都放不下，为什么偏要弄成这样？

“孟洵，菲菲她其实……”

“不用再替她解释了。”孟洵对柯雅盈摆了摆手，“你们家的宴请名单呢？带过来没？”

“嗯？哦，带过来了！”柯雅盈这才记起她来找孟洵的最初目的，连忙从包里翻出名单递了过去。孟洵接过去之后随意地往桌上一放，就对柯雅盈说道：“我很忙，中午就不和你一起午餐了。

“可是……”

“我说了，我很忙。所以麻烦你离开，可以吗？”孟洵抬起头，他的语气很轻，但那沉郁­阴­厉的目光，明显表示出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柯雅盈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大理石碎片，咽了咽口水，终于什么都不敢再劝，默默地退出了孟洵的办公室。

柯雅盈从孟洵办公室出来之后，想了想，还是去找了童菲菲。她来到童菲菲家里的时候，发现她正在打包行李，便疑惑地问道：“你要搬家吗？”

童菲菲点了点头，柯雅盈更加诧异：“那你要搬去哪儿？”

童菲菲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贵州。”

“贵州？”柯雅盈瞪大了眼睛，“你好端端地去贵州做什么？”

“去支教。”童菲菲浅浅地笑了笑，“我当年，因为君安的事，没在那里呆多久就匆匆离开了，真是挺不负责任的……”

“你说什么呢？”柯雅盈见不得童菲菲这个强颜欢笑的样子，抓住她的手把她从行李箱旁边拉开，犹豫了半晌，问道，“要是，我不和孟洵订婚了，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童菲菲的眼瞳一缩，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我早就决定离开这里了，和你们的订婚没有关系。”

“可是，可是你怎么也得等到我订了婚再走吧！我，我还打算找你当伴娘呢！”柯雅盈被菲菲逼急了，便一时口快脱口而出道。

“伴娘？”童菲菲诧异地抬起了头，“你想让我给你当伴娘？”

“对啊！”柯雅盈现在就想先把童菲菲留下来再说，便点了点头，肯定道，“你既了解我又了解孟洵，还能帮我瞒着小果，我不找你找谁？订婚那天，我的手机肯定得让伴娘帮我拿着，要是你不在，万一小果打过来别人给我说露馅了怎么办？就算你要走，也不急在这几天的吧？我这次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绝不能功亏一篑，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啊！”

“可是，我曾经在孟洵家人面前……”

“那件事孟洵他妈早就帮我们解释过去了！”柯雅盈知道童菲菲说的是那次她假冒孟洵女友去见孟家人的事情，便摆了摆手，安慰道，“反正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帮帮我吧！除了你，我真的不放心别人，万一搞砸了，那就完蛋了！”

童菲菲垂下头想了半天，觉得柯雅盈的的的确有道理，订婚那天还真得防着小果打电话过来弄出什么岔子。叹了口气，她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就等你订完婚再走。”

柯雅盈怕童菲菲反悔，立刻就带着菲菲去了婚庆公司，把订婚宴的事一股脑都委托给了她，还每天都拉着她陪自己去挑首饰、试礼服，甚至在她和孟洵拍订婚照那天，都把童菲菲拽了过去。

孟洵刚看到童菲菲时还真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神情，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与她擦身而过，径自进了试衣间。

童菲菲站在角落里，看着镁光灯下孟洵和柯雅盈按照摄像师的建议微笑着摆出各种姿势。孟洵看向雅盈的眼神温柔而专注，­唇­边还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那样深爱而宠溺的样子，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在这世上最想守护的珍宝……那一瞬间，童菲菲几乎都有些恍惚了，觉得孟洵和柯雅盈他们根本就不是在演戏，而是一对彼此真心相爱的恋人。

“菲菲？菲菲？”柯雅盈的呼唤让童菲菲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拍完了。

“你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柯雅盈有些担忧地抚上了童菲菲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有。”童菲菲侧过头，避开了柯雅盈的手，“可能是光线太刺眼了，所以有些反应过度。”

