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当然不可能像贺内干这样用这种法子去羞辱人,她接了崔家的帖子,也照着时下洛阳中前来走动的各家权柄大小来安排位置。
北朝比起家世,更多是比谁家权势大小和军功。
贺霖坐在崔氏身旁,终于是见到了传说中的她舅舅家的人,前来拜会的乃是崔晤的妻子郑氏,郑氏出身荥阳郑氏,乃是大家娘子,在占了绝大多数的鲜卑主母娘子里,端得是突出。
郑氏坐在一众前来拜会的娘子里,不骄不躁面上带着矜持的微笑,举止也是恰到好处。就是有人前去挑拨,郑氏只是装作听不懂鲜卑语的样子,倒是让对方闹了个没趣。
贺霖在一旁瞧着,也颇有感叹。
崔氏和几个娘子说完话之后,才让人来请郑氏坐到她身旁去。
毕竟人这么多,自然要照顾和贺内干交好的那些鲜卑官属的家眷。郑氏被请来,相互见礼之后,坐上榻。
说了会话后,郑氏嘴唇微动不知道说了什么。贺霖望见崔氏面上一僵,而后双眼便有些泛红。
贺霖眉头一皱,她听不到郑氏说了些什么。从崔氏方才的表情来看,好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让人将站在郑氏身后的那个侍女换一换,问一问郑氏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
一名侍女过了会俯身在她身旁耳语了几句,这下轮到贺霖脸僵了。
郑氏说的,好像是个女子的小名。
难道崔家还真的想把这门亲戚给认回来?
贺霖心里有些好笑,就是崔家想将崔氏认回,多一门贺内干这样的亲戚也不是奇怪的事情。毕竟如今他们已经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年在怀朔镇上默默无闻的镇户,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和郑氏说完话以后,崔氏的面色十分疲困,那些娘子们今日也不止要拜访贺内干这么一家的,于是众人纷纷告辞而去。
“阿霖,送送郑娘子。”崔氏靠在手边的那弯凭几上说道。
那么多人不送,偏偏送那位娘子,这里头的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贺霖脸上险些抽成一块,她对崔家当真是没有半点感情的,更别提当年还有那么一桩事情在。心里不爽归不爽,她还是老实从榻上下来,亲自去送郑氏。
郑氏见了贺霖,面上露出点点惊讶,而后又是笑得祥和,“好孩子。”
那一句好孩子听得贺霖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送走了客人,贺霖回到崔氏那里,崔氏一手支着额头,面上露出疲惫,见着贺霖来,她放下额头上的手,“我先去休憩一会,若是有人来,阿霖你先看着。”
“唯唯。”贺霖应道。
今日有了郑氏的那么一档子事,贺霖的心情还当真好不到哪里去。
李桓上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贺霖那张含着些许恼怒的脸。
他才在前面和贺内干说过话,此时崔氏正在休息也顾不上他,他看了一下,坐在她旁边。
“怎了,谁敢给你气受?”李桓今日也着了一袭绯袍,头上戴着头巾也不着冠。一看便是知道只是外甥来舅舅家拜年串门的。
贺霖看了李桓一眼,让侍女给他上温热的蜜水,然后慢慢的将今天的事情和他说了。
李桓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杯子上,眼睛笑得弯弯的,“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崔家是真的想要认回舅母了?”
当初贺内干和崔氏的事情,两家人都知道,鲜卑抢婚仍有残余,在老家怀朔基本上也没几个人太当回事。
“看样子,是的。”贺霖说道,她心里觉得当初崔家行事未免太过绝情,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生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在外头遭了罪,竟然就把女儿给赶出来了。
如此行事,实在是太让人心寒。如今又这样,难免让她从心里瞧不起。
“也没甚么好奇怪的。”李桓放下手中的杯子,“好了,别气了,你要是觉得生气,下回我便找他家的麻烦,让你解气。”
“这事你可别做!”贺霖知晓李桓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这么说了,说不准他就真去找崔家的麻烦去了。
“其实,崔家认回舅母,对阿舅和你也是好事。”李桓见着贺霖靠着自己这边的凭几,葱白的手指从袖口探出,他好似不经意一般,动了动指尖,从那细腻软滑的肌肤上揩拭而过。
“我知道,可是就是心里一口气下不去。”贺霖气闷。
“这有甚么,反正如今我们显贵了,需要个好看的帽子戴着,而他们也想有个更好的途径,算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说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兄兄前段时间派人去陇西李氏那里,准备认亲呢。”
“啊?”贺霖没想到李诨还有这么一出,“可是我记得,你们家和陇西李氏本宗都……”
“都差了好几辈,出了五服。”李桓笑的漫不经意,“我家从祖上被贬怀朔镇都几十年了,如今去认,要不是拿着晋王的名头顶着,陇西李氏谁来搭理我们。”
“反正看开便是,”李桓抿了一口热汤,“这些士族里多少还是有些人才,到时候能用到也说不定。”
说着他看向了贺霖的发髻,今日是过年,贺霖不好再继续素净下去,身上着了锦衣,头上也梳起发髻来,他瞧见发髻里戴着一只白玉簪子,那白玉簪子通体剔透无瑕,倒是上等,只是簪头过于朴素,看着倒是像男子用的。
李桓探出手,指尖勾在她头上的那支玉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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