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几乎缠斗了几个时辰还没有破掉的猫妖阵,却被这赶来的君莫忆,只消动了动手指,念了两个咒语,就完全破解。还杀掉两只大妖,杀光所有猫妖。
众人惊叹得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些吃惊地仰望着这几乎难得一见的上天大神。
只有蝶落看到那两只妖怪瞬间燃尽,惊得竟死死地握住初三的手,拼命地把自己缩进初三的背后去。
白子非同学看到君莫忆瞬时就收拾了这些妖怪,反而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长衫,“好了,GAME OVER了,大家回家吃晚饭吧。我肚子饿死了。”
初七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到他后背上被抓破的痕迹,不免得担心的问,“没事吗?”
“没事。”白子非摇摇头,“有这个家伙在,放心吧,就算被妖怪吃了心,他也能救回来的。”
呃?这么神奇?
初七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君莫忆一眼。
君莫忆刚刚落下云头,手中握着那蝎子魔被破掉的元神,正也向他们的方向望过来。其实他本意是看了一眼白子非的伤处,却不晓得刚刚转过头,正看到言初七望过来的眼神。
这女子的眼神,盈盈若水,到是清澈如溪。可以看得出,她有着一个很清澈而干净的灵魂。她没有做过坏身,身上没有血债,双手干干净净,身上倘若没有魔毒,是个清澈如水,几能成仙的女子。只是,她心内很乱。她还有着人世的情绊,或许……
君莫忆微皱了皱眉头。
众人在巡使天君的帮助下,很快就平安返回了姑苏言家。
言大老爷看到儿子们和金瓜女儿回来,高兴得是眉开眼笑。又看到言初三带了一个画片似的小美人儿回来,更是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他拍着初三的后背,高兴得老泪纵横:“我的儿啊!我的儿!你终于还是我的儿!”
喷——
初三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爹爹这说的是什么话,他不一直都是儿子吗?难不成什么时候还变成过女儿吗?
言大老爷可不管初三的表情,只是欣喜地看着站在他旁边的蝶落,很是开心又有些羞涩地问:“姑娘,你是哪儿人啊?在哪里和我家阿三认识啊?认识多久啦?你们感情很好啊?你喜欢我家阿三啊?你爸爸妈妈怎么样啊?同不同……啊,我不问啦,你快点和阿三成亲吧!”
晕倒!
蝶落本来被言大老爷追问得有些害怕,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哪知道言大老爷却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差点让蝶落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成亲!那么快就让人家成亲鸟!
言家从兄弟也被父亲弄得晕头转向,初三连忙护住蝶落:“爹爹,你别这样,小心把人家吓到了。”
“有什么好吓的,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言大老爷痛快地一捋胡子,“对鸟,小云和初七也定亲许久了,这次大家都平安归来,再不要拖了,干脆初三和初七,一起成亲吧!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七!”
啊,那么快?
众兄弟都鄂然,言大老爷做事就是这么雷厉风行,今天已经二十九了,还有七天,就让三儿子娶妻,小女儿嫁人?爹爹你也太心急了吧!
言家的大议事厅里,顿时就闹成一团。
站在言家院子里的某个人,望着那热闹的景像,微微地扶住自己受了伤的后腰,却不知为何,心内充满了淡淡的伤感。
他有些自嘲般地笑了一笑,慢慢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正在这里,忽然从言家大门外急匆匆地跑进一个人,他眼冒金星,嘴冒火苗,对着白子非就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老爷回来了!”
“啊?!什么?!爹回来了?!”白子非顿时大吃一惊。
白四喜已经急得满头冒青烟了,拉着白子非就往白府跑:“快走吧,少爷,老爷回来没看到你在家里练字,已经大发雷霆,几乎快要把白府给掀翻了!”
啊……完了完了完了!
白子非心内叫声惨,一溜烟地就直溜回白府去。
大白老爷
“早就和你说过一百次了,不许去言家,不许去勾搭人家言小姐,你怎么什么都不听!居然还敢给我泡在那里,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没有出息的臭小子!”
大白老爷刚刚临任回来,就满屋子乱窜地找扫帚,只想好好地痛打在他看起来是溜出去玩的白子非一顿。
白子非一看到大白老爷,立刻就吓得像是耗子见了猫,只差没溜着墙根飞快地逃走了。
白夫人看到相公气得胡子直飘,连忙伸手挡住他:“老爷!老爷够了!才刚刚回来,这又是为了哪一桩哟!儿子在家里很乖,已经盛名在外了还不够吗?老爷你一定要把儿子逼死才安心啊!”
“我逼他?是他逼我还差不多!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他的,还把他教成这样!倘若让列祖列宗看到,那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每天只知耍鸡逗狗,没有一点上进心,不考个功名,怎么能见得了祖宗啊!子非小儿,你给我过来!”大白老爷一看到溜墙根的白子非,拿起扫帚来就朝着白子非挥过去。
大白公子生平最怕的就是这大老爷,一看到爹爹的扫帚挥过来,吓得立刻转身就往大门外跑。
大白老爷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大扫帚直挥到大白公子的ρi股上,揍得他嗷嗷直叫地撒腿就跑。
白四喜看到公子落难,也大声地叫:“老爷,老爷别打公子啊!公子很乖的,老爷!”
“你也想死了是不是?”大白老爷扫帚朝着白四喜一挥,吓得四喜立刻就倒退三步。
大白老爷挥起扫帚就朝着白子非狂追过去。
白子非捂着自己的后腰,心里直叫惨。本来伤处就还没有好,这下正被打在脊背最后处,疼得他直要冒冷汗了。
大白老爷却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举着扫帚不停地跟过来,啪啪地直打在他的后背上。
“你这个浑小子!不学无术,整天就会跟着一群黑色会滴人乱跑,你以为你跟人家ρi股后面就变成狗头军师啦?人家赚点钱又不会分给你,你还屁颠屁颠地为人家卖命!等到哪里跑出奸杀掳掠的罪名来,我看你还跟不跟人家乱跑!你这个臭小子,我打死你!我打打打!”
白子非被连连打在ρi股上,疼得他一蹦三尺高。
隔壁的言家早就听到了大白老爷的骂声,众人连忙跟出门来看。
言大老爷更是听到了大白老爷的叫声,那指桑骂槐的口气顿时就让他忍不住了:“喂喂,白正杰,你骂什么呢?谁是黑色会,谁会奸杀掳掠?我们家正正当当的镖局生意,你要是再敢乱说,我就告你诽谤哦!”
“告我诽谤?好啊,你告啊!我今天已经被调回姑苏知府了,你告就好了,反正我是主审官!”大白老爷又和言大老爷不顺眼。
言大老爷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大白老爷就吼上了:“怎么,知府就了不起了?知府就能欺压百姓,随便辱骂百姓了?”
“你还算百姓?你从头到脚哪里像一根百姓了?你自幼打打杀杀,用别人的鲜血才换来今天的家业,你还叫百姓?”
“胡说!我明明是自己的血汗赚来的!那些截镖的匪类都自是该杀之人!”
“该杀之人也不得你来审判!你这个强盗头子!”
大白老爷又和言大老爷杠上了。
两个大老爷从来就不能碰面,只要一碰面,就会是这样天雷勾动地火,火花四溅,生人倘若敢靠近,绝对被扑啦扑啦拍个半死!
白子非同学被大白老爷拍在脚下,刚刚举起手来:“爹……”
大白老爷一脚就踩下来:“别说话!”
大白公子被踹中大腿,疼地一缩脚,又抬手朝言大老爷:“言大伯……”
“大人说话小孩少Сhā嘴!”言大老爷也不客气地一脚踢过来。
“啊!”白子非抱住肚子,真的被踹得死去活来。
言大老爷和大白老爷听到白子非的惨叫,很是愤恨地同时转头,狂吼出声:“都叫你快点滚开了,还在这里碍眼!”
白子非同学满脸是泪。
“爹,大伯,我也很想滚开,可是……能不能拜托你们两位……不要踩着我的脚啊啊啊!”
大白同学疼得死去活来。
大白老爷和言大老爷这才发现白子非被他们踩在脚下,两个人竟自发地跳开,转到另一边去,两个人继续BLABLABLA……口水横飞……
可怜的大白抱着自己的两只脚,在地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初七走到他的身边,微微地弯下身子,扶住他的胳膊:“还好吗?”
白子非被初七的手指一碰,竟不自觉地微抖了一下。似有些害怕般地突然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又很不自然地朝着言家那边望了一眼。
云净舒站在言家大门前,静静地望着他们。
大白公子的心,不知为何就沉了一沉。
“没事,我……挺好的。”
初七分明感觉到了他瑟缩的手掌,不免得眨了眨眼睛。
白子非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抚了抚自己依然疼痛的后腰,对着初七勉强的笑笑,“那个……我爹……你知道的。可能这一阵子,我都不能去你们家了。蝎尾针我已经交给那个飞来飞去的家伙了,他会帮你用法力碾成粉末,到时你只需敷在伤处,很快就能好了。”
“我不要别人帮我。”初七望着他,表情坚定。
白子非的表情却微微地一僵。
“初七啊……”
“明天晚上亥时,柴房里见。”初七只轻声地对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朝言府里走去。
白子非怔在那里。
眼睁睁地看着初七和云净舒擦肩而过,而额带朱砂的云公子朝着他望了一眼,便也跟着初七走进府去。
大白同学站在那里,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旁边的大白老爷还在和言大老爷吵架,两个老头已经吵得面红耳赤,胡子飞起七尺高了——
“明明是你家占了我家二分宅基,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拉倒吧,当初盖房时,我还让了你七分呢,不然你家的琉璃瓦要竖起来了!”
这都从哪里吵到哪里了啊。
白子非同学很无力地喊了一声:“你们别再吵啦!”
两个老头正吵到花轰处,不由得一同脱下鞋子,朝着白子非就狠狠地丢过来:
“闭嘴!!”
啊呀!有暗器!
白子非同学连跑带跳。
却还是没有躲过两个老头的烂鞋底,一下子被拍在伤处最痛的地方,真是差一点就吱吱叫了。不过他捂着伤处,也不想再叫了。他在这里,骗了大白老爷十几年,受他几下打骂,也算是偿还他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但愿有朝一日,他发现早已失子的真像,能原谅自己这么久的善意欺骗。
白子非垂头丧气,捂着伤口走回白府。一头栽倒在书房里的长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白子非眼睛也不抬,只是生气地问:“花狐狸,你又在磨牙?”
书桌上的动静立刻停止。
白同学于是又沉沉过去。
过了一会,突然又悉悉索索的响。
白子非这次忍不住了,唰地一下子跳起来,猛然就掀开书案上那盖住笼子的布罩。
“我说话难道没有听到吗?啊?!”
在笼子里,正按着一只黄毛小老鼠,在那里拨拉人家毛毛滴安狐狸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吓得爪爪举在半空中,整个狐狸都僵在那里。
白子非瞪着笼子里的安狐狸,又看一眼它爪下的黄毛小老鼠,脸孔忍不住都要抽筋:“花狐狸,你在干嘛呢?!”
安狐狸眨眨眼睛,对着白子非同学很认真地说:“嗯,BL。”
B……L!!!!
大白几乎要吐血一百升,有没有搞错啊,被初七那个腐女星天天在耳边乱唠叨他已经就够烦了,这下居然连他养的宠物都被沾染了恶习,居然搞起BL来了?!
白同学已经抽搐得言语不能:“花狐狸!我不允许你人妖,你就给我BL啊!而且BL的话,你能找个同类吗?你找什么老鼠啊!”
“呃……”如花狐狸举着爪子,做沉思状,“原来我不是老鼠吗?”
扑啦扑啦扑啦——
白子非同学真的想要A型B型AB型一起吐出来……这只可恶的狐狸,没有参加这次的战斗,它又回来失忆啦?
其实说真的,他还真的应该带它去,那些猫妖估计一看到如花狐狸,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了,还轮得着它们摆阵来吓唬人。不过就怕到时候花狐狸失忆症发作,突然连自己是谁了都不知道,那就惨了。
“好了,快放人家走。”白子非皱皱眉头。
花狐狸举起爪爪来,那只可怜的小黄毛老鼠立刻嗖地一声就跑走了。
白子非摇摇头,看把人家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怪异的是,小老鼠在跳下书案之前,竟然扭过头来,对着花狐狸作了一个默默深情的回眸,眨巴眨巴那大大的眼睛,才嗖地一下子消失不见。
哦哟哟,看如花把人家都折磨出感情来鸟!
大白公子忍不住抚额低叹。
还没叹完,忽然觉得受伤的腰部又那样的痛楚,他忍不住伸手去捂,不妨的后面却突然有人开声:
“小白,你受伤了。”
白子非猛然一转身,差点没被满眼的银光给闪了眼睛。刹时就拿手挡住自己的脸:“喂,天君大神,你要出现也出个声吧,吓都被你吓死了!”
君莫忆站在白子非的身后,身上的银白盔甲上,总有星子般的光芒闪烁着。
他迭起浓密的眉,半有些不悦地望着白子非:“你总归也是仙,怎连我的仙气都嗅不到?”
白同学满脸黑线,找了个地方先把自己给放倒:“大神,你是上神界的守护大神好不好?我不过是仙界的小仙,我们两个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而且我又不是哮天犬,整天闲着没事乱嗅。我哪知道你大神是仙味还是臭味?”
君莫忆皱皱眉头,自动忽略他口中的那些粗俗字词,只是有些不悦:“你自盘云山就受了内伤,为何一直不治?这次又加重了些。所以你才难感觉到我的仙气吧。要我来帮你治一下吗?”
“哦呵呵,不必了。”白子非同学打着哈哈,拒绝人家上神界的大神好心的提意。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治,他也知道仙人受伤,也不能久拖的。但是,他却突然想体验一下这疼痛的感觉,在上天几千年,他都未曾尝过这样的痛楚,这样的痛,仿佛只有人间才能经历的。一想起初七将来也会受这样的疼痛折磨,生老病死,他的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倘若……他不是仙,只是人……那便好了。
更重要的是……白同学面条泪,请人家大神帮忙治病,天上的潜规则是要给人家送厚礼的啊!他怀里可没几粒偷偷扣下来的丹了,哪有礼物送给人家巡使天君啊!
君莫忆看他不愿意,便也没有再强求,只是把手掌摊开,掌中有一碧绿色的小瓶,瓶中隐约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你托我帮你碾磨的药,去送给那言小姐,她身上的魔毒便可解了。”
蝎子魔的尾针,要用蝎子魔的元神作引来研磨,所以白子非便托付给了君莫忆去完成,这位上神到是很守信用,竟亲自送了回来。
白子非倚在木椅上,看着那小瓶子,微皱了皱眉头,现下他心内十分繁杂,竟忽然不想去见初七了。
不由得开口对君莫忆说:“大神,你看我受了伤,前面又被老爹看得紧,我看我是没有办法去言家了,要不然……你替我去交给言小姐吧。”
“我?!”君莫忆瞪大眼睛。
牵绊的滋味
初七在柴房里等了很久。
窗外的月色很清很亮,透过格子的窗棱,静静地照在柴房的地上。初七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大白带到这里来的样子,那时他们不过是四五岁的孩童,她还扎着羊角角,他还穿着半截裤。可是当他拉住自己,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叫“亲亲”的时候,她虽然摇了摇头,但是那小小的心肝还是跳了几跳的。
什么叫亲亲?
她其实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滋味。上次在妖魔谷,她只是一缕轻魂,虽然斗大了胆子亲了他一口,但是却没有一点点感觉。倘若真的令他的唇,碰在自己的唇上,那该是……
初七伸手碰碰自己的嘴唇。
柴房里的纱帐突然微微地飘动。这还是上一次大白搞笑唱歌时弄出来的东西,可即是这样细细的动静,却还是令初七猛然回身。
浓眉星目,耀眼非常。
初七刹那间就倒退了一步,仿佛是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倘若靠近他三步之内,都有种无法呼吸般的感觉。
君莫忆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脸上分明写满了对他出现的意外,但是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那清澈如溪的眸子里,甚至能映出窗外那银盘似的光,那乌溜溜的珠子,却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他。
君莫忆瞪了她半柱香的时间,她居然也只是看着他,并不开口。
他忍不住先皱皱眉,“你难道不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初七抿抿嘴,竟只是点了点头。
君莫忆内伤,既然想问,为何不开口啊。
他哪里知道,初七小姐的腹内隐忍功,已经修练到如火纯青的地步,就算你半个时辰不开口,她也不会问你一句的。
“是白子非让我来的。”君莫忆摊开手掌,那只碧绿色的小瓶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你的解毒药,他让我送来与你解毒。”
这句话,让初七小姐脸色微僵。
她的伤处在腋下,连前来给她疹治病情的郎中都不曾看过,又可能让君莫忆为她治伤?这……真的是白子非所说出的话?