“刺眼？”柯雅盈纳闷地扭头看了一眼刚刚他们拍片的地方，童菲菲站在这里，怎么都不会有她和孟洵直接站在摄影灯下感觉刺眼吧？

“我没事了∧完了吧，我陪你去换衣服？”

“哦，好的。”柯雅盈早就被小礼服勒得不行了，看了一眼童菲菲好像真的没事了，便点了点头，转身朝试衣间走去’菲菲跟在柯雅盈身后，低下头，偷偷地抹了抹眼睛。

短短几天一滑而过，转眼间就到了订婚的前一晚。柯雅盈去了夏小果家里，给他准备巡回画展的行李。

“这一包是给你带的药，要是有点小感冒或者水土不服的可以拿出来吃，但如果病得严重了一定要去看医生！”

“这一包是速溶咖啡和绿茶，都是小袋子独立包装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少喝，尤其是晚上就别喝了。”

“这一瓶是我给你买的辣酱，实在没胃口的时候可以吃一点，但不要吃太多了，免得上火。”

“这一瓶是我专门给你去医院开的安眠药，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再拿出来吃，每次只能吃半粒，千万别多吃……”

“好了好了！”夏小果有些哭笑不得地按住柯雅盈的手，“我只是出去几个月而已，你怎么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乱说什么！”柯雅盈听到夏小果的话眼眶顿时就红了。他是无心之语，可听在她的耳里却仿如不吉利的预言。

“好了好了，我不乱说。”夏小果叹了口气，抱住柯雅盈，“你一个人在这里乖乖的，等我办完画展回来，就陪你去见你爸妈，好不好？”

柯雅盈把头深深埋在夏小果的肩窝里，咬着嘴­唇­拼命地点头：“那你一定要，说话算数，你回来之后，要来找我，你一定要来找我！”

“傻丫头，我回来不找你找谁？”夏小果揉了揉柯雅盈的头发，“好了，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明天我到了第一站的地方，就和你联系。”

“嗯。”柯雅盈依依不舍地离开夏小果的怀抱，夏小果正准备拿外套送她出去，柯雅盈又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夏小果，“小果，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我只爱你！”

夏小果被柯雅盈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砸得一愣，不过他还是很温柔地抱住了柯雅盈，吻了吻她的头顶，浅浅地笑起来：“傻丫头，我也是。”

第七节

次日一早，童菲菲就去了柯雅盈家里，陪她化好妆换上衣服就一同去了宴会现场‖一时间，夏小果正坐在机场巴士的最后一排上，心潮激动地想着巡回画展的事情。

大巴车上正在播财经新闻，当听到孟氏地产的股票不断攀升时，坐在夏小果邻座上的一个男人得意地对他旁边的朋友说道：“看，这次我的内部消息可靠吧！早就说了孟氏地产的股票肯定要大涨了，这次让你赚翻了吧！”

“嘿嘿，那是！看来这市委书记的千金，就是值钱啊！”

听到“市委书记的千金”这几个字，夏小果被吸引了注意力。想起前段时间柯雅盈和孟洵的频繁接触，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他们在议论的这个人，是柯雅盈？

“那当然！”邻座那个男人的声音越发得意了些，“人家柯书记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你说值不值钱？你知道人家今天订婚是在哪里订吗？”

“在哪？”

“凯悦大酒店！”

“凯悦？怎么可能？那儿不是一般不办婚宴的吗？”

“傻了吧！一般不办婚宴，所以要办就办不一般的嘛！这次，人家可是包下了整个凯悦的大厅，还有外面的园林……”

“司机！停车！”夏小果突然的惊叫把邻座的那个男人吓了一跳，他有些不满地瞪着夏小果说道，“这又不是的士，你以为随叫随停呢？”

夏小果不理他，拎着行李一路冲到车的最前面，抓住司机的袖子就大声喊道：“我要下车！麻烦您停一下，我要下车！现在就下车！”

