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来的所有人中,要属山本大力携带的装具最多,他自进入洞口起,便取出一块大纸板,边走边不停描绘。这时索性蹲了下来,将纸板放上膝盖,抬头张望一番,再低头描绘一番。
众人也都围过来探头舒脑观瞧。
褚朴不住含笑点头,问道:“山本先生画的可是这里的图形?”
山本大力边绘边道:“当然必须把这山洞中所有形势画下来,有这张图就够了,不必再来重行观察。”
褚朴嘿嘿笑道:“诸位听到没有,人家东赢来的就是不一样,做起事来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处处都比咱们高明!”
这时秦炎仍旧站得很远。
他真想凑过来看看山本大力都画了些什么,却因裤子未干,担心惹人掩鼻,始终不敢有所行动。
褚朴看了一阵,忽然内心一动,问道:“山本先生可看出这山洞底下是否藏有火眼,这事最最重要。”
山本大力收起纸板道:“在下现在就开始测试!”
他说着打开包囊,取出一面罗盘,再展开一包黄绢。
那黄绢看来甚长,像包着一柄剑,及至层层解开,原来是一枝长约两尺多的锥形东西,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下端尖细锐利,上半段中空而又透明,形成管状。
褚朴一皱眉头道:“这是什么东西?”
山本大力道:“这东西是在下费了五年心血研制成功的,翻成贵国话,可称为‘测地针’或‘测地仪’,可以探测地下三十丈的一切情形。”
这番话听得在场众人都不住面面相觑,惊愕不已,世上居然有这种发明,这却是武功再高即便到了海外七仙那种境地也办不到的。
山本大力站起身来,高举着测地针,猛地向地上扎去。
地上本来全是矿石,坚硬似铁,但那测地针竟扎下去将近一尺,地面上只露出那半截管状物,可见山本大力的腕力惊人,不愧东赢高手。
众人为争睹他究竟怎样测知地下情形,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露出地面的半截管状物。
这一来更急坏了秦炎,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诱惑,竟然情不自禁的靠拢过来,而且正好挤在刘翠娥身后。
那半截管状物果然顷刻间起了变化,里面竟现出一支红色水柱,那水柱忽高忽低,跳动不已。
水柱周围似乎又腾着一层雾气,接着再发出阵阵细碎轻响。
忽见刘翠娥掩住鼻子道:“山本先生,地底下的气味怎么是臭的?”
山本大力眨着一对死羊眼,摇摇头道:“地底下不受任何污染,气味比地面上还要清爽,哪里会臭呢?”
刘翠娥愣愣的道:“可是我的鼻子并没毛病,怎么老感到臭臭的?”
秦炎知道全是自己惹的祸,赶忙蹑手蹑脚的退了回去,而且躲得比以前更远。
山本大力两眼只顾注视着那截管子,一边说道:“若刘姑娘非说地下冒出臭气的话,那的确是鼻子有毛病了!”
刘翠娥终于警悟到是否秦炎也凑了过来瞧热闹,急急回头望去,却见秦炎站得远远的,而且现场众人只有自己一人闻到怪味,又实在不能不承认自己的鼻子的确有了毛病。
山本大力仔细观察过管内的现象后,随即将测地针拔了出来,包扎后和罗盘一起装进行囊。
褚朴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测出什么结果来呢?”
山本大力脸色凝重,像死了三天没埋,晃着脑袋道:“依测试的结果看来,情况十分严重,整个十条地道中,至少藏着十八处火眼。”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似乎所有的希望,全在顷刻之间熄灭。
山本大力再道:“不过这只是初步测试,还无法完全断定,必须下次再带更好的测地仪器来再测试几遍才成。”
褚朴一愣道:“这样说尊驾是要返回东瀛把东西带来再试了,那要多少时间呢,至少老夫和蓝总峒主都等不及。”
山本大力笑道:“在下还带来几位助手,他们都住在南阳府城客栈里,有架大测地仪器由他们带着。”
玄真忙道:“为什么不把他们一起请到敝观来?”
山本大力道:“不敢过分打扰,下次来,由在下带着他们来就成了,不必再劳动各位,测试结果,必定很快通知各位。”
蓝天豪猛一跺脚道:“想不到还有这多麻烦,若开采不成,大家岂不空欢喜一场!”
山本大力微微一笑道:“蓝总峒主放心,不管地下有多少火眼,绝不会放弃财宝不要。”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可是咱们不能要钱不要命,若开出火眼来,弄得火山爆发,人都死了,要钱什么用?”
山本大力道:“蓝总峒主稍安勿躁,据在下刚才测试,固然发现十八处地下火眼,但那些火眼,至少在十丈之下,以目前这宝矿的情形看,只要开采到两三丈,就够你子子孙孙用不尽了。”
蓝天豪顿时喜笑颜开道:“你何不早说,那太好了,咱们明天就来开采!”
山本大力摇头道:“蓝总峒主何必急在一时,总该详细测试过后才妥当些,贵国有句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有处火眼就在地表面,那又该怎么办呢?”
蓝天豪刚涌上来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浇了一头冷水,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褚朴立刻朗声道:“既然山本先生已经这样说了,大家用不着再待在这里,马上回去好了。反正今天收获不少,不算白来!”
这回是秦炎走在最前。
出了洞口,因为风是由上往下吹的,他必须仍然走在最前,有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秦炎难免越发吓出一身冷汗,刚干了的裤子,又开始粘湿起来,好在他在下风头,倒没人觉察到。
等到下了山,他又绕着下风头走到最后,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
朱云和李金贵不便一下山就分道扬镳,直随着走到玄妙观门前,才声明告辞。
褚朴倒十分热情,拉着朱云道:“朱二掌门为什么不到观里来,他们牛鼻子还要好好招待呢!”
玄真也抢着说道:“贫道早已吩咐备下盛筵,诸位施主由铁笔峰回来要好好招待一番,朱施主怎么就要走呢?”
朱云谦辞道:“在下本是住在城里,回去还有点事情要办,实在不便讨扰!”
众人见他辞意坚决,也就只好不再强邀。
在归途中,朱云道:“老弟,今天实在没有白来,至少玄妙规和南北两大魔头的行动,我们已经了若指掌了。”
李金贵道:“小弟一直奇怪,抱玉大师伯和丁师兄到底哪里去了,这样下去,他们开采那宝矿将是必然的,而我们又无法阻止,难道就眼看着他们采取行动?”
朱云叹口气,显出无能为力的模样,道:“他们开采宝矿,虽然已成定局,但据我预料,想采取行动,必定还有段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步调不可能一致,为了争夺那块晶壁,褚朴和蓝天豪差点儿发生火井,这是你亲眼看到的。”
“小弟倒觉得无极老魔很大方,竟慨然同意把晶壁送给那位东瀛人。”
“老弟,你错了,那位东瀛人可能是在作梦。”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难道无极老魔还另有用心?”
朱云笑道:“褚朴不过是在那种情形下,将计就计的安抚他,等到那位东瀛人要雇工搬运晶壁时,他的命就没有了。”
李金贵愕然道:“无极老魔真会用这种手段?”
朱云道:“褚朴的奸诈老辣,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所以才被称作无极老魔,虽看金蛤蟆蓝天豪势大气粗,若和褚朴在心机上较量,他还差了一大截。”
李金贵道:“下一步我们该是提防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的行动了!”
朱云凝着脸色道:“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是必然的,而且就在最近一两天内。”
李金贵道:“大哥,这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朱云道:“当然,我们即使在武功上胜不过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金贵道:“大哥打算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
朱云略一沉吟道:“这要从长计议,回去必须和二小姐好好商量商量。”
不知怎的,一提到二小姐白银凤,李金贵就想到了三小姐白玉凤,只因她们姐妹长得十分相像,所以他只要看到白银凤,就像看到了白玉凤,如今大半天不见,他对白银凤还是挂心不已呢,恨不得马上赶回家去见面。
很快就回到了家。
白银凤闲着无聊,正在后园里帮着牛金莲浇菜莳花。
她完全是一身乡下姑娘打扮,从背影猛一看还不知道是她呢。
李金贵触景生情,心下暗想道:“若将来寻回爹娘,玉凤姑娘也跟自己成了亲,她也这样打扮帮着做些家事,那该多好呢,只怕要我当神仙我也不干了。”
白银凤一见朱云和李金贵回来了,连忙询问这大半天在外面的经过情形。
两人随即说了一遍。
这时又将日已偏西。
当牛金莲知道两人尚未用中饭,便放下工作,忙着赶到厨下。
几天来家里多了几位武林人物,牛金莲对江湖中事,也听了不少,很多地方,也都见怪不怪了。
白银凤也跟着两人回到了朱云房中,因为朱云刚才已对她说过金蛤蟆蓝天豪将要进袭自家大院的事。
在她来说,目前人单势薄,必须仗着朱云和李金贵的协助。
虽然她知道朱云的武功不一定能胜过自己,但人家是武林前辈,经验阅历都有独到之处,自己必须多多仰赖他。
三人坐定之后,牛金莲又送上茶来。
朱云奔波了大半天,先喝了几口茶,才道:“据老夫预料,今晚蓝天豪不致采取行动,所以仍可安心睡觉,明晚则十有八九必来。”
白银凤长长吁口气道:“晚辈是一切仰仗朱老伯了,您的意思该怎样应付?”
朱云蹙眉寻思了半响道:“预计他们到达府上,必在入夜之后,所以咱们明天要在他们到达之前,先偷偷进入府上大院,以便早做准备。”
白银凤眨着一对明如秋水的眸子道:“朱老伯认为我们三人足可应付得了?”
朱云苦笑道:“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后果如何,谁也难以预料,不过,据说府上目前尚设有许多禁制,也可派上用场。”
白银凤道:“那些禁制,多在假山水榭附近,而且晚辈也不知如何操纵。”
朱云道:“禁制是不需操纵的,我们只要想办法进入假山,必可发挥一夫当关的力量,而老夫的‘五行旗阵’,也可派上用场。”
这使白银凤心情放松了不少,因为‘五行旗阵’的妙用,她是亲眼看到的。
朱云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咱们明天尽早进入府上大院,以便事先到处巡视一遍,免得临时手忙脚乱。
说话间李铁牛已推门而入,他今天是由田里提前回来的,一进门就嚷嚷着道:“朱大叔,我今天在田里是一边工作,一边练武,有几个地方,老是练不好,所以提前回来,找您指教。”
朱云只好停止谈话,来到天井,指导李铁牛习武。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跟出来观看。
连牛金莲也在厨房不时探出头来偷瞧,而且还看得兴致勃勃。
朱云则是教得十分起劲。
他四年前一心一意想收李金贵为徒未能达到目的,曾引为终生憾事,如今李铁牛在资质方面虽然不如李金贵,但他身材魁梧,天生力大无穷,再加习武兴趣特浓,将来成就照样未可限量。
李铁牛直练到全身大汗,牛金莲出来招呼开饭时,才不得不暂停下来。
朱云也惊奇于他的进步神速,仅仅一天工夫,有几种招式,便已施展得十分熟练了。
在餐桌上,当孪铁牛知道明晚有人要进袭白家大院时,也自告奋勇要参加迎敌行动,还是朱云等三人劝住了他。
不过他表示明天要提前收工,以便用得着的地方顺便帮帮忙。
今晚朱云等三人都提前休息,睡了个连日来最平稳的觉。
次日一早,李铁牛就照例下田去了。
谁知他中午刚过,就匆匆跑了回来,嚷着下午要去看戏。
正好这时朱云等正在用饭。
牛金莲茫然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到城里看戏?”
李铁牛道:“如果是城里演戏,我何必跑那么远!”
牛金莲越发一愣道:“咱们乡下,不是过年过节,到哪里看戏呢?”
李铁牛道:“就在村子东头,上午就有很多人在那里搭戏台,听说今天要演两场,下午一场,紧接着晚上一场,下午是张生戏莺莺,晚上是吕布戏貂蝉,都是粉戏,还有武的!”
牛金莲撇了撇嘴道:“看你那副德性,听说演粉戏,就高兴成那种样子!”
这时朱云、白银凤、李金贵却都已觉出不对。
李金贵首先问道:“铁牛哥,咱们南阳庄可是要庆祝什么,怎么平白无故的要搭台子唱戏?”
李铁牛道:“听说戏班子是从城里请来的,至于为什么要演戏,奸像是玄妙观答谢本地的善男估女,咱们村子的地点比较适当,所以才在这里演。”
却听朱云凝着脸色道:“铁牛老弟,不必再说了!”
然后又望向白银凤和李金贵道:“咱们应该马上做个安排了!”
李铁牛终于有了警悟,眨着两眼问道:“朱大叔,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朱云冷笑道:“事情很明显,这台戏是金蛤蟆蓝天豪安排的,因为他知道乡下人最爱看戏,只要一开锣,每家必定全家老小一个不留的跑去看戏,这样他进袭白家才能不惊动任何人。”
李金贵道:“大哥说的有理,白家大院在村子西头,戏台褡在村子东头,蓝天豪的用心已经很明显了!”
朱云放下碗筷道:“这样也好,可以让咱们知道蓝天豪的行动一定就在今晚。”
李铁牛如梦方醒般道:“这样说,我的戏也不用看了,就留在家里听朱大叔和二小姐吩咐吧,只要用得着,我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朱云道:“二小姐,金贵老弟,咱们饭后就得想法过去了!”
李铁牛道:“那么晚饭呢?是否要我送过去?”
朱云道:“千万使不得,你只要在家里别露面就好了,必要时还需要躲一躲,至于晚饭,如果来得及,就麻烦金贵老弟回来拿过去。”
白银凤虽急着过去,却又担心被人发现,不觉紧锁黛眉道:“可是我们大白天过去,恐怕会被人发现!”
朱云道:“咱们还是要从后园越墙而出,待会儿牛老弟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走动。”
离开餐桌之后,朱云、白银凤、李金贵随即各自回房取了兵刃,来到后园。
白银凤却并未换装,还是乡下姑娘打扮。
这时李铁牛已在墙外招呼,告知外面无人走动。
三人越墙而出,再跃进白家大院围墙。
朱云是第一次进入白家大院,顿时就被眼前的宏伟建筑所吸引,虽然眼下已一片败落景象,却不难遥想当日的辉煌胜况。
李金贵是来过不少次,但白昼进入也是第一遭。
他们沿着围墙巡行了一周,先把大门由内部关好,又在门边放了不少树枝,树枝上挂了几只铃铛,以便有人破门而入时事先得到警报。
白银凤特地整理出两间房子,供朱云、李金贵和自己安歇之用。
最后,他们来到假山附近的水榭荷池旁,这里是李金贵两度发现怪异之处,白银凤也在此处弄得惊疑不定过。
李金贵指着荷池中道:“朱大哥,金姥就是在这个荷池出没过的,你说怪是不怪?”
虽是白天,池水仍深不见底。
朱云原先听到李金贵和白银凤叙说这件怪事,似乎不以为奇,到这时才觉出的确不可思议。
他们在池边站了很久,并不见有任何禁制出现。
李金贵忽然想起白家曾养着两只巨鹰,对攻击陌生人厉害无比,便问白银凤道:“二小姐,府上的大黑二黑呢?如果有它们在,今晚一定可以发挥威力。”
白银凤反问道:“你两次来都设有看到它们么?”
李金贵摇头道:“好像已经不在了。”
白银凤道:“我跟你一样,也是离家四年了,怎会知道大黑二黑究竟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再望向假山旁的石屋附近道:“怎么所有禁制也都不再出现了?”
白银风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是否要到夜间才能出现?”
李金贵为了好奇,立即向架在水榭上方的拱桥走去,
白银凤急急叫道:“阿贵,你要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我过去看看。”
白银凤急急跟过去探手抓住李金贵的衣服道:“千万不可以,那大危险了!”
李金贵急急一闪,人已跃过桥去。
白银凤再欲追时,李金贵早已进入禁地。
这时不但白银凤大为紧张,朱云更是吃惊不已!
他们根本没料到李金贵会如此冒失。
而李金贵则纯粹是为了好奇,他自以为现在是日前,凭自己的一身武功,纵然禁制出现,也足可化解开去。
岂知他一路纵上假山,禁制竟真的不曾出现。
两人也随后踱过拱桥,登上假山。
由假山向四下望去,白家大院的景象,几乎可以尽收眼底。
李金贵道:“朱大哥,二小姐,今晚我们就守在这座假山上如何?”
朱云道:“好是好,但这里只可以守,不可以攻,而且对方若把假山团团围住,连退路也没有。”
白银凤抬手掠了掠秀发,带些不解的道:“为什么这附近的禁制全不灵了呢,若有禁制配合,这里还是守得住的。”
朱云也思解不出所以然来,吁了口气道:“咱们先下去,还是要继续到各处走走,最好能判断出他们可能从什么地方进入府上,以便老夫预先在围墙内布下旗阵。”
过了拱桥,白银凤忽然朝向荷池中高声道:“金姥,你若真的有灵,今晚就该出来帮帮我们的忙,我们白家又一次大难临头,但求您的神灵保佑!”
她的声音庄严而又凄凉,听得朱云和李金贵都为之耸然动容。
三人先回到白银凤整理好的房间小睡了一会,以便养精蓄锐,应付夜间行动。
当他们再度绕着围墙巡视一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想正行走间,却飞来一块石头,刚好打在李金贵肩头上。
李金贵顾不得疼痛,立即飞身跃上围墙。
但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围墙外不远的空地上。
李金贵飞身下了围墙,同时已拔剑在手,刚要出招,那人已慌忙的叫道:“阿贵,是我!”
原来这人竟是李铁牛。
他右手提了个大食盒,左手提着一壶酒,道:“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李金贵道:“不是讲好的由我回去拿么,怎么铁牛哥送来了,如果遇不到我们,这样高的围墙你如何进去?”
李铁牛道:“我等了很久啦,好不容易听到围墙里你们在说话,就丢进一块石头,这样你们就必然有人出来接应。”
李金贵摸了摸肩膀道:“铁牛哥扔石头的手法很准,刚好打在小弟的肩膀上。”
李铁牛连忙放下食盒和酒,走过来替李金贵揉着,尴尬的笑道:“如果打坏人有这样的手法就好了,听说这叫做‘隔山打牛’……”
他说到这里,觉出措词不当,连忙改口道:“那不变成打我自己了!”
李金贵道:“外面的情形怎样?”
李铁牛道:“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到村东头看戏去了,街上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李金贵带着歉意的道:“真不好意思,耽误了铁牛哥看戏,现在这边没您的事了,您只管看戏去!”
李铁牛正色道:“什么话,你们马上要跟那些兔崽子拼死拼活,我哪有心思看戏,快把酒饭拿走吧,免得凉了!”
李金贵刚提起食盒和酒壶。
李铁牛又道:“阿贵,你怎样进去?”
李金贵道:“不妨事,自然还是从围墙跳进去,铁牛哥,你也快回去,今晚和嫂子在家里千万小心,如果他们有人到家里找碴,要耐住性子忍点气,要不就是在后园菜窖里藏起来!”
李铁牛道:“我明白,你快进去招呼朱大叔和二小姐吃饭吧!”
李金贵单脚微一点地,手中食盒和酒平平稳稳,人已冲起两丈多高,转眼无声无息的落入围墙内不见了。
李铁牛只看得瞠目结舌,呆了半响,才转身回家而去。
李金贵落入围墙之后,朱云和白银凤仍站在那里等候,他们已听到李金贵和李铁牛在墙外的一番对话。
朱云忙道:“正好肚子已经饿了,老弟,咱们这就吃吧!”
李金贵把食盒和酒提入房内,燃亮灯,揭开食盒,只见足有七八盘菜,鸡鸭鱼肉,无所不有。
除了三双碗筷外,还备了一大壶茶,还有就是两大盘包子和馒头,由于食盒盖得很紧,揭开盖子后还热气蒸腾。
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吃起来特别美味可口。
但为了争取时间,他们不敢慢嚼细咽,连酒也是匆匆喝了几盅,不过虽然用餐时间短,却几乎把饭菜吃得精光。
三人刚要离桌起身,忽听室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彪形大汉,匆匆奔了进来。
李金贵吃了一惊,叫道:“铁牛哥,你怎么又来了?”
李铁牛右手握着锄头,左手提了一袋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朱云也愕然问道:“老弟是怎么进来的?”
李铁牛道:“我是在围墙外垫了些砖头,先把锄头和这袋东西丢进来,然后再爬墙跳下的。
我知道你们正在吃饭,必定点着灯,所以进来后到处找灯光,好不容易被我找到了,要不然房子这么多,让我到哪里找你们。”
李金贵摇摇头道:“铁牛哥,刚才小弟还告诉你千万躲在家里别出来,你怎么反而跑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今晚的事是多么危险?”
李铁牛一挺胸道:“阿贵,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回去想了又想,才决定来的,我虽然没有你们那样的武功,却多少总能帮上一点忙,给你们壮壮胆也是好的。”
李金贵不忍再给他浇冷水,仍然急切的问道:“那么嫂子呢?她知不知道你来了?”
李铁牛道:“我当然告诉了她,她是个大活人,到时候会躲起来的。”
朱云望了望李铁牛双手的两样东西道:“铁牛老弟,这也不是叫你来锄地,把锄头带来做什么?”
李铁牛尴尬一笑道:“你们会武功的都有趁手的兵器,我这整天拿锄头的,锄头便是最好的兵器,待会儿动起手来,包管一锄头一个脑袋!”
朱云再问道:“那袋子里又是什么东西呢?”
李铁牛道:“那是几十块茶盅大小的石头,刚才在后园捡的,小侄在田里常用石头打鸟,准得很呢,今晚用它打那些兔崽子的脑袋,一定比打鸟更准!”
朱云颔首道:“老弟既然来了,老夫自然不便再让你回去,不过待会儿要听吩咐行事,千万不可抢在前头!”
李铁牛也点点头道:“小侄一切听朱大叔的。”
朱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四粒丸药道:“现在大家每人请服下一粒!”
白银凤首先取过一粒,却不解的问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朱云道:“这是变音药,金贵老弟上次曾用过,今晚免不了要跟对方答话,若声音不变,岂能瞒得过他们。”
他说着一仰脖子,先把丸药殿下。
朱云望向白银凤道:“现在要劳驾二小姐,设法找四块黑布来,最好是黑纱。”
他是现买现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已完全改变,若非白银凤眼见他口齿启动,还真以为不是朱云说的呢。
白银凤依言在房内各处搜寻翻动了一阵,还好,总算被她找出一大块黑纱,然后撕成四份。
朱云再吩咐道:“现在每人都用黑纱把头脸包扎好!”
众人很快便包扎妥当,随着朱云来到室外。
朱云直奔荷池对面八九丈处的围墙下,用十面小旗,布下了一道旗阵,道:“据我判断,他们由这里进入的可能性最大,所以第一道旗阵要布在这里。”
白银凤道:“朱老伯,如果他们正好由这里进来,是否一定会被旗阵困住?”
朱云道:“这旗阵是否能困住蓝天豪,实在很难讲,不过至少能延误他们一些进袭的时刻。”
这时月亮已经外起很高,不过天上浮云甚多,月光时隐时现,显得假山和荷池附近的景色十分诡秘。
朱云又掏出十面小旗,布在荷池边,连拱桥也在旗阵之内。
他平时身上最多带有十面小旗,这是他昨日利用时间特地制作的,此刻身上足有四五十支之多。
朱云四下观察了一阵道:“这所大院,范围实在太大,若要整个防守起来,至少要用上几百人,所以必须选择一处最好的地点,也就是说,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而且要观察方便。”
白银凤沉吟了一下道:“朱老伯认为什么地方最好?”
朱云道:“当然以假山上最佳,尤其这附近是府上令尊和白嫦娥女侠经常面壁坐关之所,不容破坏,非固守不可。”
白银凤也素知在她家整座大院里,以这一带最是重要机密处所,毫不犹豫的道:“朱老伯说得对,晚辈一切听您安排!”
朱云道:“现在大家就登上假山吧!”
众人绕过水榭荷池,由石室旁登上假山。
这座假山范围甚大,占地将近一亩,山顶上全是嵯峨怪石,正好可以隐住身形。
朱云忽然轻咳一声道:“二小姐,咱们不能让蓝天豪知道府上的人都已搬走,待会儿他们到来,老夫少不得要讨你一点便宜。”
白银凤马上想到朱云要假冒白仪方。
人家是好心帮自己的忙,她感激还来不及,立即答道:“朱老伯的顾虑很对,否则我家平白多了些外人,一定会惹起对方的怀疑。”
就在这时,已隐隐听到墙外传来脚步声,而且正是朱云预料的方向。
朱云的判断,并非他会什么神机妙算,因为白家大院在村西头,离东边最近的李金贵家也有三十丈。
而假山对面又是西边围墙,墙外是一片旷野和树林,对方选择这里为进袭地点,正是最恰当的所在。
又加上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看戏去了,即便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开来,也不致被人家发觉。
不大—会工夫,围墙上便出现了十几个人头。
只听一人低声叫道:“启禀总峒主,这里进去对面有座假山,还有池塘。”
又听墙外响起蓝天豪的声音道:“你们统统就在这里下去!”
活声甫毕,围墙上已站起了二十几个人,“扑嗵扑嗵”的全跳了进来。
月光下,照见这二十几个人,头上都扣着一圈黑箍,一看就知是蓝天豪由苗疆火云洞带来的手下。
不过他们为了避免原有的装扮太过显眼,已换了普通衣服。
他们手里都执着明晃晃的月牙弯刀,在月华映照下,显得分外寒气逼人。
接着围墙上又探出两个头来,赫然是刘翠娥和秦炎。
这一男一女也跟着来了,倒是大出朱云等人预料。
那先前跳下的二十几个苗疆峒人,仍集中在围墙下并未展开行动。
只听秦炎啊了—声道:“了不得,这白家大院比我们祁连山占地半边山的庙还要大,只怕上千人都住得下!”
这小头陀一边说话一边紧紧偎在刘翠娥身边。
谁知刘翠娥却挪了挪身子,转头叱喝:“黑驴,你隔远点好不好,身上臭烘烘的,简直把人熏死!”
秦炎重重干咳两声道:“姑奶奶,你是什么鼻子,洒家早换了裤子,而且还洗了个澡,哪来的臭气?”
刘翠娥依然嗤之以鼻道:“你就是洗三天澡也洗不干净,少废话,滚开点!”
秦炎涎着睑道:“你别发脾气,洒家回去,继续斋戒沐浴。”
刘翠娥望着墙下道:“你们干吗都站着不动?”
只听一个峒人道:“刘姑娘,前面怎么是一片树林,什么也看不到了!”
另一峒人也跟着叫道:“怪事,前面好像忽然有座大山挡住?”
秦炎裂嘴笑道:“你们都乱讲什么,这时候还开玩笑!”
但刘翠娥却有警觉,回头喊道:“蓝老前辈,白家大院可能已布下迷阵,您的这些弟兄都已陷到迷阵里面了!”
但见一条肥大人影,直冲起两丈多高,然后轻飘飘的落进围墙内,正是蓝天豪。
接着又是一条婀娜身影,有如蛱蝶飞舞般落在蓝天豪身旁,不消说这是银燕子胡丽仙。
他们因事先都已有了警觉,所以落脚之处,已在旗阵之外。
虽然如此,他们却无法看到咫尺的那二十几个手下。
刘翠娥和秦炎仍在围墙上,他们知道跳下去可能被困住,干脆停在那里不动。
蓝天豪从来没碰到这种怪事,火冒三丈的道:“你们都在哪里?”
其中一人喊道:“我们就在这里,总峒主您在哪里?”
蓝天豪急得直跺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翠娥道:“蓝老前辈,晚辈记得朱老怪有种‘五行旗阵’的法术,可能他已来到了白家。”
蓝天豪晃着脑袋道:“不可能,朱云那小子和白家京无来往,他何苦无缘无故来淌混水!”
这边的情形,假山上的四人全看得很清楚,李铁牛原先本来有些胆怯,此刻对方已被困住,不觉豪气大发,竟然不经朱云等三人同意,从布袋里摸出一块石头,直向旗阵中的二十几人扔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峒人正被击中制腰,当场倒了下去。
李铁牛想扔第二块时,已被朱云抓住手腕。
那个人被一石打断好几根肋骨,倒在地上像杀猪般嚎叫。
其余的人也都乱成一团。
其中有人嚷道:“这石头好像是从山下掉下来的,大家小心!”
蓝天豪骂道:“哪里来的山,你们胡说什么?”
只听刘翠娥道:“蓝老前辈,白家必定在这附近埋伏有人,那石头准是他们扔的。”
蓝天豪冷笑道:“本总峒主本就希望会会白家的人,不然岂不空跑一趟!”
旗阵中又有人叫道:“总峒主,您到底在哪里?”
蓝天豪猛地须发怒张,铜铃般的两眼,几乎要破眶而出,鼻孔里叽叽咕咕的发出怪响,血盆大口,露出两排森森黄牙,那模样变得吓人至极。
渐渐,从他嘴里和鼻孔里冒出三道红色雾气,很快便将他整个身子罩住。
二十几个峒人,齐齐一声惊叫,竟全数被这股奇大无比的汹涌暗劲,撞倒下去。
但当他们屁滚尿流的爬起来时,眼前的高山丛林却全不见了,终于看清他们的首领蓝天豪和胡丽仙正站在身前不远。
蓝天豪双掌破去旗阵,最感吃惊的莫过于朱云,到这时他才真正得知这位苗疆的大魔头不但放虫施毒令人闻名丧胆,一身功力更是超绝惊人。
刘翠娥和秦炎知道迷阵已破,随即由围墙上跃了下来。
秦炎打量了一眼道:“蓝老爷子,小僧只恨火器火药被师傅取走,要不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烧了这所庄院!”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本总峒主今晚是要来讨回儿子的,烧死我的儿子怎么办?”
秦炎红着脸道:“可是看不到白家的人,又到哪里找回令郎?”
蓝天豪道:“白家的人明明就在附近,怎说找不别人?”
秦炎怔了一怔道:“老爷子看到了?”
蓝天豪道:“若没有白家的人,刚才那块石头难道是你扔的?”
他不再理睬秦炎,望向假山高声道:“府上的人用不着藏头露尾,有胆量就现身出来答话?”
第十一回高人退魔
朱云觉得不宜再保持缄默,随即朗声道:“尊驾是什么人,无缘无故带人闯到舍下来?”
蓝天豪虽听到人声,却看不到人影,不过他已料定声音来自假山,当下,冷冷笑道:“尊驾可是白仪方白居士?”
朱云道:“不错,听你们方才的谈话,阁下该是苗疆十八峒的蓝总峒主了?”
蓝天豪颔首道:“白居士,黑夜之间居然能识得老夫,实在令人佩服!”
朱云道:“蓝总峒主由苗疆不远千里而来,可是要找在下?”
蓝天豪冷声道:“若不为了找你,老夫何用老远跑这一趟!”
朱云道:“难得大驾造访,白某蓬荜生辉,只是在下不解为什么要在夜间前来?莫非大驾在贵地苗疆昼伏夜出惯了?我们中原可没有这种习惯。”
蓝天豪喝道:“白居士少逞口舌之能,今天交还老夫的儿子便罢,如若不然,老夫决定给府上来个鸡犬不留!”
朱云故做一惊道:“蓝总峒主这话令人不解,要找令郎,为何找到舍下来了?”
蓝天豪道:“尊驾少装糊涂,老夫那儿子四年前应邀到玄妙观参加秘会,先被修罗门掳走,后来又被府上的二小姐押到白家大院,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朱云霍然大笑道:“令郎固然曾到过舍下,不过蓝总峒主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
蓝天豪不觉一愣道:“白居土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云冷冷笑道:“令郎在舍下不过耽了一天,而且在下也曾以礼相待,可惜第二天夜间他想赶回玄妙观,却在半路又被修罗门的人掳走。”
朱云编造这一番话,无疑是希望挑起蓝天豪和修罗门之间的纷争。
蓝天豪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修罗门已搬走了!”
朱云道:“据在下所知,修罗门并未离开南阳,尊驾只要留心察访,一定可以找到,万一贵总峒主和修罗门发生冲突,在下情愿相助一臂之力。”
蓝天豪显然已相信了朱云的话,略一沉吟,颔首道:“老夫早知道府上和修罗门势不两立,将来必有一番血拚,与其说是白居士帮老夫的忙,倒不如说是老夫帮了白居士的忙。”
朱云道:“这只能说是相互帮忙,在下先谢过蓝总峒主了!”
蓝天豪虽是苗疆一大魔头,但头脑却似乎十分简单,竟被朱云三言两语就骗过去了,他望下身旁的胡丽仙一眼道:“夫人,看来今晚是一场误会,只好暂时回去吧!”
这时最感安慰的该算白银凤,白家的一场浩劫,居然能顷刻间化解开去,不由芳心内对朱云的相助之情越发感激。
忽听刘翠娥道:“蓝老前辈,您别听他胡言乱语,他若真和令郎失踪之事无关,何必藏藏躲躲,连面都不敢露。”
一语提醒了蓝天豪,他顿了一顿道:“白居士,既然犬子之事与你无关,就该现身相见!”
朱云心神一震,只好从假山的怪石后站了起来。
只听刘翠娥叫道:“蓝老前辈,这人果然不是白仪方!”
蓝天豪直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圆眼道:“刘姑娘可认识白仪方?”
刘翠娥道:“晚辈虽没见过白仪方,但他既是问心无愧,为什么要黑纱蒙面?”
蓝天豪果然疑心陡起,沉下嗓门道:“尊驾为何不把面纱取下来?”
朱云心里一急,顺口答道:“黑夜之间,是否以真面目出现,惧是一样,蓝总峒主何必多疑!”
蓝天豪知道是受了骗,立即吩咐带来的二十几个手下道:“冲过去把假山包围住!”
那二十几个峒人,齐齐一声应呼,飞快的直向拱桥冲去。
岂知他们来到拱桥边,却谁都不肯前进一步。
蓝天豪喝道:“你们都站在那里做什么?”
其中一人叫道:“启祟总峒主,前面又被高山大树挡住!”
蓝天豪大步走了过去,再度运集功力,双掌一推,竟又把旗阵破解开去。
二十几个峒人一声呼啸,刚过了拱桥,不想就在这时,荷池中忽然升起蒸腾雾气,石屋周近,也由地面冒出朵朵像泡影的金花。
荷池内的雾气越来越浓,很快便弥漫成数丈方圆,而石室周近的金花,则又漫空旋舞,飘忽不定。
那冲过来的二十几个峒人,霎时都喷嚏连连,眼泪直流,狂咳不止。
假山上的李铁牛,终于来了大显身手的机会,拳头般大的石头,一块接一块的都向下扔,打得那些峒人们一个个在原地胡窜乱滚,闷哼惨嚎之声此起彼落,有几个可能被击中脑袋,当场倒地不起。
峒人们因为被雾气和那些飞舞的金花弄得眼花撩乱,晕头转向,有的找不到拱桥,好几个都掉进荷池之中。
所幸当他们退回之后,雾气和金花都已渐渐消失。
只听蓝天豪暴吼道:“好啊!怪不得你们有恃无恐,且先试试老夫的毒蜂飞蝎!”
他说着从地上取起一只小小竹笼,打开笼盖,顿时有十几只奇大的毒蜂和七八只赤蝎冲了出来。
那些毒蜂飞蝎像经特殊训练一般,出笼之后,直飞假山,霎时盘绕在朱云等四人头顶。
朱云虽然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见到奇大的毒蜂,却不知赤蝎还有会飞的。
他深知只要被它们螫上一下,后果就不堪设想,只好双掌不住上推,希望以掌风把它们击落。
李金贵和白银凤也是双掌频挥,并运出本门罡气护身。
李铁牛发不出掌风,便急急脱掉一件上衣,拚命甩动扑击。
这一来四人身形毕露,无疑的已被对方获知假山上的人数以及隐身之处。
那些毒蜂飞蝎旋舞上空,发出刺耳的嗡嗡之声,声势十分骇人。
它们似乎都能预知被攻击者的反应,只要下面发出掌势,便会及时腾移闪躲,一有空暇,立即闪电般下扑袭击。
就这样足足半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竟然只有一两只被击落。
其余的攻势越来越猛,弄得朱云等四人根本无法分神他顾,而且手忙脚乱,简直没有喘息机会。
蓝天豪在对面看得十分清楚,边看边桀桀笑道:“如果嫌少,老夫的毒蜂飞蝎,还多得很,待会儿再放出第二批来让你们试试!”
