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草菅

抵达委随湛门将近一个月，始终没找到可靠的船渡海。嫌客栈逆旅鱼龙混杂，一进城吾重就先找了处废弃的庭院落脚。

这天吾重又一大早要走。白见做好饭叫千颜起床一起吃。千颜用被子蒙住头不肯出来。白见问她怎么了。她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不舒服。问怎么不舒服，她又不吭声。

说了半天也不行，白见正一筹莫展，吾重走进来，“再不吃饭我就掀被子了。”

千颜露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你敢？！”

吾重伸手抓住被子一角，“你猜我敢不敢？”

“我没穿衣服！”

“公主的玉（和谐）体我和白见早看过了。”

吾重说的是千颜险些被错断兵强（和谐）暴的时候。

千颜委屈地盯着吾重，眼圈一红，哭了，“我……我想母后……”

吾重和白见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一路上千颜表现得都挺坚强，很少提跟雄伯相关的事，一直都是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模样。这怎么转眼之间又变成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了呢？

“我……我……”千颜坐起身，又慢慢掀开被子，“我是大人了。”

两个人傻眼：千颜ρi股下面，一滩刺目的血红。

吾重把白见拉倒屋外，一脸急切地看着他，“现在该怎么办？”

白见瞪着他，“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是内侍吗？”

“喂！”白见火儿了，“我只是没有……又没有女人才有的东西！”

“不是的，你误会了。”吾重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在后（和谐）宫能接触到很多女人，总比我整天只跟一群爷们混在一起知道的多吧。”

“那倒是。”白见仿佛自言自语，“不过……接触再多，也没人告诉我她们是怎么办的啊！”

半柱香的工夫，吾重不知从哪带回个老婆婆。

白见跟老婆婆说了大致情况，老婆婆留在内室帮千颜处理，吾重和白见到外面去吃饭。白见拿起筷子又放下，说等千颜。吾重急着要出去，胡乱扒拉几口吃完了。可吃完他坐着不动，白见问他为什么不走。他说得把老婆婆送回家。白见问他在哪找的人，他说就出门随便拉了一个。白见让他先走，一会儿自己去送。吾重说他顺路，坚持要等。白见觉得有点奇怪，没等再问，老婆婆出来了。

吾重带着老婆婆离开。千颜跟白见一起吃饭。

吃完千颜筷子一撂，“我要出去。”

“啊？”白见抬起头。

“我要出去。”

“去哪？”

“随便。”

“不行。”

千颜皱眉，“为什么？”

“这里不安全，我们不能到处乱走。”

“就出去看一眼，再这么闷在屋子里我就疯了。”

白见收拾碗筷，“那也不行。吾重说已经找到差不多的船，他今天再去确定一下，没什么问题这几天就可以离开委随。”

“我不管！我要出去转转。”千颜转身进屋。

白见放下手里的东西追进去，“公主……”

“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千颜猛地回身，眼里有泪花在打转。

白见无奈，看一眼旁边地上泡在木盆里的床褥，“好吧，那等我收拾完给殿下装扮一下。”

千颜破涕为笑，“白见最好了。”

白见把千颜打扮成了男孩的样子，好在千颜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眉眼中带着股英气，不说话几乎看不出来是女孩。

在住的附近转一转，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千颜很快失去兴致，想要回去。白见很高兴，在外边总让他提心吊胆，拉住千颜恨不能跑起来。

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哭声。白见不想管闲事，但千颜却甩开他的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他们在一座破烂小房子里找到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孩，咧着嘴巴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白见走到他面前蹲下，问怎么了。

男孩抹着眼泪无助地看着白见，“外婆一直睡不醒。”

“外婆？”

男孩伸手指一下，白见和千颜才看见，昏暗的角落里，有个简易木板床，床上躺了个被子盖到肩头的人，脸朝里，只能看到灰白的头发。

白见走过去扳了下肩膀，那身体翻过来，千颜尖叫一声，白见也傻住：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面­色­灰黑的，就是早晨被吾重带回去的那个老婆婆。

简单检查一下，可以确定是被武功高强的人扭断了脖子。

千颜问小男孩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孩哭着说早晨自己不肯好好吃饭跑出去玩，外婆很生气追出去他跑远了。后来他玩累了也饿了回来想吃饭，但进屋就看见外婆一直在睡觉，还怎么叫也叫不醒。

