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帐中,李世民甩掉披风,回身端坐在帅位上。他见我仍是呆立在一旁,便伸手拉过我,将我按在他左手边的侧座上:"明,你也坐下。"
"嗯。"我应了声,也坐了下来。
半炷香不到,众将领已齐集在中军帐里。
我抬眼看去,居然在其中看见李元吉。他也望见了我,冲着我阴阴一笑。我顿时心中一寒,全身汗毛倒竖,冷不防有人伸手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明?"
"嗯?"我怔了一下,抬头看去,随即惊喜交加地叫道,"罗大哥,徐大哥?!你们,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眼前的人正是罗成与徐茂公。
"我们已是李唐的将士,自然在此。"罗成轻笑一声,而后敲了敲我的头,"你呢,又为何在此?"
"我是因为……"
我才想开口,李世民在旁却忽然重重地干咳了一声,硬是截住了我的话头:"前方战事紧急,你们有话,稍后再说。"
"是。"罗成与徐茂公立即向李世民拱手施礼。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寻位坐下。
李世民先扫视了一下正襟危坐的众人,这才问道:"无忌,这几日战事如何?"
"洛阳为隋朝东都,城墙坚固,防守严密。"边上一个穿蓝袍的男子起身答道,"我们强攻数日,仍是无法攻克,而后便依照殿下先前定下的计策,用’蚕食’的方法将洛阳团团围住,再派兵将洛阳周围的城池一座一座扫平,同时截断王世充的粮道,将洛阳彻底地孤立起来。"
无忌?他应该就是长孙无忌吧?被李世民评价为"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的长孙无忌,也是长孙无垢的哥哥--想到这儿,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李世民颔首:"眼前的这场战,乃是一场持久战。若我们一味强攻,只会损兵折将。不如围困至王世充粮尽援绝,使他自行崩溃,或被迫出城开战,那我们便可将他们一举歼灭了。"
"我以为如此太过费事。"副座上的李元吉咧着嘴说道,"围困至粮绝?那得花多少工夫啊?就怕旷日持久,军心都会涣散……"
"夺取洛阳,止于息兵,而围困则可以做到兵不血刃。"李世民轻言慢语,"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上策。"
其实我心中很清楚,李世民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并不可行,他也并不打算如此做。他是算准了王世充被重重围困,不敢轻易出城应敌,而唐军因前次大胜刘武周而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士气正旺,所以他有足够的实力和任何对手抗衡。如果王世充胆敢率军出击,李世民必定会不遗余力地给他以迎头痛击,坚决地和他进行一场又一场恶战,逐步削弱他的精锐主力。而倘若王世充一直这样与唐军拼耗实力,那无疑是十分愚蠢的,因为郑军的兵马粮草都局限在洛阳这一座孤城里,长期对峙下去,只会越来越少。而唐军有后方做支援,实力非但不会减弱,只会越来越强。
另一位儒生打扮的人说道:"就怕王世充联络上窦建德,倘若他们联手,我们便有麻烦了。"
李世民再次点头:"房兄所虑不无道理,窦建德确实也是一大患。"
房兄?那人应该是房玄龄吧?想起他家中那个千古风流一坛醋的妻子,我莫名地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殿下,其实我们也不必过于忧虑,洛阳城北虎牢关是东都要塞,凡来洛阳的人马,必要经过此处。"随即便有另一个身穿灰色锦袍的男子说道,"我们可以先派精兵攻下虎牢,截断窦建德增援洛阳的路,也可以借机在虎牢设伏,将窦建德连同王世充一并消灭,这岂不是一箭双雕?"
"呵呵,如晦向来最是沉默寡言,却不说则已,一说必能一矢中的,做出的决断往往都是明智之见,"李世民轻笑一声,转头看着那人,"凡有不能决断之疑难,只要请教于你,便能迎刃而解。"
房玄龄、杜如晦--若说唐朝的良相,首推房、杜。我支着下巴在旁细想着,史书上早有记载:杜如晦长于断,而房玄龄善于谋。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同心同力辅佐李世民。
早听说李世民手下人才济济,文武皆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边想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帐中的众人,不期然瞥见刘文静怨恨的目光。
我心中立刻一凛,怨恨?刘文静为何会有这样的目光?他怨恨的又是谁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渐渐有些明白了。攻下长安后,李世民便收罗门客,广集人才,身边才俊无数,比起在太原时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一来,李世民当然就疏远了刘文静,两人已不是当年在晋阳时那般的心腹密友了。而刘文静在李世民心中的位置也慢慢被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这三个人所取代,这怎能叫他不恨?李世民固然不再是昔日的李世民,刘文静恐怕也不是当年的刘文静了……第66节:第七十六章 大战在即(4)
古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伴在君王左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与刘文静在太原早有交集,也算是旧识了,多少有些情分在。想到这儿,我不由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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