朱云闻听之下,越感惊骇,果真再有第二批飞来,那实在难以招架。
蓝天豪说放就放,竹笼一开,果然又是一群蜂蝎飞出,面且这次为致更多,几乎是遮天盖地而来。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李铁牛这时全力应付那些蜂蝎,若蓝天豪趁此刻跃上假山进袭,实在不知如何应付。
突听李铁牛一声惨叫,显然已被蜂蝎螫到。
朱云慌急小低声道:“两位千万护着他,别让毒蜂飞蝎继续向他施袭!”
白银凤和李金贵本来自顾不暇,又要护住李铁牛,情势益见危急。
李铁牛已倒在一块山石下,不但脸色发青,全身也不住的像痉挛般抖动。
朱云也在刚才的偶一分神之间,被飞蝎螫了一针。
好在他内功深厚,运气护住内腑,并未叫出声来。但不大一会正夫,他已觉出全身气血逆冲,连带着手脚也失去原有的灵活。
只听蓝天豪阴侧侧的大笑道:“今天若不交出我的儿子,老夫就让你们全数死在假山亡,这些毒蜂飞蝎只是打头阵,马上还有金蚕虫出动!”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忽然由半空传来一阵长啸,接着围墙上出现一个白衣蒙面的人影。
那人挺立在围墙上,纹风不动,像是一尊白色神像,但却隐隐透着—种令人砭肌生寒的气息。
蓝天豪显然不知此人来历,错愕了一下,大声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白衣蒙面人朗朗答道:“在下自然是来帮蓝总峒主对付白氏家族的。”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等三人此刻本来已危殆万分,见敌方忽然又增帮手,除了咬牙苦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蓝天豪望向白衣蒙面人道:“老夫的毒蜂飞蝎,已是可对付他们,暂时已用不着尊驾相助。”
白衣蒙面人放声长笑道:“蓝总峒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此来目的,不外救出令郎,这样下去,他们虽然难脱毒蜂飞蝎的攻袭,但令郎的性命也必然难保。”
蓝天豪恍然大悟,急急问道:“尊驾的意思该怎么办?”
白衣蒙面人道:“暂时收回毒蜂飞蝎,由在下过去,一定可以问出令郎的下落。”
蓝天豪接连发出二声怪啸,右臂高举,上下摆动了儿下,那群毒蜂飞蝎,果然齐齐飞了回来。
突见白衣蒙面人双臂一张,竟像御风飞行般,直向假山飞掠而来。
那围墙离假山足有七八丈远,白衣蒙面人居然不藉任何助力,直落朱云等四人身前。
这等惊世骇俗的轻功,在场所有的人,岂只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不由全都呆在当地。
白衣蒙面人落下之后,立即低声问道:“各位可能都不是白家的人吧?”
朱云茫然答道:“在下等的确不是白家的人,阁下又是谁?”
白衣蒙面人道:“朱兄不必多问,现在对付金蛤蟆和银燕子要紧,你们之中,都有谁受了毒蜂飞蝎螫伤?”
朱云这才明白来人是相助自己的,忙道:“在下和那位老弟都被螫伤,不过朱某还撑得住,还请大驾先救救那位老弟。”
白衣蒙面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白色玉瓶,倒了两粒红色药丸,先交给朱云一粒,再交给李金贵一粒道:“这一粒麻烦老弟替那位受伤的老弟服下!”
朱云服下丸药道:“蓝天豪的毒蜂飞歇非常厉害,不知大驾要怎样对付?”
白衣蒙面人四顾了一下道:“毒蜂飞歇算不了什么,在下担心的是金蛤蟆会在白家大院放虫。”
这时朱云已觉出腹内气血回转,手脚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灵活。
再看李铁牛,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白衣蒙面人忽然望向白银凤道:“这位姑娘该是白家的人吧?”
白银凤肃容答道:“晚辈白银凤,正是白家的人。”
白衣蒙面人再瞥向李金贵道:“这位该是四年前被极乐真人收归门下的李老弟吧?”
李金贵也连忙躬身说道:“正是晚辈!”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虽惊异于对方竟能在黑纱蒙面之下认出自己,仓促间却又不便多问。
白衣蒙面人道:“白二姑娘和李老弟师出名门,刚才为什么会受制于金蛤蟆的区区毒蜂飞蝎,这要让令师极乐真人和南海无相神尼知道,难免要摇头叹息了!”
李金贵愣了愣道:“莫非晚辈等原有破解之法?”
白衣蒙面人笑道:“金蛤蟆的毒蜂飞蝎,个个都练就遇风飞升,见隙下袭的特性,用掌风扑击,毫不发生效力。
白银凤如有所悟的道:“那该如何破解呢?”
白衣蒙面人道:“两位必定已经具有御剑斩劈的功力,只要先运罡气护身,然后展开剑幕,直冲毒蜂飞蝎阵中,必可将这些毒物斩杀无遗,待会儿金蛤蟆若再重施故技,你们只管照我的话施行。”
他们几人在假山上的一番对话,声音都低得只有面前的人才能听到。
对面的蓝天豪见许久没有动静,早已不耐,高声叫道:“大驾可问出犬子的下落没有?”
白衣蒙面人也提高嗓门道:“问出来了,令郎目前仍被修罗门羁押在地下宫室,不在白家。”
蓝天豪道:“本总峒主不信!”
白衣蒙面人朗朗笑道:“在下好心帮忙,你若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蓝天豪怒道:“大驾这种忙等于白帮,老夫实在不能领情!”
白衣蒙面人冷笑道:“在下根本不希望尊驾领情,既然令郎不在白家,蓝总峒主现在可以走了!”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今晚若不毁了白家大院,老夫岂能甘心撤走!”
白衣蒙面人道:“蓝总峒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白家大院在武林中算得是名门府第,当年修庄不易,你若当真胆大妄为,在下也绝不能袖手不管!”
蓝天豪沉声喝道:“原来尊驾和他们是一伙的?”
白衣蒙面人语气平和的道:“在下本来是要帮你找到令郎,既然令郎不在白家,你自当马上撤走,如今你一意蛮横,执迷不悟,在下实在看不过去!”
蓝天豪探手取起竹笼道:“你可知道本总峒主毒蜂飞蝎的厉害?”
白衣蒙面人仰天打个哈哈道:“别人惧怕你的毒蜂飞蝎,但在下看来,实在不值一笑!”
蓝天豪不再答话,竹笼一揭,成群的毒蜂飞蝎,直向假山漫空飞去。
谁知白衣蒙面人动也不动,直等那些毒物飞临头顶,才拔剑出手,蓦地飞掠而起,人如苍鹰,在空中盘旋腾掠,历久不坠,而手中那把剑,却幻化成一片光幕,但闻一阵劈劈啪啪,那些飞避不及的毒蜂飞蝎,全都被斩成数段,纷纷落下地来。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几乎在同时仗剑腾空,御风斩杀,转眼间便把临近的截击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少数,只能在高空盘绕。
蓝天豪饶是苗疆一大魔头,看了这情景也大为吃惊。
他急急收回仅剩下的毒蜂飞歇,再从腰间解下一条钢鞭蝎子钩,侧脸说道:“夫人,看来非动手不可了!”
银燕子胡丽仙不动声色的道:“你我是何等身份,先把神虫放出去再说。”
蓝天豪道:“神虫是咱们的最后法宝,对付他们,还用不着小题大作。”
胡丽仙冷笑道:“那就先让两位自动前来帮忙的出手试试!”
她指的自然是刘翠娥和秦炎。
刘翠娥确是自告奋勇前来的,而且经过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齐漱玉的同意。
褚朴因为自顾身份,不便前来,他之所以同意刘翠娥参与行动,不外是藉此探悉一下白家大院的内部情形,而刘翠娥也素闻白家大院建造宏伟而又充满神秘,出于好奇,所以才乐于随同助阵。
至于秦炎,他只是藉机亲近刘翠娥,就像牛ρi股上的苍蝇,赶都赶不走。
这小头陀自从火药火器被收走之后,自感已英雄无用武之地,往日的火暴性子也大为收敛,几乎变成了可怜虫。
因为他除了擅施火器火药之术外,真正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刘翠娥自先白衣蒙面人展露惊世骇俗的轻功身手后,就有着胆颤心寒感觉,又见假山上的李金贵和白银凤也突发神威,更是不知所措。此刻听到银燕子胡丽仙要和秦炎出阵,自然不敢涉险。
但她一向险狠狡诈,表面上不便示怯,却瞥了秦炎一眼,道:“黑驴,该你大量身手了!”
秦炎全身一抖,猛退了两步道:“如果洒家有火药火器在,只要扔出一个硝磷弹,就可统统把他们收拾掉!”
刘翠娥撇撇嘴道:“你就扔吧!”
秦炎裂嘴干笑道:“姑奶奶何必老拿洒家开心,全是洒家那师傅发了疯病,竟然无缘无故的把自己的徒弟弄得变成了废物。”
刘翠娥叱道:“你本来就是个废物!”
秦炎嘟哝着道:“那可不一定,等我有了火药火器,说不定就成了宠物。”
只听胡丽仙道:“刘姑娘,既然秦小师傅胆怯,少不得你要显显身手了!”
刘翠娥暗自骂道:“这臭娘们,想借刀杀人,姑娘我岂能上你的当!”
胡丽仙果然不放松,再道:“莫非刘姑娘也胆怯?你们太白门的威名,可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
刘翠娥皮笑肉不笑的道:“蓝夫人,您要明白,晚辈们今晚只是来帮忙的。”
胡丽仙微微一笑道:“刘姑娘说得对,我们现在正是要你帮忙的。”
刘翠娥咯咯笑道:“如果蓝总峒主和夫人战败了以后,晚辈们自然会帮忙,现在两位前辈袖手旁观而要我们上阵,晚辈们岂敢落上这种喧宾夺主之嫌!”
这儿句话,当真顶撞得胡丽仙哑口无言。
她岂能忍得下这口气,香肩一晃,像只大蝴蝶般身子直冲而起,半空中平飞而出,待落上假山时,手中早多了一柄亮银柳叶刀。
白银凤和李金贵不等她站稳脚跟,双双齐出,两支长剑如银蛇跃空般分取胡丽仙两处大|茓。
但闻刀剑一阵暴雨般的撞击之声,火星迸射之下,三条人影,均已跃在半空,最初看来,有如一盏巨形的悬空走马灯。
渐渐的便已刀光剑影和身形混成一片,到后来只剩下一团银光在盘旋闪射,连空中究竟是几个人也难以辨认。
最令人惊骇的是双方竟都历久不坠。
蓝天豪一见浑家当先出阵,面对方两人的身手又高得出奇,更加还有白衣蒙面人及另两人又随时都会出手,那敢怠慢,使随即也腾上假山,人甫落地,钢鞭蝎子钩便攻向白衣蒙面人。
他这钢鞭,足有七八尺长,鞭梢钳着一种蝎形毒钩,不论扫出或收回,都可伤人。
尤其若把对方钩住,只要顺手一带,便足要将对方抛上半空,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白衣蒙面人早已有备,长剑疾掠,偏向毒钩亡迎去。
钩剑一接,立时绞在一起。
蓝天豪嘿嘿一笑,右手微一用力,鞭梢反弹,竟把白衣蒙面人果真抛向半空。
谁知白衣蒙面人虽被抛出,却依然能控制自如,立刻头下脚上,电射般攻向蓝天豪上盘。
蓝天豪心头一震,他万想不到此人的身手,竟到达能将敌方的力量化解于无形的境地,心念电转之下,手中的钢鞭蝎子钩猛向空中扫出。
只听“喳”的一声脆响,鞭梢上的蝎子钩竟被长剑削掉,好在钢鞭仍可运用自如,只得泼风打雨般向上疾扫。
两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半空,鞭剑不住接触。
几乎每接触一次,鞭梢便短去一截。
蓝天豪愕骇之下,心知这样打下去,必定讨不到好处,欲待也腾空施袭,又只感一股奇大的压力,迫得他那庞大的身躯,无法飞升,而白衣蒙面人却藉着对方鞭势扫击之力,始终不见下坠。
站在荷池对面的刘翠娥和秦炎,本来有意助阵,但又无法腾上假山,又见蓝天豪似乎已力不从心,胡丽仙也渐渐招架不住,弄得险象环生,自知上去也是自讨苦吃,索性站在那里不动。
忽听蓝天豪气喘如牛的暴吼道:“夫人快退!”
胡丽仙拚力攻出几刀,一个倒纵,总算突围落回荷池对面。
蓝天豪也随即仰身飞掠而下。
白衣蒙面人担心蓝天豪趁机施出毒虫,并未追袭,一边示意李金贵和白银凤不可跃下假山。
蓝天豪方才和白衣蒙面人激战之时,本想放出本门神虫,但因对方剑招太过凌厉,迫得他竟然找不出时间出手。
这时他的钢鞭只剩下大半截,只有施出最后的看家本领了。
提起蓝天豪的虫术,在黑白两道中,已是公认的唯他独尊。
他在苗疆火云洞后山,特别辟了一座虫园,占地有数十亩之广,并划成区域,分别养殖着蛇虫、金蚕虫、蔑片虫、石头虫、泥鳅虫、中害神、疳虫、肿虫、阴蛇虫,生蛇虫、金线虫等。
这些虫类,多半是埋在土中,或用虫药浸泡,使之像细菌般繁殖,有的是死虫,有的是活虫。
其中以金蚕虫最毒,是以五金喂毒而成,不畏火刀枪,最难除灭。
蓝天豪在虫园里,派有数十名制虫高手负责制虫。
他自己也经常到里面巡视,有时并亲自练虫配药,所以对施虫放毒之术,称得上得心应手,鳌里夺尊。
他今晚前来,目的不外讨回儿子,并顺便给白氏家族一点颜色瞧瞧,谁知不但没讨回儿子,竟连白氏家族的人影都设看到。
因为此刻他已觉出假山上的那些人,很可能是假冒白氏家族的人,尤其半路里杀出个白衣蒙面人,武功之高,已达惊世骇俗境地。
这人究竟是谁呢?
他和假山上的那些人与白家又是什么渊源呢?
其实白衣蒙面人是谁,连朱云等几个照样也蒙在鼓里。
胡丽仙瞥了蓝天豪一眼,冷声道:“你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蓝天豪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黑色袋子,望向白衣蒙面人道:“朋友,你们为什么不下来?”
白衣蒙面人不动声色的道:“尊驾为什么又不再上来?”
蓝天豪吼道:“不下来也罢,老夫只要撤出一把金线虫,不出三月,准叫整座白家大院方圆百余亩之内寸草不生!”
他说的并非假话,金线虫形如蚯蚓,却细如牛毛,一把足可撒出将近百条,而它们落下地,很快的便会钻入土中,即刻开始繁殖,以一生十,以十生百,三月之内,足可蔓延到整所大院。
到那时岂止寸草不生,连人畜也难以活命。
白衣蒙面人和朱云等虽然大为吃惊,却又无法阻止他采取这项行动。
尤其白银凤,更是紧张万分。
蓝天豪说干就干,打开口袋一阵抖撒,金光映照下,但见上百条闪闪烁烁的金线,飞过水榭荷池,全落在假山下的石室附近。
几乎在金线虫落地的同时,白衣蒙面人也撒出一把像细沙般的白色粉状物,刚好盖住金线虫的落地范围。
但闻一阵劈劈啪啪有如爆米花般的响声,那上百条金线虫竟全被当场炸成飞灰。
蓝天豪大惊之下,本想再撒出第二袋的金线虫,也只好及时收了回去。
白衣蒙面人豁然大笑道:“蓝总峒主,尊驾带了多少虫来,只管施放,看看究竟尊驾放虫之术高明,还是在下制虫的本领要得!”
蓝天豪呆了一呆道:“大驾究竟是什么人?刚才又是用的什么东西炸毁了老夫的金线虫?”
白衣蒙面人依然淡淡笑道:“在下只是路见不平,想助白居士一臂之力,何必提名报姓?至于用的什么东西炸毁你的金线虫,那是不传之秘,自然不便奉告。不过在下要提醒尊驾,天生一物,必定另有一物克制,放虫施毒,并非万能,今后还是少施展这种阴狠毒辣手段为妙!”
蓝天豪冷笑道:“今晚本总峒主自认栽在大驾手里,来日方长,老夫绝不忘记今晚之仇!”
白衣蒙面人道:“蓝总峒主还是健忘一点的好,你若下次再来,只怕在下就不会像今晚这样客气了!”
蓝天豪回顾了随带的手下一眼,喝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去!”
胡丽仙也冷冷的望向刘翠娥、秦炎道:“多谢你们两位今晚前来帮忙,走吧!”
刘翠娥和秦炎走的倒是最快,当先跃过墙去。
那二十几个峒人,因为不少已受了伤,费了好大的气力,才一个个被背过墙去。
蓝天豪和胡丽仙临走时仍不忘炫露身手,离着围墙两三丈,一个施出大鹏展翅,一个施出巧燕翻云,霎时便身形消逝不见。
朱云眼见蓝天豪带着大队人马杀羽而去,才长长吁口气道:“朱某敢问大驾上姓高名?今夜若非大驾赐予握手,朱某等几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白衣蒙面人笑道:“此时此地,贱名未便奉告,诸位对白家之事,见义勇为,在下照样也十分感动!”
朱云心中一动,如有所惜的急急问道:“莫非大驾是白仪方大居士?”
此语一出,李金贵和李铁牛也都心神一震,齐齐凝神向白衣蒙面人望去。
白衣蒙面人淡淡一笑道:“这是那里说起,在下怎会是白仅方居士,白家二小姐就在面前,难道也会认不出来?”
白银凤也被朱云的一问,弄得半信半疑。
她顿了一顿道:“前辈可否把面纱取下?”
白衣蒙面人摇摇头道:“原来连二小姐也有这种想法,这也难怪,二小姐九岁离家,混入修罗门,与令尊分别将及十年,而回家后仅住一晚,便被南海无相神尼带往普陀山,自然对令尊认识不深。总之,诸位的想法,只是妄加猜测而已,在下若是白居士,就该守在白家大院,岂有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之理。”
白银凤怔了怔道:“前辈既然并非家父,为什么对我们白家之事这样清楚,连晚辈混入修罗门以至随爱师到南海习艺都了如指掌?”
白衣蒙面人笑道:“府上目前虽已家道败落,但仍不失为武林第一家,在下身在南阳,对府上的事,岂能毫无所闻。”
白银凤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前辈可知道家父和舍下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白衣蒙面人长长吁口气道:“二姑娘放心,他们都还活着。”
白银凤紧蹙着眉道:“可是晚辈总该知道他们此刻人在哪里?”
白衣蒙面人冷然答道:“白居士若肯让人知道他目前身在何处,又何必搬离白家大院。”
白银凤用近似央求的语气道:“但晚辈是他的女儿,家父不能连自己的女儿都隐瞒啊!”
白衣蒙面人语气霎时又变得十分亲切、温和,缓缓说道:“二姑娘说得有理,据在下预料,二姑娘此次由南海回来,很可能令尊已经知道。
目前二姑娘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保持身份隐秘,行动谨慎,尤其要注意自身安全。
须知在府上周近,多少年来.一直强敌环伺,假若二姑娘有了什么闪失,令尊又于心何安。”
朱云叹了门气道:“以大驾高见,金蛤蟆蓝天豪是否还会再来?”
白衣蒙面人默了一默道:“很难讲,说不定无极老魔褚朴也会采取暗袭白家大院的行动。”
朱云心神一紧,道:“若蓝天豪下次再来,朱某等得不到大驾相助,实在很难应付。”
白衣蒙面人也喟然—叹道:“在下担心的,倒是他再度施虫。”
朱云道:“方才大驾那包消灭金线虫的药粉,十分有效,朱某斗胆恳求大驾能慨赐一些,以便对付蓝天豪重施故技。”
白衣蒙面人歉然笑道:“实不相瞒,那包药粉,名叫‘销虫散’,在下好不容易才向好友处讨来一包,若刚才蓝天豪继续放出一袋毒虫,在下也照样无法应付了。”
朱云骇然说道:“如此说来,下次蓝天豪万一再来,朱某等该怎么办?大驾务请明示一二?”
白衣蒙面人道:“那也只有走—步说一步了,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的毒虫事先全部杀死。据在下所知,蓝天豪此次北上中原,虫物不可能带得太多。”
朱云摇头苦笑道:“可是朱某又如何能将他的虫物事先杀死?”
白衣蒙面人略一沉吟道:“这事可由在下设法,不过是否能办到,就非预料所及了。”
朱云随即取下罩面黑纱,并吩咐李金贵等三人道:“如今强敌已经撤走,咱们也用不着这东西了。”
他的用意,除了对白衣蒙面人表示礼貌,不外藉此使对方也取下面纱,以便得识白衣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白衣蒙面人却并未如他所愿,他凝神注视了李金贵一阵道:“这位老弟果然骨奇神清,将来一定成就非凡。
你可知道这四年多来,不论修罗门、玄妙观,以至无极老魔、长春女妖等人,其间的纠纷缠结,都是因你而起?”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震道:“晚辈当年不过是个乡下孩子,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能惹起如此巨大的风波?”
白衣蒙面人语重心长的道:“老弟也该和白二姑娘一样,切记行动谨慎小心,好在朱兄江湖阅历丰富,有他在旁照料,必能减少很多失误。”
李金贵道:“朱大哥和晚辈萍水相逢,他的一番高谊隆情,晚辈永铭不忘!”
白衣蒙面人颔首道:“难得朱兄如此义气,连对白氏家族也能鼎力相助,有朝白氏家族重振声威,必不忘朱兄的大恩大德!”
朱云轻咳一声道:“大驾的一番褒奖,朱某实在愧不敢当,大驾今晚义助白氏家族,使白家得免浩劫灾殃,又岂是朱某望尘可及的!”
白衣蒙面人淡然笑道:“咱们用不着相互标榜,诸位,在下就此告辞了!”
忽听李金贵叫道:“前辈慢走!”
白衣蒙面人道:“李老弟可是有事么?”
李金贵虔诚无比的躬身一礼道:“晚辈想问前辈一件事。”
白衣蒙面人道:“只要在下知道的,无不据实奉告。”
李金贵肃然问道:“前辈既然对晚辈的身份来历知道的如此清楚,必然听说在晚辈离家前往长虹岛后,舍下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白衣蒙面人道:“李老弟不妨说说看!”
李金贵道:“家父母在三年前无端失踪,前辈可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下落?”
白衣蒙面人道:“自然听到一些消息。”
李金贵大喜过望道:“家父母目前在什么地方,前辈请快示知?”
白衣蒙面人语气稍顿,接道:“令父母目前仍安然无恙,而且并未离开南阳。”
“可是前辈应该告知晚辈家父母的下落?”
“在下并非不肯相告,而是担心告知老弟之后,令尊令堂的安全便大大可虑,连老弟本身也必随之危机重重!”
“晚辈愚鲁,不解前辈话中之意,前辈是否可以再说详细些?”
“不必了,彼此后会有期,在下先走一步了。”
白衣蒙面人话声甫毕,但闻轻风飒然,身形有如流星般,由假山直掠出围墙之外,霎时无影无踪。
李金贵定了定神,才环顾了朱云、白银凤、李铁牛一眼,茫然说道:“大哥,这人实在太神秘了,他究竟是准呢?
当今武林中有这样超绝武功的,只怕数不出几人,大哥久历黑白两道,总该猜出八九分才对?”
朱云也神色惘然,吁口气道:“看来此人必是久居南阳,而南阳一地,也只有二小姐的令尊白居士跟他可以差堪比拟,但他却又并非白大居士。”
李金贵望向白银风道:“二小姐,你可能断定他并非令尊?”
白银凤道:“我方才本来被朱老伯一语提醒,也曾想到他可能是家父,但家父那有不和我父女相认之理?又岂会采取独来独往的行径?”
李金贵忽然失声叫道:“大哥,小弟想起来了,他一定是卧龙岗上那位高人!”
朱云哦了一声道:“这倒很有可能,这样看来,他一定和二小姐府上有渊源。”
李金贵道:“上次夜间在玄妙观传书的人,也很可能是他。”
朱云道:“老弟不必妄加猜测了,现在咱们该快些回去,免得弟妹一个人在家里担心。”
四人下了假山,来到荷池边。
李金贵摇摇头道:“现在我才知道金姥在荷池两度出现,必定是阴灵不散,并非真还活着,她若没死,今晚为什么不现身出来?”
白银凤道:“虽然金姥没出来,但石室附近的禁制仍然发挥了作用。”
朱云望着石室附近到处的斑斑血迹,笑道:“今晚最能发挥作用的,该是铁牛老弟,蓝天豪带来的峒人,多半伤在他手下。”
李铁牛傻笑道:“今晚我总算开了眼界,除了一开始时丢丢石头,什么忙也帮不上。”
李金贵道:“铁牛哥能丢石头就够了,对付那些峒人,扔石头比我们发暗器更为有效。”
李铁牛裂裂嘴道:“可是后来上来那位什么总峒主和夫人,我就一点用场也派不上了。”
朱云抬手拍拍李铁牛肩膀道:“李老弟,你才练了几天功夫,就想跟那些魔头等级的人物斗?你没看到方才连老哥哥都只有在一旁看热闹的份,别好高骛远,回去还是好好练功,等将来练成了,总有你大显身的一天!”
出了白家围墙,街上仍不见一人。
这倒并非夜色已深,而是村东头那场野台戏尚未散场,因为他们仍可隐隐听到锣鼓声。
回到李金贵家,刚走到天井,牛金莲便急急的迎了出来,可知她尚未入睡,事实上她牵挂着李铁牛,又那里睡得着,此刻一见全都安然归来,自然喜不自胜。
朱云道:“大家安心去睡吧,今夜是不会有什么事了,好好养养精神,准备着金蛤蟆再来!”
李金贵道:“大哥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再来?”
朱云道:“村于东头那台戏是他花钱雇来的,今晚他偷鸡不着蚀把米,岂能甘心,所以我预料着他一定会再来。”
牛金莲知道大家饿了,忙着到厨下煮了一锅面,直等大家吃完面上床安歇了,她才回房就寝。
第十二回怪叟被掳
一连一天半过去。
在这一天半里,李铁牛照常下田工作。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都足未出户。
因为他们料想得到,这几天玄妙观一定风声很紧。
金蛤蟆蓝天豪夫妇夜袭白家大院,是件大事,他们锋羽而归之后,即便自己能保持缄默,却挡不住刘翠娥和秦炎的嘴,只要他们两个一嚷嚷,聚集在玄妙观的各门各派头头们,那有不知之理。
如果对方真的下次再来,便可能是各门各派联手进袭了,其严重性可想面知。
就在第二天的下午,朱云动身到圆觉寺去赴修罗门郑君武的约。
上次在铁笔峰巧手天魔郑君武亲口答应,三日后黄昏时刻,在圆觉寺相会,以便把青冥剑法秘笈交还朱云。
朱云原先只希望带李金贵同去,但白银凤放心不下,也坚持参加,朱云想到反正郑君武在铁笔峰已见过白银凤,也就没有再避讳的必要,只好答应下来。
此刻午时刚过,朱云决定提前到达,以便对方万一有什么阴谋行动,可以事先有所发觉。
他们每人都佩带兵刃。
李金贵也依然戴了面具。
到达圆觉寺外,离约定时刻将近提早了一个时辰。
朱云打量了一下道:“咱们暂时别进去,寺外有处松林,最好先躲在松林里,等郑君武出现了再说。”
这处松林是在山坡上,虽前端离圆觉寺只有二十几丈远,两者之间只隔了寺外的一片广场。
而三人隐身之处正对着圆觉寺大门,居高临下,视界十分广阔,可以尽瞰圆觉寺内的一切动静。
三人刚坐下不久,忽听白银凤叫道:“朱老伯,圆觉寺大殿里好像有人,是不是他们已经来了!”
朱云和李金贵齐齐凝神望去,果然大殿内似乎有人影走动,但因大殿内光线较为阴暗,又相隔二十几丈之遏,无法看清是否巧手天魔郑君武。
朱云一皱眉头道:“郑君武约定黄昏时刻,他不可能来得这么早。”
李金贵道:“圆党寺早成一片废墟,又有谁到大殿里走动呢?”
白银凤道:“表面看起来像废墟,但地底下却藏着几百人。”
李金贵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修罗门已经搬走,地下那里还会有人。”
白银凤像在喃喃自语般的道:“我总认为修罗门不大可能搬走,他们怎肯轻易放弃修建了将近二十年的地下宫室。”
李金贵摇摇头道:“依我看修罗门把地下宫室修建在圆觉寺,实在是不智之举!”
白银凤一愣道:“为什么呢?”
李金贵道:“他们的进出口据说开在大雄宝殿的莲座下,只要有人隐藏在咱们这里,便可看到他们的进进出出,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白银凤笑道:“你错了,这正是他们聪明之处,像做某件事一样,越隐秘的事,越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他们对自己人的行动,都能严格管制。”
李金贵道:“都有些什么管制呢?”
白银凤道:“修罗门不论任何人,必须有修罗大帝的令谕才能出洞,时间多在夜晚,而且出洞前必先和外面的人连络。”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修罗门在外边还有人么?”
白银凤道:“这些人可能是他们买动的附近百姓,而且服下了特制的药物,只要怀有二心,必定性命难保。”
李金贵想了想道:“他们如何连络呢?”
白银凤道:“地下宫室的上方,有两面很大的铜镜,白天藉阳光,夜间藉火光,可以照见通道内任何出入的人,另外地道旁石室内有监听监视设备,可用窥管看到上面的一切。”
这些事因为李金贵不曾亲跟看到,所以只能半倍半疑。
朱云Сhā嘴问道:“二小姐,你当年在修罗门时,可曾常常出来?”
白银凤摇头道:“要想离开地下宫室,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晚辈初进修罗门时,足足三年不曾见到天日。
以后虽有时奉令外出,总共也不过十次八次,修罗门上上下下有几百人,有时十天半月都不见有人出去。”
朱云皱眉道:“人若长久不见阳光,对身体必有影响,修罗门的人经年累月藏在地下,这种生活实在不是人受的。”
白银凤道:“修罗大帝金浩早顾虑到这一层,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制造了一种叫做‘借阳素’的红色药丸,只要每人每月服下一粒,便不受不见阳光的影响。另外,由于几百人的饮食供应不便,又制造了一种‘百日粮’,只要每人每天吃下指尖大的一块‘百日粮’便可终日不饿。”
饶是朱云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被这些玄之又玄的事物弄得茫然不知所解。
白银凤正要再继续讲下去,却听李金贵叫道:“那人走出大殿来了!”
朱云和白银凤不约而同望去,果然这时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站定一个身穿绿色长衫,手摇折扇的人。
虽然相隔甚远,无法看清面貌,但他衣衫飘飘,却大有玉树临风之慨。
朱云两眼直眨的道:“这是谁呢?二小姐,是否修罗门里的那位剑主?”
白银凤凝视了一阵,道:“修罗门的剑主中,只有五剑主耿武扬长得较为潇洒,人称玉面神君,但这人显然不是耿武扬。”
绿衣人在台阶上只站了一会儿,便移步出了寺门,直向这边而来,而且一边走一边折扇轻摇,那姿态潇洒至极。
朱云低声道:“他已马上走近,咱们少不得要盘问盘问他,因为这人的装束,又一个人来到圆觉寺,分明透着蹊跷。”
白银凤道:“他好像已发现我们,故意走向这边来的。”
说话间那人已走近,朱云等三人都不觉眼前一亮。
因为这人实在长得丰神俊逸,秀美绝伦,英挺中又透着一种妩媚,当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朱云等三人本来都坐在地上,这时也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绿衣人来到跟前,依然折扇轻摇,神态自若的灿然一笑道:“三位倒也清闲自在,竟然躲在松林里看庙,莫非庙里还有什么好看的?”
朱云一拱手道:“敢问公子上姓高名?为何独自一人到圆觉寺来?”
绿衣人绽唇微笑,露出那编贝般的前齿,道:“在下柳絮飞,人称多情公子,到圆觉寺不过是随便走走。”
绿衣人居然把“多情公子”的绰号也自动报出,这在别人,也许是件不伦不类,赔笑大方的事。
但因他本就仪表出众,风流倜傥,由他口中说出,反而令人觉得似乎顾理成章,就像他本来应该多情一样,不多情反而辜负了造物者的原意。
朱云又一抱拳头:“柳公子好像不是本地人?”
柳絮飞笑道:“四海之内,任我邀游,普天之下,皆是一家。前辈何必问我是哪里人,在下倒想知道前辈台甫怎样称呼?”
朱云道:“老夫朱云,在武林中只能算是无名之辈,说出来柳公子也未必知道。”
柳絮飞打个哈哈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难得能在南阳相见。”
朱云不由暗暗吃惊,这人居然能知道自己是北崆峒的二掌门,可见他虽然年纪轻轻,身份来历却必定大大不凡。
这时柳絮飞两眼已盯上了白银凤,视线在她脸上一直来来回回的转个不停,到最后竟然咂着嘴道:“一心一意,只想寻求天下美女,想不到今天真正遇上绝色的佳丽了,敢问姑娘芳名?”
白银凤初见此人,虽然也颇为心仪。但此刻见他举止轻薄,出语轻佻,不觉已渐生反感,粉颊一热,转过头去道:“抱歉,彼此不认不识,未便奉告!”
柳絮飞剑眉微挑,双眸一眨,道:“姑娘,常言道得好,见面三分情,人与人之间,那个又原本相识?当在下得知芳名后,不就是相识了么?”
白银凤冷声道:“闺阁之身,对于一些不相干的人,还是少认识为妙!”
柳絮飞摇头神秘一笑道:“姑娘既然尚待字闺巾,那在下越发要认识了,窃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天经地义的啊!”
他说着折扇轻摇,看样子就要向白银凤香肩上拍去。
白银凤忍无可忍,恼羞成怒之下,霍地拔出长剑,叱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对姑娘我无礼,八成活得不耐烦了!”
柳絮飞并不吃惊,仍然神态自若,淡淡一笑道:“好厉害的一位姑娘,连碰都不能碰,看来我这位多情公子,今天是自寻烦恼了。姑娘,你可知道在下为什么叫柳絮飞么?”
白银凤冷笑道:“你姓什名谁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什么相干?”
柳絮飞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态,眼波流转,脆生生的笑道:“不然不然,本公子此番来到南阳,目的就是要寻访人间美女的。柳絮飞到那位美女身上,就证明那位美女与我有缘,刚才柳絮已经飞到姑娘身上了,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白银凤那里忍得下这番羞辱,“唰”一剑,猛向柳絮飞前胸刺去。
她不愿制对方于死地,所以剑势出手之后,稍稍偏向一侧,在她的想法,至少可以刺伤对方左肋,或者挑破他的上衣。
岂知柳絮飞像早就有备,双脚未离原地,只将身子一偏,便使白银凤的剑势落空。
白银凤手下不再留情,紧接着刺出第二剑。
但她剑势未到,对方早已闪在五六尺外,并且俏皮的摇头一笑道:“好厉害的姑娘,不知将来谁敢娶你做媳妇!”
白银凤岂肯干休,正要跃身施袭时,却被朱云拦住道:“二小姐用不着和他计较,彼此无怨无恨,犯不着伤了和气。”
柳絮飞摇着折扇,咂咂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在下今天终于吃上多情的亏了,姑娘别发脾气,气坏了身了还要有人服侍,喏,在下这厢赔礼了!”
他说着果真一躬到地,深深施了一礼,那姿态美妙至极。
李金贵对柳絮飞的轻浮举止,也早已看不过去,到这时才冷冷说道:“尊驾以后待人处事,最好放庄重些,免得自取其辱!”
柳絮飞两眼一霎,朝着李金贵道:“这位兄台是谁?莫非早已做了这位姑娘的护花使者?难怪在下多情反被多情误,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难怪了!”
李金贵剑眉微挑,一挺胸道:“兄台说话,最好留些分寸!”
柳絮飞微微一笑道:“怎么?兄台可是对小弟看不顺眼?说句诸位别见笑的话,小弟的模样,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今天送给你们看,你们反而瞧着不顺眼,这是从哪里说起?”
李金贵道:“兄台固然一表人才,但却不能凭着仪表出众就行为不检!”
忽听远处传来一缕话音道:“公子,你在哪里?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柳絮飞闻声立刻抱扇一拱道:“诸位,失陪了,羊婆婆在那边喊我,我必须马上回去。”
朱云早已料到此人来历不凡,岂能放过查明来历的机会,忙道:“柳公子可否把那位羊婆婆请过来一见!”
柳絮飞眨了眨眼道:“在下长得一表人才,你们都不愿看,羊婆婆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又有什么好看的?”
朱云陪笑道:“老夫已知公子身份不凡,想来羊婆婆也必是当世高人,老夫但愿有幸能当面拜见!”
柳絮飞灿然笑道:“朱二掌门倒是位非常会说话的人,其实区区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羊婆婆也不过一名山野老妇,有什么值得拜见的!”