“行行行，您等等，我靠边！”司机没好气地把车停下。夏小果还没等车停稳，在车门刚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就挤了下去，拔腿往后狂奔。

“这是丢了什么啊？丢魂了吗？”司机看着倒车镜里夏小果瞬间就跑远了的身影，摇头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毛糙得不得了！

孟洵和柯雅盈这次订婚选的是中西结合的室外方式，碧绿的人造湖旁绿草茵茵，暮春时节气温不高不低，宾客们在景­色­怡人的室外轻言细语，倒是温馨又不失雅致。

童菲菲陪着柯雅盈坐在化妆间里，正在讨论待会儿要不要再补个妆，突然听到门被“砰”地一声撞开’菲菲诧异地回过头，就看见夏小果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

“小果，你，你怎么过来了……”柯雅盈惊愕地站了起来。因为只是订婚，所以她并没有穿雪白的婚纱，而是穿的一袭珍珠白的小礼服。

“你竟然，真的要和孟洵订婚？”夏小果一路狂奔而来，站在柯雅盈面前时，整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

“小果，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再听你的解释了！”夏小果的眼底满满都是不能置信的悲伤和绝望，“最开始，你和我说，你让童菲菲用你的身份假扮孟洵的女朋友，是为了应付你妈∠一次，你和我说，你自己假扮孟洵的女朋友，是为了帮他牵线搭桥。那今天呢？你就告诉我，今天，你是不是真的要和孟洵订婚？”

“我，我是要和孟洵订婚，但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你们都要订婚了！我还能怎么想？”夏小果往后退了两步，眼底的温度一分分降下来，声音里弥漫的都是痛楚，“昨天晚上，你还抱着我，口口声声说你爱的人是我，只有我！结果今天，你就站在这里，要和别人订婚！柯雅盈，欺骗我的感情，玩弄我的幸福，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很过瘾？”

“我没有！”柯雅盈的泪水终于被夏小果愤怒的言语刺激得漫出了眼眶，她急急拉住夏小果的手，哭得妆容都花了，“小果，我没有欺骗你！我爱的人是你，从来都是你！”

“那你为什么要和孟洵订婚？”

“因为她想给你办画展！”

孟洵的声音让夏小果回过头，他听到孟洵的回答，脸­色­顿时就僵住了。孟洵沉着脸走进来。刚才童菲菲急匆匆地跑去找他时，他还以为她是终于被他订婚在即这件事刺激到了，却没料到，她竟然又是为了柯雅盈和夏小果！

她曾经反对过他的订婚，却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不想让夏小果难受，还消他依旧能拿出钱来帮夏小果！她现在急匆匆地跑来找他，也不是因为的他，只是为了不想让夏小果难堪，还消他依旧能瞒着夏小果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帮助！

在她心目中，他的心情、他的感受，没有丝毫需要考虑的地方。她自始至终、全心全意，想保护、想帮助的那个人，都是夏小果！那个酷似宋君安的夏小果！

“孟洵，你……”童菲菲惊愕地拉住了孟洵，她刚刚明明求过他，让他千万别说出这件事的！

孟洵看了童菲菲一眼，心中的痛楚蔓延到咽喉，语气冷得可以结冰：“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也保护不了所有人！”

“菲菲，你让他说完！”夏小果激动地冲到孟洵面前，大声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办画展和你订婚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孟洵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办画展的钱是哪里来的？真以为是画廊给你垫付的？”

他摇摇头，眼神淡漠而冰冷：“没有哪个画廊会愿意给一个压根就没有任何资本的人做出这样的投资！这五十万是柯雅盈从我这里借的，而我借出这笔钱的条件就是要和她订婚！”

“什……么？”夏小果像是突然被戳破了的气球，整个人一下就颓了。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脸上满是泪痕的柯雅盈，“孟洵说的，是真的？你真是为了要给我办画展，所以才和他订婚？”