君莫忆自是看出了初七有些尴尬的表情,便把手中的药粉交给初七:“这药我已经碾好,你交与你的丫环帮你涂抹便好。”
初七接过那药瓶,脸色却依然还是有些难看。她把药瓶在手中一攥,低低地问:“果真是他让你来的吗?”
君莫忆微挑了挑浓眉。
初七握着那碧绿瓶子,迭着细细的眉,转身便要往柴房外面走。
君莫忆一下子便拦住她:“你去哪?”
“我去见他。”初七对面前这个天君神仙,并无一点点的惧怕和惶恐,反而伸手要推开他的胳膊,直往外走去。
“你还是不要去见他。”
“为何?”
“你难道不知他的身份?”君莫忆低低地答她。
初七瞬时转过身来,直直地望着君莫忆,“他的身份,我知道。”
君莫忆迭住浓眉,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
她清秀如水,眸光却凌厉如剑,漂亮的眉宇间,甚至还带着一抹隐隐的英气,这样的女子,在人间是难得的绝色,甚至到了九天之上,也是那些软软儒儒的仙子们所不能比拟的。
“他是神仙,可,那又如何?”初七那么勇敢地望着君莫忆,这个人间的女子,似乎从来没有把他们这些什么上神上仙的放在眼里。
这令君莫忆很是吃惊,受惯了别人的顶礼膜拜,忽然有人这样坦然地面对着他,他还是有些十分的意外。
“他是仙,终归要回到上天去,你是人,终究要坠入六道轮回,生死离苦。何必又与他有什么牵绊,不仅牵了自己,也绊了他?”君莫忆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对凡人说这样的话,只是以前他说的都是非常无情,是仙是妖是魔,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就会下手送他们回去应该去的地方,只是这一次,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他不知为何,心内竟有些涩涩地犹豫起来,她越是看起来勇敢,他却越不想伤害她一般。
“呵,牵绊,天君都知这是牵绊,又岂是自己能控制?”初七微微摇头,抬起扇子般的长睫,“又或者天君从未对谁有过牵绊,所以从未知晓这种滋味?”
君莫忆脸色一僵。
他是天生的上神,自幼跟随师傅修仙练武,成年后便接管上三界的除魔安危,一向下手利落,对待那些妖魔冷酷无情,又哪里有机会,尝过什么牵绊的滋味?
初七看着君莫忆的表情,便已经了然在胸。
她对着他微微地一笑,笑意中带着复杂的味道,却也有着浅浅的微甜,“天君即从未尝过思念一个人的滋味,自然便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牵绊。有些人,当他出现的时候,你便会知道,他此生此世,都会与你纠结不清……他的命运,你的命运,会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那时无论你在何时何地,都会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在你的心底,永远镌刻着那个名字……即使殊途,那又如何?”
君莫忆怔住,想不出不言不语的初七,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即使他是仙,那又怎样?我只想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对得起我自己的心……”初七对君莫忆丢下这句话,轻轻地推开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柴房。
君莫忆刹时都怔在那里。
殊途……即使殊途,那又如何?
殊途……即不能被承认,被认可,被允许!这天地之间,自有着它的发生规则,倘若就此打破,那么这尘世间,还有什么轨迹可寻?上天又拿什么规矩,来约束于这世间的凡人?而上天的神仙,下界的妖魔鬼怪,又如何能听令上界,守着自己的结界?!
这是让君莫忆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他只知自己是守护上三界的巡使天君,他要做的事情,便是清除妖魔鬼怪,守卫这上三界的清静规则。这殊途的事情,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君莫忆忽然转过身来,猛地推开柴房,就朝着初七的背影追了过去。
对他来说,他要守着自己的职责,无论面对的将要是谁,他都有责任制止所有不合上三界规则的事情的发生!
即使对方是仙,都不可能!
“蝶落,你好些了吗?”
“嗯。还好。”
君莫忆追出门来,还不曾跟上初七的步子,却突然听到水音廊下的暗影里,传来低声的交谈。他并不想听人家依侬软语的低吟,可是守卫神仙的职责,却让他瞬间感应到那一缕芳香的妖气!
那暗影里,竟还藏着妖怪?!
“让你受苦了,蝶落。都是为了我,才会受这样的伤。”初三轻轻地揽着蝶落,那么小心地抚着她的脊背。
蝶落的伤处在他的掌下,有些微微地刺痛,但她却心甘情愿地闭着眼睛,让他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滑过她的脊背。
一千年……几乎有一千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的温暖……曾经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他,再也不会回到这样的怀抱里,然后就在那些妖怪们的尖笑声中,孤独终老……但,上天终会是仁慈的,不是吗?即使给了她千年不灭的妖身,也给了她与他重逢的机会……能再次躺入他的怀里,即使成妖成魔,出卖自己的灵魂,那么……她便也心甘情愿了……
蝶落把自己埋在初三的怀里,珠泪暗流。
初三轻抚着蝶落的背,感觉有丝丝凉凉的泪珠落在他的胳膊上,便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
月光,明亮亮地从天空中垂泄下来。
水音廊前的池塘里,泛起一阵波光粼粼的涟漪。
时光,若能这样凝滞,直到永远……那便也会是一件最幸福的事……
初三低下头看她,轻声地开口:“蝶落,我们……成亲吧。”
“嗯?”蝶落微微地抬起头。
“爹爹不是已经说了,下个月初七,要我们和妹妹妹夫一起成亲?”初三揽着她,一向漂亮如花一样的脸颊上,竟有一丝丝的害羞,“虽然爹已经说过了,但是我却觉得没有自己亲自对你求婚过,所以……蝶落,嫁给我吧。”
他执起蝶落的手,竟那么真挚地看着她。
蝶落的眼泪又刹时要跌落下来。
这汪深情,曾是她想也不敢再想,盼也不敢再盼的啊。
如今,他竟又这样对她开口,当年为了她,他才违命娶亲,却又在迎亲的大堂上,自刎身亡……他们之间的姻缘,到底经过了多少的折磨,多少的催残,才终于……
蝶落忍着眼泪,虽然心底已经答应,却还是轻轻地摇头,“可是我……我现在的身份……”
“我不在乎。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别人怎么看,我认定你了。今生,你就是我的妻,是我最爱的女人。蝶落!”初三紧紧地拥住蝶落。
蝶落已经感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身后的伤口还在痛楚,那透明的翅膀忍不住就要在月色下显露出来,可是他的深情,真的已经把她完全的感动,她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表情,可以拒绝他的温暖……
“我……”
“蝶妖!人妖殊途,你竟敢妄想嫁给凡人!”
忽然之间,从水音廊外传来一声大喝,立刻就把拥抱在一起的言初三和蝶落给吓了一大跳。
蝶落不及回头一看,一见到君莫忆身上那星光闪烁的盔甲,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猛然间抓住初三的衣袖,害怕地直直地躲到初三的身后去。
初三也被突然出现的君莫忆给吓了一大跳,他伸开手臂挡住君莫忆,把蝶落完完全全地揽在自己的身后。
“喂,你要干什么?”
初三在妖魔森林里见过君莫忆动手,他心内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厉害。君莫忆根本不是人间的凡人,他是上界的神仙,而蝶落却是妖界的蝶妖,自然害怕他非常。
君莫忆瞪着言初三,浓眉星目,凌厉非常,“她是蝶妖,你是凡人,只要在一起,她就会吸光你身上的阳气,更别说你们还妄想成亲?!”
初三一听君莫忆的话,脸色已经大变。
但是他用力地挡住蝶落,“我知道她是妖,可是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跟她在一起,你最终只有死路一条!”天君大人一点也不客气。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情愿一死!”言初三却躲也不躲地,开口就答道。
君莫忆又是一愣。
“为了和她在一起,连死都不怕?”
“是的,不怕!”初三抬着头,很是英勇,“人活一世,不过那么短暂,能寻到自己所爱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死又有何惧?倘若连最爱的人都不能在一起,那么生又有何意义!我要和蝶落在一起,这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牵绊!”
又是牵绊!
这个词让君莫忆很是头痛。
这人间的凡人,难道都昏了头吗?一个要去跟着神仙,一个要抓住妖怪!这言家的人,都是他理解不能的。可是,他不能忘记了他自己的职责!
除妖,降魔,清规六界。
他,是巡视这上三界的巡使天君,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凡人和妖怪在一起,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绝路。这是他的职责所不能允许的,这也是他的使命!
“你死了这条心吧。”
君莫忆瞪着言初三,很是冷漠地开口。
“人妖殊途,凡界和妖界,也是绝对不能互通的。你不能娶她为妻,她也绝对不能再留在这里!”君莫忆说完这句话,突然手上有银光乍现!
蝶落一看到君莫忆出手,立刻就吓得死死抓住初三的衣服,“天君饶命!天君饶命啊!”
言初三看到君莫忆真的要动手,不由得立刻伸开手臂,紧紧地挡住蝶落:“不行!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蝶落,绝对不行!”
“闪开!”君莫忆凌厉的眸光一闪,狠狠地就对初三吼道。
“不!”初三大叫,“我死都不会闪开!”
君莫忆的浓眉一皱,指尖的光芒,刹时就朝着言初三直冲而去!
初七的吻
白子非捂着自己的伤处,只觉得酸麻痛楚。躺在书房的木椅上,被那硬硬的木头硌在伤处,更是痛楚非常。
其实,他可以很容易的用仙术或仙丹治好这伤,可是不知为何,他却一直想让它疼痛着。仿佛只有疼痛着,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在凡间生活着,而不像那事事快活,万事如意的上界神仙。那样的生活,万年不变,千年不转,也不知何日是个尽头,也不知何时才会停止。人人都说神仙好,但为何又总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呢?足以可知,这鸳鸯般的生活,才是最吸引世人的。
白子非正在那木床上躺着,桌上的安狐狸突然从笼子里探出头来:“对鸟,仙人,我是不是和你打过一个赌?好像你输了吧。”
白子非眼角抽搐,“如花,你不是失忆了么?”
安狐狸对着他扁扁嘴,“仙人,难道你没听说过‘选择性失忆’。”
大白同学真是屎可忍,气不可忍,猛然一拍桌子说:“你选择把我是谁都给忘了,只记得我和你打的赌么?”
“那是自然。”安狐狸才不管自己把白子非气成什么样子,“仙人你应该是又没拿回混世丹吧?我早和你说过了,想要口口人家有未婚夫之妇,不素那么简单滴!”
“是啊,你最有先见之明了,我谢你啊!”白子非在木床上翻个身,伤处疼得他直冒冷汗。
“谢到是不必了,愿赌服输,把你答应我的仙修心法教给我吧。”安狐狸到是对他很不客气。
白子非已经疼得翻来覆去了,哪里还有心思教它。只是挥了挥手:“你就别折磨我了,我都快要不行了。等我死了,就把我的仙修全传给你好了。”
安狡猾听到白子非这句话,小心肝突然一阵乱蹦。才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看到窗外有个人影倏然一闪。安狐狸刹时就把脑袋一缩,嗖地一声直逃回它的狐狸笼子里去了。
薄薄的书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有个纤细而瘦弱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外。
微微的冷风,从门缝里细细地灌进来,轻轻地吹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案上的宣纸和书本沙啦啦地作响。
白子非躺在木床上辗转,那阵阵的凉风让他的伤更加的疼痛。不免得皱起眉来,头也没回地朝着那边叫道:“花狐狸,把门关上,没看到我正在难受呢。这点伤怎么被冷风一吹,更是难受……”
有人轻轻地把房门掩上了。
轻轻的脚步声,又回到书案旁边。
白子非皱眉,还觉得花狐狸这一次真的很听话。虽然书案上的那只笼子是根本关不住它的,只不过是它休息的一只小洞罢了。可是往常它总是要跟他对着干的,怎么今天如此乖巧起来?
白子非正是不解,却突然感觉有一只温软的手指,忽然落在了他的腰上。
那样柔软依袅,那样轻然芬芳。
这让大白刹时间就吓了一大跳!
他猛然转回头去。
却正对上一双盈盈的眸子。
眸光,若水。
清澈,见底。
眸中有着那样粼粼的波光,放在他伤处的手指,是那样的轻柔而温暖。
“你受伤了。”初七低低开口,声音竟有些哽咽,“为何不曾告诉我?”
白子非被吓了一大跳。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初七,这个向来武艺高强,沉默不语的初七,何时曾有过这样珠泪暗盈的表情?更惶惑她低哑的声音,伤感的表情,那双凝望着他的眸子,温柔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这让他的心十分的混乱,自幼和初七在一起,见惯了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突然这样侬声软语,让他的心脏都快有些受不了了。
“没……没有……小……小毛病。”白子非怔然地回答,竟突然觉得连自己的嘴巴都不听使唤了。
初七却直直地望着他,手指放在他的伤处,竟不曾离开,“白子非,如果你死了,别忘记在奈河桥上等着我。你还记得那首歌吗?连就连,我俩相约到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河桥上等三年……不过,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你只要记得,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只需回过头去,我……就会在你的身边……”
白子非突然听到初七的这番话,惊得差点从木床上掉下来!
他一下子就捂住初七的嘴,有些生气,有些愤怒,还有些心疼地吼道:“初七,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你死我死,什么相约到百年,什么奈河桥……你不要胡说!不许胡说!”
这个世上,是真的有神仙妖魔鬼的,所以凡人发出的誓,也真的是有人在听的。初七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可以说什么奈河桥上……他明明是神仙啊,他不会死的……可是她……她……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了她这样的话……连眼泪都差点要掉落下来……
“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初七扳住白子非的手,清澈的眼眸,竟是那样的真挚。
白子非凝住那美丽的大眼睛,心……仿佛都快要裂开了。
不自觉的,连手指都在微微地缩紧再缩紧,心,仿佛都快要被那双眼睛望穿。你我相约到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河桥上等三年……白子非暗暗地咬牙,这个丫头……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死字……如果将来,看到她离世……奈河桥上……怎么可能会有他神仙的身影……他不能……他不敢,他也根本没有勇气,看着她离世的那一刻……
他和她,无法相约。
她是凡人,他是仙啊!
白子非瞪着她的眼睛,突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初七妹妹,你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初七被他点的,微微向后撤开。
但是她却一下抓住他的手指,“我没有在说笑。”
“不是说笑是什么?难道你还想来真的?”白子非好笑地凑近她,“要不然,你还是想要玩我们从小玩到大的那个游戏?想要亲亲吗?”
初七瞪着他,目光眨也不眨的。看到他凑过来的脸孔,竟然立刻把眼睛闭上。
白子非本只是想要逗逗她,突然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差点没把自己的嘴巴真的压在她的唇上。
唉!为什么要闭起眼睛?为什么要对他仰起脸孔,难道她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吗?虽然从小到大就在追着她,想要诱惑她,想要口口她,想要亲亲她,可是……可是那都是为了混世丹,都是为了快点拿回仙丹来,快点回去天上……直到那一次,在盘妖谷里,她细细的一缕魂,在他的唇上留了那么轻轻的一吻……
他的魂,都快要跟着飘远了……
“别闹了。”白子非突然一把推开她。“天已经这么晚了,快回言家去吧。等下被你爹看到你偷跑到白府来,又要生气了。”
初七闭着眼睛,却猛然被他一推。
张开眼睛来,却只看到他微迭起的眉头,冷淡的语气。刹时间,她的心都要灰了。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了,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要和你在一起!”
“别胡说了!你爹已经给你定了亲,不是那云净舒吗?”