远处又传来羊婆婆的声音:“公子,还在那里耽误什么,再不回来我就自己回去了!”
这声音似远又近,似近又远,显然是以极为深厚的内家真力发出。
柳絮飞不再迟疑,复又拱拱手道:“诸位,后会有期,再见了!”
他走出几步,再回过头来,望着白银凤道:“姑娘,刚才在下失礼,你可千万别生气,下次有机会再向你赔礼。”
他步履潇洒,飘逸如仙,但速度却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已到了圆觉寺外的官道上。
忽然人影一闪,官道旁的树林内闪出一个紫衣老妪。
其实这只是猜想她是羊婆婆而已,因为那树林距朱云等隐身之处,只有四五十丈,只能看到那人影是一身紫衣,满头白发。
羊婆婆居然能在相距四五十丈的树林内,呼叫柳絮飞的声音如此清晰,就像在面前一般,尤其她的语音并非放声高喊,简直和平常说话没有两样,这份超绝内功,实在令人骇异。
远远望去,柳絮飞和羊婆婆状至亲密,两个相偎在一起,不大一会工夫,人影便消逝在官道的转角处。
朱云两眼直直的看着柳絮飞和羊婆婆的人影不见,才像自言自语的说:“这人的确大有来头,此刻在南阳出现,必定是有所为而来,说不定其中牵扯到一段武林秘事,很可能就在最近,南阳府地面会掀起一场风风雨雨!”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这人可不可能是上次在白家大院击退金蛤螟蓝天豪的那位白衣蒙面人?”
朱云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
白银凤冷冷说道:“不管他人物生得多么标致,但行径却太轻浮下流,真可惜了他那一表人才!”
朱云微笑道:“二小姐说的固然有理,但据老夫看来,他只是自幼娇生惯养,行径稍微放荡不羁了些,心地并不坏,即以刚才的情形而论,也并无恶意。”
白银凤虽不同意朱云的看法,却也未便再说什么。
这时太阳已渐落进西山,正是双方约定的黄昏时刻,但却始终不见巧手天魔郑君武的影子。
朱云渐渐等得不耐烦,皱起两道白眉道:“郑君武该来了,莫非其中有诈?”
白银风道:“上次他明明说过,不管是否把秘笈带来,他的人一定按时到达。”
李金贵也道:“他真的会爽约么?”
朱云沉忖了一阵,似乎已胸有成竹,缓缓说道:“我担心刚才柳公子和咱们谈话的时候,他已进了大殿,也许他此刻正在大殿里等我。”
李金贵道:“那就过去看看!”
朱云道:“另外一个顾虑,是担心他发现我们三人,可能会怀疑对他不利,反而不敢现身。”
李金贵道:“大哥顾虑的也是,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朱云道:“不妨由我独自进入大殿,你们两位随后在大殿东侧厢廊隐住身形,等我取得秘笈后,再行会合。”
李金贵有些担心的道:“万一大殿内有埋伏,大哥一人只怕不好应付。”
朱云笑道:“不太可能有埋伏,最多是郑君武一人和我展开厮杀,我虽然不一定胜得过他,至少还可以战上三五十合,何况你们就近在眼前,听到声音,可以立刻进去接应,有了两位相助,我还怕他什么。”
李金贵道:“这样也好。”
朱云道:“等我走出一段路,两位再跟过去!”
他说着出了松林,摇摇摆摆的向圆觉寺大门方向走去。
李金贵和白银凤直等他走了将近一半,才在后面故作悠闲的跟进。待两人到达大殿东侧厢廊时,朱云早巳进入大殿。
他们隐身在厢廊前端的一样石台后,这里可清晰的看到大殿门口,相距也不过五六丈远,只要朱云在殿内传出警信,两三个纵跃便可到达。
两人都极力屏息着,不约而同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大殿门口,虽然明知不一定有情况,却都如临大敌一般。
谁知足足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竟连半点声息都没传过来。
李金贵不由暗自埋怨道:“朱大哥也真是,即便大殿里不见对方的人,也该站在门口让我们看到你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几乎已完全暗了下来,仍听不到丝毫动静,就像朱云此去如石沉大海一般。
白银凤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阿贵,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李金贵也不再迟疑,点点头道:“好,我们马上过去!”
两人来到大殿门口,外面天色已经很暗,大殿内自然更是黑漆漆一片。
李金贵向里叫道:“朱大哥,你在哪里?”
他连叫几声,竟然不见回应。不觉惊然一震,刹那问几乎要冒出冷汗,侧脸说道:“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白银凤也大为惊愕,失声说道:“莫非朱老伯遇害了!”
李金贵茫然摇头道:“不可能,若真是那样,必定先发生打斗,打斗必定有声音传出,而且对方害了朱大哥,也必定从门内逃出,为什么我们既没听到声音,又没看到有人逃出呢?”
白银凤道:“你身上带了火折子没有?”
李金贵这才想起该进去察看一下,好在他已有备,连忙将火折子燃亮。
白银凤早巳横剑在手,以防不测。
大殿内顿时照亮,两人各处走了一遍,奇怪的是竟然毫无发现,但朱云却失踪了。
只听白银凤叫道:“我明白了,修罗门并未搬走,他们是把朱老伯掳进了地下宫室!”
一语提醒了李金贵,这话若在未进大殿前,他只能半信半疑,现在却是非信不可了,因为这大殿只有一个前门,前门不见有人出来,除了进入地下宫室,根本不可能再有别的出路。
他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受着朱云的呵护关照,他对自己,算得上一见如故,情深义重,而自己对他,虽然不得不以兄弟相称,但在内心却对他像长辈伯叔一般的敬重。如今失去了他,简直就像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一般无二,又怎能不令他惘然不知所措。
白银凤的心情,也像李金贵一样的沉重,她想起金蛤蟆蓝天豪夫妇率众进袭白家大院的那晚,朱云舍命相助,仗义施以握手,算得上是白家的大恩人,此刻恩人被人掳走,又怎能不焦虑如焚。
两人默然了许久,才听李金贵道:“既然朱大哥已是被修罗门掳走无疑,我们也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好走了!”
白银凤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金贵望着佛像下的莲座道:“移开莲座,冲进修罗门地下宫室,不计生死,也要把朱大哥营救出来!”
白银凤急急摇头道:“千万不可,修罗门高手如云,地下宫室不亚天罗地网,冲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岂能自寻死路!”
李金贵明白这话并非耸人听闻,自然也心生警惕,若自己和白银凤也陷进去,又有谁来救朱云呢?
尤其白银凤原是修罗门的八剑主,若落入对方手中,说不定会被凌迟处死。
既然有了这种顾虑,自然不能再坚持己见,但他还是认为至少要掀开莲座查看一下,因为他上次明明亲眼见到好像出入口已被石块堵住,怎能这样快就被清除出来,而当石块没清除前,修罗门的人又是怎样进出的呢?
白银凤见李金贵愣在那里,茫然说道:“事到如今,只有先回去了,明天再想办法。”
李金贵道:“至少该移开莲座看看,瞧瞧那被堵住的通道,是怎么打通的。”
“可是启动莲座的机纽是由里面的人操纵的。”
“我们可以合力移开,上次就是朱大哥和我移开的。”
白银凤带些儿犹豫的道:“我知道合两人之力,应该是能够移开的,但却必定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李金贵道:“我就是希望被他们发现,他们总不会用什么方法把咱们吸进去,只要有人冲上来,正好可以一个一个的收拾,不出片刻,便可用他们的尸体把洞口堵住。”
白银凤稍一犹豫道:“也好,让咱们先给修罗门一点厉害尝尝!”
于是两人各据方位,抱住佛像,用力一搬,那佛像便移了开去。
顿时,他们几乎同时惊叫出声,莲座下那里有什么出口,只见上面堵满了石块,连洞口原有的痕迹都毫无所见。
这虽不能证明修罗门确已撤走,但却可断定此路不通,那么对方究竟怎样把朱云掳走的呢?
人是有实际形体存在的,总不能变成一只鸟或一只蚊子飞出去,也不可能像鬼魅般透墙而过。
两人全都呆在当场,许久,才只好把佛像再恢复原位。
白银凤吁口气道:“我一向不信邪,今天却真是出了邪。阿贵,再燃起火折到处照照!”
这间大殿,虽然十分宽敞,总是不须片刻便可走遍,两人反复看了几次,依然毫无所获。
就在这时,忽听白银风叫道:“阿贵,快过来看,原来毛病出在这里!”
李金贵急急过去,只见神龛后面,在大殿后墙上开了一个大约两尺宽三尺高的洞,足可容人矮下身子钻过去,只因神龛靠墙很近,所以不易发现。
现在已可断定朱云是被人由后墙的洞口掳了出去,只是被掳时竟然未发出声音,依然是团解不开的谜。
李金贵忙道:“谅来他们还在路上,咱们赶快追出去!”
当两人由洞口钻出去后,眼前是一片旷野,而且横亘在不远处的,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地带和杂树林。
好在此刻月亮已经升起,至少可以看出几十丈外。
两人慌不择路,只顾向前狂奔。
大约追出去两三里路左右,忽见前面出现几条人影,而且隐约中可以辨出都是道装打扮。
于是两人各展轻功,风驰电掣般直向前追去。
谁知那些道人已发觉身后有人追袭,也都拨腿飞奔。
偏偏前面是一处地形复杂的杂树密林,李金贵和白银凤追了不远,那些道人便隐入林中不见。
当两人进入林中后,那里还有人影,连脚步声也毫无所闻。
白银凤停下脚步道:“不必追了,这里地形太过复杂,敌暗我明,若对方设有机关埋伏,说不定你我会吃上大亏。”
李金贵打量了一下形势,道:“二小姐,走,我们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不解的道:“到玄妙观做什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小时候在府上整年不得外出,后来进入修罗门,只能深藏地下,所以对附近地形不可能热悉,前面有条路,你可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么?”
白银凤的确摸不清此刻的方向,问道:“是通往哪里的?”
李金贵道:“正是通往玄妙观的,而且刚才那些人,也全是道士,附近除了玄妙观,那里还有道士。”
白银凤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朱老伯是被玄妙观的道士掳走了?”
孪金贵道:“不错,这似乎是可以断定的,只是我怀疑玄妙观的道士怎么知道朱大哥今天黄昏要到圆觉寺来?”
白银凤眨着一对秋水般的大眼睛道:“莫非修罗门和玄妙观也在暗中勾搭?郑君武故意把消息泄漏给玄妙观?”
李金贵想了想道:“不可能,照我的看法,说不定玄妙观的道士已经先掳了郑君武,然后套出消息,再掳走朱大哥。”
白银凤对李金贵的话,并不能深信,默了一默道:“郑君武老奸巨猾,又武功高强,只怕玄妙观那些道士还不容易把他掳走,而且玄妙观和修罗门之间,也没有什么过节。”
李金贵道:“二小姐是贵人多忘事,四年前修罗门的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和郑君武等公然大闹玄妙观,抓走了金姥和蓝云,而我也是在玄妙观被他们逼走的,又因袭击刘翠娥和秦炎,以致烧毁了玄妙观不少房子,难道这还不算过节?
尤其经过四年到现在,说不定其中又结过不少梁子,如果他们两家相处和睦,玄妙观开采宝矿的行动,为什么不也邀修罗门参加?”
白银凤道:“你的话固然不错,但修罗门至今下落不明,玄妙观又到哪里去邀集呢?”
这话也照样有理,李金贵紧皱双眉道:“不过玄妙观为什么要把朱大哥掳走,也是令人难解。”
白银凤道:“是啊,上次你们还和玄妙观的道士以及南北两大魔头等人一起到过铁笔峰,他们要掳朱老伯,何不在那里下手?”
李金贵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上次在铁笔峰,各门各派的人都有,玄妙观的人想下手反而不便。”
白银凤道:“你是说这次掳朱老伯的,只是玄妙观一方面,南北两大魔头以及另外那些人并不知情?”
李金贵语气坚定的道:“应该是如此。”
白银凤摇摇头道:“请别介意,我的看法和你并不完全相同,我认为朱老伯很可能是蓝天豪掳走的。”
李金贵一怔道:“怎有这种可能呢?”
白银凤道:“说不定蓝天豪那晚进袭我家时,已认出是朱老伯假冒家父,而他又铩羽而归,此仇岂能不报。”
李金贵依然有些不解的道:“那么刚才我们所见的,为什么又都是些道士呢?”
白银凤道:“蓝天豪的手下全是峒人,俱都奇装异服,如今来到中原,为了形迹不惹人注意起见,当然要改换衣装,他们住在玄妙观,只有向道士借衣服最方便,所以刚才看到的那些道士,只是峒人改扮的而已。”
白银凤的这番见解,确是十分合情合理,李金贵无法不同意她的看法。
他毫不迟疑的道:“二小姐,那我们就马上赶到玄妙观去!”
第十三回回巧施妙计
圆觉寺距玄妙观,也只有十几里的路程。
两人到达观外,才不过起更时分。
这里是玄妙观的后侧,李金贵想起上次和朱云曾在土岗上了望观内情形,便和白银凤也上了土岗。
这次比上次几乎要早两个时辰,刚刚入夜。玄妙观内,到处灯火点点,若此刻进入观中,行动很难不被发现,只好稍做等候。
白银凤低声问道:“阿贵,你饿不饿?”
李金贵这才想起到现在还不曾用饭,而附近远离村落,即便有村落,也不见得有贩卖饮食之处。
白银凤问他饿不饿,分明她自己已经饿了,他饿了不打紧,让白银凤挨饿内心却是大大过意不去。
忽然他灵机一动,站起身来道:“二小姐请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些食物来!”
白银凤茫然问道:“这附近看不到人家,到哪里找食物去?”
李金贵道:“到玄妙观去找,最方便不过。”
白银凤紧蹙黛眉道:“你可知道玄妙观的厨房在哪里?”
李金贵笑道:“也许二小姐不清楚,当初我遵照三小姐的吩咐混进玄妙观,就是在厨房里耽了将近一个月。
那位掌厨的大师傅姓张,最喜欢喝酒吃烧鸡,每晚都留着烧鸡自己享用,我去偷一只来,咱们两人就够了。”
白银凤道:“出家人不是戒荤戒酒么?”
李金贵道:“出家人要看什么样的,像玄妙观的三位观主,表面是不进荤腥,暗地里却是偷着享用。二小姐,你等着,我去了!”
他下下土岗,直奔厨房方向而去。
正好那厨房也在玄妙观后侧的角落里,除了做菜做饭的伙头道士们,其他道士,甚少前来走动。
李金贵跃过围墙,轻车热路,很快便摸到厨房。
厨房内并不见有人,原因是此刻晚餐早过,那些伙头道士们都提前上床休息,以便次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
大灶房的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那里正是掌厨的张师傅摆放酒菜之处。
李金贵推开门摸了进去,揭开笼罩,果然还有一只完整的烧鸡,旁边还有一壶酒和几个馒头。
他顺手找了一块餐巾,又取来两个碗,和烧鸡馒头一起包好,再提起酒,匆忙的出了厨房,跃过围墙,回到土岗上来。
白银凤正等在那里,一见李金贵到来,忙道:“这样快就回来了!”
两人把位置移到树下,李金贵打开餐巾,再斟满两碗酒道:“二小姐,在这里用餐,不比家里,只有请你将就点了。”
这等美味,又在饥饿之际,白银凤不由夸道:“阿贵,你真能干!”
李金贵再把烧鸡撕开,端起碗来道;“这土岗上很冷,喝点酒可以御寒,反正现在不便进观,咱们就慢慢的喝吧。”
这时白银凤也顾不得千金小姐身份,依言喝了口酒,月光下,她凝视着面前的这位少年。
虽然此刻他已易了面容,但想起他的本来面目,虽然没有柳絮飞那般俊美秀气,却不失英挺焕发,尤其眉宇间那股爽朗而又坚毅的神韵,似乎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力量,若非妹妹玉凤已和他先行认识,说不定自己也会坠入情网。
李金贵见白银凤一直脉脉在注视着自己,不由怯怯的低下了头,轻咳一声道:“二小姐老盯着我做什么?”
白银凤幽幽吁口气道:“阿贵,你真的喜欢我家三丫头玉凤么?”
李金贵想不到白银凤突然有此一问,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觉耳报热热的。
半响,他才嗫嚅着说道:“我知道彼此门不当,户不对,不敢过分高攀,但我却实实在在的喜欢她,这四年多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她,而她……”
“她怎么样?”
“她似乎也很喜欢我。”
“阿贵,终身大事,只要两情相悦,是用不着讲究门当户对的,你只管放心。”
白银凤这几句话对李金贵来说,当真像服下一副兴奋剂。
他这些天一直想找机会试探一下白银凤对自己和白玉凤相爱前途的看法,却始终苦于难以启齿。
如今对方主动表示了意见,怎能不使他打心底又感激又高兴。
他虽是个乡下孩子,却十分多情,这些天和白银凤朝夕相处,他又何尝不对她暗生情愫。
她和白玉凤,不论声音容貌,都非常近似,固之,他常常会把白银凤认做是白玉凤,若非理智在不断提醒他,他此刻真会上前将她紧紧拥抱……
但,白银凤虽然不反对他和白玉凤的相爱,偏偏伊人却不见芳踪,天涯茫茫,教他何处去找?何处去寻?
想到这里,竟情不自禁落下几滴相思之泪。
白银凤自然清楚的看在眼里,却只作不见,其实,她又何尝不因而联想起自己的家人至今杳无信息而暗自伤情。
这一餐他们吃了很久,那壶酒白银凤只喝了少许,李金贵却直把它喝了个壶底朝天,正所谓酒入愁肠易化相思泪,藉酒浇愁愁更愁。酒饭过后,肚子是填饱了,内心反而越发空虚。
他为了湮灭痕迹,故意把酒壶和两只碗扔得远远的,回身说道:“二小姐,现在可以行动了。”
白银凤道:“要进观总要有个目标,你准备先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离厨房不远,就是龙门院,那里是演武厅,也是三名观主经常集会的地方,我们先到那里去看看,如果三名观主都在,必定会谈论劫掳朱大哥的事情。”
白银凤道:“这办法很好,你在前面带路。”
李金贵依言在前带路,由厨房后越过围墙,前行不远,便是一道月亮门,里面便是龙门院。
不过李金贵并未进入月亮门,因为那道门经常人来人往,即便混进去也不易藏身。
只有绕道来到大厅后侧,这里正是经常集会议事之处,四年前七派秘会,正是在这间大厅进行。
大厅内灯火明亮,两人屏息来到窗下,由窗隙向里望去,不觉喜出望外,只见玄真、玄法、玄月三名观主,果然都坐在那里,显然是在商议什么事情。
只听玄真道:“山本先生昨日到南阳城去,到现在不见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玄月道:“他是去搬什么测地仪器,也许那仪器太笨重了吧!”
玄真哼了一声道:“他从东瀛都能搬了来,这几步路算什么,若当真笨重,下次又怎能搬到铁笔峰上去?”
玄法道:“他可能在咱们这里住的太无聊,所以进了城要散散心,听说东瀛人都很好女色,也许是到城里调剂调剂去了。”
玄真摇头道:“可是他临走时明明对我说过,当天一定回来。”
玄月眨了眨三角眼道:“是否在路上遇到歹人,把他的那套仪器抢走了?”
玄真道:“岂有此理,山本先生在东瀛是有名的大剑客,连你我师兄弟都不一定胜得过他,还有什么歹人能抢走他的仪器?
而且他在城里还有几名手下,我曾要他把手下人一起带到本观来住,即便在路上发生事情,也必有人来通报消息。”
玄法顿了顿道:“大师兄不必着急,若他明天再不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
玄真冷声道:“谁知他住在城里那家客栈!”
玄法道:“那还不容易,南阳城一共也没几家客栈,只要到处一查,还怕查不到么?”
玄真冷声道:“二师弟,你别只往好地方想,据我预料他一定是出了事情,他出了事不打紧,连累咱们的一切计划全部完了!”
玄法摇头道:“大师兄的话未免太过严重了吧?”
玄真沉声道:“若他不用仪器测出地下火眼所在,谁敢去开采宝矿?一旦火山爆发,连命都没有了,即便把金银财宝带到棺材里又有何用!”
玄月点点头道:“大师兄说得对,山本不回来,不但咱们着急,住在本观的各路高人也都照样担心。”
玄真道:“刚才太白山褚老仙翁还问过我,当他知道山本先生没回来,当场就大不愉快,本来我准备今天就到铁笔峰去的,看样子明天也不一定去得成。”
玄月道:“山本先生不是说过下次他自己去就可以了么?”
玄真阴森森一笑道:“东瀛人最狡猾,谁知他一个人去会捣什么鬼,咱们那能全听他的,连褚老仙翁和蓝总峒主也坚持非要跟着去不可。”
玄月嘿嘿一笑道:“蓝总峒主上次进袭白家大院,弄得灰头土脸回来,实在是万想不到的事,也可见白氏家族不容轻犯。”
玄真脸肉抽动了几下道:“你可知道蓝总峒主在白家大院遇到的都是什么人?”
玄月三角眼直直的呆了半响,才咦了一声道:“小弟也思解不透,既然白氏家族都搬走了,那些人又是谁呢?”
玄真阴森森一笑道:“据蓝总峒主回来讲,其中那个自称是白仪方的,他很怀疑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
玄月怔了一怔道:“朱二掌门上次还带着徒弟跟咱们到过铁笔峰,而且他跟白家也素无来往,怎会是他呢?”
玄真道:“我也这么想,不过他这次到南阳来,形迹十分可疑,倒是真的。”
玄月三角眼一阵眨动,显然对玄真的话十分注意,急急问道:“他有什么可疑呢?”
玄真冷笑道:“据刘姑娘说,他第一次带了个徒弟,很像李金贵,而且武功高的出奇,第二次又换了徒弟,就是上次随同他到铁笔峰的那个,你们想想看,朱云那里会来这么多徒弟?”
玄月若有所悟的道:“四年前他就想带走李金贵,莫非李金贵真的成了北崆峒门下?”
玄真道:“很难讲,不过朱云这次来南阳和李金贵有关,倒是可以确定的。”
玄月道:“大师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玄真道:“前几天据本观派往在卧龙酒馆的眼线回报,朱云曾带着他的徒弟去喝过酒。”
玄月笑道:“朱二掌门到那里喝酒吃饭,是件很平常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玄真冷哼了一声道:“他喝酒吃饭自然是件平常事,但却偏偏找上了清海,一直追问李金贵家里的事,难道这还不可疑?”
玄法吃惊道:“大师兄说的清海,可就是四年前在本观厨房后来调到龙门负责倒茶的那个小道士?”
玄真道:“不错,这小子本名叫罗小鹤,四年前他放走了李金贵,一直在外流浪,后来当上了卧龙酒馆的伙计。
我本想派人把他抓回来,但酒馆刘掌柜对他很好,所以才作了个顺水人情,不再追究,不过,我是有用意的。”
玄月急急问道:“大师兄有什么用意呢?”
玄真嘿嘿笑道:“把他留在卧龙酒馆,对查访李金贵的下落,不是更有帮助么。只可惜那小子非常狡猾,我曾派出不少人假冒酒客向他套取李金贵的消息,他却都一问三不知。”
玄月道:“大师兄何不把他抓来,问问他上次朱云都跟他讲了些什么话?”
玄真不动声色的道:“若等你们提醒,早就误了大事了!”
他说着吩咐站在门外的一个小道士道;“去通知你清云师兄,把罗小鹤带来!”
那小道士应声而去。
窗外的李金贵因为先前已听出朱云并非被这三个牛鼻子掳走,正要离去,此刻听到罗小鹤竟被他们抓来,自然要看个究竟。
白银凤却早已不耐,轻轻在李金贵肩头拍了一把,径自退出窗外,隐入对面墙角下。
李金贵急急追了过去道:“二小姐为什么要走?”
白银凤道:“听他们的语气,已经知道朱老伯不是他们掳的,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难道你没听出,那位罗小鹤是我的救命恩人么,他现在被玄妙观抓来,我怎能眼看着不管,至少也可知道三个牛鼻子是怎样拷问他。”
白银凤道:“好吧,我跟你再回去。”
两人又来到大厅窗下。
不大一会儿,果然是罗小鹤走了进来。
在李金贵原先的想法里,罗小鹤一定是被五花大绑,或者手铐脚镣,由几个人押着进来。
但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同,罗小鹤依然衣履整齐,神态自若,除了后面跟着两个道人,一切没有什么两样。
那跟着的两个道人,并未进入大厅,只在门外站立等侯。
罗小鹤进入大厅,仍学着作小道士的模样,打个稽首道:“小的拜见三位观主!”
玄真挥挥手,满面春风,用十分亲切的语气道:“别客气啦,你现在是客人,难得今天能把你请了来,快坐下说话。”
他说着指了指身前的椅子。
罗小鹤有些受宠若惊,谦逊着道:“三位观主在此,那有小的座位!”
玄真道:“有话叙谈,那有不坐之理。”
罗小鹤依言落了座。
玄真笑道:“在卧龙酒馆的差事,干得还很好吧?”
罗小鹤欠身答道:“托三位观主的福,小的单身一个,无牵无挂,有吃有喝就心满意足了。”
玄真摸了摸胡子道:“酒馆里人来人往,不乏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你在那里整天送酒端菜,一定听到不少新闻吧?”
罗小鹤噘唇笑道:“新闻倒是多得很,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知大观主要听哪一方面的?”
玄真不动声色的道:“你随便说说看!”
罗小鹤道:“譬如张老三家的公鸡会下蛋,李老四家的小狗长了两个脑袋,王老五家的媳妇和公公睡觉,赵老六家的老鼠咬死猫,毛老大家的孩子腿肚长在前面,朱老八家的臭虫和鸭子一祥大,还有……”
玄真急急摆手道:“别说下去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罗小鹤两眼一霎,道:“这才叫做新闻,大观主不听这些,要听什么呢?”
玄真干咳两声道:“当然是听我想听的。”
罗小鹤耸了耸肩道:“小的也不是大观主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大观主想听什么,如果说的不好听,那就唱一段给您听吧。
卧龙酒馆经常有卖唱的,小的也学会了好几段,像秃子尿炕、二八佳人想情郎,猪八戒看大姑娘洗澡,还有一段最好听的,小的不方便唱。”
玄真沉下脸色道:“你只管唱,有什么不方便的?”
罗小鹤咧嘴一笑道:“这一段叫道士娶新娘,不过三位观主别介意,这个道士一定不是你们,小的当年在玄妙观很久,好像还没看到你们有老婆。”
玄真蓦地脸色一变,喝道:“罗小鹤,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三位观主面前装疯卖傻,告诉你,今晚若不说实话,就别想活着离开玄妙观!”
罗小鹤呆了一呆道:“大观主,您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小的好心好意说新闻给您听,又准备唱曲子给您听,反而嫌了个好心不得好报,早知如此,小的何必自讨没趣!”
玄真面色铁青,冷冷笑道:“本观主现在就向你问话,前几天你可曾在酒楼上遇见朱云?”
罗小鹤两眼眨了几眨道:“谁叫朱云,是不是一个敲竹板卖唱的?”
玄真一拍大腿道:“这人你认识!”
罗小鹤道:“那个敲竹板卖唱的,经常跑卧龙酒馆,小的当然认识,他唱的很不错,客人都很欢迎。”
玄真简直气炸了肺,不由一阵呛咳,半响说不出话来。
玄月只好嘿嘿笑着接下去道:“清海,当年由厨房升到龙门院,全是本观主提拔你的,你对本观主该说实话了!”
罗小鹤双手一摊道:“小的刚才对大观主,本来是句句实言,并没说半句假话。”
玄月道:“你若说的是实话,大观主何至发那大脾气!”
罗小鹤道:“小的也不明白大观主到底为的什么发脾气,四年不见,他老人家好像完全变了,变的有点不大正常。依小的看,应该赶快找大夫看看,免得太厉害了不好治。”
玄月强自耐着性子道:“别胡说,大观主什么病都没有。”
罗小鹤笑道:“那么小的该谢天谢地了,三观主,你要问什么?”
玄月道:“还是那位叫朱云的。”
罗小鹤一皱眉头道:“他只在酒楼卖唱,要把他找到玄妙观来,这么晚子,恐怕不容易吧!”
只听玄法抢着说道:“大师兄,三师弟,这小子好像有毛病。”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小的有什么毛病?卧龙酒馆那么多客人都没说我有毛病,怎么一进玄妙观就有毛病了?是不是玄妙观的大门不正,才会发生这种怪现象?”
这时玄真已缓过气来,大喝道:“清云,清风,把他拿下!”
门外那两个年轻道人,齐齐奔进大厅。
罗小鹤急急摆手道:“别忙,别忙,小的没犯天理国法,你们凭什么拿人?”
那两个年轻道士,原和罗小鹤感情很好,那是因为四年前罗小鹤在厨房烧火时,经常偷些好吃的给他们吃。
所以两人只是一人抓住罗小鹤一只手,做做样子而已。
玄真走近前去,扬手一掌,直向罗小鹤面颊掴去。
这一掌分量奇重,掴得罗小鹤顿时口角鲜血直流。
玄真两眼瞪得有如牛蛋,两太阳|茓不住抽搐,他的脸色和眼中的凶光代替了他的愤怒,沉着嗓门道:“那天朱云到底和你讲了些什么?是否提到李金贵?李金贵目前在什么地方?”
罗小鹤龇牙裂嘴的道:“小的确实不明白大观主说的朱云是谁?”
玄月担心气坏了玄真,忙道:“清海,就是四年前本观邀集七派秘会时,北崆峒的那个朱老头子,白眉白发,长的瘦瘦小小,你还给他倒过茶来。”
罗小鹤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你们何不早说?小的当时只知道他是朱老爷子,根本不清楚他叫朱云。”
玄月道:“就是他,他最近到过卧龙酒馆,都跟你谈过什么?”
罗小鹤道:“不过是久别重逢,打打招呼,小的只是个酒馆跑堂的,那够资格和他谈什么。”
玄月道:“有人听说你跟他谈过李金贵,不会冤枉你吧?”
罗小鹤道:“听说阿贵在四年前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有什么好谈的。”
玄真气急败坏的道:“三师弟,不必跟他罗嗦,给我打!”
玄月也有些气昏了头,一咬牙,挥掌向罗小鹤掴去。
谁知罗小鹤双臂一甩,不但挣脱被抓住的两只手,还将清风清云那个年轻道士各甩出五六尺远,接着身子一仰,闪电般蹬了一腿。
玄月万没料到罗小鹤有这等身手,不但掴出的一掌落空,反面小腹中了一脚。他在毫无防备之下,当场踉跄向后摔去。
幸好玄真站在他的身后,及时一把将他抓住。否则势必跌倒在地。
罗小鹤藉一蹬之力,趁势倒纵而出。
他原想纵出大厅之后,即刻经由厨房后围墙逃离玄妙观,但偏偏玄法已堵在大门口,横里捣出一拳。
罗小鹤跟见冲不出大门,单腿一点,使出一个“巧燕翻云”身法,竟然跃上了梁柱。
在这刹那,玄真、玄法、玄月都几乎呆在当场,他们万想不到,四年不见,罗小鹤居然具有这样一身高超的功力。
窗外的李金贵,照样也大为震惊,不过他是惊中带喜,罗小鹤的身手越高,他也越感高兴,只是眼下他一人对付三名观主,却又不能不为他捏一把汗,而自己又不便公然现身相助。
玄月站稳脚跟之后,犹自愕骇不已的叫道:“大师兄,二师兄,千万不能放走这小子,他究竟跟谁学来这身武功?”
这时玄法已挡在门口。
玄真仰头喝道:“罗小鹤,你下来!”
罗小鹤招招手道:“牛鼻子,你上来!”
玄真那里忍得下这口气,肩头一晃,果然也跃上梁去。
两人经过一阵令人目不暇接的激烈快速徒手拚搏后,双双跃下地来,但招术却并未稍停,由梁上打到地下,始终缠作一团。
玄月眼见玄真无法取胜,也立即加入战团。
三人像走马灯般厮杀,足足半盏茶的工夫过去,罗小鹤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终于渐感不支。
突听玄真一声大喝,一脚踢中侧腰,罗小鹤当场摔跌到壁角里。
玄月腾身跟去,一脚踏上了罗小鹤前胸。
玄真喝道:“先把这小了押回去!”
玄月随即点了罗小鹤|茓道,吩咐清云清风道:“架回去后,再捆绑来,吊在梁上,听候大观主明天审问!”
清风清云迅快的架起罗小鹤,出了大厅。
玄法犹不放心,也随后跟了去。
玄真似乎仍在惊疑不定,两眼疾转的道:“三师弟,这小子当年属你管辖,难道你会不知他有一身过人的武功?”
玄月一拍巴掌道:“他当年根本不会武功,兄弟刚才看了他的身手,还不是和大师兄一样吃惊。”
玄真默了一默道:“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这时大厅里已没了人,李金贵低声道:“二小姐,我们先跟过去!”
白银凤道:“跟过去做什么?”
李金贵道:“自然是救出罗小鹤。”
白银凤摇摇头道:“阿贵,你的头脑实在还不够冷静,纵然你我可以制住那三个观主,但玄妙观人多势众,目前又住着不少各路高手,若惊动了南北两大魔头,不但救不出罗小鹤,连我们也很难脱出重围。”
“依二小姐之见呢?”
“只好暂时回去,明天再想办法,反正短时内他们不至于害死罗小鹤的。”
李金贵一时之间,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道:“那我们就走吧!”
出了围墙,两人绕到玄妙观前面大路,此刻已近二更,月明星稀,路上空无一人,踏着月色,别有一番感触。
李金贵想起由家里出来时原是三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人。去了朱云,在他来说,似乎像失去精神上的主宰,使自己无所适从,而偏偏好友罗小鹤又落入玄真等人之手,心情那能不越来越沉重。
白银凤见李金贵一直不开口,走夜路难免有些寂寞,搭讪着问道:“阿贵,你那位朋友从前当真不会武功么?”
李金贵对罗小鹤的忽然具有一身武功,又何尝不感到诧异,不由茫然答道:“他以前和我一样,的确不会武功,我刚才也是大感不解,等将来救出他后,倒要仔细问问。”
白银凤蹙起蛾眉道:“他好像还疯疯癫癫的,最初说的那些话,简直笑死人,是否精神有点不大正常?”
李金贵摇摇头道:“是啊,我也有些奇怪,他以前虽然调皮些,但为人还是规规矩矩的,怎么忽然变得装疯卖傻,玩世不恭起来了。
我想可能是在酒馆当跑堂世面见得多了,性情也跟着变了,不过上次我遇见他时,好像不是这样子。”
白银凤道:“如果将来能把他救出来,我也想见见他,这人蛮有意思的。”
两人一路谈着,不知不觉便回到南阳庄。
这般时候,李铁牛夫妇自然早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李铁牛就来到李金贵房间。
李金贵赶紧披衣起身。
李铁牛问道:“阿贵,昨天怎么回来那么晚,我跟你嫂子等不及,只好先睡了。”
李金贵一时之间无法说明白,只好漫应道:“小弟要办的事,不比铁牛哥,时间很难掌握,以后铁牛哥和大嫂不必为小弟在这方面操心。”
李铁牛望了望床上,问道:“朱大叔呢?是否到后园散步去了?”
李金贵叹口气道:“小弟和二小姐昨晚正是为了朱大哥的事才回来晚了。”
他随即把朱云失踪以及追到玄妙观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李铁牛呆了半晌,才黯然摇摇头道:“想不到朱大叔那样精明干练的人,也会上了坏人的当。兄弟,干你们这一行的,实在让人提心吊胆!”
李金贵道:“小弟也知道,还是安安分分的在家下田种地好,虽然生活苦些,却过得心安。等把我爹我娘找回后,小弟也决定恢复以前那种日子了。”
李铁牛低头沉默了一阵道:“阿贵,我要提前吃饭下田,你等二小姐起来再一起吃吧。”
李金贵道:“小弟也陪铁牛哥一起先吃。”
李铁牛道;“你不等二小姐了?”
