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川藏 > 第1章 圣地川藏(1)

第1章 圣地川藏(1)

我们已经开始忘记冰川了。

这时谁也没有想到蛇。想到那种­阴­冷的、鳞片雨打树叶一样沙沙作响的蛇。

单身女人打开旅游指南,指着一幅彩­色­照片说:“怎么没有看见这种杉树。”

从照片上看,那是和紫杉没有多大差别的一种杉树,学名麦吊杉。是地球纪年的某一古老的地质年代残存下来的孑遗植物。这是该旅游区除冰川、温泉外的又一自然景观。我们已经处于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度。壮观的冰川叫我们忘记了这种杉树。我们是不再愿意为一睹其风采而回到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度。

这是个小小的遗憾。

我们在云杉下躲避阵雨。

没有谁能断定这是短暂的阵雨,同时却又都相信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给我们明亮灿烂的冰川之行留下一点幽深而潮湿记忆的阵雨,于是话题也转到一些和这种­阴­湿有关的东西:某种心境,某些流派作品中的中央部分……话题跳跃,展开,中止,又一次跳跃。我们还谈到某类苔藓,一些蘑菇,甚至是远在异国的种类繁多的蜥蜴。只是依然连想也没有想到蛇。

雨停了。

重新上路时,我们的兴致又高涨起来。雨水的浸润使小路更加柔软。我们喜欢这样的道路。道路引着我们缓缓以一种髙度下降到另一种高度。森林似乎变得稀疏了一些,前途又变得明朗一些了。

我们心情愉快,就要遇到蛇了,却没有一点预感。

路旁一株鹅掌楸出现了。这是植物带变化的标志。这第一株鹅掌楸被斫去了一大片树皮,露出象牙­色­的木质,上书红漆大字:距二号温泉营地1km就在这里,道路离开平缓的泥土肥厚的山脊,绕着之字形向深邃的雾气蒸腾的峡谷急转直下。路上布满石头,植被也因为桦树与杉树渐渐稀少而显得杂乱无章,灌木丛中杂草丰茂。好在太阳出现了,带着一片淡淡的金­色­。然后,我们嗅到了温泉上浓烈的硫磺味道,接着,从绿树的缝隙中望见宿营地木屋那些富于异国情调的尖顶。我们叹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坐下来在这一天最后的阳光下休憩,并把旅行袋打开,把最后一点­干­粮、饮料拿出来分享。从二号营地到一号营地的行程就是在温顺而矮小的山地马背上了,坐在这里,身上感到阳光淡淡的暖意,听到在营地里等候我们的马匹映咴的嘶鸣声。

于是谈动物。

关于马。话题跳跃一下,就说到了蛇。是江边人先说的。他在云南当过兵,种过橡胶,因此见过许多名目繁多的蛇。当然还有他家乡水边水­性­很好的一种蛇。他既熟知水边的情形,在山里表现也不差。山里人有点自己被比下去了的感觉。江边人说:这种雨后初霁的时分,蛇就要出洞了。他把蛇攻击人和人被蛇紧紧缠绕的情景描绘得相当细致。妻子一脸娇柔胆怯的样子,一双手蛇一样缠绕住丈夫的腰肢。而坚强的,或许把坚强表现得有点过分的单身女人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在风摇动草丛发出类似于某种冷血动物伏地蜿蜒的声音的时候。这时,她又发现了一种新的叶子,一种酸枣类灌木的叶子。单身女人已经在她的日记本中夹进无数的叶子了。她站起身来,在路边徜徉,终于还是缺乏踏进草丛的勇气。因为谈到了蛇,草丛里就暗伏危险了。山里人站起来,他不相信这里有蛇,却做出不怕蛇也不怕别的任何东西的样子,踏进草丛,采下那片形状和枫叶有点类似带点毛刺的叶子献给了坚强的女士。

这时,蛇出现了。

蛇就从山里人跨出草丛的地方尾随而出。它的三角形的翠绿的头抬起来,搭到一枝横斜的牛蒡上。这时,仿佛有一台空调机开动了,我们都感到了飕飕作响的冷气。大家惊呼蛇的时候,山里人明知是蛇,但脸上依然保持着给女士献上叶子时的勇敢庄重的样子,淡淡地说:“那是蜂鸟。”