“你要我嫁他?!”初七几乎要厉声叫起来了。
白子非皱眉,声音暗暗又哑哑的,“嫁吧。”
初七的眼泪,啪嗒一声就掉落下来。
白子非心乱如麻,侧着脸看到从来不哭的初七,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心里那说不出的滋味,千回百转,肝肠寸断。有心想要抬手帮她抹去泪痕,却全身僵冷;有意转过身去,再和她笑嘻嘻的玩乐,可是却怎么也没有那个精神。她轻轻地啜泣声,仿佛就像是一把横在他心头的刀,那么一阵一阵,一片一片,一点一点地磨着……磨着……鲜血淋漓……
“回去吧。”白子非再也听不下去,只丢给她两个字,就蓦地转身。
身后突然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那么令人心痛。
“你要回去了吗?”
白子非的身子蓦然一僵。
“你推开我,要我嫁给云公子,是因为,你要回去天上了吗?可是,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的仙丹,不是还在我的腹中吗?难道,你都不想要拿回去了?神仙,你在这里留了十五年,最终,却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都忘记了吗?”
初七瞪着他的背影,哽然地说。
白子非全身上下都僵直在那里,他从未向初七提起过仙丹的事情,虽然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竟连仙丹也?!
“我一直在想,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可是,你竟忘了吗?”初七哽咽着,泪光盈落。
她自幼便过目不忘,即能记得白子非是从云端滑落,又岂会忘记了那颗被她吞进腹内的混世仙丹?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他开口对她说明一切,等着自己长大,能真正留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他却猛然转过身去,要她……去嫁给别人?!
“原来,你都知道。”
白子非背对着她,幽幽地叹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那时年幼不更事,什么都记不得。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原来你一直都了然于心。言初七,你真的很腹黑。”
他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低低地回她:“既然你都知道,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知我是仙,是不能一直留在这凡世的,我总要回到天上去,而你,也总要经历这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嫁人生子。我是给不了你这些的,不过,现在你的身边不是正有一个好人选吗?那个小云……虽然我挺不待见他,闷不拉声的很不合我的气场,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好人。武功又高,风度又好,和你正是仗剑江湖,神仙眷侣的绝配。他才是上天为你安排好的未来,跟着他,你会幸福的。至于混世丹……”
白子非幽幽暗暗地说着,一边说一边笑。可是不知为何,那笑容怎么那么酸楚,怎么那么伤感,那么难过,说得他竟然声音哽咽,眼圈润湿?
他转过身来,才想看一眼身后的小女子,“初七啊……”
她的名字还未喊完。
小女子却一步上前,捧住他的脸,就那么深深地吻了下去!
当!
大白机器,立马当机。
这个……那个……怎么……又……
大白同学,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万事万物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无。天地之间,任尔渺渺,唯独剩下的,只是面前的温香软玉,唇边的一缕芬芳。
初七……又吻他了。
这个吻,和盘妖谷中的那个吻,完全不同。再不是蜻蜓点水,再不是轻轻碰触,初七捧着他的脸,那么深那么深地吻下去,用力得几乎快要把他推倒在木床上。他若不是还挺直着身子,他们两个恐怕要立刻滚倒在那硬硬的木床上去了……
她的气息,她的芬芳,她的身子,那么用力地笼罩了他,仿佛要把他的全部全都占领,仿佛真的要把他变成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只是那绵密的唇边,为何还有清冷的泪珠,细细密密地,从他们相触的唇间,慢慢地流进去……
一丝那么清凉的苦涩,就在他们的舌尖绽开。
白子非的心,被她搓揉研磨得几乎要碎成粉末。这个投进他怀抱里的,按住他肩膀的女人,几乎让他的眼泪,都一串一串的落下来……
初七……初七……初七……
心底都被镌刻了这个名字,可是他却倔强的不想承认。
叫出都会疼痛的名字,却想要把她推给别人。
白子非的心都紧紧地缩着缩着……缩成一团,缩得快要把自己窒息!
不!初七!初七!他的初七,他爱的初七,他心爱的女人!他怎么就这么狠心,怎么就这么要命,怎么就可以把她推给别人!他不忍,他不舍,他不愿啊!他的初七,他想要抱紧,用力再抱紧!永远不要放手,永远不要松开!永远!永远!把她嵌进自己的生命里,把她紧紧地扣在怀抱里!去他妈的什么人神仙魔鬼!
若能与最爱的人在一起,即使变妖变魔,那又如何!
白子非的眼泪,突然间就迸出来。
他猛然抓住初七的肩膀,把她用力一转。初七差点要跌倒在木床上,而白子非再也顾不得许多的,只是捧住她的小脸,用力地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妈的,他爱她!
他爱她!
什么神仙,什么凡人,他通通都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他爱怀里这个女人!
初七跌倒在木床上,他温暖的身子,也跟着压了下来。
气息,缠绕……
热吻,炽烈……
殊途
月明如镜。
银亮亮的光芒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一片碎碎的光。
夜晚无风。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甜蜜味道。
或许有人正在炽热。
或许有人正在冰冷。
白府的后花园里,有个寂静而落寞的身影。他站在那幽幽暗暗的花丛里,望着那满地碎碎的月光。不远处,白家书房的窗扇,微微虚掩。
他微微地迭了迭自己的眉,只令那血珠一样的朱砂痣,凝血一样的红。
他看到了。
因为在言家发现初七跃过围墙的身影,他有些好奇地跟了过来。于是那些话,那些事,那个拥抱,那份热吻,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有些酸酸的?
但当他们拥在一起,炽烈热吻的那一刻,他却抬起手来,轻轻地为他们掩上了那扇忘记的窗。
回过身来,夜凉如水,心似明镜。
只是望着那一地银亮的月光,心,却似碎了一片。
或许,到了那个结束的时候吧。
他应该也到了可以离开的时间。
他与她十五年的相知,十五年的相处,那份感情和挚念,早已经超过了任何人。别和他说什么身份,什么凡人和神仙,在他的眼里,那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可以长生不老,一个却要生老病死。这或者算不得什么的。只要有心,即使老去,那又如何?只要真爱,即使所爱白发苍苍,他也会依然爱她如初。
只是,上天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很难过。
却不会勉强。快意江湖,仗剑天下,他有他的世界与天空,自不会为这些儿女私情所牵绊。从此之后,赤条条一个人来去无牵挂,再不会去想什么恩爱情事!这一切,就随风散了罢。
云净舒摸了摸自己肩上的剑,正想跳跃转身。
忽然之间,与白府一墙之隔的言家后花园里,突然传来一声超大声的尖叫!
“啊——杀人啦!救命啊!”
小丫环们的叫声,此起彼伏。
“君莫忆,我杀了你!”言初三的吼声,更是直直地穿破墙壁,吼得连白府的花丛都抖了三抖!
怎么回事?言家发生什么事?那个向来“温婉”的言初三,怎么都怒吼出声了?!对象居然是君莫忆!那个明明是上神界的大神!他疯了!
这声叫声,令云净舒吃了一惊。
连那一对吻得差点要窒息的人儿,也从忘我的世界里,猛然回醒过来。
白子非眨眨眼睛,瞪着初七:“你……听到什么了吗?”
初七满面绯红,在他的身下神游太虚:“好像……是三哥……”
“三哥……你三哥……”
白子非看着初七如桃花般绽开的脸颊,嘴里虽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语,但是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睛还直盯着初七那粉嫩的嘴唇,刚刚那甜蜜又销魂的滋味,真的让他……啊!她三哥!
“你是说初三!他在吼……君莫忆?!不好!”
大白公子终于回转过神,大叫一声,就从木床上弹起身来,也顾不得刚刚和初七激吻时刻弄得歪七扭八的衣衫,只是跳起脚来就直朝着书房外面跑去。
初七被他的慌乱弄得有些闪神,虽想到刚刚那一刻,也十分不好意思,但还是赶忙直起身来,对着他的背影喊:“等等我!”
初七小姐追出门去,已经不见了大白公子的身影。
初七忍不住皱眉,不会吧,他已经跑到言家去了?什么时候轻功练得如此之好了,连她的脚力都追不上他了。不过三哥那边发生什么事?她也快回去看看吧。
如此一想,初七小姐立刻运动轻功,美丽的足尖轻轻一点,嗖地一声就直跃过白府与言家高高的围墙去。
言家已经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初七心急地落地,想要赶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哪里知道咚地一声跳下来,竟不似往常那样的沉重,反而脚下扑嗵地,踩得软绵绵的样子。
咦,难道园丁们又把这里种了繁盛一点的花草?怎么踩起来这么绵软,这么舒服呢?
初七小姐还跺跺脚——
“女侠……不要再踩了……我……我在下面……”脚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呻吟。
啊吓?!
初七猛然一低头,竟然发现大白仙人正躺在她的脚下,一条大腿一只手掌正塞在初七小姐美丽的脚下,任她软绵绵,咯吱吱地踩来踩去呢。
“啊呀,你怎么在这里!”初七被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你用了轻功,已经早一步过去了。”
大白公子实在欲哭无泪,举起那只被初七小姐踩得几乎要肿起来的手掌,宽面条泪滴抖啊抖:“初七女侠……乃什么时候看到我会轻功了……我明明是从VIP通道里挤过来的……要知道,行者阿黄已经很不好对付了,乃……乃居然……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初七忍不住差点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是她忘记了,白子非往常出入言家,都是从行者阿黄的狗洞里钻来钻去的,这会阿黄正霸着它的VIP洞洞,愤怒地对着大白仙人咬牙切齿呢。也难怪行者阿黄生气,这家伙一天在人家的洞里钻个十回八回的,害得人家行者阿黄连个午觉都睡不好,不对他愤怒异常才是怪事咧!好歹也该给人家个过路费吧,这个不懂潜规则的笨蛋仙人!
大白公子看着初七抿着嘴儿,心里已经笑到暗伤的表情,气得真的在地上打一个滚,背过身去:“我不要理你了,初七女侠。”
“好啦,对不起,是我忘记了。”初七伸手去拉他,“快别闹了,三哥那边都要出人命了,我们快点过去看看。”
这一句话,就提醒了白子非。
那个君莫忆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是上三界的守护天君,对待妖魔鬼怪都从来不眨眼睛的,初三是个凡人,但是万一要是惹闹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想到这个,大白公子立刻男人不计女人过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跟着初七直朝着水音廊下跑去。
水音廊下,灯光通明,蝶落扶着倒在地上的言初三,心痛地瞪着眼前的君莫忆。
君莫忆冷着眼神望着蝶落,那目光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他只是个冷漠的机器,杀妖除魔的冷酷神仙。
言家的几位兄弟跑了过来,看到初三受了伤,倒在地上,立刻都很生气地抬起手来,齐刷刷地挡在初三和蝶落的面前。
鲜少讲话的初五和初六,一左一右的护住哥哥。
初五皱眉:“不许伤害三哥。”
“即使你是神仙。”初六接口。
“如果再动一下,”
“我们不会客气!”
言家一大群人都是丝毫不害怕神仙的主,从初七到初五,个性沉闷,不爱讲话,却不卑不亢,爱护家人。即使面对的,是这么强大的巡使天君,他们却丝毫没有一点的胆怯。
君莫忆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懂什么?在你们身后的这个女人,是蝴蝶幻化而来的妖,把她留在这里,不仅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还会伤害你们,迅速减少你们的阳寿!这样的妖怪,是绝不能存在在凡世间,伤害凡人的!”
初三被君莫忆打中了腹部,疼痛异常。但是他却还是护着蝶落,大声地对君莫忆吼道:“我不在乎!我刚刚已经和你说了,我不在乎还能再活多少年!无论还有多长的日子,只要有蝶落在我身边,我都不在乎!生或死,人生不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但倘若活着都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就算长命百岁,却孤独终老,那又有什么意义吗?蝶落等了我一千年,她是为了我,才会变成妖怪的……如果这一世我还不能和她在一起,那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句话,说得蝶落立刻就泪眼朦胧,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一样噼哩啪啦地掉下来。
“你是神仙,你没有感情,你是无法体验这种前世今生的牵绊的。我不怕死,就算明天死在蝶落的怀里,我也不怕。所以,请你放过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捉妖降魔吧,请你放过我和蝶落!”初三紧紧地握住蝶落的手,眼圈也微微地泛红。
君莫忆看着他们那么真挚的模样,耳边又听到了那句“前世今生的牵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内更加的郁闷。他是神仙,他是冷漠,他是从未尝过什么前世今生,更未曾和任何人有任何的牵绊。可是仅仅只是这样的牵绊,就可以让人舍弃生命吗?仅仅是这样的牵绊,就可以连死都不怕?阴曹地府,碧落黄泉,那里可没有什么温暖和牵绊,有的,只是冰冷和痛苦。
他的职责,就是防止凡人掉进那样的痛苦里。人和妖,是两个世界的,这样互通,不仅会弄得上三界大乱,更会遭受上天的责罚的!
君莫忆把眸子一瞪,依然冷冷地说:“我是不懂你们的牵绊,但,斩妖除魔,是我的职责。我绝不能看着凡世间有人妖互通的事情出现,这样会惹得妖神人界秩序大乱!蝶妖绝不能留在这里!乖乖地交出性命,跟我去练妖炉,精练七七四十九日,你的妖身还会对人间有些用处!”
言初三一听到君莫忆的话,顿时惊得连汗毛都倒立了,他一把抓住蝶落,大声地喊道:“不行!不行!我死都不会把蝶落交给你!”
“这由不得你!”
君莫忆一脸冷酷,只把手掌一拍一合!
万道金光,立刻就从他的掌中显现出来!
初五初六立刻拔剑,挡在初三和蝶落的面前!
“三哥!”
初七和白子非从后面赶来,初七心急自己的家人,一下子跑过去,就跟着初五初六一起挡在君莫忆的面前!
君莫忆皱眉,掌中的光球越来越明亮。
白子非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拍住君莫忆的肩膀:“喂喂喂,大神兄弟,别冲动别冲动,冲动是魔鬼!”
白子非的手虽然放在君莫忆的肩上,但他却是悄悄动了仙法,按住了君莫忆手中的水碧掌。
君莫忆迭起浓眉,“小仙,你敢对我下令?”
“不敢不敢,小的哪敢对大神下令?呵呵,呵呵。”白子非陪着笑脸,只把君莫忆猛然一转,“大神,借一步说话嘛!”
君莫忆身体僵硬,却还是被他用力一转。
神仙对神仙嘛,还是要给小白一点面子。
白子非揽着君莫忆的肩膀,很是亲密般地说:“大神兄,你不要这么步步紧逼嘛。他们是凡人,听不懂你什么秩序不秩序的,人家隔世才相遇,难道不能给人家一点时间吗?”
君莫忆把目光一横:“白子非,你身为上仙,难道不懂人妖不能同亲的事实吗?你是看那言初三命太长了,是吗?”
白子非被骂得狗血淋头,失望地低头,“我知道。可是……”
“人仙,人妖,人鬼,无论是什么,凡人的世界与其他五界,是不能互通的。不然便会天下大乱,仙妖魔神鬼……你怕这人间不遭涂炭吗?倘若真有这样的大乱,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白子非被这上神天君骂得脸色一白一红。
“天君大人,我只是在和你讨论这蝶妖的事情,还没有这么夸张吧?”
君莫忆瞪着他,冷冷一笑,“白上仙,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你的混世丹,再不拿回来,上面就要知道了。还有,别忘了,人仙……也是殊途的。”
白子非被君莫忆突然点了这么一下,心头即刻就猛然一颤。
他忽然想起刚刚和初七在书房里的那一幕,心都立即缩在了一起。
那一刻,或许什么人神仙魔鬼的念头全都丢开了,如今被君莫忆这样一提点,他才恍然惊醒!刚刚,他竟只顾着抱着初七,那么深那么热的吻,他竟然都完全忘记了把混世丹拿回来!