李金贵道:“二小姐昨晚快三更才回来,让她多睡会儿吧。”
饭后,李铁牛径自下田去了。
李金贵找来纸笔,匆匆留了几行字,由门缝塞进白银凤房间,即刻一个人再赶往玄妙观。
他留给白银凤的字,只是说要出去办点事,天晚前便可回来,要她在家里千万别外出。
李金贵再到玄妙观,不外两件大事,一件是查明朱云下落,一件是救出罗小鹤。
他之所以不希望白银凤同去,是因为这次是白天,白银凤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而他自己,仍是戴了面具。
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先去会会无极老魔头褚朴,在他的想法,即便褚朴识破他是李金贵,也不会把他怎样,说不定反而对他更加另眼相看,有了褚朴帮忙,又不愁查不出朱云的下落。
至于朱云究竟落入何人之手,既非玄妙观的三名观主,最大的可能,就是金蛤蟆蓝天豪了。
但李金贵却不能直接去会蓝天豪,因为蓝天豪对他最不友善,一旦被对方识破身份,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来到玄妙观,随着进香的善男信女,李金贵很轻易的就混了进去。
他绕过大殿,直接向西北角的无尘院走去。
无尘院是玄妙观最精致的一座道院,专做招待身份尊贵的宾客之用,李金贵上次就查知太白门的人马住在这里。
这是一座单独院落,但里面又分两个跨院,一处住着太白门,一处住着火云洞的人众。
两所跨院的门是分别开的,李金贵担心误入火云洞那所跨院,不得不在外面稍事观察。
说也凑巧,就在这时,烈火尊者秦炎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
他一见李金贵,立时愣了一愣,上前喝道:“你这小子来做什么?”
他这几天,最看不顾眼的,便是朱云,连带也对他的弟子大起反感,尤其上次登铁笔峰弄得他狼狈不堪,连朱云的徒弟都不如,想起来真是窝囊透顶。
李金贵不得不装作十分谦恭有礼,抱拳一礼道:“秦师傅好,无极老仙翁可是住在这里么?”
秦炎牛眼一眨道:“你问褚老爷子做什么?”
李金贵道:“小的有事要拜见他老人家。”
秦炎依然愣愣的:“你凭什么拜见他老人家,褚老爷子都有工夫见你,快给洒家滚蛋!”
李金贵装做低声下气的道;“秦师傅行个方便吧,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秦炎喝道:“少跟洒家穷罗嗦,快滚,再不滚小心洒家打断你的狗腿!”
忽听跨院门内响起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道:“黑驴,跟谁在说话?”
秦炎马上声音软了下来道:“姑奶奶,这小子不知死活,居然要见令师褚老爷子。”
人影一闪,门内出现了刘翠娥,她边走边问:“是哪一个?”
她话未说完,已看出是朱云的弟子,忙道:“他要见我师傅,必有见我师傅的理由,你干吗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他?”
秦炎的气焰,果然熄了下来。
刘罩娥轻移莲步,姗姗来到李金贵跟前,笑眯眯的道:“小兄弟,你要找家师什么事?别怕那黑驴,只管讲!”
这情形看在秦炎眼里,真是一万个不是滋味,他伺候了她几个月,刘翠娥从来没给他这种脸色看。
李金贵道:“等见了褚老仙翁再说吧。”
刘翠娥抬起她那白如玉软绵绵的纤纤玉手,轻拍了李金贵一下肩膀道:“也好,在这里等着,我给你进去通报。”
李金贵也表现得十分谦恭有礼,哈了哈腰道:“多谢刘姑娘了!”
刘翠娥白了秦炎一跟道:“黑驴,你可不能再欺侮他!”
秦炎脸色铁青,并没回答什么。
刘翠娥刚走出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柔声说道:“小兄弟,我只知你是朱老怪的徒弟,还不清楚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想起朱云曾在别人面前叫他玉富,那当然是和金贵对称的意思,便顺口答道:“小的叫张玉富!”
刘翠娥进去后,秦炎终于忍不住冷哼着骂道:“好小子,想不到一见面就有人给你撑腰,待会儿小心洒家会给你点苦头尝尝!”
李金贵道:“小的并没惹着秦师傅,你为什么老是跟小的过不去?”
秦炎沉声道:“洒家就是看你不顺眼!”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秦师傅究竟看谁顺眼呢?是不是刘翠娥?”
秦炎没料到李金贵说出话来还是带刺的,牛眼猛地一翻道:“你小子要找死!”
李金贵道:“小的还很年轻,正想多看看这花花世界,为什么要找死呢?”
秦炎走上前两步,不觉捏起了拳头,嘿嘿冷笑道:“奶奶的,你敢在洒家面前耍嘴皮子!”
李金贵愣愣的道:“小的说的是实话,有什么耍嘴皮子,你对刘姑娘,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秦炎吼道:“她是长头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金贵笑道:“原来秦师傅喜欢毛长的,小的家里养了一只黄鼠狼,毛也很长,下次就带来送给你好了。”
“你敢消遣洒家!”秦炎猛地一拳,直向李金贵当头擂下。
李金贵偏头闪过。
秦炎且追且打,但他连自己也感到奇怪,面前这小子只是一味乱躲,根本没使出什么身法,竟迫得他拳拳落空。
正在追打间,只听刘翠娥厉叱道:“黑驴,你又在欺侮他!”
秦炎赶忙退回原处,显出一副毕恭毕敬不敢稍有妄动模样。
刘翠娥走到李金贵跟前,矫若春花的脸上,绽露出怜惜之情,亲切的问道:“被他打在什么地方?让我替你揉揉!”
李金贵道:“打在脚上。”
这地方要蹲下身来才能揉着,刘翠娥有些为难的道:“怎能打在脚上呢?是他趴在地上打的么?”
秦炎忍不住吼道:“姑奶奶别听他瞎说,洒家一下也没打上他!”
李金贵道:“是小的被他打急了,拿脚踢他,所以才被他打伤脚。”
刘翠娥转头喝道:“黑驴,过来给他把脚揉揉!”
秦炎嗫嚅着道:“洒家怎能给这小子捏臭脚,换了姑奶奶的脚还差不多。”
刘翠娥两眼冷芒一闪道:“你过不过来?”
秦炎哪里还敢吭声,只好走过来蹲在地上,双手揉了下去。
岂知他是别有用心,竟使出了“金刚指”手法,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李金贵的脚捏烂。
李金贵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暗把全身内力运到脚下,使那双脚有如铜浇铁铸的一般。
其实秦炎所练的金刚指,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根本不成气候,拚出力量之后,只感指痛筋麻,不由暗道:“这小子怎么长了这样一双硬脚,好像不是肉的。”
他不敢再用力捏,只得松下劲来,摸了几下道:“好啦!”
李金贵道:“还有另外一只!”
秦炎吼道:“另一只你自己揉吧,洒家不是捏脚出身的!”
李金贵不再过分难为他,把双脚轻轻跺了跺道:“多谢秦师傅啦,等下次小的脚上不舒服再找你。”
刘翠娥道:“玉富,随我进去,家师正在大厅,他已答应接见你了!”
李金贵随在刘翠娥身后,进了跨院,来到大厅,只见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齐漱玉居中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两蛊茶,另摆着—盘围棋,显然一对男女魔头正在下棋。
长春夫人刘漱玉身后,站着两名绣衣罗裙的美丽少女,而褚朴身后却无人伺候。
李金贵急趋几步,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小的拜见褚老仙翁和夫人!”
褚朴捋着胡子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道:“以后记住,要先拜见夫人再拜见老夫!”
李金贵早知褚朴惧内成癖,忙又望着长春夫人打了一躬道:“小的恭请夫人万福金安!”
齐漱玉绽颇一笑道:“用不着多礼,有什么事,就向他禀报吧!”
褚朴整了整腔色问道:“张玉富,你有什么事来见老夫?”
李金贵道:“小的是来找我师傅。”
褚朴不由愣了下道:“你怎么会到老夫这里来找你师傅?”
李金贵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词,也故作一惊道:“我师傅不是昨天晚上已经来了么?”
褚朴越感茫然,道:“可是老夫并没看到令师,他是到玄妙观来了?”
李金贵点点头道:“他老人家正是来求见老仙翁的。”
褚朴两眼直眨的道:“老夫和令师甚少来往,他来找老夫做什么?”
李金贵向四下环顾了一眼,低声道:“家师是有机密大事来禀报老仙翁的。”
褚朴哦了一声,侧脸望向齐漱玉道:“夫人,可否要她们两个暂时退下?”
齐漱玉道:“春桃,秋菊,你们先出去!”
那两名绣衣罗裙的美丽少女,齐齐裣衽一礼,像风摆杨柳般走出大厅。
褚朴再望向李金贵道:“张玉富,什么机密大事,你可知道?”
李金贵近前一步道:“就是铁笔峰上的那座宝矿,家师探查出一个秘密,这秘密能影响整个开采计划,实在重要得很!”
这几句话使得褚朴和齐漱玉都大大留上了意,连站在一旁的刘翠娥也面带好奇之色。
褚朴神色紧迫的追问道:“你可知道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李金贵摇头道:“可能事情太重要了,家师连小的都不肯告诉,他说一定要先禀报老仙翁。”
褚朴迫不及待的问道:“令师为什么要先告知老夫呢?”
李金贵道:“家师为这件事,考虑了很久,最后才决定禀报老仙翁的。”
褚朴道:“为什么不告知三位观主,他们才是这次行动的主人。”
李金贵道:“三位观主虽是主人,但既然有老仙翁和夫人在,他们算什么呢?老仙翁德高望重,誉满武林,表面是客卿身份,实际是这次行动的盟主,家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褚朴被说得内心大为舒畅,笑呵呵的道:“那么火云洞的蓝总峒主在苗疆也是一代霸主身份,令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
李金贵又摇摇头道:“蓝总峒主虽是苗疆一霸,但来到中原,就数不着他了,怎能和老仙翁相提并论。”
褚朴真个乐不可支,瞥了瞥齐漱玉,涎脸笑道:“夫人,你现在该看得起我了?”
齐漱玉撇撇嘴道:“你只能在别人面前神气,在我跟前,别想神气起来!”
褚朴几乎两眼眯成一条缝,嘻嘻笑道:“那还用说,等我有一天做了皇帝,你就是武则天。”
齐漱玉冷哼道:“别穷开心了,和这位小兄弟谈正事要紧!”
褚朴霎时脸色一凝,问道:“玉富,莫非令师在路上出了事情,他昨天并没来见老夫。”
李金贵张口结舌了半晌道:“家师不可能在路上出事情,据说这南阳府一带,只有玄妙观住着不少武林人物,在路上那有人敢把家师怎么样。”
褚朴忽的双目寒光闪射,似有所悟的道:“莫非是三位观主或蓝总峒主把他扣住了?”
李金贵道:“小的不敢直说,也许很有这种可能,若家师的机密被他们知道,对老仙翁实在大大不利!”
褚朴抬手一拍大腿道:“这还了得,他们竟敢背着老夫在暗中捣鬼!”
齐漱玉也冷声道:“老鬼,这事不比寻常,你可要赶紧去办,玉富小兄弟为的是他师傅,咱们为的是那座宝矿,人家好心好意来向你密报消息,像朱二掌门这种好人,哪里去找!”
褚朴道:“当然,朱二掌门今后就是咱们的心腹了,咱们除了要宝矿,心腹人也不能不要。”
他微微一顿,转头道:“玉富,老夫这就派人请大观主来,他若敢瞒着老夫做出这种事,老夫就掀了他这座玄妙观!”
李金贵虽已知事情不是玄真等人干的,却又不敢明言,反正让他们来个自相残杀也是好的,便故作惊慌的道:“老仙翁,若大观主来了,看到小的在这里,恐怕不太好吧?”
褚朴想了想道:“你倒很有心眼,不妨事,暂且躲到那边屏风后面去!”
他说着吩咐刘翠娥道:“去把大观主请来!”
第十四回出乎意料
李金贵躲入屏风后,盘算着今天总算没有白来,无极老魔居然被他三言两语弄得信以为真了。
其实并非无极老魔好欺骗,相反的,他比谁都诡诈狡猾,而是目前在玄妙观的各路人物,个个都心怀鬼胎,谁都不能不提防对方。
在这种情形下,李金贵的那番话,任谁也会信以为真的。
不多久,大观主玄真果然在刘翠娥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厅。
玄真一进门就打个稽首道:“老仙翁召唤贫道,可是有事么?”
他瞥见茶几上摆着棋盘,又道:“老仙翁和夫人稚兴不浅,贫道闲着没事时,也常和几位师弟下棋消磨时间。”
褚朴嘿嘿笑道:“大观主没事时为什么不多念念经?三清祖师好像没传下下棋这门门规。”
玄真脸上一热,干咳了几声道:“老仙翁说得对,贫道应当多念念经。”
褚朴道:“老夫不过随便说说,大观主别介意,请坐!”
玄真落座后,再搭讪着问道:“老仙翁相召,有事只管盼咐,贫道无不遵命办理。”
褚朴喝了口茶道:“山本先生该回来了吧?”
玄真脸色一凝,道:“贫道也在奇怪,山本先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曾回来,昨晚还跟两位师弟谈起过,他若不回来,采矿的行动就无法展开。”
褚朴道:“就该派人到城里客栈看看!”
玄真道:“贫道今天一早就派二师弟进城了,顶计下午就有消息。”
褚朴道:“东瀛人最狡猾,也最不守信用,大观上不能完全相信他。”
玄真颔首道:“这个贫道早就明白,等事情办好,最好对他先做个处置。”
褚朴冷冷笑道:“人家总是客人,贵观也不能做得太绝,还有……”
他故意语气稍歇,接道:“还有就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他不请自来,说不定也别具用心。”
玄真皱起眉头道:“很难说,只因上次老仙翁同意他参与行动,贫道也就只能看老仙翁的意思了。”
褚朴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他昨天下午曾来过一次贵观,大观主一定和他见过面了?”
玄真大感一愣道:“老仙翁听谁说的?贫道昨天下午根本就没见过他,他来敝观做什么?”
褚朴冷笑道:“老夫是问大观主,大观主反而问起老夫来了?”
玄真连忙陪笑道:“贫道确实没见过他,他好像住在城里。”
褚朴放缓语气道:“不知他是否去了蓝总峒主那里?”
玄真摇头道:“这个贫道就不清楚了,看样子老仙翁似乎要找他?”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老夫的确有事要见见他,就请大观主也派人到城里看看,务必把他尽快找来,越快越好。”
玄真连忙起身打个稽首道:“贫道遵命,这就派人去。”
玄真走后,李金贵由屏风后走了出来。
褚朴摇摇头道:“玉富,看样子令师不可能在他们三位观主手里。”
李金贵道:“老仙翁说的是,小的也听出家师不像落在他们手中,既然如此,老仙翁又何必要他派人到城里找,小的和家师一直在—起,家师若在城里,小的就不至于来求见老仙翁了。”
褚朴笑道:“老夫当然有用意,这样做是故意让他着急,也就是逼他帮着我,至少不至有人敢把令师扣留在玄妙观里,玄妙观这么大,老夫又是客人身份,怎好展开搜查。”
李金贵心神一震,不得不暗中佩服无极老魔的老辣。
褚朴又喝了口茶,问道:“你和令师住在城里那家客栈?”
这使李金贵心神又是一震,但他表面仍极力装出镇定模样,边想边道:“启桌老仙翁,家师和小的虽然住在城里,却不是客栈,而是在一位朋友家里,那地方很偏僻,还不容易找到呢!”
褚朴对李金贵的话,并不十分在意,吁了口气道:“令师的下落,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查得出的。”
李金贵道:“小的知道,不过小的觉得家师失踪的事固然重要,但耽误了向老仙翁禀报机密大事却更为重要。”
这几句话,激得褚朴又是心神大动,捋着胡子默了许久。
忽然冷哼一声道:“看来这事—定是蓝天豪干的,这老王八存心和老夫过不去,老夫岂能与他干休!”
他骂了一阵,望着李金贵道:“等老夫和他遇上,一定负责追出令师的下落来。”
李金贵忙道:“老仙翁最好马上问他,时间拖久了只怕对你老人家不利。”
齐漱玉也跟着说道:“玉富说得对,那老蛤蟆处处跟咱们勾心斗角,采矿的事,若被他抢了先机,后悔就来不及了。”
褚朴猛一跺脚,却又搓手开始犹豫。
李金贵心里有数。
褚朴是因蓝天豪身份和他不相上下,不便轻易派人去请,而他又自恃身份,也不愿前往移尊就教。
万想不到,就在这时,蓝天豪却不知为了什么,竟自动走了进来。
褚朴和齐漱玉连忙起座相迎,把蓝天豪让至上座。
褚朴亲自沏了杯茶道:“什么风把蓝兄吹了来?”
蓝天豪却脸色沉凝,苦笑着道:“彼此隔邻而居,还用得着什么风吹,不过随便过来走走,散散心而已。”
李金贵欲躲不及,只奸垂手站在一旁。
好在蓝天豪并未留意。
褚朴嘿嘿笑着,搭讪着问道:“蓝兄这儿天都在忙些什么?”
蓝天豪蛤蟆嘴咧了几咧道;“有什么好忙的,这两天气都把兄弟气炸了!”
褚朴道:“蓝兄是指的那天夜袭白家大院的事?”
蓝天豪冷哼着道:“这事刘姑娘必定早已对褚兄说了,那晚实在是阴沟里翻船,而且据兄弟观察,其中竟没有一个真正的白家的人。”
褚朴皱下两道白眉道:“据蓝兄的看法,他们会是谁呢?”
蓝天豪狠声道:“其中有个假冒白仪方的,很可能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朱云!”
褚朴不动声色道:“蓝兄以后可曾再见过他?”
蓝天豪朝天鼻掀了儿掀道:“下次遇上,兄弟绝对放不过他!”
褚朴摇头冷笑道:“事情还没查出真相,就贸然采取行动,褚某说句蓝兄别介意的话,那实在是不智之举。
根据褚某所知的,朱二掌门昨天还来找过蓝兄,[奇書網整理提供]那晚若当真是他,他又何苦自投罗网呢?”
蓝天豪顿时神色一紧,两只铜铃眼瞪得更圆,忙不迭的问道:“哪有这回事?他什么时候找过兄弟来?”
褚朴倒是沉着得很,慢吞吞的道:“他先来见过褚某,谈了些有关铁笔峰宝矿的事,然后再去见蓝兄,蓝兄何必秘而不宣。其实他向蓝兄透露的那些机密,褚某早就知道了。”
褚朴这一着十分高明,若朱云当真落在蓝天豪手中,至少让他知道他所获取的机密已不成为机密。
蓝大豪却是两眼发直,愣愣的道:“这是从何说起?兄弟根本没见过朱二掌门。褚兄,他向你透露的机密是什么?”
褚朴冷笑道:“褚某暂时也只能秘而不宣了,除非蓝兄有办法找回朱二掌门,那时彼此再推诚相见。
蓝兄,褚某说句你别多心的话,目前为开采宝矿,咱们应该都是一家人,必须齐心协力,同舟共济。若有人存着三心二意,只怕自己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要蒙受其害,一旦引起公愤,事情就不好办了!”
蓝天豪哪里会听不出这几句话是正对自己而发,这口气如何忍得下,但他想到若当场闹翻,至少将弄得两败俱伤,最后总算极力按捺下来。
但还是冷冷笑道;“褚兄,你可是误会了兄弟?谁存私心,谁自己心里有数,兄弟奇怪你对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猜疑?”
褚朴自然也不愿闹僵,嘿嘿笑道:“褚某只是有所怀疑,才不得不顾便提醒一下,还望蓝兄不必多心!”
蓝天豪霍然起身道:“兄弟那边还有事料理,不便打扰,告辞了!”
谁知他刚走出两步,却忽然回头把视线凝注在李金贵脸上,神色一变道:“这位小兄弟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像朱二掌门的那位徒弟。”
褚朴忙道:“不错,他正是朱二掌门的高足。”
蓝天豪顿了一顿道:“他怎么会在褚兄这里?”
褚朴道:“他是昨天随朱二掌门来的,因为他师傅没回来,所以暂时留在褚某这里。”
蓝天豪道:“原来如此,兄弟不打扰了。”
褚朴送走蓝天豪,重又回到原位道:“张玉富,刚才你都看到听到了,令师似乎也不像落在蓝天豪手里。”
李金贵叹口气道:“老仙翁为查访家师下落,鼎力相助之情,小的感恩不尽!”
褚朴道:“如果近期内查不出令师小落,不知你要何去何从?”
李金贵黯然答道:“小的只好暂回城中了。”
褚朴略一沉吟道:“依老夫之见,你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因为既然有人掳去令师,说不定你也难保安全。留在这里,谁都不敢把你怎样。”
这对李金贵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因为住在这里,对查访朱云下落,比在南阳庄要方便得多,而且又可监视玄妙观各路人马的行动。
只是,不放心白银凤和李铁牛,必须设法和他们连络,以便他们放心。
褚朴见李金贵面带犹豫,再问道:“你可是不愿意?傻孩子,能留在我这里,对你的安全来说,是万无一失的了,即便寻找令师,也最方便不过。”
李金贵道:“小的感激老仙翁收留之恩,但又想到如果家师回到城里看不到小的,也照样着急。”
褚朴笑道:“那好办,老夫准你每天回去一趟,但却必须马上赶回来,不过今天不必进城了。”
他说着,忽然失声惊叫道:“玉富,你近前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李金贵只道他已看出自己带的面具,不觉大吃一惊,但却不得个依言走近前去。
褚朴先望向齐漱玉,再瞥刘翠娥一眼,惊喜的叫道:“夫人,娥儿,你们看,张玉富头后有块仙骨,这小子将来必有大成!”
刘翠娥眨着一双秋波道:“师傅,四年前那个叫阿贵的,也是又有仙骨,朱老怪真有造化,这样的人才,会被他收为门下!”
在这刹那,褚朴心念电转,抬手拍了李金贵一下肩膀,道:“玉富,跟着朱二掌门,实在可惜了你这块好料子。我看你不如投归老夫门墙,由老夫和夫人同时调教你,不出三年,老夫担保你会成为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尤其老夫一生只收了两名女徒,将来终难继承薪火,如今有了你,本门也算后继有人,在老夫和夫人来说,也算了却一番心愿!”
李金贵万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不觉尴尬一笑道:“老仙翁的厚意,小的毕生感激不尽,但小的已经有师傅了,怎可背叛师门?”
褚朴呵呵笑道:“师傅不怕多,何况你那师傅,论武功实在算不得顶尖人物,跟着他总是没有多大出息的,也糟塌了你这块好料子。娥儿,快快去准备香烛,为师现在就把玉富收归门下,从今以后你和他要以师姐弟相称。”
李金贵慌忙探施一礼道:“老仙翁想收小的为徒,小的感恩非浅,但小的还有下情回禀。”
褚朴道:“你还有什么话禀报老夫,快说!”
李金贵正色道:“老仙翁何必急在一时,至少应该找到家师,让小的向家师桌报过后,再改投老仙翁门下,想来家师是不会不答应的。”
褚朴似乎有些等不得。
但齐漱玉却开口说了话:“老鬼,玉富说得对,那有收徒弟不用人家师傅讲一声的,凭咱们还怕朱二掌门不答应。”
褚朴终于暂时冷静下来,颔首道:“夫人说得是,不过我们要赶紧设法把朱二掌门找回来!”
齐漱玉道:“玉富这孩子在这里闷了很久,该让他轻松一下。娥儿,你陪他出去散散心,回来后再给他整理出一个房间。”
说罢,转过头来道:“来,老鬼,咱们继续把这盘棋下完!”
刘翠娥真是求之不得,走过来拉着李金贵的手道:“小师弟,我陪你出去玩玩!”
两人刚出了跨院门外,却见秦炎正站在门外。
秦炎一见刘翠娥居然和李金贵手拉手的出来,那滋味比捅了一刀还难受。
他不由瞠目结舌的问道:“姑奶奶,你怎么和这小子手牵着手,若让老爷子和夫人看见了,那还得了!”
刘翠娥咯咯笑道:“我高兴,你管得着么?”
秦炎龇牙咧嘴的道:“洒家当然不敢管,但老爷子和夫人不能不管!”
刘翠娥依然格格笑道:“我就是在他们两位老人家面前把他拉出来的,你是吃醋么?还是看着不顾眼?”
若在往日,刘翠娥笑着和他讲话,秦炎只怕连骨头也会酥上半截.
但此刻,她的笑容,却像利刃在刺着他的心,他实在想不透,自己做牛做马的服侍了她几个月,她从来连眼皮也不搭一下。
如今不过片刻工夫,她竟和这小子亲亲热热的手拉手起来了,看起来老天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但他还是不知趣,紧紧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刘翠娥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头叱道:“黑驴,你想作跟屁虫么?”
说实在话,在秦炎心目中,刘翠娥放屁也是香的,但他不敢不理,只好把距离放远些,还是照跟不误。
再往前走,路旁便是道院,刘翠娥不得不把手放下来,她边走边低声问道:“小师弟,你要到哪里去玩?”
李金贵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只有跟着刘姑娘走了。”
刘翠娥两眼霎霎的问道:“你怎么还叫我刘姑娘?”
李金贵道:“我还没正式向老仙翁拜师,当然要称你刘姑娘。”
刘翠娥笑道:“没想到你还这么认真,也好,没拜天地,哪能进洞房。”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刘姑娘,你说什么?”
刘翠娥吃吃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并不是要跟你拜天地,连我师姐现在还没有人家呢!”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有师姐,她怎么没来?”
刘翠娥道:“我师姐叫郑霞,她跟我在江湖上合称太白双仙,只因师傅师娘都来了,她必须留在太白山长春宫照料一切。”
李金贵默了一默道:“你们太白门有没有男弟子?”
刘翠娥道:“说来你也许不信,长春宫不下百人,只有师傅一人是男的,如今收了你,你真可算得上天之骄子,将来最得宠的,一定是你,眼见你就是太白门未来的掌门了!”
李金贵茫然问道:“这样说,太白门不是变成女人国了?”
刘翠娥吁口气道:“都怪我师傅,他发誓要收一个天下资质禀赋最佳的弟子,可是始终找不到。
四年前有个叫李金贵的,头有仙骨,我曾想尽办法要把他带回太白山,可惜令师做梗,连修罗门也Сhā进一脚,弄得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若当时家师收了他,现在就轮不到你了。”
她神色一变,接着问道:“对了,上次令师朱老怪曾带着另一个徒弟,很像李金贵,而且武功高得出奇,他是谁?”
李金贵淡淡一笑道:“他是我大师兄,据家师说,那位李金贵,的确长得跟他有点像。”
刘翠娥两眼冷茫闪了几闪道:“朱老怪怎能教出那样武功高强的弟子?”
李金贵道:“其实我大师兄只学会一招‘空中接火’特技,其他什么也不会。”
刘翠娥不由一跺脚道:“我可上了朱老怪的当了,早知如此,就不至于被他唬住了,尤其黑驴,被你大师兄唬得一愣一愣的,从那时起,他的威风就不知哪里去了,看起来朱老怪真是个老猾头!”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你不该叫家师朱老怪,他总是我第一个师傅,而且我听着也不舒服!”
刘翠娥抿着嘴笑道:“你说的也对,现在跟从前不同,以后见了面,我该叫他一声朱老伯或朱大叔了。”
说话间,已来到大殿前,玄妙观香火虽不若昔年鼎盛,但善男信女来烧香拜庙的还是不少。
李金贵忽然发现其中有两三个竟是南阳庄的李家长辈,这几人都是四年前天天见面的,刚要上前打招呼,又想起自己已易了面容。
尤其在刘翠娥面前,更冒失不得。
但刘翠娥眼尖,早发现他神色有异,忙道:“玉富,你看见什么了?”
李金贵惊然一震道:“我是看到他们来烧香拜庙的,个个都非常虔诚,再想起玄妙观的道士们,对三清祖师,反面不如他们恭敬,实在令人不解。”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你才知道,仅看那三位观主,哪个不是鬼迷心窍,邪魔外道,由他们来主持玄妙观,一切就可想而知了!”
回到大厅,正好饭菜刚刚摆好。
诸朴和刘漱玉原是两人单独用餐的,连刘翠娥都不够资格和他们共席,今天不同,男女魔头居然让李金贵坐在同一桌上。
刘翠娥也沾了光升格相陪。
李金贵当真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和无极老魔、长春夫人同桌用餐,世上事就是这样令人难以预料。
在大厅一角,另外开了一桌,都是齐漱玉带来的丫环侍女,一个个锦衣罗裙,长得都十分娇俏。
李金贵冷眼看去,独独不见秦炎,便低声问道:“秦师傅为什么不来吃饭?”
刘翠娥道:“他凭什么到大厅来!”
褚朴补充道:“他住在门房,老夫和夫人住的这所跨院,阴盛阳衰,除了老夫,全是堂客。有的道土们少不得经常在外面向里偷瞧,老夫正好可以利用秦炎在外面把门。至于开饭,他是从厨房打回去自己吃的。”
李金贵不觉暗自好笑,同时也兴起一阵莫名慨叹。
四年前,玄妙观召开七派秘会时,秦炎曾是巨头之一,当时何等气派,四年后的今天,同样在玄妙观,却已沦为一个守门护院的。
但他却心甘情愿,毫不引以为耻,人就有这种贱骨头的,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饭后,齐漱玉吩咐道:“娥儿,把玉富的房间派人收拾好,让他休息会儿。”
刘翠娥忙道:“紧靠弟子住的那边有间空房,就叫玉富住在那儿吧!”
她说着拉起李金贵道:“走,我带你整理房间去!”
这房间正在刘翠娥隔壁又对门,中间有条通道,外面合走一门,室内床桌被褥俱全,根本不须费时整理。
但刘翠婊还是亲自打扫了一遍,连被褥都重新铺叠过,有几个婢女前来帮忙,也都被刘翠娥打发走。
人就是这样奇怪,刘翠娥平日连自己的闺房都需要别人洒扫整理,此刻整理李金贵的房间,却显得分外殷勤起劲。
整理完毕之后,刘翠娥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媚而又亲切的道:“我就住在对面,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要不要到我房间里看看?”
李金贵赧然一笑道:“今后机会多得很,现在不必看了。”
刘翠娥轻轻拍了他一下,抿嘴笑道:“这么大的一个人,还害的什么臊,来,我带你过去看看!”
李金贵心中一动,搭讪着问道:“刘姑娘可知道他们三位观主都住在哪里?”
刘翠娥道:“当然知道,大观主住在青松丹房,二观主住在竹轩丹房,三观主住在白云丹房,都是独门独院,清静得很。”
李金贵一一默记下来,继续前进道:“刘姑娘要不要到观门外走走?”
刘翠娥也斜着眼儿笑道:“你是未来的太白门掌门人,到哪里我都得奉陪!”
李金贵咳了两声道:“我可从来不敢做那种梦!”
刘翠娥道:“人就是有幸有不幸,譬如一件东西,有的人想得到却一辈子得不到,有的人不想得到却偏偏自动送上门来,面你就是这位幸运的人,将来连我这作师姐的也要乖乖听你的。”
李金贵摇摇头道:“依我看凭刘姑娘这样能干,将来照样可以做太白门门主。”
刘翠娥“嗤”的一声笑道:“你别捧我了,如果我是个男的还差不多。”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你刚才说过,太白门上百人,只有老仙翁是男的,以缺者为贵的道理来讲,男的自然要吃香些,但秦师傅也是个男的,为什么你不喜欢他?”
刘翠娥白了李金贵一眼道:“你怎么偏偏提他,我就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也不会看上他!”
李金贵故作不解的道:“真奇怪,秦师傅长得壮壮的,对你又那么殷勤热情,可说人好心也好,这种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却不理人家,连我也为他抱不平!”
刘翠娥娇嗔道:“别胡说了,不准再提他!”
偏偏就在这时,秦炎在身后叫道:“姑奶奶,你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刘翠娥头也不回,冷声道:“黑驴,原来你还跟在后面,我们到哪里去,与你什么相干,拿钱不多,事情管的还不少呢!”
秦炎咧嘴苦笑着叫道:“坫奶奶,不是洒家爱管闲事,吃饭的时间快到了,你们不能再往远处走啦!”
刘翠娥看了看天色,果然已近中午,若开饭时让师傅师母等,难免要挨骂,便拉着李金贵转回身道:“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秦炎猛着胆子说道:“姑奶奶,庙里人来人往,你拉着那小子的手,恐怕不大好看吧,这样就叫有……”
他本来要说“有伤风化”,但“有”了半天,还是没有胆子说下去,只好半路煞住。
偏偏刘翠娥不肯放过他,厉声追问道:“黑驴,你说有什么?”
秦炎顿了一顿道:“有人看到会说你们拉着手很好看!”
刘翠娥忍不住差点儿笑出声来,但她还是看都不看秦炎一跟,侧脸说道:“玉富,我们快走!”
李金贵身不由己的被拉着进了刘翠娥闺房。
他只感眼睛一亮,但见室内全是漆成粉红色。
粉红色的罗帐高高卷起,雕化红漆木椅,锦被绣褥,床前摆着几只软墩,也全是粉红色的绣披,几案上放着一面晶光的铜镜,各种摆设,也都精巧别致。
道观里,居然有这种香闺绣阁,怎不令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金贵怔怔的道:“真想不到,玄妙观里居然有这种绣房!”
刘翠娥笑道:“如果你到我师娘那房间看看,一定会更吃惊。”
李金贵道:“这可是玄妙观原有的布置?”
刘翠娥道:“当然啦,我们老远从太白山来到这里,谁还会把住的用的东西搬了来。”
李金贵耸耸肩头道:“怪不得你住在这里很舒服。”
刘翠娥嫣然笑道:“这里虽然比不上太白山长春宫,但我却不喜欢老住在太白山,因为那里太冷,山上终年积雪,不如南阳气候来得温和。”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这次遂了你的心愿,可以有段长久时间住在南阳了。”
刘翠娥眨着媚眼问道:“为什么呢?”
李金贵道:“老仙翁和夫人要在这里主持采矿,岂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
刘翠娥不觉喜上眉梢,斜睨过来一眼道:“还有就是师傅收了你,我们太白门终于有个年轻的男人,从今后我也不会再寂寞了。”
李金贵道:“我真奇怪,秦师傅整天愿意陪着你,你还有什么寂寞的?”
刘翠娥娇靥上立刻泛现嗔意,冷声道:“你老提他做什么?”
李金贵故意气她一气,继续说道:“没事时请他到这里来坐坐,这样不但你不寂寞,秦师傅一定也很开心。”
刘罩娥蓦地蛾眉一耸,满面冰霜,叱道:“你是怎么啦?有毛病么?”
李金贵道:“你也不是没有眼睛,我好好的,哪里来的毛病?你说太白门没有男人,秦师傅不是个男人么?”
刘翠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你蛮聪明的,实际却又像个呆头鹅,可惜了你头上那块仙骨!”
李金贵傻里傻气的笑道:“你们都说我聪明,其实我真的很笨,要不然哪能学了好几年武功,到现在只会两手三脚猫把式。”
刘翠娥本来满心高兴,希望能跟李金贵亲亲热热的叙叙儿女之情。
这一来犹如浇了半头冷水,冷冷的说道:“玉富,你先回房休息休息吧,等会儿我再去喊你。”
李金贵的确有些累了,因为他昨天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觉,回到房里,便蒙头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刘翠娥果然来喊他。
刘翠娥老实不客气掀开被子道:“该起来啦,你看什么时候了?”
李金贵下了床,果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晚饭时,仍是和褚朴齐漱玉共席,将近一天下来,这男女两位魔头,待他已几乎像一家人了。
晚饭后,跨院的天井里,开始热闹起来,齐漱玉带来的七八个美婢,闷了一天,夜晚都在天井里嬉笑聊天。
一时之间,莺声燕语,到处软玉温香。
李金贵不难想到,长春宫的规矩,照样也十分森严,因为这些美婢白天都不能离开跨院一步,夜晚也只能在天井里活动。
刘翠娥也拉着李金贵在天井里闲聊。
这时的李金贵,不但在刘翠娥心目中是最受欢迎的人物,连众美婢也围拢过来问长问短,弄得他简直像入了花丛。
好在是夜晚,帮助他遮掩了不少窘态。
向跨院门外望去,秦炎仍在外面来回的踱着,执行他看门护院的任务,并不时偷偷向门内观望几眼。
当他听到天井里莺声燕语中又有李金贵的声音,眼睛里真要冒出火来。
这情景李金贵也有些不忍,搭讪着问道:“为什么不让秦师傅到天井来坐坐?”
刘翠娥撇撇嘴道:“他的工作就是要守在门外,除非我师傅师母和我有事叫他,否则不准他走进跨院,我们所以肯把他留下,就是看他还有这点用处。”
李金贵道:“据说他的脾气很大,怎能受得下这种委屈?”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腿长在他身上,他不高兴只管滚,谁也没强留他。”
忽然众美婢齐齐走回上房。
李金贵茫然问道:“她们可都是回房安息了?”
刘翠娥道:“师傅师娘没睡下,她们哪能安息。她们是进去服侍师娘洗澡的。”
李金贵道:“服侍洗澡,哪用这么多人?”