柯雅盈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不忍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咬着嘴­唇­，泪眼婆娑地看着夏小果。

“呵呵。”夏小果突然笑起来，他往后退了两步，几乎要退到门边，才踉跄着站住，笑起来，“原来，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我竟然要我的女朋友，靠出卖自己的婚姻，来实现我的愿望！盈盈，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卑劣而无耻吗？要靠放弃我们的感情，来发展我的事业？”

“不是！”柯雅盈冲到夏小果的身边，哭着拉住他的手，“小果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是我自己想帮你的……”

“可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夏小果甩开柯雅盈的手，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出人头地吗？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啊！”

柯雅盈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她再度拉住夏小果的手，哭得声噎气堵，泣不成声：“小果，对，不起，对不起！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也想，和你在一起的！”

“那就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夏小果终于没再甩开柯雅盈，还反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眼底重新聚集起炽烈的光芒：“盈盈，对我而言，没什么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这样委屈你自己！你这不是在帮我，而是在糟蹋我们的感情！盈盈，和我走！我去找你的父母，我去和他们说清楚……”

“站住！”孟洵两步跨到门口，拦住了他们。

“­干­什么？”夏小果瞪着孟洵，“我不需要你给我钱办画展！盈盈她根本不爱你，你让开！”

“不可能！”孟洵挡在夏小果面前，沉声说道，“你今天要是真的带走了柯雅盈，事情就没法收场了！柯雅盈她爸妈也不可能同意你这么胡闹的！你这么莽撞，只会把事情弄僵！”

“我由着盈盈和你订婚，我才是疯了！”夏小果气急败坏地推开孟洵，拉着柯雅盈就往外跑去。

外面的草坪上正好团一辆电动车，主人应该进去送货了，钥匙还Сhā在车上。夏小果扶着柯雅盈坐好，自己刚跨上去，孟洵就追了出来，挡在他的车头前：“你别这么冲动！我答应你，就算我和柯雅盈订婚，也绝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你的画展已经交钱了，你别辜负她们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我要怎么做不需要你教我！”夏小果沉着脸发动了电动车，马达声轰轰地响起，他的声音更大了一些，“你让开！”

孟洵不为所动，直直地站在那里。夏小果的眼神一分分冷下来，他稍稍把车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踩油门，猛地向前冲去

“砰”

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在最后一刻，童菲菲怎么突然就冲了上去，推开了孟洵。大家只看到一个淡蓝­色­的身影被撞得飞起来，然后重重地砸进了旁边的湖中。

“菲菲！”孟洵大惊失­色­，从地上爬起来连鞋都没脱就跳进了湖里面。电动车撞到童菲菲之后也侧翻在了地上，柯雅盈整个人都懵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拼命推着还呆在那里的夏小果：“救人啊！你快帮着救人啊！”

孟洵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当他在夏小果的帮助下把童菲菲从水里捞出来时，童菲菲还是已经没了鼻息。

“菲菲，醒醒！你醒醒！”孟洵扑在童菲菲身上，一下一下地给她进行人工呼吸、心肺复苏。四月底的湖水还很有几分冰凉。全身寒湿的他被风一吹，整个人都冻得发抖。

“菲菲，你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你给我醒过来！”他不停地按压着，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童菲菲仍旧沉沉地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反应。

“童菲菲，你不许死！我说过的，你要是敢死，我就和你一起死！你是不是要我陪你一起死？你醒过来，醒过来说清楚！“

“咳咳咳……”终于，童菲菲睁开了眼睛，可她咳出来的却是殷红的鲜血。

“孟洵……”童菲菲眼睛像是失了焦距，她迷茫地抓着，孟洵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孟洵，不要，死，我，我就是不要，不要你死。”

“好，好，我不死，我们都不死！”孟洵不敢再随便碰触童菲菲其它的地方，只能握着她的手，扭过头大声喊道，“救护车呢？救护车来了没？”

