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正寻不禁透过电梯两旁的镜子打量着她的侧脸。
也许是化妆产品太过于发达,从这个距离看去,她有一副细致的肌肤,一头长发盘在后脑上,露出了颈部的迷人曲线。
她不算高,但也不能称矮。
再美的女人他都见过。值得他去打量对方的并非是这些表象,而是来自她身上的那丝“寂静÷。
亲切可人的笑容常驻在她脸上。
然而传到他的眼里,却冰冷得像山泉。
“十二楼到了。”
她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想法。
舒正寻醒神,整了整思绪,向前走了两步,等待电梯门开启,同时也透过电梯的不锈钢镜面看见了她胸前的名牌。
──徐芷歆。
的确,是新来的人。
他没见过这个名字。
“上班愉快。”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她脱口而出。
舒正寻一愣,侧头看了她好一下子。
他打赌,一定有人要她记住某些员工的长相。
“……我尽量愉快。”
语毕,他笑了一笑,跨出电梯。
那个怪异的电梯小姐并没有在他的脑海中停留太久。
愈接近午夜,他的工作就愈是繁忙。只要一忙,杂绪就靠近不了他。
“正寻,三号桌还有两杯长岛,送了吗?”
张义睿的声音传进耳里。
“送了。”
他应声,手上还在忙着另外两杯沙瓦,以及一杯B-52.
“八桌加点三瓶黑啤,你忙完送一下。”说完,张义睿端着两杯酒,又钻出吧台。“那三瓶我已经记在单子上了,别重复记。”
“好。”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杯即将完成的B-52之上。
B-52不是那种只要把酒倒进去搅一搅就可以完成的一杯酒,一个闪神就可以让它变成25-B.
变成什么也不是。
忽然,一个身影坐上吧台。
通常只要有人一坐上吧台,下一秒就是会直接向吧台内的酒保发出请求。
“Orange
一个女人的声音。
舒正寻愣了一下。这杯酒不是没人点过,而是没人会用这个字眼来点这杯酒。他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啊……”
就算无法平空回忆起某个人的长相,但是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往往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对方。
是那个付了他八千块的女人。
他认出了她。
同时,B-52也变成25-B了。
“Shit!”
满溢出来的牛奶酒,让舒正寻不自觉地咒骂了一声。
对方想笑,却也忍住不笑。
“有必要这么这么激动吗?大不了我换一种酒喝不就得了。”
“不是……”他赶紧抓来抹布,擦拭了几圈。“我只是很久没听见它的原文名而已。”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叫它,”她耸耸肩,想了一下。“橘花?还是……”
“理论上……”他笑了出来,拿出另一只干净的杯子,重新他的
舒正寻的话让她笑了出声。
“不过,在我为你完成‘掬花’之前,让我先搞定这杯烦人的酒。”
他向她使了眼色,然后讨回了该有的注意力。
为她递上那杯橙花的时候,仅仅是三分钟之后的事而已。
“很久没看到你了,从上一次之后……”一句问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交际话。“三个月有了吧?”
“三个月?”
她拿起冰凉的玻璃杯,啜了一口杯中酒,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杜松子香。
“我记错了吗?”他反问。
“容我提醒你一下,”她将杯子放回了杯垫上。“三个小时前,我们才刚见过面而已。”
舒正寻皱了眉。三个小时前?
三个小时前他在哪里?不就是已经在上班了吗?
女人见他一脸疑惑,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你的辨识能力这么差。”
她说着,伸手在口袋里拿出什么,往吧台上一放。
那是一只铜制名牌。
上面印着“徐芷歆”三个字。
舒正寻怔怔的,他三个小时前确实是见过这个名牌,就在门外的那台电梯里,和她一对一。
他抬头再仔细看着她。眼前这张脸脂粉末施,他在脑海中替她上了妆,也搭上了那套制服。
的确,两者之间是有那么几分神似。
但是他压根儿没想过,那个喝得烂醉、出手海阔的女人,竟成了这里的电梯小姐,还在半夜十二点跑来这里点上一杯“掬花”。
“想起来了吗?”她扬起一抹微笑。“我知道你偷瞄过我的名牌。”
舒正寻不免尴尬了几秒。
一向都是他在调侃人居多,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被别人揶揄过。
“所以,这代表你一直在注意我的眼神落在哪里?”
他当然不能示弱。
“服务第一,总是要留意客人的一举一动。”
“好一句‘上班愉快’,”他睇着她看。“你知道我不是客人。”
徐芷歆耸耸肩。“在电梯里的一律是顾客。”
舒正寻却笑了出来。
他放弃了,这样扯下去辩到天亮也分不出输赢,这女人还是喝醉了比较可爱。这是他的结论。
忽然,他想起了比输赢更重要的事。
“啊,对了……”
他拿出那一直被压在笔记本下的七千零四十元,递到她面前。“上次你多付了不少。”
“那叫小费。”显然她拒收。
“小费几乎是消费金额的九倍?”他皱了皱眉,似笑非笑。“抱歉,我没见过这种小费。”
“你这不就见到了?”她扬眉,又啜了一口橙黄|色的酒。
“我有拒绝的权利。”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是我认为应得的,我当然可以不收。”
她坚持,他比她更坚持。
徐芷歆盯视着他好一会儿,道:
“这样好了,不然我折算成这杯酒,”她摇了摇手上的杯子。“扣掉上次的消费,刚好可以折成四十四杯……你所谓的‘橙花’。”
舒正寻愣了一下。
她是随便计算,抓个大概的数字,还是她已经料到他会退还给她,所以事先想好“解决方案”?
同时,他也在脑中思考着这个数字的正确性。
“别想了,”她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相信的话,我不介意你拿计算机来算个清楚。”
“既然你都这么有自信,我没道理不相信你。”
他低头笑了一笑,计算式的答案这时才在他脑中浮现。
七千零四十元,确实是四十四杯“橙花”的价值。
“你很擅长算数?”他问。
“与其说擅长,不如说是习惯计算。”
电梯小姐会习惯计算?
舒正寻已经开始在猜测她先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了。
“我以前是数学老师。”她看出了他心里想问的。
“老师?”
舒正寻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神。“唬我也得装得像一点。”
也许他无法像张义睿那般铁口直断,看出她是不是死心塌地型,但至少他还分得出来那双眼神是不是在说谎。
徐芷歆浅笑,没有正面回应。
她忽然瞥了一眼手表,拿起杯子仰头一口气饮尽。
“我该走了,”她将那只见底的玻璃杯摆回桌上。“明天还要服务大众。”
舒正寻没有阻止,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
“还剩四十三杯。”
话落,徐芷歆站起身,没有道别,没有晚安,转身就走出大门。
待那扇门阖上之后,舒正寻才发现,她刚才摆在桌上的那只识别名牌……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她给遗忘。
徐芷歆……
他读着那三个字。
像是被半强迫似的,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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