刘翠娥道:“她们各有职责,有的搓背,有的捏脚,有的修手指甲,有的修脚趾甲,有的梳头,有的掏耳朵,有的擦身子,有的更衣服,有的……”
李金贵暗道:“长春夫人怎么这样一身毛病?临咽气时装棺材这样子还差不多。”
刘翠娥秋波流转,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也希望有这么一天,等将来回到太白山,至少会有两个人服侍你。”
李金贵摇头一笑道:“这种事情,我想都不敢想,而且我也没那么多毛病。”
刘翠娥脆生生的笑道:“这怎么是毛病,等真到了那一天,只怕你的毛病更多!”
正说间,只见两个美婢各提了一大桶热水来,叫道:“二姑娘,该回房洗澡了!”
刘翠娥站起身来道:“玉富,你要不要洗?”
李金贵忙道:“我身上不脏,我是乡下人出身,乡下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生下来一次,娶媳妇的时候一次,最后一次是临死换衣服的时候。”
刘翠娥蹙起柳眉道:“玉富,你说话可别带刺儿!”
李金贵道:“我没说错什么呀!”
刘翠娥道:“你说身上不脏,那意思是不是我身上脏?”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哪里话,我天天不洗澡身上都不脏,你天天洗澡,那干净劲就不必提啦,只怕虱子撒泡尿都会滑走的。”
刘翠娥摇了摇头,显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站起身来道:“你不洗我就去洗了。”
李金贵道:“要不要通知秦师傅,他用你洗过的水就好了。”
刘翠娥简直为之气结,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就随着那两名提着热水的美婢进入房间。
李金贵也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上床就寝。
但他无法安眠,心里一直挂念着白银凤和李铁牛夫妇,不知他们不见自己回去是如何的着急。
他真想偷偷回去看看,又恐引起刘翠娥的疑心反为不妙,因为她就在隔壁,随时都有找他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朦胧睡去,睡梦中只听有人敲门。
不消说,这是刘翠娥。
他并未起身,只是在床上懒洋洋的问道:“是谁?有事么?”
门外果然是刘翠娥娇滴滴的声音:“玉富,干吗睡觉还关上门,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李金贵打了个呵欠道:“我已经睡着了。”
刘翠娥道:“睡着了还会说话?”
李金贵道:“我是在说梦话,刘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
刘翠娥低声道:“我睡不着,找你来谈谈天。”
李金贵道:“深夜之间,男女有所不便,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刘翠娥有了嗔意,道:“你到底开不开门?”
李金贵道:“可是我还没穿衣服,我们乡下出身的孩子,一向都是脱光了衣服睡觉的。”
刘翠娥吃吃笑道:“被件衣服就好了,反正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李金贵道:“怕的就是你看到,你不嫌难为情,我还难为情呢。”
刘翠娥催促道:“别罗嗦了,快点开门!”
就在这时,只听跨院门外响起了秦炎的吆喝声。
刘翠娥心知有异,顾不得再等,急急奔到外面问道:“黑驴,三更半夜的,你叫唤什么?”
秦炎语调紧张的道:“姑奶奶,不好,刚才好像有个蒙面人由外面跃进围墙,接着又跃了出去!”
刘翠娥吃惊的道:“有这种事?还不快去追!”
秦炎道:“那人身法快捷得很,洒家可能一个人招呼不了!”
刘翠娥急道:“你先追出去,我随后就到!”
她说着匆匆来到李金贵门外,叫道:“玉富,外面发生了事,没时间跟你聊天了,等我回来再讲!”
其实,李金贵对秦炎方才所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忙道:“刘姑娘先去追吧,我穿好衣服,马上就随后赶去。”
刘翠娥走后,李金贵迅快的下了床,佩上长剑,奔出跨院。
但他并非跃出围墙追人。
却悄悄的奔向白云丹房。
第十五回故友道密
李金贵离开跨院之后不久,从怀里取出一块黑纱将头包起,这是他早就预备好的。
白云丹房是三观主玄月的居室,距离门院不远。
李金贵由于地形熟悉,很快被他找到。
这是一间较为偏僻的独门独院,玄月睡觉时一向不愿有人打扰,所以只住了他一个人,连随身服侍的小道士夜晚也不在身边。
外门是关着的,李金贵跃过墙去,立刻便找到玄月的房间,因为从窗外他已听到了鼻息声。
此刻是二更过后,玄月睡得正甜。
李金贵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别看玄月睡得正酣,警觉性倒是很高,马上问道:“什么人敲门?”
李金贵低声道:“弟子清云!”
玄月因为刚醒,并未辨清语音不对,没好气的道:“什么事三更半夜的来敲门?可恶!”
李金贵故意慌慌张张的道:“师父不好了,不知什么人把清海,不,把罗小鹤劫走了!”
玄月啊了一声道:“有这种事?什么时候被人劫走的?”
李金贵道:“可能是刚才,弟子二更左右去看他,他还好好的在那里。”
“简直胡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接着室内发出急促的悉挲声音,那是玄月在穿衣服。
房门打开,玄月顿时一呆,失声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金贵闪电般弹出一指,点了玄月的|茓道,走进房内道:“三观主,你可知道在下的来意?”
玄月虽手脚不能动弹,说话还是照常,头脑也十分清醒,不觉死气憋裂的道:“贫道和尊驾无怨无仇,尊驾究竟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没别的,只要三观主带我去把罗小鹤放出来,在下就饶你不死!”
玄月两眼直眨的道:“你……你为什么逼贫道放走罗小鹤?”
李金贵“唰”的抽出长剑,在玄月脖了上掠了两掠。
他的手法拿捏得恰到好处,若差之毫发,必将把玄月的皮肉割破。
玄月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打了个冷颤道:“尊驾手下留情,贫道带你去就是。”
李金贵为玄月解开|茓道,却一只手握住他的左腕脉门,厉声道:“待会儿该讲话的时候讲话,不该讲话时就免开尊口,若想打歪主意,在下就无法手下留情了!”
他说着五指微微加力,玄月顿感两眼发黑,体内气血逆转,呼吸也近于窒息。
他龇牙咧嘴的叫道:“大驾饶命,贫道一切听您吩咐!”
李金贵笑道:“我不过先让你试试这种滋味好不好受,还不想要你的命。”
玄月觉出对方内力惊人,即使并未受制,动起手来也讨不到好处,只得不住点着头道:“贫道知道,这就带您去!”
李金贵并未松手,牵着玄月向外走去。
出了白云丹室,转弯抹角,很快便来到一片空地处的大树下,那里有几间砖屋,一个道士正坐在门外打盹,直到两人走近,才吃惊的站了起来道:“三观主,是您!”
当他看到还有个蒙面人和玄月手拉手状至亲热,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却又不敢多问。
玄月问道:“罗小鹤可在里面?”
那道人道:“在里面,好像睡觉了。”
玄月道:“把门打开!”
那道人依言打开,灯光下,照见罗小鹤被四马攒蹄式的捆成一团,蜷伏在墙角里。
李金贵出手点了那道人的|茓道,牵着玄月进入室内。
罗小鹤被开门声惊醒,突见玄月和一个蒙面人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显然也大感愕骸,出声问道:“三观主,你们是来杀我?”
玄月凝着脸色道:“这位大侠要跟你说话!”
小鹤怔怔地望向李金贵,只是目蹬口呆,却说不出话来。
李金贵再点了玄月|茓道,后边霍地拔出长剑,向罗小鹤身前走去。
罗小鹤只道蒙面人要来杀他,而他手脚被缚,毫无反抗之力。
只急得他大叫道:“尊驾为什么要杀我,请先把话说明白,我罗小鹤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死了!”
李金贵迅速割开他身上的绳索,一把将他拉起道:“暂时别说话.快跟我走!”
罗小鹤这才知道,蒙面人是来救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道:“叫你别说话你就别说话,出去再讲!”
罗小鹤不再言语,随着李金贵直向厨房方向飞奔,然后跃出了围墙。
罗小鹤直等李金贵缓下脚步后,才问道:“大驾好像对玄妙观厨房摸得很熟?”
李金贵道:“在下就是在玄妙观厨房里打杂出身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取下黑纱道:“现在你该认识了吧?”
罗小鹤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啦,你就是上次随北崆峒朱老前辈到卧龙酒馆喝过酒的那位兄台!”
李金贵笑了笑道:“不错,你的记性很好。”
罗小鹤吁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你和朱老前辈上次去喝过酒,彼此讲了几句话,引起玄妙规的疑心,才被抓了来的。请问兄台,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抓进玄妙观而来救我的?”
李金贵趁罗小鹤不注意,再卸下面具道:“小鹤兄,再看看我是谁?”
罗小鹤呆了一呆,惊喜的叫道:“原来是阿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知道我被他们拘押在玄妙观里?”
李金贵随即把由长虹岛回来后这几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罗小鹤两眼直眨的道:“原来朱老前辈也失踪了,他老人家可能不在玄妙观里,这由三个牛鼻子审问我的语气里不难猜得到。”
李金贵道:“小鹤兄,你现在不能再回卧龙酒馆了,且随小弟暂时住在舍下再说,白家二小姐银凤也想认识认识你。
因为,我跟她前晚在龙门院大厅后面听到你跟三个牛鼻子那番对答,都觉得你妙语如珠,十分逗人好笑。”
罗小鹤窘然摇摇头道:“别提啦,对付那三个牛鼻子,那有正经话。好,今晚我就住在府上,等到了明天再说。”
李金贵道:“今后你只有住在我家了,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还有什么再说不再说的。”
罗小鹤道:“明天一早我就走。”
李金贵茫然问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罗小鹤道:“到隐仙谷去,找丁大师兄。”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阿贵,你还发的什么愣,四年前你不是明明看到丁大师兄救了我么?我们一同到过你家,又到过白家大院。”
李金贵道:“不错,可是,我第二天就随家师到长虹岛去了,并不清楚你以后的下落。”
罗小鹤道:“那也难怪,我在白家住了一晚,丁大师兄第二天傍晚又到了白家大院,是我苦苦哀求,他终于把我带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你已是抱玉大师的高足了?”
罗小鹤尴尬一笑道:“那有这么好,我在隐仙谷住了将近三年,连抱玉老仙长的面也没见过几次。
我把丁大侠称作丁大师兄,只是抬高自己的身份而已,其实我那里够资格和他同门习艺,三年时间,不过在隐仙谷里挑水烧火打杂。
李金贵半信半疑的道:“可是,你那一身武功又打哪里来的?”
罗小鹤道:“还不是没事时跟着天一、天虚两位小道兄学的,丁大师兄有时候也指点指点。”
李金贵默了一默道:“你既然在隐仙谷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跑到城里卧龙酒馆去当跑堂呢?”
罗小鹤道:“那是丁大师兄打发我去,因为他和卧龙酒馆的刘掌柜是旧识,所以才把我推荐了去。”
李金贵道:“这就难怪了,上次你跟我和朱前辈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罗小鹤禁不住笑道:“人心隔肚皮,那时我当然不能把实情和盘托出,只能说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他顿了一顿,反问道:“阿贵,你可知道丁大师兄派我到卧龙酒馆的用意么?”
李金贵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罗小鹤道:“实对你说,我是有任务的,只要在卧龙酒馆听到什么重大新闻以及可疑的江湖人物,我都要到隐仙谷向丁大师兄密报,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月便要去一次。”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可是铁笔峰那座九九归元大阵已经不通了,你是怎样进去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金贵道:“我也实不相瞒,这几天曾和朱前辈去过两次,连白家二小姐也去过。”
罗小鹤笑一笑道:“那块晶壁后面,的确是封住了,现在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李金贵忙道:“另外一条路是怎么走的?快告诉我!”
罗小鹤道:“现在说也说不清,明天我就去,如果你也要去,就跟我一起走。”
李金贵道:“我刚一回家就想去了,好不容易从长虹岛回来,怎能不去拜见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呢!”
他此刻真有说不出的兴奋,本来他的原意,救出罗小鹤目的已达,想不到竟因而又得到隐仙谷的消息。
他松了口气,再道:“由于归元大阵的通路已封,我还以为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都离开隐仙谷了呢,若不是遇见你,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老仙长和丁大师兄费了那么多年的工夫才修好隐仙谷,开辟好归元大阵,怎会轻易放弃呢。至于隐仙谷难找,那是必然的,若轻易就能进去,还称的什么隐仙谷。”
两人一路谈着,行进并未稍停。李金贵又跟罗小鹤谈了些目前家里的情形,月色下,隐隐便已看到南阳庄。
此刻已过三更,李金贵知道大门已经关上,李铁牛夫妇也必早已睡着,便和罗小鹤由围墙外跃了进去。
谁知刚走到天井,李铁牛便从屋内奔了出来。
显然他并未安歇。
李铁牛一见李金贵,便急急问道:“阿贵,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和你嫂子以及二小姐都焦急的不得了!”
李金贵道:“小弟临走时曾留了一张字条给二小姐。”
李铁牛一跺脚道:“你那字条上并没写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谁也料不到你回来的这么晚,你看我到现在都还没睡呢!”
李金贵不胜歉意,陪笑说道:“小弟实在抱歉,连累铁牛哥挂心!”
李铁牛刚才只顾说话,到这时才问道:“阿贵,你带来的这位是谁?”
李金贵简单的介绍一遍,道;“小弟回来的晚,是否嫂子也跟着受惊了?”
李铁牛道:“她也一直在等你,是我逼着她去睡,刚才才上床。”
李金贵实在过意不去,为了他—人迟归,弄得合家不安,但又不便再说什么。默了一默,才又问道:“二小姐想必早已睡着了?”
李铁牛又显出焦虑之色,播摇头道:“二小姐也是没回来!”
李金贵吃了一惊,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小姐哪里去了呢?”
李铁牛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她在天晚后见你没回来,便带着剑匆匆忙忙的出去了,现在你已回来,她反而不知哪里去了,怎能不叫我跟你大嫂担心!”
李金贵又是一阵歉意,想出去找却又不知白银凤人在何处。
李铁牛似乎已看出李金贵的心意,忙道:“你也别再去找了,那样必定弄成她回来后,你又没回来,她再去找你,你回来了,她又没回来,找来找去,只怕一辈子都碰不到面。”
“是兄弟回来了!”屋内传牛金莲的声音,接着人已走出屋外。
李铁牛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牛金莲道:“兄弟没回来,我怎么能睡着,刚才听到声音,又来了位客人,想来他们夜间奔波,必定都饿了,我总得起来弄点吃的给他们垫补垫补。”
李金贵对李铁牛夫妇,真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与感动,连连说道:“不必了,嫂子只管回去睡你的,我们都不饿。”
他可能不饿,但罗小鹤却实在饿得紧。
好在牛金莲并不听李金贵的话,径自进了厨房。
李铁牛道:“阿贵,你陪着罗老弟先到屋里休息会儿,等饭菜弄好了,我再叫你们吧。”
李金贵刚要拉着罗小鹤进屋,突见墙外人影一闪,飘落天井,直到身形稳住后,才看清是白银凤。
白银凤一见李金贵,便带着娇嗔的语气道:“阿贵,你是怎么啦?要走就一个人走了,也不跟我讲一声。”
李金贵歉然陪笑道:“我一早走时,二小姐还没醒,为着让你多睡会儿,所以才不便打扰。”
白银凤气咻咻的道:“我没醒可以把我叫醒,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什么事值得背着我一个人行动?”
李金贵道:“我是去了趟玄妙观,为的是要救出罗小鹤,二小姐目前的身份不宜暴露,这也是我没对你说明的原因。”
白银凤似乎气已消了大半,望着罗小鹤道:“还亏你没有白跑,总算把人救了出来。”
罗小鹤忙向白银凤拱拱手道:“二小姐,在下久仰了!”
白银凤笑道:“我前天晚上已经看见过你,那三个牛鼻子可能给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罗小鹤道:“还好,吃苦头也只吃了一天!”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二小姐刚才是到什么地方找我的?”
白银凤道:“我料想你必定去了玄妙观,所以在入夜后就赶到玄妙观去。”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莫非有个蒙面人越墙进了玄妙现,被无尘院一个守门的发现,就是二小姐?”
白银凤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
李金贵笑道:“我进入玄妙观,就是先到无尘院的,不想无极老魔果然上了当,还要把我收为弟子,夜间就留宿在那里。
睡梦中听说有个蒙面人进了围墙,趁刘翠娥和秦炎出去追赶的时候,我去救了小鹤兄。二小姐,你可曾被他们追上?”
白银凤盈盈一笑道:“我故意在墙外等着他们,等他们出来后,已看出那一男一女是秦炎和刘翠娥。
因为上次他们随金蛤蟆夜袭我家已见过面,当时我担心惊动了玄妙观所有的人,便故意假装不敌,把他们引到二三里外,然后一个一个的收拾。”
李金贵吃惊的道:“他们的武功,当然不能跟二小姐比,你可是把他们杀了?”
白银凤道;“我当然不能杀他们,因为那样一来,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怎肯干休,岂不要把南阳府地面闹个天翻地覆。只能给他们一点惩戒而已,那姓秦的头陀被我连打了十八个耳光,刘翠娥也被我揪下一绺头发。”
李金贵笑道:“这回他们真是尝到苦头了。”
罗小鹤拍拍李金贵的肩膀道:“阿贵,无极老魔既然要把你留在那里,你这一私自逃走,必定会露出了破绽。”
李金贵道:“这要看以后是否还需利用他们,如果不必再利用他们,还担心的什么破绽,如果还要利用他们,小弟自有办法应付。”
这时牛金莲从厨房走了出来道:“饭菜已弄好了,大家就来随便用些吧!”
为了方便,大家就在厨房消夜,饭桌上多了一个罗小鹤,却又少了朱云,兴奋中难免又有着叹息。
饭后便各自安歇。
由于将近四更才睡,醒来时已是近午。
李铁牛是乡下人,养成早起的习惯,照样一早就下田去了。
李金贵、白银凤、罗小鹤盥洗既毕,提前用过午餐,便准备出发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怕再度引起李铁牛夫妇担心,便详细交代了牛金莲,并告诉她万一回来晚了,只管照常安歇,不必等候。
李金贵仍旧戴上人皮面具,白银凤出门时也不再是乡下打扮,他们都带着兵刃,只有罗小鹤是空手。
进入铁笔峰下,罗小鹤自动在前面带路。
果然,这次不再爬那陡直如笔的奇峰,却偏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山势较为平坦,但一路之上,却山色涵秀,林木葱笼,野花遍地,绿草如茵,间或清泉淙淙,峡蝉飞舞。
虽此刻已是秋天,却似乎处处洋溢春意。
一路弯弯转转,不知绕了多少丛林矮山,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景色又是一变,但见两边奇峰夹峙,已进入一条狭谷。
白银凤边走边问道:“是不是快到了?”
罗小鹤道:“就算快到了吧!”
白银风不解的道:“到了就到了,为什么还有就算不就算呢?”
罗小鹤道:“路是剩下不多了,不过前面还有一段路十分难走,尤其二小姐只怕有些不方便。”
白银凤眨着一对大眼睛道:“我有什么不方便呢?难道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罗小鹤窘笑道:“当然,若论轻功,恐怕阿贵也比不上二小姐,但那段路大长了,洞口又高不过一丈,无法飞跃,不是轻功可以胜任的。”
白银凤蹙眉道:“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路?”
罗小鹤道:“大约再有半里多路就到了,到时候二小姐一看就知道。”
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后,已走到狭谷尽头,左右前三面俱是奇崖陡峭,高不可测,几乎连天色都无法窥视。
罗小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白银凤大感惊奇,茫然问道:“这悬崖笔直如削,高有数十丈,再好的轻功,也无法飞越。罗兄,你先走个样儿给我们看看!”
罗小鹤摇头笑道:“二小姐,若说能跃过三面峭壁,别说是我,即便海外七仙那些高人,也照样没办法,我是说另外有路。”
白银凤仔细在周近打量了一眼道:“根本已经走到尽头了,哪里还有路?”
罗小鹤向身左一指道:“这就是了!”
他说着弯下身去,双手分开贴住崖壁下方的藤萝,居然出现一个大约三尺见方的洞口,同时也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这洞口实在被藤萝遮掩得天衣无缝。
白银凤和李金贵竟然站在跟前而未发现。
罗小鹤指着洞口道:“通往隐仙谷的路,就在这里了,大约有百来丈远。”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这洞|茓只有三尺多高,那不是要爬着走么?”
罗小鹤道:“爬进去两三丈远,洞|茓便有五六尺高,最高的地方,大约有一丈,普通人都可以直起腰来走。”
白银凤道:“哪里来的流水声音?”
罗小鹤道:“这水是从隐仙谷里流出来的,流到离洞口五六丈远处,洞壁下方有一个地洞,水便从地洞里流走,所以我们脚下这条狭谷里看不到水,除非夏天山洪爆发时例外。”
白银凤道:“你方才说那段难走的路,就是这处洞|茓水道?”
罗小鹤道:“不错,因为必须把鞋袜脱掉,挽起裤脚,我们男人无所谓,在二小姐来说,总是不太方便。”
白银凤的确有些难为情,犹豫了下道:“等走过去看看再说吧,那水有多深?”
罗小鹤道:“水倒不很深,最深的地方,不超过一尺,浅的地方只到脚面。”
罗小鹤一边说话,一边已把鞋袜脱掉,提在手里。
李金贵也毫不迟疑,匆匆脱下鞋袜。
罗小鹤带头钻进洞|茓,交代走在最后的白银凤道:“二小姐,你进来后请把藤萝放下,以便遮住洞口。”
白银凤依言放下藤萝,道:“这洞口虽然隐秘,但总会被人家发现,说不定早就有人闯进隐仙谷了!”
罗小鹤摇摇头道:“二小姐料错了,这条狭谷,周近十几里并无人家,绝少有人进入,即便有人进入,也不易发现洞口。”
白银凤道:“万一有人发现了呢?”
罗小鹤道:“当然总会有人发现,但他们走到有水之处,便以为前面是条水|茓,而且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便只有回头出去了,谁有那么大胆量一直往前走一百多丈?”
这时已走到水流之处,罗小鹤的脚下,水深将及膝盖,他知道白银凤必须脱鞋,便暂时停止前进。
好在此刻洞|茓内已黑漆漆一片,无形中减轻了白银凤不少羞窘,她迅快将鞋袜脱下道:“继续走吧!”
水底凹凸不平,地势也是越走越高,行进时必须放缓脚步。
景象也越来越暗,耳旁只能听到流水声音,三人都没带火摺,其实就是带也不能维持多久。
百余丈的距离,将近一里路,若在平地,三人只要施展轻功,顷刻便可到达,但此刻却只能摸索着前进,再急也没有用。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怎么会找出这么一条地下水道来?”
罗小鹤道:“这就是隐仙谷奥妙之处了,这条山腹水道是天然形成的,只有靠隐仙谷那边加了些人工。
由于大师兄把无名观水榭内的水引到这里来,水榭下方有一道水闸,若把闸门打开,走在水道内的人,必定会全部淹死。”
只听白银凤砸着嘴叫道:“水怎么这样凉?我的脚都快冻麻了!”
罗小鹤道:“现在还好,若是冬天来,那实在受不了,所以我最怕冬天来。”
李金贵心念一转,问道:“若是丁大师兄要出来,那当真必须爬行了?”
罗小鹤也感一愣道:“是啊,只是这四年来,还没见他由这里出来过。”
还亏二个人边走边谈,否则若一个人走,胆子再大,在这暗无天日只闻水声的水道里,也难免有恐怖之感。
因为从未来过的人,谁都担心一脚踏空,跌进深渊或者绝壁下,这也就是外人不敢冒险闯入的主要原因。
水|茓内渐渐有了光线,显然已快到尽头,这使白银凤和李金贵心情都轻松不少。
罗小鹤道:“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两位准备穿鞋袜吧!”
果然,他的话说完不久,已到达洞口。
首光触入眼帘的,足一座覆着金色琉璃瓦的八角凉亭,凉亭内有石桌石墩,台阶下不远处,便是—座绿色拱桥,两旁有白漆护栏,拱桥下便是一湾极大的荷池,荷花仍在盛开。
荷池对面是一片桃林,另有一片柳林,可惜此刻不是春天,否则真像置身在世外桃源。
柳林左方,隐隐望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半边殿角,那就是隐仙谷内的无名观了,由于被近旁的山势挡住,无法窥视全貌。
罗小鹤和李金贵面朝外在石台上擦干脚穿上鞋袜,李金贵并脱下面具。
白银凤因为走在最后,也匆匆把鞋袜穿上。
罗小鹤引导两人来到八角凉亭,道:“你们两位虽然四年前来过,总是客人,就请在亭内暂坐等侯,我去通报丁大师兄。”
李金贵回想起上次到隐仙谷来,正值抱玉真人八五华诞,海外七仙全数到齐,气氛是何等热闹。
此刻却是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罗小鹤刚走出不远,便有两个小道士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正是天一和天虚。
天一边跑边问道:“罗小鹤,你干什么来了?那两个是谁?”
罗小鹤停了脚步道:“说起来四年前你都见过,一位是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一位是我的好朋友李金贵!”
天一哦了一声,连忙拉着天虚迎了上来。
他早知道这两人一个被南海无相神尼收归门下,一个做了极乐真人的入室弟子,此刻都是身份不凡的名门高足,自然不敢怠慢。
李金贵最是有礼,站起身来,远远就深施一礼道:“小弟李金贵,拜见两位师兄!”
天—连忙打个稽首道:“小兄弟,想不到你这么早就从长虹岛回来了!”
他说着又和白银凤见礼。
李金贵道:“丁大师兄可在里面么?”
天一道:“大师兄绝少离开隐仙谷,当然在啦,两位就随我到里面去吧!”
一行人众,过了拱桥,穿出桃林,整座无名观便已出现跟前。
无名观东侧,一连八九间全是青瓦粉墙的丹房,再远处另有栋四合院式的建筑,那里是抱玉真人的住处。
丁中齐一个人住了两间房,里面是卧室,外面是起居间。也算一间小客厅。
尚未到达门口,天一就大声喊道:“大师兄,快出来,来了两位你想不到的客人。”
丹室内人影一闪,出现了个身高丈二,门神似的大汉,虎背熊腰,长手大脚,身穿一袭葛衫,足登多耳麻鞋,面孔漆黑泛亮,虬髯杂乱如草,双目炯炯发光,不怒而威,正是六丁神斧丁中齐。
李金贵急急趋前,躬身一礼道:“小弟拜见大师兄!”
丁中齐探手摸了摸李金贵的头道:“阿贵,四年多了,还是没长高!”
其实李金贵身材修长,比一般人只高不矮。
但在丁中齐眼中,似乎任何人都像从小人国出来的,能够上他肩头的,只怕万人中也找不出几个。
白银凤则以晚辈之礼,拜见丁中齐。
丁中齐一挥大掌道:“来,你们三位都请到里面坐!”
李金贵道:“小弟和二小姐是否该先去拜谒大师伯?”
丁中齐道:“不必了,师父又在坐关,不可能接见你们。”
进入小客厅,丁中齐亲自沏上茶,吩咐天一、天虚道:“都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天一、天虚和众人又打了声招呼,依言走了出去。
丁中齐望了罗小鹤一眼道;“是你带阿贵和二小姐进来的?很难得,他们回来不久,就跟你联络上了。”
李金贵只听得心神一震道:“大师兄怎知我们回来不久?”
丁中齐咧开大嘴笑道:“我不但知道你们回来不久,更知道你们曾进过‘九九归元大阵’,因为晶壁后面已被堵住,只好又空着回去了,对么?”
李金贵大惊道:“这些事大师兄是怎样知道的?连小鹤兄都不清楚!”
丁中齐笑道:“这都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不是咱们这些凡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李金贵呆了呆道:“大师伯真有这种功参造化未卜先知的本领?”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发明了一种‘震动传声仪’,在‘九九归元阵’地下一共埋设了三十个。
每隔一段距离,地下就有一个,并且编了号,第一号在进入洞口处,最后一号在晶壁下。
凡是有人进来,第一号首先传来震动声,只要听到发出多少次震动声,就知道来人走到什么地方。”
这时岂只李金贵,连白银凤和罗小鹤也都听得目蹬口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世上会有人发明出这等高深莫测的事物来。
丁中齐继续说道:“师父更发明了一种‘反光折射镜’,就装在晶壁上方,只要有人进入阵内,便可以在镜中现出影子来,不过只能看清几个人,分辨不出面目。”
李金贵两眼眨都不眨的问道:“那不是需要有人守在晶壁下面么?为什么我们两次都没看到有人?”
丁中齐笑道:“若需有人守在晶壁下面,那未免太麻烦了,那些收听或收看的机关,都装在我的房间里,只要我不离开房间,不论白天晚上,都可以了解归元大阵内的一切情况。”
李金贵呆了半响,才又问道:“既然镜子里分辨不清来人面目,大师兄又怎知道是我们来过呢?”
丁中齐道:“因为有人告诉我。”
李金贵急急问道;“是谁?”
他本能的想到,是不是朱云已经来到了隐仙谷,除了他,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了中齐淡谈一笑道:“这人你一定认识。”
李金贵道:“小弟可不可以马上去看他?”
丁中齐道:“你想见他当然可以,但却用不着马上见。”
李金贵虽心里着急,也只有极力保持镇静。
他顿了一顿,再问道:“那么大师兄又怎知小弟和二小姐最近才回来的呢?”
丁中齐道:“实不相瞒,极乐师叔三天前曾派人到这里来过,是来人告知我的,又因极乐师叔在你下山次日便到昔陀山访晤无相神尼前辈,所以也知道二小姐是和你前后回家的。”
李金贵想起在长虹岛时,师父极乐真人手下除了有几个小厮服侍,并不见有其他弟子或可供差遣之人,来人又是准呢?
满腹狐疑之下,却又不便追问。
默然许久,才再说道:“大师兄既然知道归元大阵内有人不止一次来过,必然清楚,除了小弟等外,还有玄妙观的牛鼻子及南北两大魔头等各方高手也来过?”
丁中齐颔首冷笑道:“这样的大事,我岂能不知。”
李金贵道:“可是,他们已预定在山腹内开采宝矿,大师兄好像一直在坐视不管。”
丁中齐笑道:“何必现在管,等他们采取行动时,再管也不迟,反正任何人在归元大阵内的行动,都逃不过我的暗中监视。”
李金贵依然担心的道:“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南北两大魔头和不少高手在内,大师兄自信可以对付得了么?”
丁中齐吁口气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师父他老人家已封剑三十年,自然不便轻易再开杀戒,也只有我独当一面了。
我自知凭我自己绝难对付得了他们的,但归元大阵内有不少禁制,还不至于能让他们得逞的。”
李金贵道:“到那时小弟和二小姐自当舍命相助。”
丁中齐略一沉吟道:“也好,到时候我再通知二位。”
他接着望向罗小鹤道:“你是专程送他们两位来的?”
罗小鹤立时显得有些慌骇,嗫嚅着答道:“启禀大师兄,我在卧龙酒馆已经耽不下去了!”
丁中齐浓眉一皱道:“为什么?”
罗小鹤道:“因为已经引起了玄妙观三个……”
他本来想说三个牛鼻子,因及时想起抱玉真人也是道家出身,故而无法再接下去。
丁中齐颔首道:“我明白了,他们可曾把你怎样?”
罗小鹤干咳两声道:“他们把我诱骗到玄妙观,羁押在一处空屋内,折腾了一天一夜,若不是阿贵昨晚把我救出,只怕就性命难保。”
李金贵也随即把如何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以及如何救出罗小鹤的经过,简要的告知了丁中齐。
丁中齐低头沉吟了一阵道:“这样说罗小鹤暂时的确不宜再回卧龙酒馆了,那就先住在隐仙谷,过些时我自有安捧。”
他转过头来问道:“阿贵,听你刚才的语气,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是为了打探北崆峒朱二掌门的下落。据我得到的消息,你自长虹岛回来后,便和他始终在一起,而且数度假冒师徒身份,混进玄妙现,这人的确很够义气。如今他忽然不知被何入掳走,的确必须早日把他营救出来!”
李金贵急忙问道:“方才大师兄不是说有个人知道小弟近日的行动么?而且他又和大师兄见过面,是否朱二掌门此刻也在隐仙谷?”
丁中齐不动声色的道:“隐仙谷最近两天,的确多了几个人,而且你也认识其中的一个,是否想见见他?”
李金贵惊喜道:“小弟当然想见见他!”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好,你们随我来!”
丁中齐带头前行,除李金贵紧随在后外,白银凤和罗小鹤自然也都跟着想看个究竟。
就在无名观后侧靠山壁处,一棵巨大的虬松下,有三间砖屋,丁中齐打开门来道:“你们进去看看吧!”
李金贵到这时心已凉了半截,因为如果是朱云,绝不可能被锁在砖屋里。
进入门内,但见三个人盘膝坐在墙角边,他们都低着头,闭着眼,一时之间,很难辨认出是谁。
李金贵回头道:“大师兄,这三个人小弟都不认识!”
丁中齐跟了进来道:“你仔细看看中间那个!”
李金贵凝神看去,忽然失声叫道:“这不是那东瀛人山本大力么?”
丁中齐冷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另外那两个是他的助手,都是在两天前拿了什么测地仪器,偷偷进入归元大阵测试地下火眼时,被我一网生擒。”
李金贵暗道:“怪不得玄真等人,一直奇怪山本大力为何进了城不再回玄妙观,原来他们是偷偷前来测地而被丁大师兄生擒活捉。”
山本大力到这时才睁开眼来,呆呆的瞅着站在最前的李金贵,却又似不相识。
这也难怪,因为他见过的李金贵,都不是现在的本来面目。
在这刹那,李金贵也觉出不对,既然山本大力所见到的他都不是本来面目,又怎知他是李金贵?
丁中齐似乎也觉出李金贵内心存有疑窦,转身走出砖屋道:“不必再看了,都出来吧!”
众人出来后,丁中齐再锁上门,然后又回到原来的小客厅。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阿贵,你一定觉得奇怪,山本大力怎会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其实告诉我你和朱二掌门在一起的那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李金贵心神紧迫的道:“这人是谁呢?大师兄可不可以告诉小弟?”
丁中齐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时间一到,将来你一切全会明白。”
罗小鹤Сhā言道:“禀大师兄,还有,二小姐的家人和阿贵的父母,都不知到哪里去了,你若有消息,就该告诉他们,免得他们着急不安!”
白银凤和李金贵齐齐望向丁中齐,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都有着迫不及待的期盼。
丁中齐顿时脸色凝重下来,长长叹口气道:“他们可能都没离开南阳府,只是详细下落,我还不能十分肯定。”
他顿了一顿,接道:“据我预料,阿贵的父母,可能落在修罗门手里。”
李金贵心神一震,急道:“可是修罗门的下落,也至今是谜!”
丁中齐道:“修罗门只是对外故布疑阵,不太可能离开圆觉寺的地下宫室。”
白银凤吁了口气,望着丁中齐裣衽一礼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想向丁前辈请教!”
丁中齐道:“二小姐有话只管问,不必客气!”
白银凤道:“晚辈记得四年前离家之时,抱玉老仙长曾有意把舍妹玉凤收归门下,当时家父尚在考虐,不知结果怎么样了?”
丁中齐面色忽然变得十分肃穆,缓缓说道:“这是本门祖师清虚上人飞升前所留给家师的锦囊书简,那书简上只写了十六个字:‘有金有玉,贵不可言,光我清虚,吾门大昌’。这书简是四年前家师八五华诞时才命极乐师叔当众展开宣读的。
所以当时极乐师叔就收了阿贵,家师也决定收下令妹玉凤姑娘,否则岂不有违先祖师清虚上人的遗言!”
白银凤听得大为入神,紧跟着问道:“那么抱玉老仙长究竟收了舍妹没有?”
丁中齐苦笑道:“却因令尊白大居士不愿爱女远离膝下,难以同意,后来经过家师多方斡旋,白大居士勉强答应,但却是有条件的。”
白银凤道:“什么条件呢?”
丁中齐道:“那就是白大居士带领令妹来隐仙谷行过拜师大礼后,再带了回去,而由家师亲手交给令妹一册练功秘藉,让她自行在家练习。
这在一般不懂武功的人来说,自然难望有成,但令妹早已身了!”
丁中齐道:“你们若现在走,出了隐仙谷,天就黑下,夜间翻山越岭,必定迷路,不如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吧!”
李金贵和白银凤自然也希望能多耽一晚,过过这种世外桃源般的清静生活。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趁天色未晚,我带二位到附近走走!”
李金贵和白银凤更是求之不得,随着丁中齐绕着金碧辉煌的无名观走了一大圈,一路之上,曲径通幽,全是奇花异木。
第十六回重返仙谷
当路经那三间砖屋,李金贵茫然问道:“大师兄把山本大力等三人锁在里面,不怕他们打开门或是由窗里逃走么?”