君莫忆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即刻转回身去。
“蝶妖,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巡使天君大人的话一出口,顿时就令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蝶落半跪在初三的身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但听到君莫忆的话,她淡笑着站起身来。
“天君,我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等了他一千年,终于见到他了,却又要这么快的分离……有时候,我真的感叹,上天对我们太不公平了……为何偏偏有缘相识,无缘相守?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一千年前生死分离还不够,一千年之后还是要面对这样的结局……可是我知道……我是不能留在这里的,我若留在这里,害的不仅仅是他……还会有所有的人……只能怪,今生无缘,来世……不……来世……也再不要相见……”
蝶落哽咽。
她身为妖身,被除魔天君捉去之后,要被丢进练妖炉,化成妖丹,再不会有来世,再不会和他相见……
初三的眼泪都纷然地落下来,他伸手捉住蝶落的手:“不!蝶落!你不要走……不要!我什么都不怕,上穷碧落,黄泉之路,只要有你的地方,只要我们牵着手,我都不怕!”
“不!”蝶落却心痛地喊,“你要活下去!上一世,我就已经害了你,这一世,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找一个能给你快乐的女子,幸福的……活下去!只要能看到你幸福,那么我就是死了……也暝目了!”
“蝶落!”初三已经哭得难以抑制。
蝶落却猛然甩开初三的手,突然展开自己那已经断掉的翅膀,那么艰难而痛楚地哭喊道:“再见了……来世……不必再见!”
“不!!!!!蝶落!!!!”初三怒吼。
蝶落的断翅轻轻扇动,一片金色的光芒闪烁。
倏地,消失不见。
墨色的夜空中,有一片粉色的花瓣飘落下来,悠悠然然地落在初三的掌心。有一粒如钻石般的泪珠,从那瓣蕊上滑落。跌入他的手掌中,纷飞成一片晶莹而闪烁的星……
帅哥太阳花
断翅的蝶落,一去不回。
那个冷酷的巡使天君,也跟着蝶落一起飞走,再也没有回到言家来。
言家的气氛,已经阴郁到了极点。
曾经那么OPEN的言初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个星期都没有踏出一步。言大老爷坐在大议事厅里,长吁断叹。言家镖局里的护卫们,也完全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做事,再不敢折腾出半点动静。
咚!哐哐!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巨响,接着跟来是什么泼洒在地的声音。
正在抚着额头发愁的言大老爷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从议事厅里跳出来,双手Сhā腰地喊:“谁啊谁啊!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没看到三少爷正在浅眠吗?没看到大老爷我正在冥想吗?谁在这里乱吵啊!”
可怜的提着粪桶的言家仆人甲,泪流满面地看着洒了一地的粪水,又听到大老爷高声的叫骂,不由得悲从中来。
“对……对不起……老爷……是我不小心打翻了马桶……”
“打翻了马桶?!”言大老爷看着泼了一地的粪水,更是愤火燃烧,“谁让你大清早倒马桶的?谁让你把桶扔出去的?谁让你吵到三少爷的?三少爷整夜都没睡,你知不知道——!”
初三房里的烛火,昨天又亮了半夜,他正为自己的三儿子心疼呢,哪知这家伙又把马桶给丢了。
仆人甲被骂得狗血淋头,悲愤不已:“老爷……这……这是你的马桶……而且,马桶早上不倒,难道要存到晚上……那还不得臭……”
仆人甲不敢再说下去了。
言大老爷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直跺脚,“不行!不管是谁的马桶,都不许早上倒!你要是还敢吵三少爷,我就罚你今天把茅厕洗上一千遍啊一千遍!”
仆人甲悲摧得快要升天了。
到底是谁在这里乱吵?到底是谁在这里大喊大叫,老爷,明明是你吧?人家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一个马桶,至于要把茅厕洗上一千遍吗?洗得闪闪发亮,乃要在那里进餐啊?
不过这话仆人甲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还不得被言大老爷削尖了脑给丢进马桶里去!
言大老爷看着仆人甲那委屈得像八万似的嘴巴,愤愤地喊:“还愣在这里干嘛,快点把马桶拎走!唔,臭死鸟!”
悲摧的仆人甲被骂得□,却还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暗地里发誓要去找仆人总工会,告这丫的言大老爷。又不给涨工资,还要倒马桶,还要洗WC!这是仆人的工作么?这是他高等仆人应该做的吗?现在看在言大老爷正在为三少爷发愁的份上,他还是乖乖地快把马桶打扫干净吧。
仆人甲忍着臭气,低头八万地去收拾了。
言大老爷站在议事厅门口,对着漫天的朝霞长叹一口气:“唉——”
此时在后院的初七小姐刚刚练完了早功,把手中的碧玉剑收了起来。
自从上次她中毒之后,功力没有减半,反而大增。她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体内所服的那些仙丹仙草,的确是比人间的药食要强大很多。可是一想起神仙,她又很是有些不满。刚刚把碧玉剑入了鞘,就听到有人在墙头上对着她:
“哔——哔哔——“
初七斜睨一眼。
大白公子趴在墙头上,立刻对她笑成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初七小姐像是没有什么心情,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水音廊下走。
大白公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女人心,果真海底针哇!前两天还对着他热情如火,扑到他的怀里亲亲呢,这才没几天的功夫,居然就让他热脸去贴了她的冷屁屁!
大白公子连忙伸手喊:“喂,初七,是我啊!“
初七小姐刚走到廊下,突然从水音廊里冒出三颗小脑袋,一颗是言小蓝:
“小姐早起把功练。”
一颗正是言小青:“无聊人士墙上来。”
另外一颗当然是言小绿:“纠缠小姐没头尾,”
初七微微地皱皱眉头,“好烦。”
噗——
吐血!
大白公子骑在墙头上,差点没一头撅到言家去。这三个丫头,偏偏每次都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居然又跟初七说三句半啊三句半!而且那是什么开头,纠缠她们小姐?她们有没有长眼睛啊,明明是她们小姐纠缠他还差不多!不过对方是初七嘛……嘿嘿,谁纠缠谁他也就不计较啦!
但是,这三个丫头!大白公子看到她们就要气得冒烟,不过,他有法宝!
大白公子骑上墙上回头向着白家一圈嘴巴:“白——四——喜!快出来管管你家的婆娘!“
话音未落,墙那边就传来四喜丸子大声地呼喊:“小青小言小蓝!你们不要又碍我们家公子的事!乖乖滴快过来,哥哥有香吻给你们!“
咻——
白四喜话还没说完呢,言家三丫环唰地一声消失不见。
大白在墙上都被吓了一大跳,那三个丫头简直比妖怪的速度还要快啊,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爱情的力量!
初七本拿着毛巾在擦脸,眼睛还没眨一下呢,服侍的丫头们都跑光了。她有些不悦地把毛巾丢回地上的铜盆里,准备转身离开。
大白公子骑在墙上,姿势很辛苦地对她喊道:“喂,那边的美女,你这就走啦?“
初七头也不回地:“不然?“
“不然回头看看嘛,难得有这么帅的大帅哥早晨起来就来找你嘛!“大白公子努力地在墙头上保持着玉树临风般的姿势,不晓得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啪地一声把一片枯叶子拍在他的脸上。大白公子若无其事地把叶子扫开,再做一个风流倜傥的表情。
初七小姐却连看他一眼也不曾,只是有些冷淡地说:“你的带子开了。“
啊?!
大白公子惊闻,吓得连忙低头。他衣带开了?裤子掉了?不可能啊,他刚刚明明系得死死的……
初七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跟上一句:“鞋带。“
咚!
大白公子一头就从墙头上栽下来,差点就在言家摔成大清早的肉饼子。美丽的初七小姐,你的冷笑话还是说的这么让人……呵呵……大白抹一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初七听到他掉下来,也只是微微地斜睨一下,然后抬腿又走。
大白连忙从草丛里爬起来,吐出几根青草根后大声说:“初七,等等!我有话跟你说呢,你怎么今天对我不理不睬的?我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吗?“
初七真的理也不理他,只冷哼几个字:“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大白看到她抬腿又要走,连忙一手抓住她:”喂,到底怎么了呀,把话说清楚啊。前几天你还咳咳……不是那啥……怎么今天又……咳咳……那啥……“
大白同学一张脸羞得像是猴子ρi股,不知怎么人家女孩子一直大大方方,他反而扭捏滴不像个男人。
初七的眉眼间,满是冷漠和不屑,甚尔很是生气地答:“你们神仙……都是无情。“
大白听到这句话,立刻微怔了一下。
神仙……无情?她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君莫忆?君莫忆逼散了初三和蝶落,收了蝶落的妖身,害得言初三和蝶落在这一世,也无法相依相守。这是个悲惨的结局,悲伤的故事,所以才让初七如此生气,让她觉得神仙都是那样无情?
大白想要握住初七的手,对她说,其实自己和君莫忆是不一样的。可是……他握住她的手指,却悄悄地滑落下来……
如果初七觉得自己也像君莫忆那样无情,是不是……就会多一点绝望,少一点伤心?
初七听不到他的解释,终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双晶亮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倒映出他有些呆怔的表情。
“你不想解释吗?那个天君的同党?“
“同党?“
初七小姐给他安得这个罪名到让大白同学忍不住失笑,他什么时候变成那个上神同学的同党了?
“没错。“初七小姐看来真的很生气,”你们逼走了我的嫂嫂,不知道三哥现在多么难过。他已经整整三个星期没有走出房门半步,还把那些胭脂水粉的东西全都丢出了房门。“
“那不是很好么?以前他半男半女的连我都会认错。“大白同学还在对初七扮可爱。
初七冷冷地凝视他。
大白公子的笑容立刻就僵硬——变灰——慢慢地消失……
“呃,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初七眨眨眼睛,算是原谅他。
白子非看她这么生气,也只好开口解释道:“唉,初七,你和你的家人还是不要生气了,其实那个君莫忆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他的职责就是守护上三界,使三界里没有妖魔鬼怪,维护这里的和平与安静。如果没有他,这上三界里会妖魔横行,到时人间不知要受多少折磨都不可知。而且,他说的真的没有错,妖其实是不能在凡间生存的,因为这里没有他们所需要的妖气,而且凡间的正气太盛时,他们会非常的痛苦,只能依靠吸食凡人的气来支持自己的生命。如果你三哥和她在一起,不仅身体会变得孱弱,性命更会难保呢!虽然他们前世今生的爱情很让人感动,但他们真的不能成亲,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会有携手的未来……“
初七终于听到了他的解释。
她微愣了一下,迭起了细细的眉间,似乎也在心内思索着什么。终在认真地想了一想之后,微微地咬住下唇:“妖会害凡人无命,那仙呢?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长留人间吗?”
白子非的心猛然一跳。
初七已经抬起了眼帘,那么水盈盈地向他望了过来。
大白的心里立刻就咯噔一声轻响,差点就想要在她这样的目光里落荒而逃。他很害怕初七这样的目光,那样炽热而浓烈的,会让他的心里都化成一团乱麻,缠缠绕绕的让他理不出头绪,找不到自己。只想就跌入她那样的目光里去算了,管他是仙是妖是人是鬼……
但……
白子非对着初七眉开眼笑,“神仙可以留在凡间啊,只要变成乌龟就好了。每天你对着小乌龟笑三遍,小乌龟就能长命百岁变成神仙啦!”
大白公子对着初七一边一笑,一边真的弯下腰,做出小乌龟还背着龟壳的可爱模样。
初七看着白子非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里却还是微微地凉了一凉。
只不过,她微微地眯一眯眼睛,忽然轻声说:“我看,你真的要快点变成乌龟才好。”
嗯?这是什么意思?
大白同学还不明白美丽的初七小姐怎么突然开口说这个,却看到她明亮亮的大眼睛微微地一眯,然后朝着他的身后做了个表情。
大白同学奇怪地一转身。
哇啊啊!
简直吓得转身就跑啊!
慌不择路地一下子跳上墙头,哪知双手扒得太用力,一下子疼得滑落下来。脚丫子还没来得及着地呢,只觉得ρi股上被狠狠地一刺,那个火辣辣地疼哟,害得大白嗖地一声就朝着墙头上跳过去!
“白家小儿!乃还敢来勾引我女儿!我□!我СhāСhā□!”言大老爷手持粪叉,对着大白公子的ρi股一阵乱Сhā,“别以为乃救过我女儿,我就会把女儿奉送给你!告诉你,只要乃姓白,偶就和乃势不两立!回头告诉你那大白老爷,偶女儿就算天下的男人死绝了,也绝不会嫁给乃!初七,快给我回去,准备嫁妆,下个月初七,你和小云公子的婚礼,照常举行!”
哇哇哇!大白公子被粪叉Сhā得满ρi股洞洞,简直用了超人一般的速度,飞快地跳上墙头去。虽然他被Сhā得哇哇叫,但是听到言大老爷的话,心头还是微酸了一酸。
但连滚带爬地从言家逃命出来以后,他忽然看到白府的府顶上,有紫气笼罩。
那如烟如雾的紫色仙气,伴着五彩色的瑞气祥云,绝非凡人妖魔所能预兆!
他的心头即刻一惊!
有些慌乱般地才从墙头上想要跳下,却只听得耳边一声如洪钟般的大喝:
“护丹仙人白子非!竟敢偷了混世仙丹,隐藏凡间,你好大的胆子!”
上武神仙
“大胆小仙!”
声若洪钟般的在耳边嗡嗡作响,紫气祥云在眼前几乎模糊成一片。
早有全副武装的仙人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恶狠狠地就猛然压住他的胳膊,把他整个人都按倒在地,差点没有趴在地板上!
“大胆小仙!那混世仙丹乃由玄天大神与座下大弟子以三年心血练成,此丹本是送与上天大帝的,众神的礼物都已经送到,但却独不见玄天大神的仙丹,大帝追寻起来,竟是你这小仙偷盗下界,还赠与凡人!白子非,你这低等小仙,可知这该当何罪!”
白子非皱起眉头,心下得知这次惨了。
他在凡间逗留的时间过长,早些年没有下得了决心把那混世丹拿回来,这半年又被这些事情缠身,再加上初七受难,没有混世丹为她吊命,她早已经一命呜呼了,更加没有机会把仙丹拿回。甚至在那一晚,初七突然跑到他的书房里来,他们如此激吻,他却已经根本忘记了混世丹的事情,一心只怀抱着她的软玉温香,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更甚至,他是故意想要忘记……什么神界神仙,那样孤独而寂寞的日子,或许还不如这受尽折磨的人间,更令人留恋忘返吧……
“上神,请听我解释!”白子非在武仙的手里挣扎,“小仙的确是做错了,不该不小心遗失混世丹,但绝不是偷盗下界,更不是赠与凡人!小仙已经在这些年内努力想要取回,奈何被凡女吞入腹中,一时没有办法取得,才会拖延如此之久!”
“胡说!”上武仙面色冷酷,眸若铜铃,“混世丹法力惊天,绝不可流落到凡间!必要时,可杀人取丹!”
这句话令白子非大骇,面白失色,“绝对不行!”
上武仙冷冷地瞪着他,“三枚混世丹倘若落世,你可知会搅出多大的祸事么?!”
白子非惊讶异常,竟大吼道:“无论什么样的祸事,我一人承担!千万不可伤及初七!”
上武仙被他的吼声惊住,冷冷地瞪着他。
白子非这才觉自己失了口,不禁闭上嘴巴,低下头去。
上武仙站在他的面前,把他狠狠地上下打量了又打量,冷冷的眸子对他看了又看。最终上武仙用着很低沉很冷漠的声音说道:“低等小仙,你好大的胆子!尔竟敢对凡人动了情心,想要在这凡间逗留下去?!大胆小仙,你可知你都犯了什么样的罪?你一等遗失混世丹,已经罪在不赦;二等对凡人动情,此乃天条难容;三等你假冒已经死去的孩童,令那孩子在阴间无录名册,魂魄徘徊十几年而无法投胎转世,令他阳间的亲人无法得知他已经死去的事实;这三重罪,条条都可令你革仙致死!”
啊!
白子非听到上武仙的话,顿时大吃一惊。
坏了,他当年未加思索就坠下云端,假扮在白府家刚刚离失的白正杰的独生儿子的身上,却忘记了因为他假冒在此,白家未曾与白昕行葬,自无法把他录入阴界的名册,所以白昕的魂魄无法转生,只能在阴间那阴森森的地方不停的徘徊!
啊呀!他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只记得当初送白昕的魂魄离身时,对他说过对不起,还会替他照顾他的父母,却完全忘记了白昕的转生!