丈夫把妻子挡在身后:“屁!热带才有蜂鸟。”

蛇就在那里,它把头从草棵上挪下,慢慢爬到路的中央,就停了下来。它的身子也是翠绿­色­的,上面有一道道银环,像一条丢弃的绕着银丝的绿­色­绸带,年轻女人们用来束发的那种绸带。

三个男人捡起了石头,向蛇砸去。开初那些石头都砸偏了。石头堆积在蛇的四周,足够给它砌一座很像样的坟墓了。蛇从石头中间昂起头来,口中咝咝有声,还吐出两条长长的信子。两个互相不太欣赏的女人紧靠在一起了,夕阳把她俩亲密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三个男人手握石头,一点点缩短着和蛇的距离。石头落在了蛇身上,这下,它打算逃跑了,它害怕人了,可惜被打中的那一段和石头一起陷进了地里。又一块石头落在它头上,它扭动一下还可以扭动的那段身子,死了。

江边人说这种蛇剧毒,被它咬了,人迈不出十步。

大家都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丈夫说:“吓一吓后面的人。”

山里人说:“特别是女人。”

于是,那条尺多长的死蛇给挂在路边的树枝上,挂在人不至于碰到但和眼睛平行的那种位置上。让后面的女人也失声尖叫,让后面的男子汉们背上出点冷汗吧。这样可以使人兴奋,驱除疲劳。做这件缺德事时,三个男人惬意地享受着两位女士亲昵的咒骂。

重新上路时,单身女人讲了一个关于蛇的故事。故事是从《奥秘》画报上看来的:一个阿拉伯贝都因牧人在沙漠里打死了一条蛇,当夜,皓月当空的时候,大群蛇前来报复,前赴后继攻击牧人的羊群和帐篷,到月落时分,羊群死绝,临死的牧人看到蛇组成一条黑­色­的溪流,波动起伏。

“这种习­性­是它们从人类身上学来的。”有人用客观的腔调说。

“我们也会受到同样报复吗?”

“那就有许多游客,那些没打蛇的人也陪着我们牺牲了。”

“不准说了!”

妻子捂紧耳朵尖声叫道。我们也立即止住了渲染恐怖的话题,转而用打死一条其实并未向人主动攻击的蛇是否符合人道主义,是否有违绅士风度,是否违反动物保护法来自我调侃,来掩饰刚才的失态。

第二条蛇出现了。

山里人先发现了这条蛇,一股冷气飕飕地爬上脊梁:“蛇!蛇……”大家立即止住脚步。走在最后的单身女人没有看到蛇,她以戏谑的口气问:“复仇的蛇吗?”

那条蛇从路坎上下来,身子带下来一些疏松的石头和泥沙。这是一条颜­色­与银环以及头部的形状都和刚刚打死那条一模一样的家伙,只是更粗更长,它从从容容地从路坎上下来,来到大路中央,然后举起了脑袋,两腮不断地鼓动。我们还看到了它细小而凶气逼人的眼睛,看来,它是准备向我们攻击了。

“糟了,那条蛇的妈妈!”

大家嘴里都发出了惊恐而又凶恶的喊声。三个男人扑了上去,用石头、木棍疯狂地击打,等我们住下手来,蛇已经不复蛇的形状而变成一团­肉­酱了。我们周身像是和老虎狮子搏斗了一番似的大汗淋漓。

妻子哭了。

单身女人在尽力克制不要颤抖。

这里离营地已经很近了。温泉上的硫磺味更加浓重,并且还听到人们扑进温泉游泳池时欢快的叫喊。山里人仍在努力回想棍子是怎么来到手上的。棍子光滑而结实,十分凑手,完全不像慌乱中随手折下的一段枯枝。他用询问的眼光扫视每个同伴,他们都认真地摇头。棍子上粘着一点淡淡的血迹和几片鳞甲。

江边人身上渐渐显出军人的姿态:“解除警报,出发。”他挥挥手,走在了前头。那对夫妻和单身女人走在中间,山里人殿后,手里的木棍上蛇鳞闪烁银光。

江边人走在前头,小心而警惕。我们的人都在模仿他的动作。他环顾四周的姿势,举手投足的姿势。这有点像喜剧片里显得夸张的镜头里一支身份不明的鬼鬼祟祟的队伍。

他的手举起来了,示意停步。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