丁中齐笑道:“我早知道他们都有一身东洋武功,所以都给他们服下一种药物,这种药物并无毒性,只是四肢无力,整天昏昏欲睡而已,他们即使能出了砖屋,也绝对离不开隐仙谷,何况,那套测地仪器,还掌握在我手上。”
李金贵道:“大师兄截下那套仪器,必定大有用处?”
丁中齐呵呵大笑道:“这叫不劳而获,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妙算神通,却至今仍不知地下究竟有几处火眼和火眼位置都在哪里。这次掳了山本大力,过两天我就要带着他进入归元阵中仔细测试了。”
李金贵道:“大师兄将来要把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丁中齐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当然并不希望宰掉他们,不过什么时候放他们走,必须看他们的造化。”
李金贵不解的问道:“大师兄这话怎么讲?”
丁中齐道:“因为必须等玄妙观的各路魔头采矿的美梦成空后,才能放他们走,否则势必让他们在这里长久住下去。”
李金贵道:“他们能长久住在这里,也算有福了!”
丁中齐道:“不过那套测地仪器,我是不会让他们带走的。”
四个人边走边谈,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当晚,李金贵和白银凤就住在丁中齐特别派人整理好的净室里,罗小鹤则还是他住过三年的老住处。
次日早餐后,丁中齐道:“二位既然急着要走,我也不便强留,现在就随我出谷去吧!”
白银凤为了和家人早日联络,希望能见抱玉真人一面,忙道:“晚辈希望能和抱玉老仙长辞别一番!”
丁中齐摇摇头道:“不必了,家师仍在坐关中,不能打扰。”
他微微一顿,又道:“二小姐以后见面,不必再自称晚辈,令妹姑娘是我的小师妹,咱们自然也是平辈。”
白银凤只好改口道:“那么我也称您大师兄吧!只是我年纪太轻,这样称呼有些不好意思。”
丁中齐道:“辈份不分年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阿贵的年纪可能比你还要小两岁,他还不是叫得满顺口的。”
丁中齐的话不错,白银凤比白玉凤大三岁,而李金贵只比白玉凤大一岁。
姑娘们大概最忌讳别人提到自己的年龄,白银凤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过了拱桥,李金贵道:“大师兄不必相送,那条山腹水道,昨天小鹤已经带我们走过了。”
丁中齐转头望了随来相送的罗小鹤一眼道:“他知道什么,随我到这边来!”
李金贵和白银凤不便多问,随着丁中齐来到十余丈外的山壁边。
丁中齐在一块木桩下蹬了一脚,只听一阵轧轧的响声中,那山壁竟然裂开一个大洞,里面现出清澈剔透的那块晶壁。
李金贵失声叫道:“原来晶壁后面堵住的石壁也可以移开!”
丁中齐笑道:“当然可以移开,要不然像我这种身材,如何从水道里进出,如果有师父的好友来,也总不能让他们从那种地方走啊!”
罗小鹤噘嘴埋怨道:“大师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每次来往都要受一趟罪!”
丁中齐道:“你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在这里进出,还是多磨练磨练较好。”
他再启开晶壁道:“归元大阵内已撤去禁制,路线你们都很熟,我就不必再送了,回去后要时时谨慎小心,免得发生意外!”
罗小鹤道:“大师兄,我想去送他们一程!”
丁中齐冷哼一声道:“你要去送,我就把晶壁和石壁一齐关上,让你再从水道里回来!”
罗小鹤吓得伸伸舌头道:“我的妈,那我到天晚也回不来啊!”
丁中齐道:“阿贵,二小姐,恕我不送了,你们这就走吧!”
当李金贵和白银凤跨出晶壁后,又是一阵轧轧声,那晶壁已经复合,接着石壁也重新堵塞,什么也看不到了。
此刻虽然已看不到丁中齐和罗小鹤的面,但李金贵却比未进隐仙谷以前心情轻松了很多。
因为在以前他只道抱玉真人和丁中齐也已迁走,撇下一座大好宝矿任人开采,现在则尽可放心让玄妙观那些牛鼻子以及南北两大魔头们采取行动。
对方最后所得的结果,也必是噩梦一场。
只听白银凤道:“我们快些走吧,丁大师兄必定在房间里监视我们的行动!”
李金贵道:“我们的行动正大光明,还怕他监视不成!”
他虽然这样说,还是加快脚步前进,至少他要早些回家,不使李铁牛夫妇挂心。
出了洞口,白银凤向前一指道:“那边就是我们上次和修罗门六令主巧手天魔郑君武会过一阵的地方,我们再过去歇会儿!”
李金贵赶紧拿出面具戴上,吁了口气道:“上次有朱大哥,这次只剩下你我两人了。”
白银凤神色沉凝的道:“如果那老魔头再来,我们照样可以对付他,只是当年在修罗门他待找还算不错,而且又是长辈,不方便对他下手。”
李金贵道:“依我看二小姐用不着顾虑那些,因为当时他不知道你是白家的人,当然会对你很好。”
白银凤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像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除了机智狡诈以外,也十分心狠手辣。
除了二剑主赵恨地和九剑主葛仙童比较得宠外,他对谁都是薄情寡义。若下次遇见他,倒要好好施出点手段来!”
李金贵想了想道:“修罗门九剑主葛仙童人小鬼大,四年前我曾被他骗得晕头转向,当时他说是我的前世师叔。
二令主赵恨地扮成一个怪叫化子凌三,硬说是我的前世师兄,两人—搭一档,有板有眼,简直能骗死活人。”
白银凤咯咯笑道:“你当时真是个大笨蛋,人哪有记得前世事的!”
李金贵胀红了脸道:“那时我只是个乡下孩子,什么世面也没见过,偏偏碰到那两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家伙,上了当也实在没什么稀奇。”
白银凤回忆着往事道:“上次三令主林煌和六令主郑君武带着赵恨地、葛仙童追你,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把个他们最喜欢的葛仙童也给丢了。”
李金贵道:“是啊,葛仙童随巨剑神君程无忌老前辈走了以后,到现在也没有再听到消息。”
白银凤想了想道:“说起来葛仙童和我们白家还是亲戚,我的曾祖父白剑青和他的父亲葛朴原是表兄弟,一个随红云老祖习艺,一个随青城散仙漱石子习艺,后来都成了一代高人。”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这样说葛仙童比二小姐还要高出两辈了?”
白银凤点点头道:“不错,他父亲是晚年得子,当年青城派曾遭到灭派之祸,掌门人漱石子当场战死。
仅是葛仙童的父亲逃出,他隐姓埋名,从四川逃到河南,以经商掩入耳日,结果还是被仇家查出,而率人将他全家杀死。
但偏偏仇家却看中了尚在摇篮中躺着的葛仙童,为他可爱娇憨的童稚笑容所动,而把他带回。”
李金贵听得十分入神,问道:“葛家的仇家是谁?”
白银凤道:“你想不到吧,正是修罗门,那把葛仙童带回修罗宫的,便是三令主林煌,所以他才会对葛仙童那么钟爱。”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葛仙童和修罗门还有着血海深仇,将来当他知道这段隐情后,也必不会和修罗门善罢干休。”
白银凤道:“那是一定的,他在修罗门时,武功就十分出色,经过这四年,进境自不待言,日后成就,实在未可限量。”
李金贵忽然心念一动,带点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二小姐,听说四年前你在修罗门时,赵恨地对你十分迷恋,他不肯随天昊老道回转茅山,主要还是为了舍不得离开你,真有这么回事么?”
白银凤不觉红晕飞颊,不胜娇羞的道:“他只是自作多情,我那时身负血海深仇,哪有心情和人谈情说爱。阿贵,你为什么提起这件事来?”
李金贵也感脸上一热,傻笑了下道:“我不过因为二小姐刚才提起他来,才顺便说说而已,其实什么也不为。”
白银凤整了整脸色道:“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提的!”
李金贵转过头去,忽然低声叫道:“二小姐,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白银凤闻声望去,果然十几丈外,有三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在平时,路上人来人往,本屑平常,但此刻是在铁笔峰的“九九归元大阵”洞口外,有人走来,却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白银凤再一细看,不觉脸色大变,失声叫道:“阿贵,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三人正是修罗门的林煌,郑君武和赵恨地。”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我们怎么办?”
白银凤抿了抿嘴道:“既然我们看见了他们,他们也必发现了我们,躲也躲不掉,不如就坐在这里,看他们有什么行动,必要时少不得要大干—场!”
不大一会工夫,那三人已经走近。
最前一人,面貌清矍,三绺苍白胡须,只有一只右臂,额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斜斜的垂下来,直伸展到右颊。
那是二十年前和白氏家族的一场血战中留下的,正是神算天魔林煌。
中间是郑君武,赵恨地以晚辈身份走在最后。
四年多不见,赵恨地显得越发粗壮,圆圆的面孔,肥头大耳,论相貌的确很端正大方,难怪修罗大帝金浩要挑选他作为未来的继承人。
白银凤和李金贵虽内心难免紧张,表面却都装做得十分悠闲镇定。
神算天魔何等机智老辣,别说他已认出白银凤就是四年前易名杨苓的八剑主,即便认不出,一男一女居然坐在“九九归元大阵”洞口外不远处,也是件大不寻常的事。
他停下了脚步,冷冷一笑,回头道:“老六,上次朱云所带的一男一女,可就是这两个?”
郑君武走在中间,起先视线被林煌挡住,虽发觉前面路旁石上坐了两个人,却未看清面目。
此刻一见李金贵和白银凤,不觉两眼一瞬道:“真是巧得很,又在这里和他们遇上了,三哥,你可看清,这女的正是四年前咱们的八剑主杨苓,现在的白家二丫头白银凤!”
林煌嘿嘿笑道:“我若认不出她是谁,那简直是要眼喘气了!”
走在最后的赵恨地一听白银凤三字,立刻跃上前来。
可不是么,四年多来,朝思暮想的意中人,此刻正出现在面前,在他来说,简直是在做梦。
霎时两眼发直,呆了半晌,才直着嗓门喊道:“八……八……八妹,这四年多,你……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林煌转头喝道:“恨地,你还叫他什么八妹,她现在和咱们修罗门势不两立,彼此仇深似诲,你就是叫她姑奶奶,她也不会理你!”
赵恨地大感不安的叫道:“三叔,您千万别杀她,咱们修罗门是和她上一代有仇,她只是生错了人家,并非坏人!”
林煌叱道:“她若不是坏人,那你该是坏人了?”
赵恨地苦笑着哀求道:“三叔,您对她一定要手下留情!”
林煌冷笑道:“我对她还没怎么样,你就急成这副样子。”
赵恨地急道:“侄儿早知三叔的心……”
他本想说“心狠手辣”,但只说出一字,感到不对,便连忙煞住了嘴。
林煌道:“你说我心什么?”
赵恨地干咳两声道:“侄儿是说三叔的心好,虽然嘴里说得凶,却不一定会那样做。”
林煌一摸胡子道:“你这小子少跟三叔油嘴滑舌,三叔就是要杀她,也要问清楚了再动手!”
他说着问郑君武道:“老六,这男的是谁?”
郑君武道:“这小子就是朱云的徒弟,上次兄弟和朱云交手,眼见朱云就要落败,被他一剑扳回劣势,看来他的武功不在朱云之下。”
林煌不动声色的道:“难得,朱云会调教出这样的徒弟来!”
郑君武道:“不过兄弟觉得可能其中有诈,他是否朱云的徒弟,值得怀疑。”
林煌嘿嘿笑道:“总之,上次你是吃过亏了,好在现在给了你报仇的机会,上次他们是三对一,这次却是咱们的人多了!”
林煌和郑君武讲了半天,竟是自说自话,并未直接和白银凤和李金贵接触,这也算是一件罕见的怪事。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非常沉得住气,像没事般的一语不发,而且看也不看三人一眼。
林煌近前几步,冷电般的目光,在白银凤脸上掠了几掠,终于开口问道:“白姑娘,你在修罗门卧底九年多,最后还劫走金琼华和蓝云,依照本门戒律,就该凌迟处死,今天总算遇上了,应该怎样处置,你自己先说说看!”
白银凤仍然不看林煌—眼,冷冷笑道:“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说什么,何必多问!”
在预料中,林煌必定勃然大怒。
岂料他仅脸肉抽搐了下,接着嘿嘿笑了起来道:“不愧是白家的后代,四年不见,已经变得六亲不认了!”
白银凤道:“我认得你们,你们都是杀害我们白家和我有着血海深仇的罪魁祸首!”
却听赵恨地笑道;“八妹!不,白二小姐,别一竿子打尽十八只蟑螂,至少我不是,因为二十年前我还小,没赶上参加那次行动!”
林煌喝道:“恨地,你想叛师灭祖?”
郑君武也怒叱道:“为了一个臭丫头,你就连天也敢恨了!”
赵恨地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说什么。
林煌本想立时动手,但好汉不打坐汉。
他见李金贵和白银凤仍然坐着不动,只好暂时耐下性子,再问李金贵道:“小兄弟,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一挺胸道:“在下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尊驾!”
林煌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道:“很好,一个比—个厉害,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李金贵道:“你是谁我又何必知道,反正修罗门里不会有一个好人!”
林煌摸摸胡子道:“很好,世上还有这种不怕死的,老夫倒是第一次碰上。”
李金贵不理林煌,望向郑君武道:“你答应交还本门的‘青冥剑法秘笈’,为什么不还?”
郑君武呵呵笑道:“令师朱云不曾如约前去,你叫老夫如何还法?”
李金贵不便说出朱云已经失踪,冷冷一笑道:“现在交给在下也是一样。”
郑君武道:“你还不够那种身份,只要令师在场,老夫马上就交还他。令师今天为什么不来?”
李金贵道:“在下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郑君武道:“老夫三番两次在这里遇上你们,你们究竟有什么企图?如果想开采宝矿,有修罗门在,还轮不到你们!”
李金贵笑道:“这样说,你们才是真正想开采宝矿了?”
只听林煌道:“老六,不必跟他罗嗦,把他们押回去什么事还怕问不出来.”
郑君武道:“好,咱们一人对付一个,你收拾这男的,白丫头留给我,恨地就在一旁看着好了!”
赵恨地急急叫道:“六叔,您千万别伤了白姑娘!”
却见林煌一把拉住郑君武,向后退了几步道:“老六,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咱们先让恨地出手,只要他把事办成了,何必你我多劳。”
说着转头喝道:“恨地,把他们拿下,先拿白家丫头!”
赵恨地呆了一呆,脸色紧绷,大感为难,他做梦也没想到,对于这位朝思暮想、日夜萦念的意中人,亲热还来不及,此刻居然要刀兵相向。
三令主如此吩咐,实在做得大绝。
林煌见赵恨地面包犹豫,再次喝道:“恨地,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敢不遵从三叔的令谕?”
赵恨地惊然一震,自知修罗门号令如山,不能抗违。
好在这刹那,他心念电转,已经有了打算,反而不再犹豫。
因为他已想到,若山郑君武出手,说不定会使白银凤当场毙命,改由自己动手,白可拿捏分寸,不伤对方毫发,只要把她擒住就成了。
他在修罗门现有的七八位剑主中,武功最高,想不伤对方而将白银凤擒住,并非难事。
想到这里,霍地拔出长剑,近前两步,暗中向白银凤使了个眼色道:“白姑娘,现在你我各为其主,不淡私情,请恕我赵恨地无礼了!”
这时白银风和李金贵早已站厂起来。
白银风长剑缓缓出鞘,不动声色的道:“赵剑主,用不着客气,请赐招吧!”
她也早知赵恨地当年在修罗门武功比自己高出不少,虽然自己已随南海无相神尼习艺四年。但对方功力照样也会精进。
她是以不得不全神戒备,不敢丝毫大意。
赵恨地有意提醒她不可大意,轻咳一声道:“刀剑无眼,白姑娘小心了!”
白银凤道:“别婆婆妈妈的,只管出招!”
赵恨地左手捏着剑诀,长剑疾向白银风心窝刺去。
其实他这只是虚招,故意做给林煌和郑君武看的,刺到一定分寸,剑尖便不再前递,以便让白银凤有时间闪避。
岂知白银凤并不领这一次情,一咬牙,剑势猛向来剑迎去。
双剑一接,顿时火星进飞,生生把赵恨地的长剑苗开数尺,若不是他及时加力紧握剑把,那柄剑险些就当场被震飞出去。
赵恨地心头一震,虎口发麻,猛吸一口真气,再度攻了过来。
他觉出白银凤的身手,已非当年可比。
这次足足用上了匕八分力道,长剑绽开,一片银花,闪电般涌向白银凤上盘。
但闻一声连珠炮般暴响,接着白银凤已跃起空中,剑似飞虹匹练,耀眼生辉,每招都指向赵恨地上盘要害,直如狂风暴雨锐不可当。
赵恨地大感震骇之下,也不再留情,双肩一晃,也跃起半空,施出修罗门绝学。
两人一起一落,渐渐丈余方圆之内,已全被银蛇窜舞般的青芒寒气笼罩,根本分不清人在何处。
足足二三十回合过去,两人竟战成个不胜不败之局。
突听白银凤一声娇叱,剑尖一道金光,暴射而出,直穿赵恨地前胸。
赵恨地一时大意,刚刚跃起的身子,虽闪过半尺,右臂仍被金光扫中边缘,一声闷哼,当场倒摔出去。
好在郑君武及时飞掠过来,将赵恨地由半空接住。
赵恨地落地之后,面色一片惨白,以剑拄地,狂喘不已。
郑君武拍了拍他的肩道:“恨地,什么地方受伤了?”
赵恨地咬牙咧嘴的道:“侄儿没关系,六叔别拦着,想不到她竟玩真的!”
郑君武推开赵恨地道:“你先歇会儿,让六叔亲自会会她。”
说着长剑出鞘,逼近白银凤,冷然笑道:“难得,四年不见,你居然学会一元金光剑法了!”
白银凤道:“姓郑的,不必多讲废话,姑娘我等着领教你的高招!”
郑君武喝道:“臭丫头,老夫就陪你走几招!”
话声甫毕,人剑合一,有如苍鹰扑食一般,直向白银凤掠去。
白银凤不敢大意,一招‘漫天花雨’,迎了上去。
但见两人翻腾施掠,举手投足,全是拼命招式,不大—会工夫,便光影滚滚,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神算天魔林煌右臀大袖一抖,一股锐风,像排山倒海般撞向李金贵。
林煌只剩下一条右臂,经二十几年来的潜心苦练,掌力足可开碑裂石,摧铁断金,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猝然而发,显然是要一发奏功,将李金贵击毙掌下。
李金贵猝不及防之下,被掌风撞个正着,撞得他一连向后摔出七八步,才拿桩站稳,但觉体内气血浮动,久久无法平复。
林煌虽一着抢了先机,却依然大感震惊,因为面前这年轻人居然能安然无恙。
他岂肯就此罢手,紧跟着扑上前去,又是一掌推出。
这次李金贵已运出罡气护身,迎着掌风,长剑斜斜刺出。
林煌何等老奸巨滑,故意掌力一收,诱使对方欺近身前,紧跟着射出一缕指风。
说也奇怪,那指风竟然是一道目所能见的青光,正对李金贵前胸电光石火般射去。
这正是修罗门三大神功之一的修罗指。
须知指风与掌风有所不同,掌风固范围甚大,力遭未免分散,而指风却是将劲力集中于一点。
只要被弹中,纵然是铜浇金刚,铁打罗汉,也会被穿得前后皆通。
李金贵虽感心神一凛,却依然不闪不躲,将全身功力运集右腕,剑尖硬是向那道青光迎去。
剑尖和指风一接,居然发出一阵吱吱响声,就像水珠洒上了烧红的烙铁,散发出蒙蒙的雾气。
这时两人都是脚下扎桩如山,右臂直伸,动也不动。
不大—会工夫,林煌额角上便满是豆大的汗珠,这正是在消耗着他的真力。
但他却又不敢收回指风,因为那样一来,对方长剑乘隙而入,说不定就是当场溅血横尸。
而李金贵也不敢使剑势稍偏,以免指风贯穿前胸。
就在这双方生死系于一发的僵持之间,已经调息复原的赵恨地,猛地一剑,直向李金贵侧腰刺来。
李金贵急急侧里一跃,剑尖离开指风,指风也偏了开去。
林煌趁着这机会略一调息,扑身再攻了上来。
这一来,形成林煌和赵恨地双战李金贵。
那边的白银凤,和郑君武依然是势均力敌。
虽有时能以奇招迫得对方手忙脚乱,但内力却显然不如对方深厚,久战下去,很难讨到好处。
李金贵力拼了四五十招,但林煌和赵恨地却—直死缠不休,而且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李金贵也心里有数,若久战下去,只怕情况不妙,但却又无法脱出战圈。
要知道林煌早已是当代顶尖高手,赵恨地被属意为修罗门的继承人,自然武功不在话下。
李金贵独自应付两人联手合击,力撑数十回合而不败,已经呈十分难得了。
另一方面,林煌和赵恨地也是内心凛骇不已。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凭他们两人,居然收拾不了一个姓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孩子。
就在李金贵无法脱身之际,忽听远处传来一缕清脆嘹亮的喝声,接着两条人影,似是从天而降,要时落在身旁两丈之外。
来人这种惊世骇俗的轻功,使得场中打斗的五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
但见这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形成强烈的对比。
那少年丰神俊逸,秀美绝伦,唇红齿白,英挺中又透着一股妩媚,正是在圆觉寺外山坡上出现过的柳絮飞。
那老妪全身紫衣,鸡皮鹤发,但从面庞轮廊上,不难看出年轻时,必定也是一位绝世美女。
她手拄凤头拐,发髻上还Сhā了一枝红色珠花,那神情滑稽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消说,她就是柳絮飞口中的羊婆婆了。
李金贵和白银凤虽和柳絮飞见过一面,而且还交淡过,但却一直弄不清他的身份,若万一他是为修罗门助阵的,那就实在后果不堪设想。
仅看他刚才和羊婆婆的轻功身法,至少这两人的武功,不在林煌和郑君武之下。
李金贵和白银凤的这种想法,应该是很自然的事。
因为上次柳絮飞刚好是在朱云和郑君武约会的地点出现,柳絮飞很可能和修罗门有着某种默契。
是以两人都不得不全神戒备,万一果如所料,也只有舍命一拼了。
但很快的李金贵和白银凤心情就渐感放松,因为修罗门的三人似乎也都怔在当场,显然和柳絮飞羊婆婆并不认识。
柳絮飞双眸冷芒闪射,缓缓扫过全场众人一眼。
他似笑非笑的道:“想不到铁笔峰上还是这样热闹,莫非是为开采宝矿分脏不均而打起来的?”
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自然谁也不愿回答。
柳絮飞冷冷一笑,走近李金贵道:“兄台,咱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了!”
说着转身再瞥向白银凤,露出两排编贝般的牙齿,灿然一笑道:“姑娘别来无恙,在下这几天实在怀念得紧,连做梦都在想你!”
白银凤粉脸一热,娇叱道:“希望你最好放尊重些!”
柳絮飞并不羞恼,反而近前两步,抬起摺扇,便要向白银凤香肩上点去。
白银凤一振长剑,喝道:“你若再无礼,我就不客气了!”
只听羊婆婆叫道:“公子,和姑娘家玩笑不能开得过火,何况这位姑娘还是大家闺秀,咱们不能不知礼数!”
柳絮飞对羊婆婆的话似是不敢不听,收起摺扇,摇了摇头道:“婆婆,你看咱们要帮谁?”
羊婆婆道:“当然应该帮好人,不过应该先问问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有理的咱们就帮,没理的咱们就打。”
柳絮飞望着李金贵一拱手道:“兄台,你是为什么和他们打起来的?”
李金贵道:“你去问他们好了,因为事情是他们惹起来的?”
柳絮飞转身望向林煌,抱拳一礼道:“这位前辈,你说说看!”
林煌脸肉抽动了几下道:“公子用不着问,一看就明白了,老夫是好人。”
柳絮飞笑道:“好人和坏人,并没有把记号写在脸上,在下不是相面的,没有这份眼力。”
林煌道:“中国人讲究的敬老尊贤,年轻和年老的打架,你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柳絮飞打个哈哈道:“说得有理,但年老却未必贤,譬如董卓曹操,都是越老越坏,所以在下并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断出谁是谁非。”
林煌手指白银凤道:“那丫头原是老夫的属下,她欺师灭祖,目无尊长,如今竟和老夫作对,谁贤谁不贤,公子总该明白了吧?”
柳絮飞一皱眉头道:“糟糕,那位姑娘是在下最喜欢的,想不到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实在让我为难!”
林煌嘿嘿笑道:“公子喜欢上这样一个人面兽心,欺师灭祖的臭丫头,也实在太不值得!”
柳絮飞点点头道:“好,在这种情形下,在下也只有公而忘私了。前辈,你想要在下怎么帮你?”
林煌摸了摸胡子道:“把她拿下,交给老夫,带回本门处置!”
柳絮飞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前辈闪过一旁,看我的。”
他说着肩不晃动,脚不点地,迅快无比的直向白银凤掠去,摺扇一抖,暴胀三尺,闪电般击了出去。
忽听羊婆婆叫道:“公子且慢!”
柳絮飞及时收势,倒纵而回,哈哈一笑道:“婆婆有什么吩咐?”
羊婆婆道:“你做事越来越莽撞了,那位姑娘不像是坏人,咱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柳絮飞天真的一笑道:“婆婆别紧张,我是逗着她玩呢,这样美丽的姑娘,我怜香惜玉还来不及,怎可辣手摧花!”
林煌腔色一变道:“莫非公子又反悔了?”
柳絮飞又是抱拳一礼道:“在下还世问前辈是什么人?”
林煌拂髯一笑道:“好说,老夫林煌。”
忽见羊婆婆脸色一变,两眼发直发出异样的冷芒,直射到林煌脸上,沉声问道:“你就是林煌?修罗门的神算天魔可是你?”
林煌漫声应道:“不错,正是老夫。”
羊婆婆突然满头白发直竖而起,厉声喝道:“公子,给我打!”
柳絮飞显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但羊婆婆的话却不得不听,摺扇一抖,人已腾空而起,直向林煌上盘攻去。
林煌急急挥掌相迎,他身形一矮,掌势向上推出之后,脚下也跟着陷进地面三寸多深,足见他用力之猛。
柳絮飞人在半空,被掌风一撞,直震起一丈多高。
但他在空中一个回旋,卸去风力,竟又扑击下来,那姿态美妙至极,就像升起的一只绿色大风筝,在空中刚升又降,降而又起。
郑君武一见不妙,长剑倏出,银光一闪,疾向羊婆婆斜肩带背挥下。
羊婆婆不慌不忙,凤头拐横里击出,刚好和剑势迎个正着。
那风头拐不知是什么做的,拐剑一撞,居然冒出火星,不但未被削断,反而把郑君武震摔出好几步远。
郑君武只感虎口一麻,体内气血浮动,心知不妙,不敢硬攻,改用游斗方式。
谁知羊婆婆却毫不留情,像泼风打雨般展开一轮抢攻,凤头拐不亚怪蟒出洞,舞动得风云变色。
而且势道也像长江大河般,后劲越来越猛。
郑君武不敢恋战,拼力刺出三剑,人已倒纵而出,直向山峰下像殒星滚落般逸去。
羊婆婆哪里肯舍,凤头拐往地上一点,掠空而下追去。
两人降崖身法之快,飞跃绝峰之险,直令人看得目蹬口呆,连气也透不过来,只要两人稍一失去控制,势必摔得粉身碎骨。
林煌一见去了郑君武,飞身向崖下掠去。
柳絮飞照样也来个紧迫不舍。
顷刻之间,四条人影,俱已消逝不见。
剩下的赵恨地,虽奔出十几丈,仍被白银凤和李金贵追上,而且前后夹住。
赵恨地自知凭他一人,连战白银凤都大感吃力,再加上一个孛金贵,若想顽抗,只有吃亏。
他索性把长剑抛向地上,吁了口气道:“今日落在二位手里,任凭你们看着办吧!”
此刻,他并不感到过分惊恐,因为白银凤在修罗门时,他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纵然她芳心另有所属,但和自己却谈不上任何仇怨。
而且,当年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展开的一场血腥屠杀中,他年纪尚小,根本不曾参加。
白银凤不动声色的问道:“赵剑主,你想要我怎样处置,不妨自己说说看!”
赵恨地道:“府上和修罗门结怨,应该是上一代的事,和我谈不到半点关连,找只求白姑娘放我回去,就感激不尽了!”
白银凤冷笑道:“莫非你还恋眷着继承人之位,梦想将来要做修罗大帝?”
赵恨地苦笑道:“那是帝君的安排,我从来想都不敢想。”
白银凤谎色道:“赵恨地,你心里应当明白,修罗门是一个罪孽深重的血腥组织,即便你将来作了修罗大帝也谈不上光宗耀祖。
只有给你死去的先人蒙羞,你父亲赵龙替修罗门辛苦卖命了一辈子,以堂堂二今主之尊,目前只落得个守门护院的,这都是你亲眼所见,难道还不够引为前车之鉴?”
赵恨地黯然垂下头去,默了半晌道:“可是我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了。”
白银凤道:“你能说出这种话,足证你总还有是非之心,要知道我们白家和修罗门,在不久将来,难免又要展开一场血战,到那时你是否能保住—命,实在大有问题,还妄想作的什么修罗大帝。
二十午前的一场血腥屠杀,我们白家固然伤亡惨重,但修罗门照样也几乎一败涂地,否则你们又何必二十几年深藏地下,过那种不见天日的非人生活?”
赵恨地显然已被说得开始心动,叹了口气道:“那就请白姑娘给我指示一条明途吧!”
白银凤神色肃穆的道:“立刻脱离修罗门,和我们化敌为友!”
这句话的效力,对赵恨地来说,实在大得不能再大,原因是化敌为友的那个“友”字,有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
他朝思暮想的正是要和白银凤沾上这个“友”字,然后再进一步结为终身伴侣。
但另外一个阴影,却又同时袭上心头。
那就是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既然和白银凤走在一起,想必已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哪里还会轮到自己。
白银凤见他面带犹豫,默然不语,紧跟着问道:“你还打什么可考虑的,不妨说出来听听!”
赵恨地干咳了两声道:“这位兄台是谁?”
李金贵担心白银凤匆忙中泄漏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忙报着答道:“好说,小弟姓张,毕字玉富。”
赵恨地一抱拳道:“原来是张兄,小弟失敬了!”
说着问白银凤道:“不知白姑娘和这位张兄是什么关系?”
白银凤暗自好笑,但还是一奉正经的答道:“我们不过是刚刚相识,偶而走在一起,哪里谈得到什么关系?”
赵恨地像吃了镇静剂,难免有些心花怒放,表面却不能做得太明显,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话出口后,才觉出还是现了原形,不由干咳两声,脸色瞥得像红柿子。
白银凤略一沉忖道:“张兄,赵兄若不回修罗门,必须要找个安身之处才成。”
李金贵蓦地灵机一动,想起上次随朱云到玄妙观去,曾听天吴道长说过赵恨地是他的外甥,而且四年前就有意把他带回茅山,却因无法得到修罗门的同意只得作罢。
如今天昊道长正在玄妙观,这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不觉望向赵恨地道:“听说赵兄有位舅舅,是茅山的天昊道长,而且早就有意把你带回茅山,何不投奔他去?”
赵恨地愣了下道:“这些事,张兄怎么会知道?”
李金贵道:“小弟是听家师说的,因为家师和玄妙观的三位观主都很熟悉。”
赵恨地仰起头来,带着回忆的神色,语气凄凉的说:“不错,当年修罗门和白姑娘府上的一战,家母当场伤重惨死,家父也变成残废。
四年前为了追寻一个叫李金贵的,半路巧遇了我舅舅,舅舅担心绝了赵门之后,曾向三叔六叔要求把我带回茅山去,但他们却始终不肯答应。”
李金贵道:“赵兄,当时你自己的意思呢?”
赵恨地未开口先望了望白银凤,脸上一热,垂下头道:“我当时真想跟着大舅走,可是……可是……”
李金贵笑道:“可是舍不得白姑娘,对么?”
白银凤白了李金贵一眼,也红着脸转过头去。
赵恨地尴尬一笑道:“这让我怎么说呢,就是这么回事吧!”
李金贵倒是一本正经的道:“赵兄,你错了,修罗门和白家是世仇,你若留在修罗门,白姑娘只有拿你当仇家看待。
随着令舅父到茅山,虽然彼此离得远了些,却可以化敌为友。有句话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总该明白这道理吧?”
听了“知己”二字,赵恨地心里又是一动,忙道:“兄弟当然明白,只是茅山离这里太远,我……”
李金贵道:“敢是身上没带盘缠?”
赵恨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兄弟随着两位师叔出来,预定当晚赶回修罗门,哪里会带盘缠。”
白银凤道:“那没关系,小妹可以奉送盘缠。”
赵恨地内心再度一喜,他喜的并非有了盘缠,而是白银凤居然自称“小妹”,可见对他并非没有情意。
李金贵不等白银凤掏出银票,抢着说道:“白姑娘,不必赠赵兄盘缠了!”
白银凤茫然问道:“难道你要他在路上打劫?”
李金贵道:“天吴老道长目前正在玄妙观,下山不久就到,还用的什么路费?”
赵恨地一阵惊喜道:“真的?张兄怎么知道?”
李金贵道:“小弟和玄妙观里很熟,而且前几天还见过天昊道长。”
赵恨地道:“那么兄弟现在就找大舅去!”
李金贵抬手一栏道:“别急,要走也该一起下山,而且小弟还要和白姑娘等着刚才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
赵恨地道:“刚才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究竟什么身份来历?”
李金贵道:“小弟也是不知道,不过人家既然是帮小弟和白姑娘的忙,当然不能不等他们回来。”
赵恨地道:“三令主和六令主一向自命武功盖世,今天终于尝到苦头了。兄弟真是感到奇怪,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和一个花花公子般的年轻人,居然有那么高不可测的武功呢!”
李金贵道:“这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任何人谁也不能自命不凡,出门在外,谨慎小心些,总是不会吃亏的。”
忽听白银凤问道:“赵兄,你刚才说当晚就要返回修罗门,现在的修罗门,究竟在什么地方?”
赵恨地脸色顿时一变,惊慌无措的的道:“白姑娘可是已发现圆觉寺大殿莲座下那道洞门堵住了?”
白银凤道:“不错,有人说修罗门已经迁走,可是我一直不相信。”
赵恨地神色仍未恢复镇静,嗫嚅的道:“修罗大帝已有令谕,谁若泄漏修罗门的秘密,必定是凌迟处死!”
白银凤冷笑道:“你既然已经下决心脱离修罗门,还怕的什么修罗大帝令谕,除非你现在是存心欺骗我们!”
赵恨地挺了挺胸,终于猛着胆子道:“实不相瞒,修罗门还是在老地方,只是故意散出谣言,说他们已经搬走而已。”
白银凤点点头道:“我早料定他们不会搬走。”
赵恨地既已道出秘密,便不再乎,继续说道:“圆觉寺大殿下那条通路,的确是封闭了,但封闭的并不深,不消半天工夫,仍可打通。
他们现在通行的出路,是开在寺后靠山那条深涧的崖壁上,离涧底足有两丈高,普通人是无法上去窥探隐秘的,而且洞口加以伪装,即便站在对面崖上,也看不出什么痕迹来的。”
白银凤带着惊异的神色道:“那条深涧,离圆觉寺最近之处也有两三里,修罗门居然能开凿出那么长的一条地道?”
赵恨地道:“那一条还算不得什么,连第二条也快开凿好了,现在他们正在开凿第三条呢!”
白银凤摇了摇头,长长吁一口气,不再言语。
缄默了许久。
李金贵问道:“赵兄,今天随他们两位令主到铁笔峰来,一定有什么目的了?”
赵恨地向前一指道:“兄弟不说,张兄也必明白,还不是为了勘察山腹里那座宝矿。为了这座宝矿,他们已来了不少次,若不是担心触发地下火眼,他们早就动手开采了!”
白银凤和李金贵一边向赵恨地探询修罗门的秘密,一边等候羊婆婆和柳絮飞,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仍是杳无踪影。
白银凤道:“他们不可能回来了,我们不必再等吧!”
但李金贵却反而为羊婆婆和柳絮飞担心。
因为林煌和郑君武都是老奸巨滑,他们所以逃下山去,是害怕自己和白银凤出手相助,而羊婆婆和柳絮飞追了去之后,双方便形成一对一的局面,胜负之数,实在很难预料。
白银凤道:“张兄,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李金贵不再多想,当先住山下走去。
赵恨地为表示诚意,连丢在地上的剑也不捡起,走在中间。
白银凤殿后。
第十七回化敌为友
下了铁笔峰,再转过几道山坡,便进入平地,有条岔路,正可通往玄妙观。
李金贵望着白银凤道:“白姑娘,在下暂时告辞了,回来后在老地方见!”