“低等小仙,你罪已经至此,再难容你留在凡间!”上武仙很生气地一挥手,“把他带回上仙界,听由仙界主审发落!至于那混世丹,就由我们去拿回来!”
武仙们立刻押住白子非,就把他往门外拖。
白子非顿时就被上武仙的话说得魂飞魄散,他们这些武仙,行事暴力,蛮横不讲理,要让他们去拿回混世丹,一定会伤害初七的!即使不杀她,也会用仙力令她昏撅,再用法力强行在她体力取丹!那不仅会伤害初七刚刚恢复的元神,而且很有可能会令她受到剧痛的折磨!仙丹离身,初七也会大病一场,有可能从此之后,都只能躺在床上!
“不!不行!你们不能伤害初七,不能!”白子非大吼一声,挣扎地想要挣脱武仙人,却被一左一右的武仙人狠狠地扣住肩膀,然后死命地往地下一按!
“大胆小仙,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说不行的资格吗?你自己的小命都自身难保了!”上武仙人已经非常生气,把大手一挥,“走!把他给我带走!”
武仙人狠狠地扣住白子非,半拖半拉地就向外走。
上武仙人皱着眉头跟在后面,看样子在思考着怎么去隔壁把那枚混世丹拿回来。
白子非被他们扣锁住,手腕已经被捆仙索紧紧地缚住,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这一个劫了,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想让初七受到伤害!
不免得一边被他们拖动一边大喊着:“上武仙,请给我一个机会!请不要伤害她!她真的是无辜的,她真的只是个凡人!有什么罪责,请让我一个人承担,请不要伤害她!求你!求求你!”
上武仙人根本不会再听白子非的话,只把眼睛狠狠地一瞪,对着他们下令,“还让他啰嗦什么,带走!”
“不要!上武仙!求你!求你!”
白子非心急如焚,眼看上武仙就要真的往言家而去,他急得连眼泪都差点要飙出来。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他忽然在心内想到另一个人,忍不住就在心下动了动小小的仙法,用着那千里传音的心法对着半空就大喊道:
“巡使天君!君莫忆!快救救初七!求你!下辈子让我给你做牛做马,做你家的仆人都行,只求你……救救初七!!”
* * * * * *
言家的厨房里,香气正在缭绕。
言初七站在火炉边,拿着一只青花瓷的汤勺,正在慢慢搅动着砂煲内的冬菇鸡肉粥。冬菇浓醇的香味和着鸡脯肉的软滑飘散出来,煲了足足有三个时辰的粥软糯滑香得让人差点滴下口水来。
言小青在初七的身后,忍不住吞一口口水才提醒道:“小姐,差不多了,已经煲得很香了。”
“嗯。”初七点点头,“拿汤碗来,给三哥盛上。”
言初三已经很久连饭食都不进了,初七特别亲自来煲了这从小初三最喜欢吃的冬菇鸡肉粥,只希望哥哥能快点好起来。
言小青拿了汤碗来,初七又小心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盛在碗里。
她的动作很慢,很细致,仿佛一边盛着汤,一边在想着什么。忽然之间,手背不知怎么一个不小心,竟然碰到了汤碗的碗沿。立刻有一股灼痛,烫得初七猛然一缩手。
手里的汤勺啪地一下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呀,小姐,你没事吧?”小青听到声音,连忙凑过头来看。
一看竟只是摔碎了勺子,汤碗还好好地摆在炉灶上。
小青连忙拉过初七的手:“哎呀,小姐,都和你说了,这些粗事,还是让我们来做吧。你平时舞刀弄剑的,哪里做过这些事情,快出去吧,我把粥给三少爷端过去就好了。”
初七被小青推开,捂着自己被烫伤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
刚刚那一瞬间,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失了神。
仿佛心突然被人刺了一下似的。
她握着被烫伤的手背从厨房里走出来。却忽然觉得身前有一股奇特的紫气。她猛然抬起头来,却真的看到君莫忆飘飞在半空中,那凌厉而冷酷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初七突然看到他,竟也不吃惊,也不闪躲,也是直直地迎着他凌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对着他。
一人一神就这样在言家的厨房外面,大眼瞪小眼的,好像谁也不怕谁,谁也不惧谁。
只是初七瞪着君莫忆,那个冷漠的天神,那个只知道斩妖除魔,却连人之常情都可以冷漠抛弃的家伙,让她想起蝶落嫂嫂的惨死,初三哥哥的悲伤郁闷,便觉得胸中有一股怒火,忽然抽过放在厨房门外的一只木棍,挥手就朝君莫忆袭了过去!
君莫忆半挂在天空中,自然不会被她这小小的木棍所伤到。只是他一闪身,反从天上落了下来。
初七哪里肯放过他,步步紧逼上去,手中的木棍就当成长剑,一剑一剑地直朝君莫忆劈了过去!
君莫忆伸手便挡!
“凡女,你想做何?!不要再逼过来,不然小心我伤了你!”
初七咬着嘴唇,只蹦出两个字:“随便!”
他即敢把她的嫂嫂都收了性命,难道她还害怕他伤了自己?!天界无爱人间有情,或许神仙们都是各自过着日子,无需为任何人牵挂,但是在人间,那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的手足兄弟,是自己的家人!面对着毁坏自己家人性命的人,她无需退让和害怕!
手中的木棍一挥,又直朝着君莫忆挥了过去!
君莫忆抬手,银白色的腕甲一下子就挡住她手里的木剑。
“言初七,那蝶妖是为妖身,我收了他,是为你的哥哥性命着想,倘真放任他们在一起,人妖两界大乱,你哥哥也会性命不保!”
“我不管!我只知哥哥为嫂嫂伤心不已,他们前世即无法相守,又怎狠心今生又把他们分离!”初七愤怒地朝着君莫忆冷哼,他孤单仙人,又怎知失去最爱之人的痛苦!
君莫忆忙着伸手挡开她的袭击,还生气地对她吼道:“性命和什么爱情,哪个重要?!”
“爱!”
初七连想也不想地,开口就答道。
君莫忆怔然一愣。
初七的木剑打在他的腕上,硌在那硬硬的银白盔甲上,卡地一声,完全断裂。
初七望着手里的断剑,眸光闪烁地对他说道:“你是神仙,永远体会不到那种失去最爱的人的痛苦。所以,你也永远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哥哥这些日的眼泪,几乎都能淌满水音池。这样的伤心,你能明白吗?我知你是神,但我真的想替哥哥痛喊一声,把嫂嫂还回来!”
初七擎着手里的断剑,朝着君莫忆,眸光诚挚得几乎有泪珠要掉落下来。
君莫忆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自从和她相遇,那么倔强,那么认真,那么不服输,那么英气非常。她根本不像是凡间那些娇滴滴的女子,怎么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只会让他吃惊,让他烦恼非常?
有时候他会想,或许这个女子,才是真的让白子非甘心留在这凡间的最终原因?
“其实……蝶妖她……”君莫忆似乎想要开口对她解释。但想了一想,还是最终收了回去。
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更不必为了一个妖怪,向凡女解释什么。而且现在不是他来找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君莫忆瞪着眼前的言初七,微有些冷漠地开口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你哥哥和蝶妖,我来找你,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初七抬起头来,瞪着眼前的他。
她倏然觉得自己手背上被烫伤的那一片伤痕有些火辣辣的刺痛,仿佛已经在提醒着她,真的发生了什么?
君莫忆看着言初七,一字一句地回答:“那个白小仙,被捉、回、天庭了。”
“什么?!”
这句话,出乎初七的所有意料!
哥哥也好,嫂嫂也罢,她若能在他的手中争取回来,那么便是万分之幸的。可是眼前他这句话,却让她大大地吃了一惊!白子非!竟然是白子非!
昨天他们还在这墙头上吵架,可是转眼间,竟然有天神从天界下来,要捉他回天庭了!
君莫忆只把手指往白府一指,那府顶上,依然紫气缭绕。
“你知他是神仙,便该早预料会有这一天。他私自下凡,丢了仙丹,还冒充凡人,字字都是死罪。上武仙人已经下凡来捉他了,他此一去,你们将会再无别期。”
初七一怔。
眼看到那白府里,依然仙气缭绕,便知那些什么神仙真的降临了,但是现在还没有离开!君莫忆说了些什么,她都完全没有听到,只是大踏步地就跑进了院子里。云净舒正在院内练武,初七上前一步,一下子就夺过他手里的长剑,翻身就越过言白两家的院墙,直朝着白府里跳了过去!
云净舒微怔了一下,不明发生了何事。
但看到随后跟过来的君莫忆,他微迭了一下眉头,似又明白了什么。
竟也不多言,只是转身在兵器架上抽出另一把长剑,转身就要跟着初七一同跳过院墙!
君莫忆看到,及时就拉了他一下:“喂,你们疯了!那些都是上神界的武官,如此前去,自当送死!”
云净舒斜睨了一眼君莫忆,只轻轻地一句:“只要初七在那,自是送死,我也义不容辞。”
说罢,就甩开君莫忆的手臂,径直跟着初七跳过了言白两家的院墙,直直地越进白府的府宅。
君莫忆这一下,更是怔在那里。
他觉得这些凡人,全都疯了。
凡人与神仙对抗,岂不是头脑充血,发疯发傻,死路一条?!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突然觉得微微的温热,仿佛竟也微微地感受到了这些凡人之间的牵绊,凡人之间的情感?
他微微地皱了皱眉,暗自,竟念了一句什么法咒。
血雾如砂
“你们……不能把他带走!”
一声清亮而高昂的声音,打破白府的平静。
刚刚撞开书房,恶狠狠地压着白子非,几乎要把他按倒在地板上的武仙人,竟看到自己的面前突然跳出一个娇小玲珑,却气质英武,帅气不凡的小女子。手里拿着一把亮闪闪的银剑,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他们。
那坚毅而倔强的眼神,似乎正在对他们下最后通碟,命令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小仙人带走!
武仙人们看到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小女子,似都惊了一下,但是立刻就两个把手中的白子非用力一按,两个就直接跳到前面,有些凶狠地对她吼道:
“哪里来的凡世女子,这岂是尔等可以监管之事,快快闪开!”
仙声如若洪钟,打进耳里,嗡嗡作响。
白子非突然看到初七,不免得大吃了一惊,再看着她手拿银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要知道后面的上武仙人正要去找她麻烦,哪知她即刻就跳到了这些仙人的面前!在武仙人面前拿剑即为宣战,她在凡间虽然是很厉害的侠女,可是在这些武仙人的面前,完全就是花拳绣腿啊!
“快走!快走!”白子非悄悄地对她摇头,又悄悄地对她使眼色。
可是初七小姐竟完全不知觉似的,只是直直地对着这些武仙人,表情坚定。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把他带走的!”初七表情冷漠,目光却异常坚定。她甚至亮出了手中的银剑,那凌厉的目光,已经充分对武仙人形成了挑衅。
前面的两个武仙人已经唰地一声拔出仙剑来,凌厉的剑尖直直地指向初七。
“不要不要!”白子非真的被吓坏了,他大声地对她喊:“快走啊!干什么呢,这里没有你的事,我也不必你救,快走快走!”
初七却根本像是充耳不闻他的声音一般,依然只是高擎着手中的剑,冷冷地面对着这些神仙。
倏地,又从言白两家相隔的院墙上,飞越来一人,他猛然跳到初七的身边,不发一言地,只是和她并肩而立,手中锋利而晶亮的剑,与初七手中的并肩而行。
云净舒。
这个不言不语,却会一直守着初七,跟着初七的朱砂公子。
白子非突然看到他出现,不知为何,竟微微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心头还是微微地酸楚一下,但是在这个时候,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守着初七了。
武仙人到是看到另有一个男人跳出来,而且同样是个凡人,竟向他们同样亮出长剑,不免得立即觉得是受了威胁,更是愤怒地瞪着他们。
“凡人闪开!如果不想真的死在这里,就速速闪开!”
“绝不!”
初七的口中蹦出这两个字,竟猛地就抬剑向着武仙人们袭了过去!
白子非被吓了一大跳,这小女子何时变得如此冲动了?她要面对的可是神仙啊,虽然她和云净舒的功夫的确不同寻常,可是面对剑上都有法力护身的神仙,他们又能有什么胜算?!只求这些仙人们,不要伤害到她!
武仙人也没想到这小女子如此厉害,抬剑迎击!
云净舒只把眉尖一皱,挥起自己手里的长剑,也跟着袭了过去!
呛啷!叮!当!
四剑相抵,竟火光四溅!
初七和云净舒手里的俗铁凡剑,在武仙人手里的仙剑面前,竟毫无逊色!甚至在剑身相撞的杀那,竟同时迸发出幽蓝色和金色的剑光,仿佛那也是上九玄天的神剑一般!
上武仙人从后面跳出来,吃惊万分:“他们竟有仙法护身!是谁做得好事?!”
大白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云净舒和初七的的确确只是凡人,怎么挥出来的剑上,竟带着仙气?!难怪他们可以如此和武仙人过招,莫不是……
他心下一惊。君莫忆?!
“凡人凡女,你们胆大包天!刚刚还想要找你们的麻烦,没想到竟送上门来!”上武仙人从后面跟上来,看到初七和云净舒,更是气得一挥手:“给我上!”
顿时,那些跟着上武仙人一起下凡来的武仙人们,立刻抄起仙器就朝着云净舒和初七围了过来。
白子非虽然在心下暗知君莫忆是使了仙法给初七和云净舒,可即使如此,他们两个凡人对抗这训练有素的武仙人们,还是让他担忧不已。
只是初七见到云净舒跟了过来,两个人并未发一言,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目光,就立刻像是当时在唐门并肩作战时一样,你攻左我护右,相互保护,相互支持!
白子非看到他们两个默契的目光,心内虽微酸了一下,但却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倘若能得云净舒永远在初七的身边,即使他受苦受难,便也值得了吧。云净舒肯舍得在这种时候与她并肩作战,这份心胸,也值得把初七托付与他。只是,他们真的如此有信心,与仙人对武?!
但或许,大白的担心是多余的!
初七和云净舒挥起长剑,眼睛眨也不眨地,竟主动向着那一队仙人们攻去!他们不怕神仙手中的法器,不怕他们凌厉的攻势,更不害怕他们紫气缭绕的气势。在初七和云净舒的眼里,他们就是想要伤害自己朋友的敌人!
所以,他们挥剑!
呛啷!
金光四溅。
所以,他们阵法如云,步步紧逼!
当当当!
银剑与仙剑撞在一起,武仙人们竟被他们击得连退几步,无当抵挡!
这个世界上,情感的力量是如此巨大!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又倘若是友情!一个情字,可以令人忘记生死,一个情字,可以让人闯遍所有难关!一个情字,可让凡人都有勇气对抗神仙,一个情字,可让神仙都害怕而后退!
名满天下的朱砂公子云净舒,和美丽无比的侠女言初七,丝毫不惧怕地迎着武仙人们的法器,和他们搅斗在一起!不见一丝退缩和劣势,那凌厉的攻势,竟让他们远胜在武仙人们之上!
这让上武仙人无法看下去,简直觉得是受了奇耻大辱!
上武仙人大喝一声:“反了反了!你们这些饭桶!居然连凡人都打不过!全都给我闪开,让我来!”
上武仙人直接冲出仙人群,拔出随身携带的九环金背刀,暗一使力,就朝着初七和云净舒直直地挥了出去!
上武仙人乃是九天之上,专门惩罚犯错的仙人,维护仙神两界安宁的守卫官。他们和君莫忆的官职和职责不同,君莫忆乃是斩妖除魔,守卫上三界平安的战神,而上武仙人们则是专门惩罚仙人的武官了。他们虽然管辖不同,上武仙人们官阶也不及君莫忆,却是神仙两界武艺最高强的武官,他如此愤怒的出手,对初七和云净舒来说,真的太危险了!
白子非的心都几乎提到了喉咙口,只差没一张开嘴巴,它就要跳出来了!
上武仙的九环金背刀呼呼生风,带着紫色仙气就朝着初七和云净舒直直地袭来!