白见走过去把男孩转向自己，“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男孩摇头，“没有，只有我和外婆。”

白见从怀里掏出一串委随、揽诸和祖明三国通用的贝钱，“喏，这个给你。先去买些吃的，然后找认识的邻居过来帮忙‘叫醒’外婆。”

“白见，你过来一下。”千颜把白见拽到一边，“你不能这样对他。他外婆是……是吾重……”

“我知道。但是已经这样了，又能怎么办呢？”

千颜咬咬嘴­唇­，“我要把他带走。”

“什么？！”

“你听见了。”千颜错过目瞪口呆的白见径直走到男孩面前，“你叫什么？”

“小锁头。”

千颜拉起小锁头的手，“跟姐姐走好不好？”

直到天黑，吾重才回到住处。

“找好船了，明天一早……”吾重一推开门兴高采烈地说，可话没说完就看见了坐在桌旁准备吃晚饭的小锁头，“这谁家孩子？”

啪——千颜抄起只盘子砸向吾重，吾重头一偏躲过去，“­干­什么？！”

搞清楚了小锁头是谁之后不等千颜指责，吾重先生气了，“白见！”

白见正在洗被千颜弄脏的床褥，他用衣襟擦着湿漉漉的手从屋里跑出来，“怎么了？”

吾重一指小锁头，“你为什么不拦着殿下？！她是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我不是小孩了！”千颜一拍桌子。

小锁头吓得哇地一声哭起来。

白见搓搓手，“呃……跑一天饿了吧？先吃东西？我去给大人盛。”

四个人，一人端着一碗饭默默地吃。吾重最快，吃完了他就直勾勾地盯着小锁头。小锁头吓得菜也不敢夹。

千颜狠狠瞪吾重一眼把菜夹进小锁头碗里，“慢慢吃，别着急。”

“大人刚才说找到船了？”白见问。

“嗯，很小的一艘货船，只能偷运三个人。”吾重的视线还是不离开小锁头，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千颜一手搭到小锁头肩上，“我们不能丢下他。”

“我们不可能带他上船。”吾重的语气不容置疑。

“为什么？”

“我说了船只能偷运三个人。”

“他这么小，再说我也很轻，我俩加上还没你一个人重呢。”

“不是重量的问题。是人数。”

“你跟船主好好说说。”

“不行。”

“为什么？！”

“太累赘。”

“累赘？！”千颜猛地站起来，“是你害小锁头变成孤儿的！”

“看过我们样子听过我们口音的都不能留活口。”吾重的视线随着千颜抬高，平淡冷静。

“你……难道还能把这一路上跟我们接触过的人都杀光吗？！”

吾重看着千颜不回答。

千颜倒抽口气后退两步掩住嘴，“你……该不会是……真的都杀了吧？”

吾重的视线一下子转回到小锁头脸上，“吃完了吗？”

事发突然，等到千颜和白见反应过来，小锁头已经跟他外婆一样被扭断脖子栽倒在吃空的饭碗上。

千颜愣了一会儿，然后发疯一般扑倒吾重身上拼命踢打。吾重几下控制住千颜把她拎起来按在墙上。白见吓得够呛，冲上前想要拉开吾重。外面院子里忽然有异样的响动。

白见跑出去查看。

吾重逼近了千颜，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殿下没有擅自把小锁头带回来，他这会儿一定还活着。”

千颜愣怔片刻，在吾重胳膊上用力咬下了去。

咬到脸颊酸痛，吾重也不吭声，千颜趴到他肩上开始嚎啕大哭。吾重犹豫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咣当一声门被踹开，吾重和千颜都吓了一跳朝门口看过去。只见白见被人用刀逼着一步步退回屋内。千颜躲到吾重身后，吾重拔出了自己的刀。

挟持白见的人个子不高，披着深­色­的斗篷，脸被斗篷上的帽子遮得严严实实。肩上扛着个跟他本人大小差不多的布包。

“什么人？”吾重的刀尖指向来人。

那人不看吾重，把肩上的布包扔到地上，摘下帽子。

“七阿？！”吾重和白见异口同声。

七阿转过头，也认出了吾重。

两人都放下刀，七阿又仔细看白见，“我在哪里见过你？”

“天极一百三十四年，下官曾随主上到百川半岛与祖明军联手攻打穷奇。”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