童菲菲猛然抓紧孟洵的手，孟洵回过头，童菲菲艰难地说着：“孟洵，我在乎的，我在乎你的幸福……孟洵，我，想保护你，我，想保护，的人，是你，幸福，我求你，幸福……咳……”

“菲菲！”孟洵眼睁睁地看着童菲菲喷出一大口鲜血，那样刺目而残酷的红­色­，弥漫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第八节

童菲菲被送进医院。肋骨骨折，肺部出血，再加上掉落水中时头碰到了湖底的石头，外伤感染引起发炎，孟洵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小洵，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这手术还有一会儿呢！”刚才童菲菲被撞飞的时候，孟母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后来她回去帮孟洵拿了换洗衣服，就赶来了医院。

孟洵摇摇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就在这里等她。”

“小洵……”

“妈，你就让我在这里守着，行吗？”孟洵抬起头，眼睛里通红一片。孟母看见他这个样子，只能叹了口气，抱着衣服陪着孟洵缓缓坐了下来。

整整四个小时，童菲菲才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孟洵几乎是在手术室房门打开的瞬间就冲了上去，可他张着嘴，才发现自己竟然恐惧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抓着手术床旁冰冷的护栏，一脸紧张地看着医生【在旁边的主刀医生取下口罩，淡然说道：“手术很成功，但病人伤势太重，失血过多，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进一步观察。”

“那，那我能陪着她吗？”

医生扫了孟洵一眼：“你要是想让她发炎感染，就穿着这一身陪着她。”

孟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想被电打了一般，瞬间弹开童菲菲的床边：“我，我这就去换！”

“哎哎，这里！”孟母连忙拉住了儿子，将手里的大塑料袋递过去，“从里到外都有，还有洗浴的东西，你让护士给你找个能洗澡的地方，洗­干­净了再换上！”

孟洵接过塑料袋，对孟母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就急匆匆地朝护士站跑去。孟母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已经多少年了，儿子没再对她说过这两个字？

孟洵用最快的速度冲了澡换好衣服，刚走到童菲菲病房那一层的楼梯口，就听见旁边的楼梯间里传来他爸的声音：“你不是说已经把这个女孩打发了吗？怎么她还会和小洵夹杂不清？”

“我也不知道突然会发生这种事啊！”孟母的声音有些委屈，“之前她明明都答应了我的，不会再缠着小洵♀次小洵同意和柯雅盈订婚，看她那个样子我也以为她放弃了，哪里知道会突然出这种事情。不过今天幸好有她，不然被撞伤的就是小洵……”

“她要是不在，说不定压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孟父不耐烦地打断了孟母的话，“你就不该让她还留在这里！我看她还真是个灾星，你说她命中带克真是一点没错……”

“砰！”的一声，孟洵撞开安全间的门，孟母震惊地看着他：“小洵，你怎么这么快就……”

“原来是你逼她离开我的？”孟洵的眼底溢满了悲愤和疼痛，“你怎么能那么说她？你凭什么那么说她！”

“住口！”孟父厉声喝断孟洵的责难，“你怎么和你妈说话的？她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为了这个扫把星，都做出来一些什么混账事？”

“混账事？”孟洵气急反笑，“我做了什么混账事？有你当初明明有老婆孩子，还搞大别人的肚子，最后还一走了之更混账吗？”

“你……”孟父气得扬起手掌就要朝孟洵打去，却停在了半空中。

“你没资格打我！”孟洵抓住了孟父的手，然后转头看着孟母，一字一句地说道，“妈，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是为了什么，哪怕众叛亲离，也还是要坚持把我生下来？如果，你当年真的是因为爱情，那你就该明白，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失去她一个人独活在这世上！”

“小洵！”孟母大惊失­色­，“你胡说什么呢？你疯了吗？”