初七和云净舒很有默契的,两个人相互一侧,躲过那凌厉的刀锋,再猛然弹起身来,云净舒抓住初七的手,竟拉起初七向着前方猛然一甩!
初七跟着踮起脚尖,轻功使然,整个身子轻飘飘地跟着上武仙甩出去的九环金背刀的轨迹,竟就朝着上武仙人挥剑刺去!
上武仙人根本没有想到初七可以跟着刀锋直飞过来!
他躲无处躲,初七手里的银剑唰地一声就朝他劈下!
上武仙人连忙倒退三步,又要控制住自己手里的九环刀,又要抬手抵挡初七。
唰地一声,银剑刺破他护体的紫色仙气,令上武仙人痛叫一声,险险要跌倒在地!
白子非几乎要暗叫一声好!
没想到初七和云净舒竟会有这样的默契,可利用初七的轻功,直刺破仙人的仙气!那护体仙气好比人的元气,遭此一劈之下,令上武仙人几乎要疼痛摔倒!
“你们造反了!”上武仙人气恼了,“给我用仙力,抓住他们,绑住他们!”
众武仙人也知硬拼武艺他们也打不过这一对凡间的碧人,便纷纷暗念起咒语,只想用神咒仙法把他们锁住!
白子非一看不好,立刻惊叫一声:
“不好!你们快走!他们要用仙咒了,快走!”
初七终于听到他的叫声,也第一次转过头来看他。
那双乌溜溜的眸子,怎么都是那样的清澈而透亮。
她望着他,倔强地抿着嘴唇,竟还是蹦出那个字:“不。”
白子非几乎就快要吐血了。
她的倔强,在盘妖谷里他已经见识过了,这十几年陪她长大,他也心中有数。可是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是一群动了仙法的武神仙,虽然神仙不能擅自杀人,可是被那些仙咒缠身,也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不要再那么倔强,快走啊!
白子非几乎要吼出声来。
旁边押住他的两个武仙人看到同伴们受责难,正是心中怒火燃烧,不免得一左一右用力按住他,恶狠狠地下令:“闭嘴,你这个罪仙!”
初七看到他们一下子按押住大白,眸中几乎要愤怒地冒出火光来。
上武仙们的仙咒刚刚好就要施放出来,正在这个金光刹那的瞬间,云净舒突然一把抓住初七,用尽全身力气地把她向上一托,只低低地说了一句:“带他快走!”
初七受了云净舒的力,轻功一点,竟从云净舒的掌中间横飞出去,无比利落地翻了一个身,唰地一下子越过了所有的武仙人,直落在扣押白子非的那两个武仙面前!初七眼睛都没有眨,挥剑便砍!
两个武仙连忙抵挡。
哪知初七的招式根本就是虚的,她的剑没有扫到那仙人,却把白子非身上的绑仙绳全部斩断!
初七一把就拉住白子非。
两个武仙惊叫:“罪仙,你敢逃走!”
初七拉着白子非,猛然一个翻身!
两个正跃上言白两家的院墙墙头。初七回身,却看到刚刚用尽全力托了她一掌的云净舒,正被那所有的武仙人所困住,他的身上不知是被仙法咒了,还是被什么法器绑了,竟有千道万道金光,像是要勒进他的体内那样绽放!
云净舒眉间的朱砂红痣都紧紧地皱了起来,英挺而秀气的眉紧紧地拧在一起!他似在忍着说不出的痛楚,又在强势地抵挡着那些武仙人的招式!
“云公子!”初七忍不住低呼。
“走啊!”云净舒拧着眉,对着她大吼出一声,“走啊!快带他走!天上人间,地狱魔界,随便哪里,快带他一起走!你们……走了,再不要回来!”
初七惊诧,不敢相信,这竟是从云净舒的口中所说出的话。
爹爹以比武招亲的结果把她许配给他,她虽未曾应允,却也没有对他出声反对过。或许在他的心里,一直默认着她是他的未婚妻,又或者一直想像着,他们应该并肩携手,白头到老。可是这个瞬间……危急到如此时刻的瞬间,他竟独身一人,担起这所有的危险!还把大白送到她的身边,要他们……远走高飞,再不要回来!
刹时间,连一直看云净舒不顺眼的白子非,都觉得有种说不出口的五味陈杂!
这瞬间,上武仙人已然大叫起来:“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逃走!”
云净舒拼了性命,用自己手中的剑去挡住那些几要冲来的武仙人!
“快走!如果不想让我白白牺牲,就快点走!”
一直沉默不言的朱砂公子,再也不能控制的怒吼出声,“白子非,初七交给你了!你若让她受苦,将来第一个杀你的人,一定是我!”
白子非心内震动,已无法言表。
初七的眼眸也忍不住微微泛红。
这时刻,已经无法再停留。
看不得云净舒身中万道金光,初七拉住白子非的手,一咬牙一跺脚,直翻进言府的府内,消失不见。
万道金光中。
朱砂红亮。
如泣。
如血。
如雾中的那一抹……微笑。
飞奔
初七拖着白子非,飞也似地逃出言府。
那抹东来的紫气,渐渐的在他们的身后消散。他们没有回头,只是一直向前跑着,初七用尽她最好的轻功,只拖着白子非飞快地跑着跑着。
大白本可以驾云而行,那比初七用轻功更快更省力,但不知为何,被她小小的手儿拖着,不停地向前飞奔着,他竟然心情无比的大好。仿佛自己真的成了凡间的一俗人,抢了人家的小女儿,又怕人家的家丁追上来,于是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停地飞奔啊飞奔啊,直要跑到那天边去……
跑着跑着大白公子竟然兴奋起来,反拉着初七就往前飞奔,一边奔一边还很文艺青年地喊道:“快跑!一直跑,我们要跑到那星星的下面去!啊!那里是天堂!”
晕倒!
初七小姐脚下一绊,差点没吐血跌倒。
大白公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娘子,怎么了?”
娘……娘子?!初七小姐嘴角抽搐,真不知道他又被什么附体了。
大白公子走到初七的面前,眨巴眨巴他清亮亮的眼珠子,那么真诚地执起初七的手,“娘子,从此你跟了我,你就放心吧。我会用最好的一切来对待你,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从此之后,你吃面来我喝汤,你织布来我耕田,我们相依相携,双双对对永不分离……你以后就等着跟俺吃香的喝辣的吧!”
噗——
初七小姐差点没爆笑的把口水喷到白子非的脸上。
开始时明明还说得那么深情款款,仿佛真的是个才子佳人的模样,可没有三两句,这家伙的狐狸尾巴就立刻露出来了,要他扮个深情,简直是太难了啊太难!
初七小姐无力地停住脚步,微微地喘口气,“你又玩什么?”
“私奔呐!”大白脸上浮现出那么兴奋的表情,“我们这不是一出标准的私奔戏码吗?娘子啊,从此你就是我的小娘子啦!”
白子非说着说着,突然横过手来,把初七细细的腰肢用力一揽。
初七整个人立刻就跌进了他的怀抱。
因为奔跑而微微汗湿的两个人,气息搅缠在一起,又是那么亲近的距离,令彼此几乎可以嗅到彼此的呼吸,听到彼此胸膛里,那怦然直动的心跳声音。
初七被他如此一揽,似乎觉得刚刚还在玩笑的他,竟刹时间认真了起来。那一夜他们在白子非的书房里,那么亲热的感觉,又瞬间飞了回来。虽然现在不过是荒郊野外,虽然这里没有什么浪漫的气氛,可是跌入他的怀抱,那份温暖,一如往初……
他们对视着,眸光中,有着别样的东西。
初七想起他刚刚搞笑般的话语,“娘子,从此之后,你就跟了我……”这句话,让她多么的动心。
真的如此之后,就能握住他的手,再不分离吗?倘若成真,退隐江湖,从此男耕女织,粗茶淡饭,她也心甘情愿。或许真的可在哪座山脚下,盖两间草屋,养一群鸡鸭,每日看他在屋前垂钓耕田,她在屋内带着宝宝织布染衣,那或许,真的要比九天之上的生活还要温暖和惬意吧。
她或许也真的可像他刚刚一样,叫他一声,“相公……”
白子非瞪着初七,看着她眸中四散的变化。
虽然初七一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是淌满了她的心事。他只需看着她的眼睛,便能明白她的心思。她如此在他的眼前,可是心却已经飞出了很远很远……他知她在想什么,也知她的心思……更知她心内所描绘的那幅画面,那将是多么美丽动人,令他也想要的画面……
可是初七,你可知这些,不过是虚幻和奢望?
他是上仙界的人,弄丢了混世丹已经是罪大恶极,又令白昕在阴间飘荡无法投胎,更是罪无可赦。以他这样的带罪之身,上仙界又怎可能饶恕了他?这样的幻想,也许永远只能是幻想……他几乎在心下第N次责问自己,为何偏偏要是仙?为何偏偏……不能和她一样,只是个凡间的俗人?!
他与她对视着,眸中的诚挚退去,竟有些微的顽劣又跳了出来。淘气万分地对她撅起自己的嘴巴,搞笑地对着初七就唱道:“来啵一个啵一个,MUMA!小娘子,快让爷亲一个!”
什么?!初七一听到他唱这歌,就头顶轻烟直冒。那搞了一次被人扔鞋底的教训还没有吸取吗?居然现在还敢对她唱!又嘟起嘴巴活像涂了胭脂的牛大叔,忍不住抬起手来就朝着他那张大饼脸啪地一下子拍过去!
“闪开!”
大白被她打得正中面门,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人家想和你亲亲嘛,干嘛这么无情啦,娘子!”
初七瞪他,“你再敢这样乱叫,小心我真的会扁你!”
她未过门,他未婚娶,怎可这样乱叫。她还想留着这亲切的称呼,一直到那洞房花烛之夜,再与他亲亲我我呢。
白子非听到她的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嘻嘻,娘子,你害羞了不成?”
初七小姐真的恼怒了,抬起拳头来就作势要打他。
大白被吓得立刻抱头鼠窜,有没有搞错,初七侠女的拳头可不是像一般的女人,那打在身上可不是吃素的耶!
“你给我回来!”初七跺脚。
“我不!”大白竟学她倔强的语气,“有本事你来抓我呀!来呀来呀!”
欢乐的大白公子转身就逃,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和初七逃命。一转身也没有看清眼前什么,咚地一声就直撞在一棵又高大又粗壮的老树上,咚地一声就摔成四仰八叉。
初七站在后面看到他这么笨蛋的样子,抿着嘴儿差点都要笑岔了气。
这个家伙,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大概他也能把人家逗笑了而忘记挥刀让他死。
这两人正笑得没天没地的,突然听到从上空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唉,我都说了,不用替他们担心。有仙人那个没心没肺,狼心狗肺的家伙在,绝对不会有情绪低落,人生悲摧,看不到未来,抱头痛哭的情况出现的。”
白子非额头青筋直跳,抬眼一望,那踩着半空中的紫色祥云,啷当着两条腿儿,正趴着云朵往下一边望一边叹气的家伙,不是那个整天闹失忆的安狐狸又是谁?
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安狐狸这个家伙又毛痒了,居然敢对捡它、养它、培育它的主人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三天不打,就想上房揭瓦了!
大白刚想抬头怒骂它,哪知只是抬头一看,那站在安狐狸身边,微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般地望着他和初七的,满身冒星星的男人,不是那个上神君莫忆,又会是谁?!
咻地一声,大白公子的气馅,刹时就矮了七分。
君莫忆啊!君莫忆,上三界的战神啊,谁敢惹他?除非真是自己毛也痒了!
君莫忆托着下巴,看着四脚朝天的白子非,也微微地敛眉,“嗯,看来你所言不假。”
初七看到前面飘来的云,连忙赶过来,扶起躺倒在地的白子非。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些场面,神仙、狐狸、蝴蝶、妖怪,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了。刚刚她还和神仙打过架呢,所以看到安狐狸讲话,她也一脸的平静。
只是又看到君莫忆,令她却是十二分的不悦。大大的眸子里有着冰冷的寒气,只朝着君莫忆冷淡地扫了一眼,便转过头去。
君莫忆看到初七的表情。
他大神从未遇过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凡间女子。这种吃瘪的感觉很不好受,君莫忆忍不住就瞪着初七,也冷冷地回了她一眼。
大白立刻就知道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心事,连忙挡开他们两个仇视的目光,打着哈哈说:“呵呵,天君你真的好闲,如果有空的话,不如下来,我给你们一起说笑话如何?”
安狐狸鄙视地甩他一眼:“仙人,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闲仙凉夫啊?天君可是很忙的!”
喷!这个安狐狸,就会时不时地拆他的台!
“我也很忙的!”白子非攥拳。“我在天上凡间都很忙!”
“天上忙着送丹,凡间忙着泡妞?”安狐狸不欺负他是活不下去的,“仙人,你再忙也不过是个最低等的民工仙吧。”
啊啊啊!这个毛痒的安狐狸!真想把它抓过来,掐住它的脖子,把它的毛都拔光光!看它光溜溜的还敢不敢这么嘲笑他!
大白气得手都要痒痒了。
安狐狸却还在悄声地笑:“娘子……哎哟,还没成亲呢,叫得到真亲。我也好想有个小娘子哇……仙人,我可以不BL,改成BG么?”
大白公子满脸黑线,已经完全被它打败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遇到白子非都会举手叫投降的话,那么唯一能让大白同学举手告饶的家伙,就只有这个安狐狸了!
君莫忆被初七鄙视,心里正是很不爽,看着白子非和安狐狸打嘴仗,竟也没有丝毫笑容,只是冷冰冰地说:“你们两个可以留在这里一直吵下去,直到那些家伙们追上来。”
白子非心头一跳,连忙答道:“我才不想和它吵,这个家伙自从我捡了它,就快要烦死了。不过,他们真的还会追上来吗?那个红痣……不,那个云净舒怎么样?”
君莫忆冷冷地皱皱眉,“他和十几个武仙人硬扛,你也是神仙,你觉得他会如何?”
白子非心里一惊,不由得咬咬嘴唇。
虽然神仙是不可擅动凡人的性命,但是那些武仙人有仙谕在身,云净舒一个凡人单枪匹马的和他们斗,仙人的仙咒法虽不会让他死,却可以让他生不如死。一想起他们离开时,云净舒已经被金光仙咒所捆绑,可想而知那对一个凡人来讲,是什么样的痛楚。
初七听到君莫忆的话,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虽一心想救大白出来,可也不想害了云公子。
君莫忆看着这两人的表情,还不算那么没有良心。便又说道:“他的事,你们不必担忧了,我会帮他。但你们若不想被那些武仙捉到的话,还是速速离开此地。”
这句话让大白回过神来。
其实他知道君莫忆一直在暗中相助他们,只是初七凡人凡心,尚看不清罢了。
“天君说的是。”白子非伸手拉过初七,“我这就带她离开。”
君莫忆看着两人紧握一起的手,冷冷的眸子竟微微闪动一下。“你带她走?要去哪里?你身上的仙气纵横,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你。”
白子非一愣。
“那该如何?”
君莫忆忍不住都想要翻个白眼了。
这家伙还真是个民工仙,搞笑的事情做了一大堆,遇到正事就只会问怎么办?初七跟了这个家伙,是不是太委屈了,同样是神仙,干嘛偏偏要选这么低等的?说到底,终究还是要让他这个无缘无故惹上这桩公案的上神,为他们指点一条明路。
“你们去凌景溪,那里有一条船。船身是以金叶打造,乃是上神仙人用仙功雕琢而成。你带她去那里,自然可隐蔽身形,无人可追踪到你们的行踪。”
“啊,凌景溪的金叶船?”白子非一听到君莫忆的这句话,忍不住眼睛都发亮了,“那可是传说中的上神仙物,原来在你的手上啊!”
君莫忆冷冷地看着他,“少废话,要你去你就快去!”
“是是是,多谢天君!”白子非是不敢再惹他,不然他天君一个心情不好,又把这船收回去了怎么办。
大白公子伸手拉过初七,只大步地就向前飞奔而去。
安狐狸看着大白走了,也连忙跳下云头,对君莫忆说了一声:“天君,我还是去跟我家仙人了。谢谢你这几日的关照,88!”