白银凤道:“张兄要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在下送赵兄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心里明白,李金贵是防备赵恨地再回修罗门去,所以要跟随监视,但她却不得不但心李金贵落于无极老魔或刘翠娥手里。却又不便明言,以免引起赵恨地猜疑。
李金贵也猜出白银凤的心意,淡然一笑道:“白姑娘放心,玄妙现在下最熟悉,护送赵兄前去,绝对出不了差错。”
白银凤略略放下心来,道:“也好,张兄去吧!”
赵恨地脸色上充满依依难舍之情,拱拱手道:“白姑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
白银凤微微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赵兄,别想得太多,走吧!”
她说着转过身去,由另一条岔路走去。
赵恨地呆呆的望着白银凤的背影渐渐远去,失魂落魄的还是站着不动。
李金贵抬手拍了他一下肩膀道:“白姑娘去远了,快些走吧!”
赵恨地长长叹了口气,道:“兄弟真羡慕张兄!”
李金贵一愣,道:“小弟有什么可羡慕的?”
赵恨地道:“张兄把兄弟送到玄妙观后,又可以和白姑娘在一起了,而兄弟想再见白姑娘,却遥遥无期。”
李金贵真想不到,赵恨地对白银凤竟然如此痴情,其实,人都是只见别人,不见自己的。
他对白家二小姐玉凤,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又想到四年前,赵恨地假扮老叫化凌三时,那种装疯卖傻,玩世不恭的模样,几乎把自己戏得昏天黑地。
又有谁会料到他也有今天?若把此刻的赵恨地和当日的凌三比起来,也绝难相信是同一个人。
赵恨地唯恐李金贵没注意听他的话,紧接着又道:“兄弟说的完全是实话,等张兄将来有一天和兄弟一样真心喜欢上一位美丽姑娘,就可以体会山兄弟此刻的心情了。
唉!早知这滋味是如此的不好受,还不如作一个无忧无虑的白痴,白痴虽然不好,却不会有任何烦恼!”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震,暗道:“莫非他是担心我横刀夺爱?这种想法倒是很自然的,而且任何人设身处地都可能有这种顾虑。”
他不觉淡然笑道:“赵兄只管放心,小弟一定会在白姑娘面前替你多讲好话,当她知道你对她如此一往情深,必定也会大受感动。”
赵恨地又叹口气道:“张兄只要不在她面前讲兄弟的坏话就够了!”
李金贵忍不住暗中好笑,干脆直接了当的说:“像白家小姐那样美丽的姑娘,相信任何年轻男人看了都会喜欢。不过赵兄可以放心,小弟是早已成亲了,而且贱内的模样也不比白姑娘差。”
这句话对赵恨地果然效力奇大,至少完全解除了他的后顾之虑,谁知他只高兴了片刻,便又叹了口气道:“兄弟还是羡慕张兄!”
李金贵道:“赵兄干吗又羡慕起小弟来了?”
赵恨地道:“你是笃定有了位美丽的妻子,而兄弟也许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将来能不能如愿以偿,还是未知之数,怎能不羡慕你呢。”
李金贵道:“赵兄顾虑的实在太多了,这样下去,只怕你今后连觉都睡不着。”
赵恨地道:“若你换了我,照样也会的,兄弟岂止今后睡不好觉,这四年多来,那一天晚上不在胡思乱想。”
李金贵越感好笑道:“这样说,赵兄今天决定脱离修罗门,实在是做对了,因为像你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就夜夜胡思乱想,那能做修罗大帝。”
赵恨地满面羞红的干咳几声,道:“好啦,咱们不再谈这个,越谈下去,兄弟就越觉得窝囊。
不过,这些话除了对张兄讲,可从来没对第二个人讲过,丢人不能丢在自己家里,对张兄讲最多讲过就算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赵兄在铁笔峰曾讲过,四年前曾随林煌和郑君武去追赶一个叫李金贵的,后来追上了没有?”
赵恨地摇了摇头。
李金贵道:“小弟和李家是远亲,前些天到他家去,李金贵和他的父母全都不见了,向邻居们打听,也都不知他们的下落。如果赵兄知道李金贵在哪里,就不难连他的父母一起找到。”
他趁机向赵恨地打听父母的下落,自然心存极大的希望,因为他已明知父母不在玄妙观,岂能失去向修罗门查询的机会。
赵恨地又摇摇头。
他带着不屑的语气道:“提起李金贵那小子,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一个土头土脑的乡下孩子,弄得大家你争我夺。
太白山的太白双妖想要他,北崆峒的朱老怪想争他,修罗门也要夺他,好在没追到。因为听修罗大帝的语气,若李金贵到了修罗门,很可能将来要将大位传给他。”
李金贵道:“那还是没追到的好,否则,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赵兄。”
赵恨地笑了笑道:“现在我倒不在乎了,反正脱离了修罗门,将来谁干修罗大帝都与我无关。”
李金贵再把话题引入正题,问道:“那天追李金贵,为什么没追上呢?”
赵恨地道:“说没追上是假的,追上了抢不回人才是真的。那天我们追进了铁笔峰一座什么‘九九归元大阵’,谁知里面有座隐仙谷,正赶上传说中的海外七仙聚会,他们把李金贵留下,谁敢去要人。
后来出来两个小道士,就把三令主和六令主弄得灰头土脸,再后来又出来个姓丁的丈二黑汉,连九剑主葛仙童都给劫走了!”
李金贵道:“以后可有李金贵的消息?”
赵恨地摇头道:“哪里还有他的消息,连那隐仙谷现在也看不到了。”
他吁了口气,忽然语调一变道:“张兄,你和李金贵长得倒真有点像,不论身材和脸廓,远处看来,我还以为你是他呢!”
李金贵道:“不少人说小弟像他,但小弟却真不希望像他。”
赵恨地道:“为什么呢?”
幸金贵道:“因为赵兄刚才说他土里土气,谁高兴土里土气呢?”
赵恨地失声笑道:“我说的是四年以前的事了,其实他的模样长得蛮可爱。”
说话间,远远已望见玄妙观。
李金贵问道:“赵兄,可认识观里的三位观主?”
赵恨地道:“修罗门和玄妙观素无来往,兄弟又绝少离开地下宫室,怎可能认识他们。”
刚进入观门,迎面便望见三观主玄月,正向这边走来。
李金贵趋前几步,叫道:“三观主!”
玄月愣愣地两眼眨了几眨,哦了一声道:“你不是朱二掌门的弟子么?到本观来可是有什么事?”
李金贵一指赵恨地,道:“三观主可认识这位是谁?晚辈就是送他来的?”
玄月越发愣住,道:“他是要来出家的?”
李金贵没料到他会想到这上面去,险些笑出声来,忙道:“他是来找天昊老道长的。”
玄月茫然问道:“他可认识贫道的大师伯?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
李金贵道:“三观主,可听说天昊老道长有位俗家外甥在修罗门?”
玄月脸色微微一变,道:“不错,大师伯的外甥据说是修罗门的二剑主。”
李金贵道:“这位就是,他是特地来看他舅舅天昊老道长的。”
玄月啊了一声,连忙向赵恨地打个稽首,道:“失敬失敬,原来这位是赵……”
他赵了半晌,还是赵不出所以然来。
原因是天昊老道比他高出两辈,而赵恨地是天昊老道妹妹的儿子,年纪虽轻,却比他也高出一辈。
最后,只好叫了声“赵姑爷”。
赵恨地暗道:“我还没娶媳妇,就有人喊姑爷了,莫非真的已经红鸾星动?……”
边想边连忙还礼,道:“三观主好,一向少来拜访,您千万别见怪!”
话出口后,才觉出措词不当,修罗门和玄妙观根本没有来往,平日哪会来拜访呢。
玄月却是更感吃惊,修罗门的二剑主,怎会大白天公然来到玄妙观?
李金贵道:“天昊老道长可在观里么?”
玄月一迭连声的道:“在!在!贫道马上去请他老人家出来!”
刚跑出两步,又止步回身道:“贫道还要问问,小兄弟怎会和赵姑爷认识?又怎会走在一起?”
李金贵道:“我们是在路上巧遇的,从前根本不认识。”
玄月急匆匆的道:“小兄弟先陪姑爷到龙门院坐坐,贫道这就去请太师伯。”
说着,也顾不得自己是三观主身份,向对方飞奔而去。
李金贵道:“赵兄跟小弟走吧!”
赵恨地问道:“你可知道龙门院在哪里?”
李会贵道:“小弟到过两次。”
赵恨地边走边道:“原来张兄是朱老怪……不,是朱大侠的弟子?”
李金贵点了点头。
赵恨地带着惊奇的语气道:“想不到朱大侠能有张兄这样一位高足,你的武功,只怕要超过令师,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李金贵歉然笑道:“赵兄过奖了,家师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极,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进入龙门院,早有个小道士从身后追过来抢在前面,那是玄月在路上吩咐他跑来负责执行倒茶的。
这时正是中午,阳光普照,赵恨地久居地下宫室,自感此时此地,和从前大有天壤之别。
尤其,龙门院的四周廊下,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花木盆景,虽在秋天,仍然欣欣向荣,这在他从前是绝难领受到的大自然美景。
同时,也更坚定了他脱离修罗门的意念。
进入大厅内,那跟来的小道士,招待得十分殷勤亲切,更使赵恨地有宾至如归之感。
赵恨地喝了口茶,道:“我大舅已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上次见面,他身体还硬朗得很,爬铁笔峰比我还快,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一路相谈,李金贵已觉出赵恨地不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且颇重感情,白银凤将来若把终身大事付托给他,倒也并无什么不可。
只是,在预料中,白仪方这一关是不太容易过得去的。
他也喝了口茶,道:“天昊老道长目前身体还是很硬朗,学武之人,是越老内功越深的。”
赵恨地面色—齐,笑道:“那就好了!”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赵兄的大名是谁取的?大地滋生万物,为什么反而要恨它呢?”
赵恨地尴尬笑道:“兄弟对自己这名字也感到奇怪,不过提出来问的,张兄还是第一位,若在从前,实在难以回答,现在倒是很容易说出道理来了。”
李金贵道:“你不妨说说看!”
赵恨地道:“兄弟二十几年来一直住在地下,因为恨地下,所以才脱离了修罗门,这不是很好的解释么?”
李金贵笑道:“赵兄随机应变,回答的十分高明。”
又谈了半响,玄月已陪着天昊道长走了进来。
赵恨地连忙离座而起,急步迎到门口,“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叫道:“大舅好,恨地拜见您啦!”
在这刹那,天昊道长喜极而泣,情不自禁涌出老泪,声音微抖的道:“孩子,真想不到,你会来看我,这四年多还好么?”
赵恨地也流着眼泪道:“甥儿很好,多劳大舅挂心!”
天昊道长含泪扶起赵恨地,道:“孩子,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他只顾招呼赵恨地,根本就没发现李金贵也站在一旁。
甥舅两人坐好后,李金贵也远远坐下。
玄月则在下首相陪。
天昊道长仍难禁激动之情,紧紧抓住赵恨地的手,道:“恨地,你身为修罗门二令主,大白天来看我,万一被修罗门知道了,那可不是玩的!”
赵恨地抬起另一只手,拭了拭泪水,道:“大舅,甥儿要永远跟您在一起,不再回修罗门了!”
天昊道长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急急问道:“你可是在修罗门犯了什么戒律,畏罪私自逃了出来?”
赵恨地摇摇头道:“甥儿是不愿再在修罗门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迷途知返,自动来投大舅的。”
他接着把今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不过,他知道白银凤的身份,目的不宜泄漏,所以,只说成另外一位不知名的少女。
天昊道长大感安慰。
这才望向李金贵,道:“小兄弟你不是朱二掌门的高足么?”
李金贵欠身答道:“晚辈正是。”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小兄弟,贫道真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好,还没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李金贵道:“晚辈叫张玉富。”
天昊道长再问道:“那位姑娘又是谁呢?”
李金贵道:“是晚辈在路上遇到的,只知她姓黄,也弄不清她的身份来历?”
天吴道长颇有打破沙锅问(纹)到底的意味,又问道:“小兄弟和那位黄姑娘到铁笔峰做什么?”
李金贵见对方一边问,他就一边编,答道:“只因上次随家师和老道长等人到过铁笔峰,觉得那里很好玩,闲着没事,所以才再去看看。”
天昊道长顿了一顿,道:“那位羊婆婆和柳公子又是做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帮着小兄弟打退修罗门的两位令主?”
李金贵道:“晚辈也不清楚,也许他们认识家师,所以才拔刀相助。”
天昊道长两眼转了几转,道:“令师今天为什么不曾一起去?”
李金贵神色一凝,道:“家师已经失踪了好几天,晚辈就是因为寻找家师,才到了铁笔峰的,因为家师曾说过要到铁笔峰山区里采药。”
天昊道长吃了一惊,道:“朱二掌门居然失踪了,是否修罗门干的?”
他转头望向玄月道:“告诉你大师兄、二师兄,这位张小兄弟仗义促成我和恨地甥舅相聚,我对他十分感澈,你们三位观主要设法打探朱二掌门的下落才对!”
李金贵肯将朱云失踪之事据实相告,目的就是想获得玄妙观的协助,果然如愿以偿。
玄月连忙躬身答道:“弟子待会儿就转知大师兄和二师兄!”
天昊道长脸色也开始疑重,默了一默道:“玄月,采矿的行动,必须加紧进行了,修罗门的林煌和郑君武到铁笔峰去,必是与采矿有关,咱们必须在他们前面。”
玄月苦笑着道:“太师伯可能还不清楚,那位东瀛山本大力先生上次到城里取什么测地仪器,到现在还没回来。”
天昊道长啊了一声道:“有这种事?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有没有派人到城里那家客栈看看?”
玄月道:“大师兄早派人去过了,而且也找到那家客栈,据掌柜的说,山本大力先生和他的两个手下已经离开了那家客栈。”
天昊道长蹙起两道白眉道:“这事褚仙翁和蓝总峒主知不知道?”
玄月道:“大师兄已经告诉他们了。”
天昊道长长长吁口气,道:“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山本先生偷偷去测出地下到处有火眼,知道无法开采,所以才不辞而别返回了东瀛……”
玄月打断天昊道长未完之言,道:“就是不能开采,他也应诙回来通知一声,怎会不辞而别?”
天昊道长冷笑道:“东瀛人最是阴险狡诈,他担心咱们扣留下他的仪器,哪能不暗暗逃走。”
玄月点点头道:“太师伯说得有理,第二个可能呢?”
天昊道长道:“这个可能对咱们最是不利,那就是他已被修罗门掳走了!”
赵恨地抢着说道:“大舅,据甥儿所知,修罗门并没掳到一个什么东瀛人。”
天昊道长道:“这样的机密大事,修罗门不一定会让你知道。”
玄月担心的道:“若真是如此,咱们就空费心机了!”
天昊道长语气沉凝的道:“速速通知玄真和玄法,从现在起,玄妙观要切实加强戒备,修罗门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行动!”
玄月道:“太师伯,会有这样严重么?”
天昊道长冷哼道:“我看你简直是猪脑,前两天夜里那个叫罗小鹤的被劫走,是你亲眼看到的,难道现在就忘了?”
玄月霎时面色犹如猪肝,呐呐的道:“那夜劫人的小子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来,武功高得很呢!”
天昊道长又哼了一声,道:“人家当然高啦,不然怎会在你手里劫走了人!”
他似是觉出不该太让玄月难堪,回过头来道:“恨地,你可能要在玄妙观暂住一段时期,舅舅才能带你回茅山去。”
赵恨地道:“甥儿知道,大舅是要在这里主持采矿。”
天昊道长颔首道:“不错,等采矿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马上就回茅山,若时间一拖,可能得要好几个月。
所以,在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随便外出,即便在玄妙观,也不可轻易露面,以免被修罗门得到你在这里的消息,修罗门的势力比玄妙观大得多,一旦双方结怨,咱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赵恨地连连恭身说道:“甥儿遵命,一定躲在观里不外出,甥儿连住在地下暗无天日的生活都能过惯,耽在房里不露面又算得了什么。”
天昊道长怜惜的摸摸赵恨地的头,道:“暂忍一时之闷,等回到茅山,你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着又望向李金贵,道:“张小兄弟,既然令师不知去向,你也暂住玄妙观吧,方便得很,用不着见外。”
李金贵道:“晚辈还是暂时住在城里的好,有事时必定随时进观向老道长和三位观主请教。”
玄月起身道:“太师伯,今日难得您和赵姑爷重聚,弟子到厨下吩咐备一桌上等酒席,以便为赵姑爷接风!”
天昊道长对玄月顾虑得如此周到,颇感欣慰,想了一想道:“把酒席开到我房间里,陪席的只请你太虚师叔和玄真、玄法,再有就是这位张小兄弟,尽量别传出风声,恨地的身份目前必须保持隐秘!”
玄月应了一声“是”,躬身而退。
李金贵正好肚子饿了,他万想不到因为送赵恨地来玄妙观,竟能和天昊道长攀上交情,因而也必能获得三位观主的好感。
这对他查访父母下落,自然大有助益,从今后玄妙观也将帮着自己做事了,以他目前的处境,最忌树敌,这实在是他求之不得的一件事。
但他不得不假意谦逊的道:“晚辈该告辞了!”
天昊道长连忙一把拉住道:“张小兄弟是贫道和恨地的恩人,今天我们能甥舅重聚,全是你大力促成的,贫道请你吃顿饭,只是聊表寸心,何必见外!”
李金贵道:“今天作陪的都是观主以上身份,晚辈那够资格和这些人同桌吃饭!”
天昊道长笑道:“张小兄弟这样说话,那就太见外了!”
李金贵道:“既然老道长这样看得起晚辈,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昊道长起身道:“我们这就过去吧,这里人来人往,免得有人发现了恨地。”
李金贵和赵恨地随在天昊道长身后,由龙门院后门来到天昊道长的住处。
天昊道长的住处是在花园假山旁,是一栋三合院建筑,绿瓦粉墙,前面有一道围墙,周围柳树成荫,位置十分幽静。
当他们到达不久,太虚,玄真、玄法、玄月四人便陆续到达。
天昊道长少不得为他们一个一个为赵恨地引见。
玄真望着李金贵问道:“这位小兄弟,不就是朱二掌门的高足么?”
不等李金贵答话,天昊道长便抢着说道:“今天能促成恨地脱离修罗门,全是这位张小兄弟的功劳。
他师父数日前下落不明,你们要好好帮着查访。从今后张小兄弟就和咱们自己的人一样,千万不能怠慢了他。”
玄真躬身答道:“弟子们已听玄月三师弟讲过了,依弟子的意思,就该把张小兄弟留在观里,也好就近照顾。”
天昊道长道:“我刚才已对张小兄弟提起过,他暂时还不能来,你们可以先给他整理出一个住处,让他随时都可以来歇歇脚。”
玄真道:“弟子饭后马上照办!”
不大一会,酒筵就摆了上来。
酒是专为赵恨地和李金贵准备的。
天昊道长因为过于高兴,竟也开了戒。
太虚、玄真、玄法、玄月等平日都有偷钦几杯的习惯,一见天昊开了戒,便不再有什么顾忌,个个开怀畅饮起来。
一顿饭只吃得众道士全都酒醉饭饱,醺陶陶的尽欢而散。
李金贵辞别天吴道长等人,穿出花园,刚走了不远,迎面而来的一个女人,使他猛吃一惊,这女人竟是刘翠娥。
狭路相逢,欲躲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去。
谁知刘翠娥竟看也不看他一眼,而且还故意别过头去。
李金贵心想难得过了这一关,其实他早巳准备好了应付方法,只是急于赶回家去,不愿刘翠娥对他有所纠缠而已。
而刘翠娥又何尝没发现李金贵,只是他想故意看看李金贵的反应而已。
这样看来,李金贵反而是上了当了。
就在李金贵超过刘翠娥两三丈时,只听身后响起一身娇叱道:“回来!”
李金贵凛然止步,故作吃惊道:“原来是刘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翠娥杏目凝威,秀眉带煞,冷冰冰的道:“我本来住在玄妙观,这里是常来常往,现在该我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金贵道:“还不是为了家师失踪的事,到这里向天昊老道长打听打听。”
刘翠娥气咻咻的道:“你为什么不到无尘院去,却先到了这里?”
李金贵道:“我这就要去找刘姑娘,不想在这里遇上了。”
“你这话可是真的?”
“我已是半个太白门的人了,何必说假话,刚才因为走得匆忙,所以不曾看到姑娘。”
“那你上次夜间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何尝不想快些回来,可惜已经身不由己了!”
刘翠娥只听得一怔,顾不得再发脾气,走过来拉住李金贵的手,道:“玉富,原来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快说给我听听!”
李金贵挣开手道:“姑娘别拉着,被道士看到了不好意思!”
刘翠娥只得松开手道:“怕被人看到,就到我房里去讲,我们走!”
来到无尘院前,秦炎仍站在大门外来回踱着。
此刻他已改成俗家打扮,身穿蓝色短裤褂,戴了一顶灰凉帽,很像一个家人身份,当然,这样就不像先前那么显眼了。
那晚秦炎和刘翠娥追赶白银凤铩羽而归后,见李金贵也失去踪影,这两天秦炎内心正大感安慰。
如今,见他又在刘翠娥身边出现,不觉又凉了半截。
但他虽然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的意念,当着刘翠娥的面,却又不敢过分形之于外。
只是,双目发射凶光,紧盯着李金贵。
李金贵望着秦炎拱了拱手道:“看秦师父这身打扮,敢是还俗了?”
秦炎两眼一瞪,喝道:“酒家还不还俗,与你什么相干!”
刘翠娥叱道:“他好心对你打声招呼,你要的什么狗熊!”
接着侧腰道:“玉富,别理他,黑驴这种狗东西,是给脸不要脸!”
黑驴就够难听了,再加上狗东西,秦炎对这种双重骂法,由于出自刘翠娥口中,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进入刘翠娥香闺,跨院内并无人看到。
只有门外的秦炎,看两人亲亲热热的进了他只能想却从不能踏近一步的地方,简直两只牛眼都要爆炸开来。
刘翠娥拉着李金贵在床沿坐下,故意把身子偎近,低声道:“玉富,现在可以大胆的说了,那晚为什么不告而别,莫非我们亏待了你?”
她说话时把脸庞也凄了上来,火红的樱唇,几乎凄到李金贵面颊上。
李金贵连呼吸也有窒息的感觉,不得不把身子向后移挪。
刘翠娥抿嘴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李金贵道:“我长了这么大,从没和女人靠得这么近,这样我会说不出话来的!”
刘翠娥吃吃笑道:“男人将来总要娶亲的,到那时两人岂止隔得近。玉富,等到了那一天你又怎么办?”
李金贵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刘翠娥突然将一只手搭上了李金贵脖子,秋波闪转,嗲声道:“玉富,告诉你一个消息,等你进了太白门长春宫后,我师娘有意把我许配给你,将来我们便是夫妻了,我们现在表现得就是再亲热些,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李金贵本来早已成竹在胸,但这时却似乎再也沉着不起来,原因是他从未经过这等阵仗,也没遇到过如此放荡妖冶的女人。
他带点嗫嚅的道:“刘姑娘,即便夫人真有这种决定,总要让我知道一下!”
刘翠娥趋势在李金贵脸上吻了一下,道:“我师娘也就是你师娘,她作主就成了,又何必问你。
看样子,你好像还不大愿意,要知道我刘翠娥也有不少拜倒石榴裙下的,我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下呢!”
李金贵道:“我知道,秦师父就是其中一个。”
刘翠娥柳眉一挑,霎时来了嗔意道:“气死人,你老提他做什么?”
李金贵渐渐沉着起来,缓缓说道:“因为我只看到他一个对你好,不提他提谁?”
刘翠娥道:“那么你要不要对我好?”
李金贵道:“我对你本来就不错嘛!”
刘翠娥撇着嘴唇道:“那么,你为什么老是对我冷冰冰的,不肯表现得亲热点?”
李金贵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太亲热了就是失礼,我也是读过圣人之书的人,怎可失礼。”
刘翠娥道:“可是我们关系不同,我已是你的未来妻子了!”
李金贵摇了摇头道:“在我们乡下,没成亲以前,男女连面都不能见,怎可先行亲热,即便成了亲,大白天也不能轻举妄动。”
刘翠娥这时也觉出刚才做得有些过分,胀红着脸放下手来,道:“可是你要记住,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李金贵道:“我真奇怪,你们太白双仙的郑姑娘还没成亲呢,夫人为什么只顾你而不顾她?”
刘翠娥媚眼一抛,咯咯笑道:“好啊,原来你是想一箭双雕?”
李金贵整了整脸色,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她是你师姐,那有姐姐还没成亲妹妹先成亲的。”
刘翠娥道:“那是因为她比我大三岁,面你可能比我还要小两三岁,若把她许配给你,岂不年龄相差太大。”
李金贵有一搭没一搭的道:“那为什么不把令师姐许配给秦师父,他已经还俗了。”
刘翠娥脸色一变,嗔目叱道:“看你,又要提他,除非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女人才会想到他。”
李金贵道:“我看他也没什么不好,他会服侍女人,对女人又最听话,比我好多了!”
刘翠娥一蹙柳眉,道:“嗨!只顾胡扯,那晚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没告诉我呢?”
李金贵道:“那晚你和秦师父追出去以后,我也追了出去……”
刘翠娥眨着眼有些不信的模样,道:“那怎么我没看到你呢?”
李金贵道:“同样的,我追出去后,也没看到你们。”
刘翠娥道:“那蒙面人故意把我和黑驴引开了。”
李金贵道:“这就对了,当我跃出围墙后,又看见另外一个蒙面人,他也是把我引开以后,才回身与我交手。”
刘翠娥急急问道:“那人武功怎么样?”
李金贵故作心有余悸状,道:“那人武功实在高得不得了,交手不到三回合,我就被他生擒活捉,然后押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直到今天—早,我才设法跑了出来。”
刘翠娥吁了口气,无限怜惜的道:“原来这两天你吃了苦了,那是我错怪了你,他们有没有打你?”
李金贵叹口气道:“五花大绑就够受了,还用打么,这两天我虽然被他们拘押着,心里却一直在想你,而你却不先问明白,一见面就责怪我,实在不应该!”
刘翠娥满脸是歉然之色,轻轻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玉富,是我错怪了你,千万别生气,我以后会好好服侍你的!”
李金贵摇头道:“不敢当,你的年纪比我大,怎好意思让你服侍。”
刘翠娥深情款款的道:“再大将来也是你的妻子,我对你,绝对不会像对待黑驴那样凶。”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听说老仙翁很怕夫人,真有这么回事?”
刘翠娥眨了眨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金贵道:“我不过随便问问。”
刘翠娥娇媚一笑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你是担心我将来会像师娘一样让你受气。你放心,我虽然对别人凶,绝不会对自己的丈夫凶。”
李金贵道:“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刘翠娥下了床道:“刚才只顾说话,还忘记带你去见我师父、师娘。”
李金贵怔丁—怔,道:“他们早已见过我了,还相的什么亲?”
刘翠娥啐道:“去你的,他们这两天一直担心你下落不明,你既然回来了,那能不去见见他们。”
来到上房,无极老魔褚朴正和长春夫人齐漱玉在室内聊天。
一见刘翠娥带着李金贵进来。齐漱玉急急问道:“玉富,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
刘翠娥抢着把李金贵的经过说了一遍。
褚朴脸肉抽搐了几下,捋着胡子问道:“你可知道那夜的蒙面人是准?”
李金贵心念电转,暗自忖道:“我何不嫁祸于修罗门,让太白门和修罗门先来一场火拼,这样岂不等于帮了白氏家族一场大忙……”
想到这里,不由一皱眉头道:“启禀老仙翁,那夜偷袭的蒙面人,很可能是修罗门的人。”
此语一出,褚朴和齐漱玉立刻就有些相信,因为在南阳府附近,除了修罗门,哪里来的身怀绝技的高手呢。
他紧锁两道白眉,望下齐漱玉一眼,道:“夫人,玉富这话,倒十分可信,因为这些蒙面人的武功都很高,连咱们娥儿都吃了亏,除了修罗门,还会有谁干的呢?”
齐漱玉不置可否的问道:“玉富,你怎会认为是修罗门干的呢?”
李金贵道:“晚辈被押禁在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洞内,听来往走动的人偷偷谈话中,曾听到什么令主和剑主,晚辈从前听家师说过,只有修罗门才有剑主和令主的称呼。”
褚朴越发相信了八九分,问道:“那地洞在什么地方,你可记得?”
李金贵道:“晚辈被捉走的时候是晚上,当然看不清路径,但今天逃回来却记得清楚,是在一条山涧里。
而且那山涧好像离圆觉寺很近,修罗门从前就住在圆觉寺底下,这样看来,修罗门那能脱得了嫌疑。”
褚朴颔首道:“准是修罗门无疑。夫人,咱们太白门和修罗门一向并无怨隙,他们为什么么偏偏要对咱们挠衅?”
齐漱玉冷声道:“你问我,我又问谁?现在大家都看着那座宝矿眼红,他暗袭我们,还不是为了减少一个对头!”
褚朴猛然一拍大腿道:“好哇!修罗门也实在欺人大甚,竟敢来找咱们的麻烦,也不睁开狗眼瞧瞧,咱们什么时候受人欺悔过?”
齐漱玉道:“老鬼,你打算怎么办?”
褚朴两太阳|茓抽搐了几下,道:“有来不往非君子,咱们干脆就跟修罗门拼上了!”
刘翠娥轻咳了一声道:“师父,修罗门不是已经撤走了么?”
褚朴冷哼一声道:“那都是骗人的,我早就料定他们不可能搬走。”
说着问李金贵道:“玉富,现在就带老夫和夫人到那条山涧去,看老夫能不能捣了他门的窝!”
齐漱玉冷声道:“老鬼,年纪一大把了,还是火爆性子不改,要行动总该先布置一下,修罗门有好几百人,咱们两个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们。”
褚朴沉忖了一阵道:“好吧,就把行动改在明天!”
齐漱玉道:“明天就由玉富带路,娥儿先带他下去好好休息休息!”
李金贵忙道:“夫人,晚辈下午必须回城里一趟,明天一早就来。”
褚朴道:“你今后就住在老夫这里了,为什么老是要回去?”
李金贵躬身答道:“晚辈必须进城向家师的那位朋友禀报一声,免得累那位赵大爷挂心。”
齐漱玉道:“老鬼,就让他回去一趟吧,反正他明天一早就来,耽误不了大事。”
褚朴道:“我是担心他在路上再被修罗门的人捉走。”
齐漱玉想了一想,道:“那就吩咐娥儿陪他一起去吧!”
这在刘翠娥是正中下怀,急急说道:“弟子遵命!”
李金贵心头一震,道:“不成,家师的友人处只有一间空房,孤男寡女,只恐有些不便!”
褚朴倒是颇知礼仪,深知以刘翠娥的品性,很难规规矩矩的和李金贵相处一晚,因之,对李金贵反而更加赏识。
他望着齐漱玉道:“夫人,依我看娥儿还是不去的好,他们都尚未成亲,夜晚宿在一起,难免会招惹嫌疑,惹人说闲话!”
齐漱玉点点头道:“也好,那么娥儿就不必去了!”
刘翠娥虽然嘴巴噘得老高,却不敢再说什么。
李金贵向褚朴和齐漱玉施了一礼,道:“晚辈现在就走了!”
齐漱玉弯起柳眉,笑了笑道:“娥儿,你如果真喜欢玉富,我跟你师父将来一定会成全你们,现在就准你去送送他吧,不过要快些回来!”
刘翠娥喜不自胜,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玉富,我们走!”
出了跨院门,秦炎像阴魂不散般的仍在那里徘徊,不过这次他不曾出声,只是两眼圆睁像要冒出火来。
他们走的是大门,路上遇到几个道士,难免要对他们多看一眼。
刘翠娥直送出一里多。
看样子,李金贵若不讲话,她会一直的送下去。
李金贵只好停下脚步道:“刘姑娘,你该回去了,省得老仙翁和夫人挂念。”
刘翠娥嗔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叫我刘姑娘!”
李金贵道:“因为你姓刘,如果你跟着我姓,我便可以改口叫你张姑娘了!”
刘翠蛾一甩香肩道:“简直死人一个!”
不过她还没骂出第二句,便又觉出李金贵不但不是死人,反而比活人还要多个心眼,因为女子出嫁,多半要冠夫姓。
李金贵这样说话,分明是希望早点跟她成亲。
她想到这里,霎时羞红满面。
但芳心内却是大为受用,顿了一顿道:“玉富,其实我跟你一样急,我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哪能再等下去,等过些时回到太白山,就是我们的吉期到了。”
李金贵暗觉好笑,原来刘翠娥竟会想到那件事上去了,这女人敢是想男人想疯了。
其实也难怪,物以稀为贵,太白门不下百人,却只有无极老魔一人是男的,又教她如何不想。
他不便扫刘翠娥的兴,漫声应道:“希望那一天快些到来,你还是快些回玄妙观吧!”
刘翠娥依依不舍的道:“你可要快些回来!”
李金贵道:“明天一早就见面了,你还牵挂什么?”
刘翠娥道:“我担心你在路上出了差错。”
李金贵道:“你放心,我虽然武功不如你,总也有两下子的。”
刘翠娥犹豫了下,道:“师父师娘的大事固然要紧,你的安全更要紧,路上千万小心,免得我挂念!”
李金贵直等刘翠娥人影不见,才放步向前赶去。
第十八回联手寻洞
李金贵离家又是一天多了,除了挂念着李铁牛夫妇,更担心白银凤着急。
不过值得他安慰的是,这次到玄妙观,已达成了不少心愿,首先是改进了和天昊道长以及三位观主的关系,又促成太白门和修罗门的对立。
正行走间,前面是一片广袤的柳林。
若是在炎夏,这是行人们的最佳歇脚处,此刻已时入深秋,柳林内已经很少看到人影了。
李金贵刚刚来到柳林前端,蓦地一缕清越婉转的笛声,袅袅传入耳际。
他不由一怔,此时此地,什么人有这等闲情逸致,躲在柳林中吹笛?
尤其令他吃惊的是那笛声忽高忽低,时远时近,音波袅袅,历久不绝,若非有着深厚内功,绝难达到这种境地。
他不觉驻足倾听,一面向柳林内留神谛视,希望能发现吹笛之人身在何处,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始终无所发现。
于是,他不再理会,放步向前走去。
这片柳林,方圆足有二里范围,当他行至尽头,远远就望见一个青衫人站在一棵柳树下,手里横着一支长笛。
李金贵心神猛感一震,方才吹笛的分明就是这人,他的笛声,居然能远达两里之外,怎不令人惊愕。
渐渐走近,李金贵已看清青衫人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剑眉星目,翩翩潇洒,站在那里,有如玉树临风。
不等李金贵走近,青衫人便移步来到路口,横笛一礼,道:“兄台该是从玄妙观来的?”
李金贵越感错愕,止住脚步,也忙还一礼道:“素不识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青衫人颇有礼貌的微微一笑,道:“好说,在下姓柳,贱名絮飞。”
李金贵几乎要失声而呼,居然又出现一个柳絮飞,如果说是巧合,也令人难以置信。
因为这名字本来就有点特别,而青衫人分明也是位身怀绝技的武林人物,那能两个柳絮飞同时在南阳出现?
而偏偏又都被自己遇上。
青衫人见李金贵似乎神色不对,淡然一笑,道:“兄台还没回答在下的话!”
李金贵道:“在下是感到奇怪,因为最近遇到一位兄台,也叫柳絮飞。”
青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在下倒不感到有什么奇怪。”
李金贵留神观察青衫人的面貌举止,说也奇怪,竟和前两次所遇的柳絮飞颇多神似之处。
他顿了顿道:“兄台到玄妙观,不知有何贵干?”
青衫人笑道:“在下只是问路而已,久闻玄妙现在南阳府是处名胜之地,今天路过此处,不免顺便瞻仰瞻仰。”
李金贵道:“兄台顾着这条路穿过梆林,再走两三里路,便可到达玄妙观了。”
青衫人一拱手道:“多谢了,请问兄台,另有一座圆觉寺在什么地方?”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圆觉寺早已败落不堪,庙里连和尚都看不到一个,兄台为何问起这种地方来?”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圆觉寺上面虽然没有什么,但地下却好玩得很,那种地下奇观,只怕苦天之下也找不出几处。”
李金贵暗道:“看来这人身份来历大是不凡,是敌是友,实在难以预料!”