“疯了？我要是不这么说，我才是疯了！”孟洵放开孟父的手，眼底是不容撼动的坚持和肯定，“你们根本不知道菲菲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她会克我这么荒谬的结论，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绝不是什么扫把星，反而是我的救星！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早已经死了一千次一万次！如果你真想让我好好活着，就不要再伤害她！”

孟洵盯着孟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不要再试图把我们分开，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再放开她！”

从那天之后，孟洵就没有再回过家。他让Paul给他买了一些面包和饮料，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童菲菲的身边’菲菲昏睡了三天三夜，他就守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许然听到消息从美国赶回来，才和Paul一起强行把孟洵按在童菲菲旁边的空床上，让他睡了一会儿。

孟洵只睡了不到一小时，就突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当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时候，守在菲菲病床旁边的许然都吓了一跳，愣愣地问道：“你怎么了？“

孟洵不理许然，径自扑到童菲菲的身边，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呼唤她：“菲菲，菲菲！”

“你­干­什么？”许然皱着眉头就想过去拉开孟洵，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孟洵的身体，就看见童菲菲的眼睫毛一颤，然后，竟然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孟……洵……”童菲菲的肺部受了伤，不能发声，许然是从她的口型中，猜出了这两个字。

“是我，我在这里，菲菲，我在这里！”孟洵抓着她的手，声音激动得发抖，“菲菲，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那里不舒服？有没有那里疼？”

童菲菲没有力气摇头，只能用温柔的眼神安抚孟洵。一连三天的不眠不休，孟洵的眼底布满了密密的血丝，下巴上也满是青黑的胡茬，她还从来没看过他这样憔悴落拓的样子。她的目光从孟洵脸上一寸一寸地掠过，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孟洵看着她的口型，跟着她一字一句地念道：“孟，洵，对，不，起……”

孟洵一愣，握着童菲菲的手陡然僵住，他的眼神疼得发颤，几乎要落下泪来：“菲菲，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不许你再说对不起！我告诉过你的，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孟洵的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收轮指，把童菲菲的手全都妥帖地埋在自己的掌间，才哽咽着继续说道：“菲菲，别听我妈乱说，你不是什么克星，从来都不是。你知不知道你救了我很多次？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带着你去开房，那天晚上，我难过得想毁了自己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了！五年前我们就相遇了，五年前你就救过我的，你知不知道？”

童菲菲听到这里，眼瞳一缩，许然也愣住了，五年前的那个人，竟然是孟洵？！

孟洵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愕然，仍旧肯定而温柔地说着：“还有上次在日本，要不是你劝我及时离开仙台，那我肯定会被海浪卷走，死无葬身之地。而这一次，如果不是你，那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就是我。所以你看，你怎么会是克星，你明明就是我的救星。我早就说过的，你是我的幸运女神。你要是真出事了，我还怎么活下去？菲菲，答应我，你要是真的要我幸福，就好好活下去，好好和我在一起，不许离开我，更不许再伤害你自己，听到没有？嗯？”

童菲菲不能说话，只能抿着嘴­唇­，看着孟洵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吻着。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引起肌肤阵阵的颤栗。她的眼眶被激得发烫，泪水静静地从眼角滑落到洁白的枕头上。

许然站在离病床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明媚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金黄­色­的光圈罩住了那一双相依偎的恋人，仿佛将所有的冰冷和伤害都堪堪隔开，只余下温暖和光明，涨满了他们的整个世界。

童菲菲昏迷的那几天，夏小果一直被关押在拘留所里。其实那天他并没有真的打算撞孟洵，他往后退了几步，本就是打算留出一个角度急转弯的，但他没想到童菲菲会因为的孟洵而突然冲上去，结果就­阴­差阳错地撞上了。

童菲菲出事之后，夏小果一直都心存愧疚，所以当盛怒之下的柯父叫来警察时，他没有作任何辩解就沉默地跟着警察走进了拘留所。

柯雅盈哭着求她父亲将夏小果保出来，但柯父反而要派出所秉公办理。夏小果坦承了偷驾和交通肇事的事实，虽然童菲菲后来让孟洵去派出所帮忙求情，也找到了那个电动车的主人让他不再追究，夏小果还是被拘留了十五天才得以释放。