两人一狐,就这样携手飞奔而去。
君莫忆一个人站在那紫气云端,倏然觉得自己竟是那样的孤单。
夕阳的背影里,那一对离去的人儿相携紧握的手指,竟那样令人羡慕。
凌景溪的幸福生活
“喂喂,别抢,那是我的鱼!”
“胡说,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看上管个P用,谁先钓上来才算谁的!”
“钓啊钓啊,怕你啊。”
“好啊,肯定是我先钓上来!你这个狐狸,今天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我让初七不给你盛饭,饿死你!这条鱼是我的了,今天晚上我就喝鲜鲜的鱼汤!啊,鱼啊鱼啊鱼啊……”
大白和安狐狸坐在金叶船的船舷上,一人拿着一只钓杆,正在钓凌景溪里的小鱼。
大白筒子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一边钓一边放声歌唱起来。
安狐狸满脸黑线地转过身来,很是BS地瞪着白子非。
大白把眼角一挑:“干嘛?”
“你说干嘛?!”安狐狸一脸悲愤,“你钓鱼还唱什么破歌啊,鱼都被你吓跑了!”
“嗯?吓跑了?不会吧?”白子非同学手搭凉棚,朝着清澈澈的凌景溪里一望,“啥跑了,它是被我的歌声倾倒了,沉鱼落雁你懂不懂?”
正说着呢,突然听到天上呱呱两声。大白同学兴冲冲地抬头,真的把雁儿都招来了!哪知一抬头,一团黑黑的影子就咻地一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大白同学吓得立刻弹起身,咚地向后一跳!
啪唧!
一团黑黑的雁屎就落在他刚刚坐的船舷上,啪地一声摔成碎片。
安狐狸看着这样的他,忍不住满脸黑线。
“仙人,你真的是神仙吗?哪个神仙有你这么白痴,这么笨蛋,这么无耻,这么无聊?”
白子非的额头青筋直跳,用手指着安狐狸就愤而道:“你你你……你这个如花狐狸,你想造反了?居然敢这么说你主人我?”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主人,即是主人,有和狐狸抢鱼吃的吗?”安狐狸一脸鄙视。
“怎么没有!我就是一个!”白子非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安狐狸吐血!
这简直就是鸡同鸭讲,狐狸和神仙讲啊讲啊,讲不通!
白子非看着安狐狸郁闷的表情,忍不住又笑嘻嘻地讲:“你既然觉得我这神仙又笨蛋又白痴,你干嘛还跟着我啊?去跟君莫忆不好?他是上神界的战神,跟了他,你会早早得道成仙的。”
安狐狸转过身去,抓着钓杆继续钓鱼,不想再理他了。
其实安狐狸也说不清,明明知道白子非和初七现在是很危险的境地,但是它还是从君莫忆的身边跑开,跳下来跟着白子非了。这个白大神仙,有的时候真的很迷糊,很白痴,可是他的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总是吸引着别人。就像初七一样,即使知道他是神仙又能怎样?从小跟了他,那么,便再没有离去的理由。是生是死,总要不离不弃的好。
一人一狐狸正在那里闹得热闹,船舱里突然传来一声细细的叫声:“吃饭吧。”
言初七从金叶子打造的船舱里探出身来,向外轻轻地看了一眼。
凌景溪,传说中流淌在天界与人间交际的地方的一条溪。
这里风景迷人,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溪中有各种各样的鱼儿游弋,身上那五彩斑斓的花纹,几乎能耀红了这条清澈的溪。溪水一直绕着长长而蜿延的山涧流淌着,那些界于人间与天界之间的高大山峰间,飘散着朵朵洁白的云。溪水就在这些云朵中一点一点地流淌上去,一直向着那遥远的天界,纯净而清澈的天界,流淌而去……
“吃饭吧。”
初七看到白子非和安狐狸,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大白仙人即刻就有种飞渡成仙的感觉,这样温柔的语调,这么动情的声音,再加上这句话,听起来好有成家为人的感觉啊,初七好像真的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而身边那个笑闹的安狐狸,就是他和初七的小仔……不对不对!安狐狸那个家伙怎么会是他和初七的孩子!初七一定要给他生个武艺高强,天下无双,男仔帅得惊天动地,女仔美得倾国倾城的孩子!
大白筒子斗志昂扬地握拳。
初七完全不明白他在下什么决心,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安狐狸却是明白似的,一边朝船舱里爬过去,一边挤眉弄眼地对初七说:“初七小姐你小心,仙人的肾上腺素可是上升了。”
嗯?
初七被狐狸说的莫明其妙,肾上腺素?那是什么?
白子非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对着安狐狸挽袖子大叫:“你这个死狐狸,你给我回来!”
安狐狸哪里会等着白子非来捉它,早已经撩起自己银白色的毛,咻地一声直窜进船舱里去了。大白公子抬腿就想要追过去,刚刚擦过初七小姐的身边,就听到初七低低地说:
“你的衣服上次弄破了,我做了件新的给你。”
囧。
大白仙人立刻就立正站好,乖乖地不敢再满脸放肆地跟着安狐狸吵来吵去了。人家的依侬软语,自己也要款款深情滴不是。
初七拿出一件簇新的白色长衫来,捧到他的面前。
大白连忙清清嗓音,低声道:“咳,没想到你整日舞枪弄棒,这女红也做的很好。”
初七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不住浅浅地一笑。
大白仙人把衣衫一展开,就即刻套在自己的身上。
这件白衫,与他平时所穿的有所不同。月白色的长衫上,用金丝线和红丝线滚绣了袖口和衣边,还独具匠心的在衣袍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云朵样的标志,那标志的中心用红色的丝线绣了一个“白”字,竟是那样的显眼和特别。
不过大白仙人却是满脸黑线,看着那个白字对初七低声说:“你当我还在幼儿园么?衣服上居然还要绣上字。”
初七看着他不悦的脸庞,忍不住浅笑:“绣上这个字,可以让我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够看到你。即使以后被迫分开了,或者转世转生,只要能再让我看到你这件衣服,看到这个字,便就能想起你了。”
白子非一听到初七这句话,禁不住就猛然一愣。
其实一直觉得初七什么都不说,但其实她心中什么都明白。神仙、仙丹、妖怪、魔鬼,转世、轮回,人生,爱恨,她不言不语,却比任何一个人看得更清楚,不说不代表心中没有,不开口不代表并不明白。言初七,是那种真真正正把别人藏到心底的人,一直藏到你深得看不到,却始终那样温暖,那样动情的一个。
可是,转世转生?什么可以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他?这个小丫头脑袋里在乱想什么,他不许她这么胡思乱想。
大白仙人伸手就敲了初七一记:“你别胡说,什么转世转生,难道今生遇到我还不够倒霉,下辈子还想接着倒霉吗?”
初七被敲了,竟也只是抿着嘴儿浅笑。
“嗯,想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永远。”
白子非看着面前这样坚定的初七,不知为何,心都像夏日里的冰淇淋,慢慢地融化了。那甜甜的滋味,一直慢慢地,软软地,暖暖地流到心底去……初七的笑容,就是有着这样的感觉,让人根本就在不知不觉中,为她动了情……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澈的比凌景溪还纯净的眼眸,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一下子把她揽在了怀中。
只把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任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他怦怦地心跳。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都紧了又紧,那个静悄悄地伏在他的胸前,散发着那么淡淡香气的女子……真的,就想一直这样抱着她,直到永远去吧……
“初七……”白子非忍不住低低地唤她的名字。
初七伏在那里,同样低低地答:“你我相约到百年……谁人九十七岁死,奈河桥上等三年……”
“初七!”
白子非紧紧地抱住她,用力地几乎快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心里明明清楚,他是神仙,她是凡人,几乎不可能有永远,更不可能有什么相约到百年……倘若她哪天不在了,他还会永远永远孤寂的活下去……即使来生来世,她也有可能再也认不出他是谁……可是不知为何,这样的话,竟让人忍不住想要掉下泪来,这种在绝望中的甜蜜,更有着一种让人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大白拥着初七,低声呢喃:“对不起,初七。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些年,其实……”
“不,那不是什么欺骗。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却从来没有说出。无论什么原因,这都是我们的缘分吧。”
白子非看着初七,欲言又止:“可是……那丹……”
“什么时候你想要,就拿回去吧。”初七看着他,眸光晶亮。“只是答应我,别拿了,就再也不回来。”
白子非的心头一惊。
初七的心像明镜一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他真的把混世丹从她的体内取走,那么他和她之间的缘份,也就这样断了。
白子非的手微微地缩了缩,只是更用力地把她抱进怀中。
忍不住低下头来,朝着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那么深深的一吻。
初七啊初七,我又该拿你如何?
“喂,你们再不来,我就吃光光……”安狐狸塞得满嘴的食物,叽呱呱地跑出来。结果还没抬眼,就看到那两个人抱在一起,又亲又搂的。
咻地一声,安狐狸立刻拿爪爪捂住自己的眼睛,一边捂一边嘴里还嘟囔着: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不过,它好像是狐狸,不是少儿吧?那么,偷看下也没什么吧?安狐狸的小爪子倏地分开,黑黑的瞳仁透过爪缝缝就那么眨巴眨巴地望着白子非和初七。
嗯嗯嗯,原来恋爱素这么谈滴;哦哦,原来抱女娃娃要这么抱滴;噢噢噢,原来亲女娃娃是要这么亲滴!仙人啊,你好有经验啊!
安狐狸看得那叫一个兴奋,只差没拿个小本本,来个现场记录了。说不定卖给江湖风情小报,还能赚上十天八天的狐狸口粮呢。
只可惜安狐狸的奸计还没有得逞,立刻就被白子非发现了。
大白仙人飞起一脚:“喂,变态狂,谁叫你偷看人家的!”
“胡说!谁是变态狂,人家明明是BT狐狸!”安狐狸灵巧的一下子就躲过,“还有,明明是你们站在那里让人家看的,谁说人家偷看!神仙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了,你能怎么着?我看你真是毛又痒了!”大白仙人大手一伸,就想要去捉安狐狸。
安狐狸在那里上蹿下跳,大白怎么也捉不到它。
只见安狐狸爪子一指:“仙人,你的毛……不对,你的新衣服!”
“哦哈哈哈哈!”
大白一听安狐狸说他的新衣服,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仰天长笑。
“我的新衣服!我的新衣服!怎么样,很漂亮吧?初七亲手给我做的!是全新的!哦哈哈哈!只有我的,没有你的。我的新衣服,我的新衣服,上面还绣了我的姓氏,你羡慕吧,你羡慕吧?羡慕也没有用,只有我的,没有你的!”
大白筒子完全陷入了对新衣服的幻想中,整个人就像幼儿园里的孩子一样兴奋。
安狐狸看他仰天长笑,忍不住都嘴角抽搐。一边抽还一边BS地看着他,嘴角吐出两个字:“幼稚。”
呵呵。
一直在旁边的初七忍不住都要笑起来了。
这一大一小,一男人一狐狸的,每天都吵闹个不停,把这个寂静的凌景溪,都弄得无比喧闹起来。可是,她却很喜欢着这样的喧闹。每天看着他们斗嘴,看着他们微笑,心里却有一种很平静,很幸福的感觉。倘若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永远这样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下去。她为他打扫,为他煮饭,为他缝衣叠被,从此双宿双栖,直到永久……
那些什么神仙,什么妖怪,什么腹中的混世丹,就随着这一湾清澈见底的凌景溪,缓缓而去吧……
天君上谕
言家白家一个丢了儿子,一个丢了女儿,乱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吵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姑苏城里所有的百姓最近这两天大清早就爱做的一件事,就是到言家和白家的门口,买上一块葱油饼,打上一碗豆汁,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着言大老爷和大白老爷隔着墙头吵架。如果运气好,还能赶上两个老爷冲出门来,相互对着就一顿臭骂,几乎要把口水都喷到彼此的脸上。
这天早上又赶上了好时候,白大老爷和言大老爷又脸对脸,嘴对嘴,肚子对肚子地吵上了:
“就是你那个无耻的儿子,把我女儿给拐跑了!”
“胡说,你家女儿才无耻!把我们好好的小白给勾搭走了!”
“你家才无耻!才无理取闹!”
“我家再无耻,再无理取闹,也不会勾引人家儿子!”
“我家再无耻,再无理取闹,也绝不会勾引你家那个笨蛋儿子!”
两个大老爷吵得天旋地转,口水几乎都要喷到对方的脸上。
一边看热闹的筒子们豆汁都喝完一大碗了,这个“无耻和无理取闹”的戏码还没有演完。众多观众有些失望地散去,今天这一大早吵得实在是太没有创意了。
白大老爷和言大老爷吵得正上瘾,一转眼看到观众们都要走掉了,忍不住大手一指,一共怒吼道:
“不许走!”
“不许走!”
众百姓被两位大老爷的气势所吓到,顿时打豆汁的,吃大饼的,收钱的卖菜的,全都一二三木头人般地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每天早上跑来看好戏,戏不好了就想撤场子?”
“当这里是戏园子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两位大老爷气哄哄地把矛头突然指向了所有观众。
城里所有的人都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唯有一人。
黑衣黑衫。
步履蹒跚。
衣衫破烂。
血迹斑斑。
他慢慢地走着,就像看不到正在争吵的言大老爷和白大老爷一样,竟从他们两个中间径直穿过,慢慢地直走进言府的大门里去。
白大老爷和言大老爷都怔在那里。
刚刚经过的那个,看起来很是狼狈的,全身伤痕累累的黑衣大侠,可是……云净舒?!
云净舒踏进言家,把那些好奇的目光,吵闹的声音都丢在脑后。
他坐到水音廊下,一个人默默的面对着那依然平静而清澈的池水。
清晨里还有着薄薄的雾气,清脆的布谷鸟在林中扇着翅膀“布谷布谷”地飞过。池水一如以前一样的清澈,明镜一般地照出全身都伤痕累累的他。
他微微地抿抿嘴唇。
其实这些伤,他都不在乎,这些血,他愿意流,只要她能平安,她能幸福,即使留在她身边的是另外一个男人,那么……便也值得了。
只是池水依旧,伊人不在。
望着这熟悉的景色,想起那一晚,她轻轻揽住他的模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涩涩的,苦苦的,沉沉的,却又酸酸的。或许,他们是真的无缘……但愿来世……他能比那个男人,更早一点与她相遇。
云净舒垂下眼帘。
眉宇间的那颗朱砂红痣,微微地闪着晶莹的光芒。
他轻轻地按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那是被武仙人们的捆仙索所勒出的伤痕。绳索在仙法的作力下,是那样的紧缚,几乎要勒开他的肌肤,陷进肉里。那种疼痛,根本无法说出口,只能强制地忍耐着,忍耐着。想起来还真可笑,他自小到大与人动手,从未输过,更从未弄得如此狼狈,如今却和神仙动起手来,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云净舒轻轻地撕开自己破掉的衣衫,布丝扯痛伤口,疼得他咬住嘴唇,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忽然觉得眼前星光一闪,猛然一抬头,却是那个英挺俊秀,霸气非常的大神,站在他的面前。
云净舒瞪了君莫忆一眼,好似跟没看到他似的,低下头继续撕自己的伤口。
君莫忆对他这个表情非常不满意。
他怀疑最近自己是不是威严指数下降了,以前那些凡人看到他,不顶礼膜拜,也会吓得诚惶诚恐的,怎么自从搅到言家的这桩案子里,所有的凡人神仙滴见到他,都像是无视他一般?根本没有把他这个战神放在眼里?那个言初七是这样,这个云净舒又是这样!
眼看着云净舒低着头撕自己破掉的衣衫,伤处的血渍令他疼得额头上都冒出晶亮的汗珠,却还是依然倔强地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吭。
君莫忆瞪着他:“要我帮你吗?”