夏小果被关在拘留所，柯雅盈则被她爸妈关在家里。她不吃饭，也不睡觉，三天之后，她就因为虚脱在家晕了过去。柯母把她送进医院，她醒过来之后仍旧不吃不喝，只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无奈之下，柯父把夏小果叫去了医院，他只对夏小果提出了一个要求：“让雅盈活着等你成为画家的那一天。”

三个月后，夏小果回到S城，这里，是他巡回画展的最后一站，就在楚月的画廊。

在画展的最后一天，孟洵陪着童菲菲去了画廊。三个月的巡回画展，让夏小果在国内崭露头角，不少媒体都将镜头更多地对准了他的画作☆大的一间展室正中央，从墙壁顶端，到接近地面的地方，整整五米的空间，铺开了夏小果这次的主题作品《晨光》。

夏小果单膝着地，跪在那幅巨幅画作前。他捧着一枚银白­色­的指环，举到柯雅盈的面前：“这是我用第一幅画作挣的钱买的，虽然它很小，但它代表了我全部的爱和消！我在这里发誓，我会尽我的全力，给你最幸福的生活！盈盈，你愿意相信我吗？”

柯雅盈含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对夏小果伸出手，看着她最爱的人，将那枚小小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她的指尖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夏小果握紧她的手站起身，金属指环清冽寒凉，可她的掌心，却温暖柔软。

童菲菲­唇­角含笑，静静地靠在孟洵身边，她的指间，也在前两天刚被套上了一枚铂金的戒指。

她出院那天，孟洵直接将她接到了自己家里，他扶着童菲菲在沙发上坐好，然后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两枚戒指，款型相仿，只是尺寸不一样。她仔细看那两枚戒指，稍大的那一个内侧，细细刻着“FeiFei”的花体字样，可稍小的那一个内侧，却什么也没有刻。

她疑惑地看向孟洵，孟洵把稍小的那枚戒指拿出来，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平宁：“菲菲，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忘记君安，所以，我没有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戒指上。我只是消，你能允许我，将君安对你的爱延续下去。君安，他用他的命，保你一生平安，我就用我全部的爱，守护你余生的幸福。”

之前已经有过三次，他对她的深情表白。

第一次，他将她从呼啸的车流中扯出来，她冷漠以对，只同意假扮他的女友，他却那样执着地对她说，童菲菲，我喜欢你，你可以当假的，但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第二次，他在滔天灾难发生的瞬间紧紧地拥着她，不顾自己血流满面也要保护她的安全，她沉默以对，他却那样坦然地对她说，菲菲，如果世界只剩下最后一秒，那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你相守在一起。

第三次，他陪她一起安静地坐在生死边缘，她心如死灰，一心只想着给君安殉情，他却那样深情对她说，菲菲，如果君安的死，会让你痛不欲生，那你的死，又让我，情何以堪？

现在，他握着她的手，在被她那样深重地伤了之后，他仍是这样坚定地握着她的手，对她说，菲菲，你不用忘了君安，只要给我一个机会，将君安对你的爱延续下去。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刻在属于他们的誓言上，只为了能让她，坦然接受。

她的痛，她的伤，她的念念不舍，她的辗转难忘，他都明白，他比谁都懂，却仍是这样温和地选择了包容，选择了接受，只因为，他想给她，余生的幸福。

童菲菲静静地靠在孟洵的怀里，让他暖暖地拥住她，看向面前这幅巨大的画作。

白如天堂的颜­色­上面，铺开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那样细密而浓稠的温暖犹如晨光，涨满了她眼前的整个世界。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笑容，用那样温柔的眼神，诉说着最深情的愿望

爱如晨光，消永恒。

菲菲，请一定要，幸福！

（全文完）

如果，我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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