“不必。”云净舒沉静地回两个字。
“你这又是何苦?我是神仙,仙法可令你少吃点苦头。”
云净舒抬起头来,沉静地望一眼君莫忆,很清楚地吐出几个字:“我讨厌神仙。”
君莫忆脸色一变,但随即又问道,“讨厌神仙?我看你是讨厌白子非吧。”
“不。”云净舒眸光一转,“我讨厌那些武神仙,讨厌那些去追杀他们的人。就算是神仙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欺软怕硬,只会欺负人家那种小仙罢了。”
君莫忆听他这话,到是微微地一怔。
他还以为云净舒讨厌的那个神仙应该是白子非,必竟是大白抢了云净舒的未婚妻。可是没想到,让云净舒讨厌的,竟然是武神仙,只是因为他们不放弃的一路追过去,想要杀掉他们?
“你到是很特别,我以为你会厌恶那个把你的女人抢走的笨蛋神仙。”君莫忆对云净舒,忽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对他,没有什么讨厌。”云净舒皱眉,“如果初七是我的,那么他抢也抢不走。如果初七不是我的,她跟了谁,又有什么重要。重要的只是,她能幸福,那就足够。”
这又让君莫忆很是不解了,“难道你都不会心痛?你的女人被别人抢走。”
“只要她能幸福,何谓什么痛与不痛?”云净舒一手撕下一片卷在皮肉里的衣衫,那嘶地一声轻响,即刻就有鲜血喷了出来,令君莫忆都紧紧地皱眉,但他却连颤抖一下都不曾。
君莫忆越发不太明白这些凡人了。
牵绊,奉献,幸福,到底都有着什么样的意义?那个爱字,真的可以把人变得如此心胸广阔,即使是再疼再苦,也能一口吞下?他不明白,他一点也不明白。或许有一天,他也想明白,只是让他能明白这一切的人,又在哪里?
君莫忆皱下眉头,微微地抬下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还是帮你一下,这些皮肉的苦头,下次不要再受。那些武仙人很厉害,即使我从不和他们动手,但也会让他们三分。你一个凡人,还是不要和他们再动手了。现在言初七和白子非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那些武仙们暂时不会找到他们。”
君莫忆顺手动了一下仙法,很快就把云净舒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给无声无息的痊愈了。
云净舒微抚了一下那些伤处,低头说了一句:“谢谢。不过,那些人若还想伤害他们,我依然不会罢手的。”
“你是凡人,明知会这样的苦处,况言初七也跟了白子非,你又何苦?”君莫忆冷冷地看着他。
云净舒轻叠一下眉毛,“为了我的心。”
君莫忆怔住。
这下真真正正难懂这些凡人了。
正在云净舒低头整理衣服的瞬间,君莫忆忽然听到一个从天空中传来的声音,幽幽转转,却洪钟般响亮。
“巡使天君!”
君莫忆冷丁丁打了个冷颤,这个声音熟悉得让他不想听到!
“巡使天君君莫忆!你竟私下凡间,私自瞒藏罪仙白子非!”半空中传来真忆大天君的训斥声音,隐隐的五彩云朵里,有花白胡子,身穿五彩祥服的大天君出现。
君莫忆一抬头看见,不敢再呆站在下界,连忙踩上云朵,迎到半空去。
云净舒听到这声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人,但他隐约觉得这是和初七有关的。不免得在水音廊下微掩了掩身子,侧耳听起那洪钟般的声音。
君莫忆迎上半空,真忆大天君已经非常生气地站在云朵里了。
“大天君。”君莫忆礼貌的行礼。
花白胡子的真忆大天君非常生气地看着自己手下最得意的战神门生,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气愤地说:“巡使天君君莫忆,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那混世丹下到凡间,将会惹出多大的乱子!上九天的玄天大神都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天帝已经下令彻查此事,追不到混世丹,绝不罢休!武仙人已经找到了那个吞了丹的凡女,结果你却把她放走了!还私自传了仙法在他们的剑上,令他们打伤了武仙人。现在上武仙人已经把你告上了天庭,天帝大怒,已经写了上谕,要降罪于你!你若是想要将功恕罪,就快快把那罪仙和凡女交出来,我还可以替你缴了那上谕,饶你私帮他们,私藏他们的大罪!”
君莫忆一听真忆大天君的话,脸色立刻变得一僵。
原来混世丹失界的事情,天庭里已经闹得这么厉害了,他还以为只要等平静下来,令白子非取了那仙丹,早早送回天庭,就息事宁人了呢。
“大天君,此事已如此严重吗?”君莫忆看着大天君。
“你说呢?”真忆大天君显然已经对他非常不满。
君莫忆皱着眉头,“倘若只要拿回了混世丹,上天神君们,是否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真忆大天君听到君莫忆的话,吃惊得简直连嘴都要合不拢了。
“君莫忆,你是第一天做天君吗?如此的话语,居然也可以问得出口?现在上天神君们要找回的,不仅仅是混世丹,还有那个犯了错的罪仙,和私吞了仙丹的凡女!你何时连天界的规距都不懂了?”
君莫忆微微抿唇,“大天君,不是莫忆不懂规距,而是他们一个是小仙,一个是凡女,倘上天为难他们,又有何用?真要把他们活活分开,打得死去活来吗?他们自有这一世的牵绊,上天若有好生之德,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真忆大天君这次真的吃惊极了,吃惊得连自己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君莫忆,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这是自己最心爱的门下弟子一般。
“莫忆,你在这凡间,受了何等的诱惑不成?怎竟可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说他们已经犯错,即是神仙与凡女,也绝不可能会在一起的吧!天条天规,神仙身份,难道可一并抛弃?!仙可长生不死,那凡女呢?你是在说笑,还是在异想天开?!”
君莫忆听大天君如此不相信的话,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初七那个晚上对他所说的话。
他的命运,你的命运,会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那时无论你在何时何地,都会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在你的心底,永远镌刻着那个名字……这便是解不开,化不掉的牵绊。即使他是神仙,那又如何?
难道上天都不曾听过这样的话么?倘若他们两个是今世解不开的牵绊,就算什么神仙凡人,长生不死,那又如何?
爱那个字,即使九天之上的神仙,也是永远难以懂得的吧。
“大天君,请恕弟子……难以从命。”君莫忆想也没有想的,却只回了自己的上仙人这样一句。
“莫忆,你!”真忆大天君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的得意门生会有这样的回答,不免得气得脸色都要发青了。
正待两仙在半云中默默相对时,上次受了伤的上武仙人忽然气势汹汹地从天空中驾云而来!
“巡使天君君莫忆!天帝上谕在此,还不受拜!”
君莫忆只是一惊,刚刚还听大天君提起,现在这上谕居然就已经传了过来!而且看上武仙人气呼呼的样子,恐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上武仙人直冲过来,上谕还没有打开,就已经对他怒吼道:
“巡使天君君莫忆,天帝上谕命你即刻捉拿罪仙白子非归案,取凡女言初七腹内仙丹,三日之内若办不成此事,你仙位革职,仙身脱骨,打入魔道,与妖魔重新修练!”
一定再回来
凌景溪上,碧波依袅。
潺潺的溪水一直静静地流淌着,没有方向没有尽头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地流淌着。金叶船,就在这样清澈见底的溪水中静静地摇曳着,像是小时候妈妈手下的摇篮一样轻轻地摇曳着。
有几只淘气的小鱼在船舷边欢快地游动着,偶尔露出自己金色的尾巴,扫起一波波动人的涟漪。
远山中,烟波浩淼,云雾迭迭。
真是人间仙境,寂静无声的令人蹉叹。
安狐狸在这样寂静的水波上,已经伏在初七的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初七很是疼爱般地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它银白色的毛,令它舒服地咂巴咂巴嘴巴,在她怀里微微地蠕动一下,又香甜地睡下去。
大白同学坐在一边,已经咬牙切齿,抓耳挠腮,痛恨非常地直瞪着安狐狸,它居然敢睡在初七的腿上!初七的腿上!他还没有睡过呢,结果竟先被这个家伙占了先!真想一把把它揪过来,把它的毛剃光,把它的爪子切掉,把它的尾巴揪掉,把它的耳朵扎起来,让它扮成兔子!看它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居然敢睡在初七的腿上啊腿上!
初七无意地一抬头,就看到大白同学眼睛里那闪闪发亮的冷光,简直就像是刀子一样正在凌迟着她怀里的安狐狸。初七同学被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地抱了抱毛茸茸的安狐狸。
大白同学即刻眼睛里就快要喷出火来了。
初七脸色不解地瞪他:“喂,你还好吧?”
“我好,我无比无上的好!”大白同学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初七你去船舱里休息吧,这家伙睡着了会很重的。”
“没有啊,它很轻。”初七还伸手抚摸一下它的毛。
大白同学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无奈地挥手,“你进去休息吧,把它扔床边就行了。”
最好不要让他再看见安狐狸,不然他可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会不会真的一下子把这只狐狸变成没毛的鸡!
初七终于明白他是在吃安狐狸的醋了,不免得微微地抿了抿嘴,对他浅笑了一下。抱起睡得沉沉的安狐狸,朝着金叶船舱里走过去。临走到船舱门口,还转过头来,静静地望了他一眼。那眼眸中,有着很深很深的光,还有着浅浅的笑,映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一抹看不到尽头的深情。
白子非看到初七这样的眼眸,心头忍不住微颤了颤。
好想把这样的目光,永久永久地存到心底里去啊。就算上九天,下黄泉,只要能想起她这浅笑的一回眸,那么就算是一死……也会瞑目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竟又微微一酸。眸子里竟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湿意,便对着她挥了挥手,“快进去休息吧。”
初七听他的话,微微地点了点头。翕下那长长的羽睫,慢慢地转身走进船舱里去。
白子非看着她的身影渐渐隐去,心头,有一抹幽幽转转的伤感,静静地漂浮起来。
这凌景溪,虽可隐了他的仙气,可是却根本隐不去心头的那抹伤。终于有一天,他们是会追来的,终有一日,他们会面对那样的结局。上天的法力,可探遍六界的各个角落,天帝的震怒,是不会放过他这个小小的仙人的。这种不祥的预感现在越来越重了,虽然凌景溪平静如常,可是仿佛天边的哪一朵乌云,正在向着他们这尾小小的金叶船悄悄地飘过来,也许有一场大雨,就将在这里瓢泼而下……
白子非站立在船头,朝着那烟雾缭绕的远山之间,静静地凝望。
忽然真的有朵五彩的云,慢慢地飘过了过来。那五彩的光芒,令白子非顿时就明白了那会是谁。
云朵降下。
身穿银白盔甲的君莫忆,落在白子非的身边。
只是这巡使天君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落在他的身边,却也不开口,只是沉默的站着,眸光中,还有着一丝冷漠而复杂的东西。
白子非瞪着他。
瞪了足足有五分钟。
然后开口道:“天君,你便秘啊。”
君莫忆眉头一皱。
竟还是不答他。
白子非认命地拍拍他的肩,“好啦,有什么屁话就快说吧,我没初七那耐性的。”
君莫忆瞪了他一眼,这个人真的是上天的仙吗?怎么讲起话来永远这么没大没小,没一句能入耳的。
“你还是多看她两眼吧。”君莫忆低低地说。
白子非一听到他这句话,立刻就心中有数了。
“他们已经动手了?”
君莫忆眸光一闪,这个家伙无论如何,到是很聪明的。“你这次把事情惹大了,天帝的上谕都到了我的手中了。”
“上谕?”白子非一皱眉,“他们要你下手?!”
君莫忆面色一冷。
这个白子非难怪可以在人间混得这么风声水起,他的确聪明过人,做事也有他最特立独行的一面。很多事情你不必说出口,他便能胸有成竹。
只是君莫忆还是微冷了冷脸,“倘若我要下手,你现在就不会还站在这里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白子非讨好地朝君莫忆微蹭了蹭,“天君对我好嘛。”
恶……
君莫忆简直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的就不要说了。你把混世丹拿来,我回去交差吧。”君莫忆虽拿了那样的上谕,可是他想要白子非把言初七腹内的混世丹拿出来,即使回到天庭,天帝会怪罪于他,只要混世丹不在凡间,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即使受些皮肉之苦,他也就替他们担了罢。
“现在拿混世丹?”白子非同学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眼冒金星。
别以为他是因为怕吵到初七睡觉,而是因为拿混世丹……要亲亲啊!一想到初七那张美丽粉嫩的小嘴嘴,他魂都要飞到半天去了,哪里还想得起混世丹?而且还守着君莫忆,他怎么能亲得下去啊!
“现在不拿,何时再拿?”君莫忆瞪他,“难道一定要夜静更深?”
白子非立刻笑道:“呼呼,天君,你好色噢!”
君莫忆站在那里,脸色都发青了。
就知道跟这个家伙是对牛弹琴,根本讲不通的!
“你去拿回混世丹,我回去交差,”君莫忆不理会他,径自说着,“那凡间的事也不要再理了,言家白家,我都会替你们通知到的。那白昕的牌位,我也会让白家摆起来,送他早早投胎去吧。”
白子非听到君莫忆说到这些话,心里还是忍不住愧疚了一下,“当日我下来,他刚刚咽气。我真的忘记了我占了他的位子,会害得他灵魂无处可藏,活在那人间地狱里无法转世的。倘若来日有缘,我会向他当面谢罪。”
“这些都不必说了。现在还是要把混世丹拿回来要紧。”君莫忆终扫他一眼,“莫不是,你不舍得?”
这句话到真的点中了白子非的心。
他一直不想把混世丹从初七体内取出,仿佛觉得这一粒丹,到成了牵系他们之间的红线。若真的把仙丹拿了回来,不说他是否要被强制要求回去天上,即使是他们一直在一起,却也感觉像少了什么一般。若真要有人强制把他们分离,白子非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真的有信心,把她留在身边。
君莫忆看出他的心事,拍拍他的肩,“这件事是躲无可躲的,你去拿回来,你们便一直在这里吧。凌景溪可保你们平安,这条金叶船,我也送于你们。凡界仙界,都不要再理会。只在这里过你们快乐的日子吧。只是生老病死,她若能担得住,就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吧。”
白子非听到君莫忆的话,不免得心里很是感激了一下。
他知上天的上谕,肯定对君莫忆是措词严厉,命他速速捉他们归案的。可是君莫忆却处处为他们着想,还把这难得的金叶船,,送与他们,令他们在凌景溪内藏身。一直听闻巡使天君冷酷无情,可是如今看来,也是个格外讲义气的好神呢。
即是这样,他再拖三拖四下去,也不像样子了。那仙丹送回去,君莫忆不知还要替他们领什么样的罪呢。
白子非点了点头:“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她。”
大白转过身,朝船舱里走过去。
摇摇转转的船舱里,初七和安狐狸在那张小床上,正睡得香甜。最可恶的安狐狸,它居然就睡在初七的身边,还趴在她的胸前!!
啊啊啊!大白仙人火气上涌,差点要鼻血喷出来了。
他还没和她一起睡过呢!他还没睡过她的腿呢!他还没睡到过她的胸前呢!这个如花狐狸!它居然……它居然把他的第一次,全都给占了!5555……大白仙人站在船舱外面,欲哭无泪。
可是看着初七的睡脸,他又忍不住眉头绽开。
初七真的太美了,平日里那么英气十足,对起他来,却又那么柔情似水。每日和她泛舟这溪水上,吃着她亲手煮熟的饭菜,真的过得是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如今看着她敛眉闭目,长睫如羽一样的模样,真的让他的心都要像花朵一样的盛开了。得妻初七,还有何求?但愿把仙丹交与君莫忆,一切,都如风而去吧……
白子非看着初七那细细嫩嫩,粉红如桃花一样的美丽唇瓣,忍不住轻轻地舔下自己的嘴巴,有些小□地笑道:“初七娘子,偶来料!”
张开双臂,就想要朝着初七直扑过去……
“噢”——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突然传来一声啸叫,竟有一只硕大无比的黑色乌雕,朝着金叶船就直直地袭了过来。白子非和君莫忆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白子非即刻就觉得肩上重重地一痛,啪地一声就被大雕拑住了肩膀,呜呜尖叫着就直飞上了半空!
“啊!啊!好疼!你个大乌鸦,哪里来的!”白子非被拑住肩膀,疼得非常。
君莫忆大吃一惊,即刻就按住自己腰间的斩妖剑!
这凌景溪是天界与人间的交界处,一般的妖魔鬼怪是难以上来的!这乌雕是从哪里飞来的?怎如此嚣张地还敢叼走身上有着仙气的白子非!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