他不动声色的道:“在下也听说过,但却始终不敢相信。”
青衫人道:“其实在下只是听人传说,并未亲临其境,但我却相信那是真的,兄台如果有兴致,不妨和在下作个伴儿,一同前往开开眼界!”
李金贵道:“抱歉,在下还有急事等着要办,恕难奉陪。”
青衫人道:“还没请问兄台大名?”
李金贵道:“在下张玉富。”
青衫人抱拳道:“多谢指路,告辞了!”
谁知他刚走出几步,又回身道:“张兄,在下还有事情请教!”
李金贵道:“柳兄有话请讲!”
青衫人道:“张兄在什么地方遇见另外一个叫柳絮飞的?”
李金贵并不隐瞒,答道:“在下曾遇见那位柳兄两次,一次在圆觉寺外,一次在铁笔峰上。”
青衫人霎时脸色一变,显出惊愕之情,道:“什么?他曾去过圆觉寺?可曾进入地下宫室?”
李金贵内心风车般打了几转,道:“原来柳兄和另外一位柳兄也认识?”
青衫人耸了耸肩,带点自我解嘲的意味,道:“很难讲,从前的确队识,现在反而相见不相识了。张兄还没讲那位和在下同名同姓的人究竟进过圆觉寺地下宫室没有?”
李金贵摇头道:“当时不曾进入。”
青衫人神色恢复了镇定,道:“这样说,张兄在圆觉寺外,是和他第一次见面了?”
李金贵道:“不错,第二次见面,是蒙他拔刀相助过,所以在下对他至今还十分感激。”
青衫人对李金贵的话,听得似是十分留意,问道:“不知他帮兄台打的是什么人?”
李金贵道:“正是住在圆觉寺下面的人。”
青衫人仰起头来,像在自言自语道:“真想不到,他反而抢在我的前头了,下次见了面,一定要和他算帐!”
他默了一默,又道:“下次张兄见了他,最好能通知在下一声!”
李金贵一愣,道:“可是在下又如何能找得到柳兄?”
青衫人失笑道:“说的也是,那就不必了,既然他也来了南阳,彼此总有一天会碰面的。
只是我担心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胡来,好在有羊婆婆在一旁管着他,大概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你们两位柳兄是非常熟悉了,连他身边有位羊婆婆也知道。”
青衫人道:“羊婆婆的名气比他大得多,连在下也不能不听她的……”
他似是已觉出说得太露骨,微微一顿,道:“请恕在下不该说些不相干的话。张兄,来日方长,再会了!”
李金贵眼望青衫人的人影远去,自己仍怔怔地站在那里,原因是两位柳絮飞空竟是什么关系,令人实在难以思解。
而且青衫人要去玄妙观,又主动提到修罗门,似乎还深知修罗门的秘密,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他来不及多想,也无法多想,心里虽急着回家,白昼却又不便施展轻功。
到达南阳庄,他趁着四下无人,由边门进入家中。
这道边门,是李铁牛近日特地为他和白银凤开的。
在后园园墙的侧面,辟了一道小门,门是开在靠窄巷的一边,外面另有一堵围墙,所以进出很少被人发现。
白银凤正和牛金莲在天井里聊天,一见李金贵回来,便没好气的说:“送一个人怎么送这么久,你看,天都快黑了!”
李金贵道:“送佛送上西天,我总要亲自把他交给天昊道长才成。”
白银凤道:“即便交给天昊道长,也不需这么久啊!”
李金贵道:“天昊道长请吃饭,这顿饭总是要吃的吧!”
白银凤颦起蛾眉道:“出家人无酒无荤,吃顿饭要这么久?”
李金贵算是沉住了气,不慌不忙的道:“出家的是他们,我可没出家啊!”
“原来你是喝酒了!”
“我喝的不多,倒是那些道士们在天昊道长的带头下,也大大开了酒戒。”
“即便喝了酒,也不至于回来的这么晚?”
“可是我又要去见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
白银凤啊了一声道:“阿贵别再卖关子了,究竟怎么回事,快快对我说明!”
李金贵也不想再使白银凤纳闷,便把如何遇着刘翠娥,如何去见褚朴和齐漱玉,以及褚朴大发雷霆要找修罗门算帐的事,详细述说一遍。
连长春夫人有意他和刘翠娥成亲的事,也毫不隐瞒的和盘托出,说完后犹自大笑不已。
白银凤到这时不由对李金贵大为感激,白氏家族和修罗门是世仇大敌,李金贵居然能挑起太白门和修罗门的对立。
虽然修罗门怕不了太白门,但至少会弄得元气大伤,这对白氏家族,实在是天大喜讯。
她郑重其事的向李金贵道过谢后,又半开玩笑的说:“你真艳福不浅,到处都有人喜欢,竟然会被那女妖看上!”
李金贵笑道:“若不是她看走了眼,我又怎能让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上当。”
白银凤道:“今天晚上你要提前休息,明天一早别忘了出发时间。”
李金贵道:“这样重要的大事,我当然不能马虎。二小姐,这次行动,本来你也去最好,可惜你又绝对不能去。”
白银凤道:“明天你只负责带路,千万自己别出手。”
李金贵道:“那是自然,我只坐山观虎斗就够了,何况太白门的人都认为我根本没什么武功,他们也不可能派我上阵。”
白银凤转了转眸子道:“万一修罗门出来的是林煌和郑君武,他们都认识你,而且也知道你的武功,那又怎么办?”
若不是白银凤一语提醒,李金贵还真没顾虑到这一层。
他微一沉吟道:“不妨事,明天我自有办法应付。二小姐,刚才还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又遇见另外一个柳絮飞。”
白银凤一呆,道:“什么?柳絮飞还有两个?”
李金贵道:“他自称柳絮飞,向我问路到玄妙观去,而且又提到修罗门,这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实在大有疑问。”
白银凤摇了摇头,道:“近来南阳府风云际会,有疑问的事实在大多了,还是不去想它的好。”
说话间,李铁牛已由田里回来,一见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在院子里,放下农具,便忙不迭的道:“你们两位昨晚没回来,又让我一夜没睡好觉,你们究竟住在哪里?”
李金贵道:“昨晚就宿在隐仙谷。”
李铁牛猛咳了几声道:“我在南阳庄从小长到大,从没听说什么隐仙谷,莫非山上真有什么神仙?”
李金贵笑道:“在我们来说,那些人确像神仙,但在真正的神仙看来,他们可能还是人。”
李铁牛皱起浓眉道:“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白银凤也笑道:“李大哥,阿贵的意思,是说那些人超过了凡人,但总还是赶不上真正的神仙。
神仙是可以长生不老的,那些人大限一到,却仍难免一死,不过他们脱壳飞升之后,也可能真正变成神仙。”
李铁牛若有所悟的道:“我懂了,他们活着是人,死后便是神仙。”
李金贵点点头道:“铁牛哥说的最直接了当,比二小姐解释的还清楚。”
经过李金贵一奉承,李铁牛心里大乐,转头看了牛金莲一眼,道:“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咱们是人,肚子饿了就要吃饭。金莲,你快到厨房弄饭吧!”
牛金莲什么话也没说,匆匆进了厨房。
李铁牛吁了口气道:“二小姐,阿贵,这几天我一直猛练武功,已经很有进步了,可惜朱大叔到现在还没找回来,现在已经没有人指点我。”
白银凤道:“如果李大哥不嫌弃,我和阿贵可以陪你练功。”
李铁牛也学着武林人物,一抱拳道:“那最好不过,从前我总觉得不好意思向二位请教,自从那天夜里在二小姐府上见过二位的身手后,才发觉你们的武功并不比朱大叔差,可见师父和徒弟是不分年龄的,从今后二位都可以作我的师父。”
白银凤眠嘴一笑道:“李大哥大客气了,若谈到下田种地,你又是我们的师父。”
李铁牛咧嘴笑道:“二小姐真会说话,种田哪有拜师父的,而且像府上那种有钱的大户人家,根本用不着自己种田。”
白银凤道:“将来我也要学着种田,请你当师父。”
李铁牛更为得意,笑得几乎合不拢嘴道:“二小姐别开玩笑了,世上哪有有福不享,偏偏要拨辛苦的,如果换了我,情愿练功,也不下田。”
白银凤摇头道:“练功又有什么好处,也不能当饭吃。”
李铁牛道:“除了打架不吃亏,还可以脱……二小姐,你刚才说脱什么来的?”
白银凤道:“我是说脱壳飞升。”
李铁牛转动着一对大眼,道:“我懂了,就像蛇一样,脱一层皮就可以长大一些,那些武功高的人,脱一层皮就可以飞上天去。”
白银凤忍着笑道:“李大哥,人怎能像蛇一样脱一层皮呢!”
李铁牛又眨了眨眼道:“那是我听错了,你刚才一定是说的脱裤飞升……”
他皱起浓眉,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奇怪,光着ρi股飞上天去,那多不好意思,难道神仙都是不穿裤子的?”
白银凤只听得立刻胀红了脸。
李金贵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铁牛似乎毫不在意,道:“阿贵,你别笑,我说的是实话,有个故事,你可能听说过。”
李金贵道:“什么故事呢,铁牛哥不妨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李铁牛道:“从前有位老员外,风水先生说他家里不久便会出位皇帝,但必须老员外死后变成一条龙,他的子孙才能作皇帝。
所以老员外在临死前,吩咐家人在他死后,要把衣服统统脱光了,丢进后花园的大池塘里,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的半夜子时,便可以变成一条龙飞上天去。”
李金贵听得十分入神,有点迫不及待的问道:“后来到底变成没有呢?”
李铁牛道:“老员外果然死了,但他的家人不忍心让他完全赤身露体,便给他留了一条裤子没脱,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的半夜子时,全家人围在大池塘边观看老员外怎样变龙飞升。”
李金贵急急问道:“老员外变成龙没有?飞升了没有?”
李铁牛道:“你听我说,果然时间一到,那大池塘便水波翻腾,冒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来。
但那条金龙只在水面挣扎翻滚,却无法飞升上天,就这样在水面打滚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竟然折腾得累死了!”
李金贵愣了半晌,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铁牛叹口气道:“就因为他没脱裤子,所以下半身无法变成,当然也就不能飞升了!”
李金贵吁口气,道:“这倒是罕见罕闻的事。”
李铁牛道:“所以二小姐方才说脱裤飞升,是有根据的,不脱裤子,的确飞不上天去。男人只要脸皮厚些还没关系,如果是女人,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李金贵见白银凤娇靥臊得像红柿子,忙道:“铁牛哥,别再说了,准备吃饭吧!”
李铁牛还是练习了几趟拳脚,才陪着白银凤和李金贵进入厨房。
目前白银凤几乎和李家是一家人了,所以开饭也改在厨房。
白银凤担心李金贵明日的行动,边吃边道:“阿贵,明天要千万小心,非到必要,自己不可出手,就连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也要谨防他们对你生疑。”
李铁牛知道李金贵明天又有行动,虽想知道,却又不便多问。
白银凤再道:“明天由你带路,修罗门在山涧峭崖上的出入口,你必须找到才成,否则,无极老魔必定认为你在欺骗他。”
李金贵道:“我本想在由玄妙观回来时,顺便到那条山涧里探察探察,但又担心敌暗我明,若被对方事先发觉,反为不妙。”
白银凤道:“你说的也对,不过修罗门一向诡计多端,山涧峭壁上那道出入口,在没人出入时,很可能毫无痕述可寻,想找到不是一件易事。”
李金贵道:“这早在我意料之中,相信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心里也必有数,所以万一找不到,他们也不见得会责怪我。”
但白银凤还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不少话,才道:“饭后你就提前休息吧,明天千万别耽误下出发时间。”
牛金莲道:“阿贵弟回房只管放心睡觉,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到时候我会提前去喊你。”
果然,次日不到五鼓,李金贵便被牛金莲叫醒,盥洗过后,牛金莲又把早餐特别送到他的房中。
李金贵趁着天色未明,匆匆往玄妙观赶去。
当他到达玄妙观时,才是日出不久。
褚朴、齐漱玉、刘翠娥三人,正在大厅用餐。
这对男女魔头对李金贵这样早就能赶来,颇感欣慰,同时更觉得这位年轻人非常有责任心,自然更加另眼看待。
刘翠娥拉着李金贵一起用餐。
李金贵摇头道:“我已在城里天不亮就用过了。”
刘翠娥有些不信道:“真的还是假的?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能客气!”
长春夫人齐漱玉也道:“玉富,吃过了也不妨再吃些,待会儿出发之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肚子不能饿着。”
李金贵见桌上全是山珍海味,不觉食欲大动,便老实不客气的入了席。
岂知他的这种表现,越发获得无极老魔褚朴的赏识,认为这位年轻人举止有分,颇知礼貌。
若换了别人,那有饿着肚子故作谦逊之理。
褚朴向窗外望了望天色,道:“咱们快些吃,他们大约就要来了。”
李金贵一怔,问道:“老仙翁,还有谁要来呢?”
褚朴道:“昨日你走后,正好蓝总峒主来访,老夫顺便把事情告诉了他,他听后决定也参与这次行动。”
李金贵道:“有了火云洞方面参加,老仙翁和夫人的实力就越发增强了。”
褚朴嘿嘿笑道:“他们倒并非帮我们,而是为了追查他儿子蓝云的下落,不过对老夫来说,无形中增加了声势,那倒是真的。”
李金贵心中暗喜,因为蓝天豪日前也是白氏家族的对头,若能在这次行动中使他元气大伤,对白氏家族也是一大帮助。
他想到这里,不动声色的再问道:“另外还有什么人参加呢?”
褚朴道:“本来这次行动,老夫不想惊动任何人,但玄妙观是地主,总要向他们打声招呼,所以,天昊道长也决定随同前往。”
李金贵道:“那三位观主呢?”
此刻的李金贵,是存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理,若修罗门、太白门和玄妙观方面能在这次行动中同归于尽,岂不就天下太平了。
至少,白氏家族可免了将来再面临一次腥风血雨的危机。
褚朴顿了一顿,道:“天昊道长顾虑到若引起玄妙观和修罗门的正面冲突,后果堪虑,所以不愿三位观主参加。
他自己也不过是随同行动性质,到时候也并不打算亲自出手,玄妙观和修罗门近在咫尺,彼此全有戒心,他跟着前去,不过是了解一下修罗门的底细而已。”
碗盘刚刚撤去,天昊道长便走了进来。
他一见李金贵,便吃惊的问道:“张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褚朴抢着说道:“他本是北崆峒朱二掌门的弟子,因为朱二掌门下落不明,老夫就把他收留下来了。倘若朱二掌门再不回来,老夫已决定将他带回太白山去,列入门墙。”
天昊道长微一沉忖道:“这样也好,张小兄弟是个老实人,跟了老仙翁,将来必有大成。”
他矢口不提昨日李金贵护送赵恨地到玄妙现之事,可知是不愿意把这件事让太白门知道。
因为,此刻赵恨地已在玄妙观的消息,必须绝对加以封锁。
天昊道长再道:“张小兄弟,既然你也住在玄妙观,为什么不到贫道那里走走?”
又是褚朴代答道:“其实他是住在城里,刚才才来的。”
天昊道长忽然惊叫道:“褚仙翁,你可是真有眼光,张小兄弟后头上有块仙骨,这可是千载难求的习武好材料,想不到就被你遇上了!”
褚朴呵呵笑道:“其实老夫也是捡来的便宜,若朱二掌门还在,老夫总不能从他手里硬抢过来。”
天昊道长有意讨好无极老魔,咂了咂嘴道:“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像张小兄弟这样的人才,在朱二掌门手里未免糟塌了,唯有交给堵仙翁调教,将来才能成为大器。”
褚朴乐不可支的道:“不敢当,老道长过奖了!”
正说着,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已双双走了进来。
这次两人并未带随从手下,也不准备乘轿。
蓝天豪上次已在褚朴这里见过李金贵,知道今天是他带路,也知道朱云被人掳走,向众人打过招呼。
他便问道:“小兄弟,可曾找到令师没有?”
李金贵躬身一礼道:“承蓝老前辈关切,小的感激不尽,这次随各位前辈高人找到修罗门,正可查访家师的下落。”
蓝天豪颔首道:“你是找师父,本总峒主却是找儿子,目的完全相同。”
李金贵暗骂道:“这老王八蛋,竟然连我的便宜也要讨!”
蓝天豪并未落座,看了看天色道:“褚兄,行动是越早越好,现在就诙动身了吧?”
褚朴道:“既然人数已经到齐,就开始行动好了。”
李金贵立即望着褚朴一礼道:“老仙翁,晚辈上次曾随家师在圆觉寺附近遇见过修罗门的六令主郑君武,最好想办法别让他认出来!”
褚朴哦了一声道:“你说得对,必须改扮改扮。”
他说着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能否借一套道装给他穿穿?”
天昊道长忙道:“你要多少,多得很!”
褚朴笑道:“当然一套就够了。”
天昊道长拍拍李金贵肩膀道:“张小兄弟,到贫道那里换装去!”
说完话,拉着李金贵就奔出跨院。
褚朴、齐漱玉、刘翠娥、蓝天豪、胡丽仙等人随后也出了跨院。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峒人,手里提着一只竹笼,竹笼周围紧紧覆着黑布,很快的随在蓝天豪身后。
众人心里都有数,这峒人是蓝天豪的虫僮,不知道的,准会以为蓝天豪真风雅,连走路都在玩画眉鸟呢。
烈火尊者秦炎也站在门口。
刘翠娥冷声道:“现在真正用着你了,好好在家看门,千万不能偷懒!”
谁知秦炎却来到褚朴跟前,深深施了一礼道:“老仙翁,小的知道你们出去必定有事,请把小的也一起带去!”
这头陀现在已经变得聪明,他知道求刘翠娥定然要吃闭门羹,所以改求无极老魔。
褚朴皱起浓眉道:“你那火器火药百宝囊,若不被令师收去,今天就是不想去,老夫也要带你去,可惜现在你已派不上多大用场,还是好好在家看门的好。”
秦炎不由得暗暗骂起师父巫公明,简直是个老混蛋,收了百宝囊竟一直不肯发还,害得自己这些天来受尽窝囊气。
竟连朱老怪的徒弟都瞧他不起。
但他并不死心,依然厚着面皮哀求道:“老仙翁千万给小的一个方便,小的跟着去,多少也能帮忙做些事情。”
齐漱玉道:“老鬼,那就让他去吧!”
褚朴自然不敢再坚持,而且他也想到,秦炎并非他大白门的手下,他若老实不客气的硬要跟着去,谁也禁止不了。
说起来,这小头陀在他和齐漱玉、刘翠娥跟前,已经乖得不能再乖了,实在应该给他留点面子。
于是,捋着胡子颔首道:“去就去吧,最好只在一旁跟着,到了以后别轻举妄动。”
秦炎喜不自胜,并偷偷望了刘翠娥一眼,像在炫耀他究竟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众人因为要等着天昊道长和李金贵,所以不能现在就走。
蓝天豪忽然蛤蟆嘴咧了几咧道:“秦小师父,你好象已经还俗了,怎的穿起俗家衣服来了?”
秦炎红着脸干笑道:“没什么,住在道观里,没有和尚念经的地方,换上俗装,比较方便些。”
蓝天豪道:“令师也真是,收了你的百宝囊,到现在也不发还,害得你简直没用武之地。”
秦炎十分激动的道:“蓝总峒主说得一点不错,酒家从前本来是个英雄,现在却道道地地变成了狗熊,有什么办法呢,我师父实在害人不浅!”
蓝天豪似是有意逗他,点点头道:“令师可能故意煞煞你的火气,这对你是一种磨练,不然凭你大名鼎鼎的烈火尊者,怎肯心甘情愿的为褚大掌门看家护院!”
秦炎忙道:“蓝总峒主别误会,洒家就是有百宝囊在身,也情愿为褚老仙翁看门护院,绝没有半句怨言!”
蓝天豪道:“那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替本总峒主看门护院?”
秦炎干咳了几声道:“蓝总峒主手下的人很多,哪里还用得着洒家。”
蓝天豪道:“褚大掌门手下的人好像也不少。”
秦炎道:“褚老仙翁手下都是女的,女人看门总是不大方便。”
蓝天豪嘿嘿笑道:“那很好,本总峒主下次再来时,也全带女的,如果秦小师父不嫌弃,还可以让你挑一个做伴儿,日夜陪着你。”
秦炎只听得两眼一直,急急问道:“蓝总蛔主这话不是开玩笑吧?”
蓝天豪道:“本总峒主这么大年纪,还跟你们年轻的开什么玩笑。”
秦炎得意忘形的道:“那太好了!蓝总峒主最好能早些回去,再早些把人带来!”
蓝天豪似乎存心拿他开心,故意叹了口气道:“你们出家人真是太寂寞了,整年青灯古佛,半夜里被窝冷冷的,像我们苗疆就不一样。
我那火云洞旁边就有一座寺庙,里面一个和尚陪一个姑子,白天一同念经,晚上一起睡觉,就像夫妻一样,有不少还有孩子呢!”
秦炎只听得如醉如痴,直着嗓门叫道:“真有这种事?那洒家也要到那边当和尚去。奶奶的,咱们这个出家人是白当了!”
蓝天豪正要再讲,天昊道长和李金贵已经很快来到跟前。
李金贵经过改换道装,再戴上道冠,使得模样已几乎完全改变,连他自己方才照着镜子也觉得好笑。
四年前,他在玄妙观倒茶时,也穿过几天道装,想不到,四年后又有机会当起小道士来。
天昊道长为了给他方便,已决定把这身道装就送给他。
他在天昊道长处换衣时,也见到了赵恨地。
赵恨地对他真是亲热的很,一再要他没事时常常去玩,好笑的是赵恨地也换上了道装,乍一见面,几乎令他认不出来。
等李金贵换好后,两人不觉相视而笑,若不是天昊道长一再交代,赵恨地真想出门把他送出花园。
而赵恨地担心大舅吃了修罗门的亏,也一再要求天昊道长最好只作壁上观,不必帮着太白门和火云洞方面动手。
褚朴见人已到齐,便当先带路,由后门走出玄妙观,这是为了尽量避入耳目,同时由后门那条路到圆觉寺后的山涧也比较近些。
李金贵对太白门褚朴等自称是被修罗门的人掳走,本是编造的一番说词,他知道这事瞒不过天昊道长。
所以趁换衣服时,已偷偷向天昊道长说明,天昊道长自然同意配合他不使露出破绽。
圆觉寺后面的那条山涧,李金贵四年前在家时曾多次去过,只是修罗门新开凿的出入口设在何处,却必须临时搜寻。
李金贵并未走在前面,反正只有一条路,他只要在后面吆喝一声就够了。
刘翠娥撇开了师父师娘,紧紧的和李金贵走在一起。
反而是秦炎,随在褚朴和齐漱玉后面,像一位跟班。
此刻他的心情是十分的开朗,一直憧憬着和尚和尼姑白天一同念经,夜晚一同睡觉的情景。
但同时也难免埋怨,为什么一样的出家人,两样待遇。
大约半个多时辰以后,已到达那条山涧。
孪金贵忖度着修罗门的出入口,必定是开凿在靠近圆觉寺那边的崖壁上,所以也必定在对面才方便搜寻。
正好,他们此刻是站在对面。
众人停下脚步。
褚朴问道:“玉富,那洞口在什么地方?你指给老夫看看!”
李金贵皱着眉头道:“晚辈偷跑出来时虽是白天,但因当时过于慌张,所以详细位置记不清了,不过就在这附近是错不了的。”
褚朴凝目望去,这条山涧正是由铁笔峰方向的山脉延伸下来的,在现地只能看出一里左右,再向上因河道弯转曲折,无法尽窥形势。
不过,想在一里左右的崖壁上找出一个洞口,也并非易事。
蓝天豪瞅了半响道:“褚兄,修罗门诡计多端,若他们在洞口外面再加一些遮掩,只怕不太好找。”
褚朴想了想道:“看来不会离开这一里内范围,现在不妨分头侦察,由蓝兄向后走半里,老夫和内人等向前走半里,要慢慢走,仔细看,然后再走回来会合,只要有所发现,随时联络。”
蓝天豪颔首道:“还是褚兄高明,这样最好。”
说罢便带着银燕子胡丽仙和蛊僮沿着崖边向后走去。
褚朴也率先走向前面,齐漱玉,刘翠娥、李金贵,秦炎紧随身后。
只有天昊道长,仍留在原处。
楮朴直走到前面半里外转角处,仍毫无发现,不由回身问道:“玉富,你确实记清楚没有?”
李金贵道:“就在这附近是绝对错不了,只是修罗门若在洞口略加掩饰,就很不容易找到了。”
褚朴再向对面崖壁看去,几乎都有四五丈高,而且很多地方都布满葛藤和杂草,想发现一处曾加掩饰的洞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金贵则始终坚信洞口必在这片崖壁上,除非赵恨地说的是假话,但赵恨地又绝对没有必要说假话。
褚朴只得把前队改作后队,再沿着原路搜察回去。
当他们回到原处,蓝天豪夫妇也回来了。
褚朴问道:“蓝兄可曾发现什么?”
蓝天豪摇头道:“兄弟若有发现,早就通知褚兄了。”
褚朴吁口气道:“莫不成要空跑一趟!”
忽听站在原地的天昊道长道:“褚仙翁、蓝总峒主,你们看对面离地两丈左右崖壁上满是葛藤那位置,是否可能是处洞口?”
褚朴和蓝天豪齐齐向那位置看去,只觉和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两样,天昊道长为什么会发现有疑,难免都感到奇怪。
但天昊道长却坚持那地方必是洞口,特别用手指了又指道:“贫道的看法不会错,褚仙翁不妨派人过去实地看看!”
褚朴虽无法深信,却也不便一口否定,他认为天昊道长姑妄言之,自己也不妨姑妄试之。
略一犹豫,瞧向秦炎道:“秦小师父,出发时你曾说要帮忙做些事情,现在就有劳你了。”
秦炎吃了一惊道:“老仙翁要小的做什么?”
褚朴道:“刚才老道长的话你已听到,现在就劳驾你到对面崖壁上那满生葛藤之处,实地察看一下,是不是处洞口!”
秦炎顿时瞠目结舌,猛搔着脑袋道:“那地方小的……小的……小的……”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不管大的小的,只要能上去看看,就算大功一件。方才蓝总峒主曾答应下次要带女的陪你,现在你若能做好这件事,回去之后,老夫就可以马上找个丫环陪你解闷。”
这句话对秦炎来说,力量比天还大。
蓝天豪虽已答应在先,但却不知要苦等多少时间,面现在则是马上兑现,那崖壁纵然离地足有两丈多高,即便摔破脑袋也要去试试。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褚老仙翁对他如此知己,摔死也在所不惜。
可惜他这份豪壮之气,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要爬上对面崖壁,必须先由这边下去。
而他探头向下一看,马上就汗毛直竖,打了个冷颤,一颗心也凉了半截。
脚下离涧底足有三四丈高,崖壁照样也直立如削。
偏偏下面又全是嵯峨乱石,跳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到那时,即便老仙翁答应把刘翠娥给他又有何用?
好在他远远望见数十丈外崖壁坡度较大,可以慢慢滑下去,便急步向前奔去。
褚朴立刻叫道:“秦小师父,你想到哪里去?”
秦炎止步回身道:“小的想从那边下去。”
褚朴冷笑道:“老夫的时间不多,不想看你绕圈子!”
秦炎呆了一呆,身不由己的愣在那里。
还是长春夫人齐漱玉对他客气,笑了一笑道:“老鬼,你就别难为他了!”
接着转头吩咐道:“秦小师父,只管走你的,我们等着你。”
秦炎如奉圣旨,撒腿向前跑去,到了坡度缓和的崖壁处,连滚带爬,总算安全坠下崖底。
然后又折转回来,趟了一段溪水,才到达对面崖壁下。
现在他真是傻眼了,两丈多高的峭壁,如何爬得上去。
好在不久他就心中暗喜,只因上面垂下来一条葛藤,那葛藤离地面约有八九尺高,他只要跃起三四尺便可以攀住。
这种高度,他的轻功还不成问题。
于是双脚猛地一跺,跃身而起,果然抓住了葛藤。
不过,那葛藤只有手指粗细,不易吊起他的全身重量,必须双脚蹬住崖壁,小心谨慎的向上攀升。
第十九回弹轰地宫
此刻,虽然距目标不过丈许左右,在秦炎来说,却是一段最长的距离。
好在他心里想着上去之后,老仙翁就有一个美丽的丫环送给他,这种诱惑力实在无限大,即便上去之后,再摔下来也值得。
有志者事竟成,不大一会工夫,他已离目标不过三、四尺了。
谁知就在这时,对面崖顶上的刘翠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高声叫道:“黑驴,你要小心!”
这一叫不打紧,秦炎心里一慌,脚下一滑,那条葛藤竟然被拉断,只听他“噢”的一声惨叫,立即摔落下来。
长春夫人齐漱玉有些过意不去,跟着吩咐道:“娥儿,快过去看看!”
刘翠娥的轻功已有相当火候,吸了一口真气,双臂一张,像只蝴蝶般飘下崖底,走到秦炎跟前。
秦炎犹自在地上咬牙咧嘴的呼痛,不过他全身并无伤痕,只是跌了一下而已。
刘翠娥来了一次大行动,俯下身去,将秦炎扶了起来,柔声问道:“黑驴,摔伤了没有?”
这在秦炎来说,刘翠娥的确算得上大发慈悲,来了一次空前的大行动。
在这刹那,他连骨头也酥了,说话都不成语调,一迭连声的答道:“没关系,跌得还蛮舒服的!”
他说的并非假话,皮肉是受了点苦,内心的舒服却远胜过掉跌的疼痛。
刘翠娥忍住笑,再道:“既然没跌坏,那就想办法再上去!”
秦炎两眼一阵急眨道:“藤蔓已经断了,洒家怎能再上得去?”
刘翠娥道:“施展轻功,一跃就上去了,别忘了我师父刚才说过了,只要能上去,马上就有你的好处。”
这句话使得秦炎又来了一阵冲动,一咬牙,猛地直窜而起。
可惜他只窜了一丈左右,便又摔了下来。
但他仍不死心,连窜了好几次,竟是越窜越低。
对面崖上的褚朴,早已等得不耐烦,叫道:“娥儿,你仔细观察观察,看那地方是否有洞口痕迹?”
刘翠娥又向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了半响,道:“师父,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听天昊道长道:“刘姑娘最好上去看看,贫道看的不会错,那里准是洞口无疑。”
褚朴等人对天昊道长口气如此坚定,看法如此坚持,难免有些思解不透。
其实这并非天昊道长眼力特别独到,而是他已成竹在胸,有所根据,只是不肯明言而已。
原来,他是昨晚就得到褚朴要对修罗门采取行动的消息,所以要赵恨地连夜绘出洞口附近的形势图,又经赵恨地详细解说。
方才褚朴和蓝天豪分头侦察时,他又偷偷把图形拿出来对照了一遍,所以才敢断定那位置必是洞口无疑。
刘翠娥听了天昊道长的话,仍是半信半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褚朴为了给天昊道长面子,只好吩咐道:“娥儿,不论那里是否洞口,你只管上去看看!”
刘翠娥不再犹豫,单足微一点地,腾身面起,直冲起两丈高,然后抓住葛藤,在崖壁上停下身来。
她拨开葛藤,里面仍是崖壁,根本没有什么洞口。
褚朴叫道:“看到了什么没有?”
刘翠娥道:“师父,什么也没有,里面根本还是崖壁。”
褚朴道:“既然看不到什么东西,那就下来吧!”
刘翠娥刚要跃身而下。
却听天昊道长朗声道:“刘姑娘,且慢下来,最好再仔细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刘翠娥只好再拨开葛藤看去。
这一次,果然被她发现可疑的痕迹。
只见那崖壁上竟有一圈细微的裂痕,而且圈内和圈外的石质有所不同,很可能那圈内的崖壁是可以移动的。
她有了这种发现,立刻叫道:“师父,这崖臂上有一圈裂痕,很像洞门形状!”
褚朴神色一变,当即喝道:“快给我下来!”
褚朴是想到若这时石门忽然启开,向刘翠娥施狠招,刘翠娥势必当场遭殃。
刘翠娥虽不知褚朴用意,却也很快的跃了下来。
褚朴望向天昊道长,道:“老道长,果然被你料定了,褚某对老道长的眼力,实在佩服!”
天昊道长道:“现在要怎么办,就该褚仙翁处置了!”
褚朴道:“当然,第一步必须打开洞门!”
蓝天豪道:“他们把洞门关得好好的,机关可能又在里面,不知褚兄如何打开?”
褚朴微一沉吟道:“褚某只好试试,能不能打开,并没有绝对把握。”
天昊道长蹙起白眉道:“即便有办法把洞门打开,但也不便攻进去,他们里面足有几百人,又有机关埋伏,进去之后,岂不像投入龙潭虎|茓。”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只要褚大掌门有办法打开洞门,蓝某就有办法攻进去!”
褚朴道:“蓝兄敢是要打头阵?”
蓝天豪冷笑道:“天昊道长说得对,人进去只有送死,但各位别忘记,蓝某今天特地带来一大笼神虫,只要把蛊放进去,不出三天,修罗门的地下宫室,便会变成一片毒区。
尤其蓝某的各种神虫,最喜欢钻隙蹈|茓,在地下|茓道里繁殖最快,不须一兵一卒,便可消灭了修罗门!”
褚朴只听得心头大动,忙道:“那咱们现在就下去!”
说着,当先飞下崖底。
其余众人,也都跟着飞身跃下。
李金贵为了隐藏身手,只好绕道到崖壁坡度斜缓处走了过去。
那提着竹笼的虫憧,也随着李金贵一起下坡。
秦炎见众人都已到来,咧开嘴巴高声道:“若酒家有火药火器百宝囊在身,今天就用不着劳动各位前辈了。
只要丢几枚天雷弹,震也要把洞门震开了,然后再丢进几枚磷火梭,不烧死他几十个人才怪!”
刘翠娥叱道:“你说那些废话做什么呢?”
秦炎叹口气道:“怪只怪我师父,做事大大不该,害得洒家英雄无用武之地不打紧,也误了今天的大事!”
秦炎的话刚刚说完,突见对面崖顶上一条人影,悼掠空苍鹰般飞落下来。
这人的身法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直到落地站定之后,才看清他是一位身披灰袍,面貌清癯,双颊微带暗红,浓眉大眼的带发头陀。
秦炎一见这位老头陀,立刻双膝跪倒,拜伏在地,恭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
原来,这头陀竟是祁连山接云寺掌门人圣火尊者巫公明。
巫公明微微一惊道:“你是什么人?”
秦炎连头也不敢抬,嗫嚅着答道:“弟子秦炎,你老人家怎么连弟子也不认识了?”
巫公明用手拨起秦炎的脸,犹自愣愣的道:“你怎么换了这身打扮?”
褚朴连忙代答道:“秦小师父住在玄妙观,为了方便,所以才临时换上装。”
巫公明对天昊道长和南北两大魔头,本已认识,见过礼后问道:“褚大掌门和蓝总峒主怎的会在南阳出现,今天到这里来又有什么贵干?”
褚朴随即把这些人目前都住在玄妙观,今天是来找修罗门理论的事约略的讲述了一遍。
巫公明向崖壁上凝视了一阵道:“如果那里真是洞门,老衲自信可以用火器震开,不过本门和修罗门素无怨隙,若率先出手,只怕有些不便。”
秦炎连忙抢着嚷道:“师父,褚老仙翁待弟子恩重如山,这些天来,弟子全仗他老人家热心照顾,吃的喝的自己从没操心,这个忙您是应该帮的!”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你身上也有火药火器,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秦炎抓耳挠腮的道:“弟子……弟子……”
巫公明这才发觉秦炎的百宝囊已经不见了,怔了怔,喝道:“你的火药火器呢?”
秦炎直着嗓门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还问弟子?百宝囊不是前些天在玄妙观被您收走了么?”
巫公明呆了一呆,立即喝道:“畜生,为师是离开祁连山,今天才到南阳府来,怎么会在玄妙观收走你的百宝囊?”
秦炎越发愣住,张口结舌的道:“那天明明是师父到过玄妙观,而且还有很多人在场!”
褚朴看出情形不对,忙道:“巫大师,这样看令徒必定是受骗了!”
巫公明紧锁双眉道:“不可能吧?是谁能改扮成老衲的模样?即便能骗过别人,又怎能骗过秦炎这畜生?他可是老衲一手由小带大的。”
秦炎的确是自幼为巫公明一手带大的,秦炎的父亲秦飞,原是巫公明的生死知交,不想却被仇家所害。
当巫公明赶到时,秦飞已是奄奄一息,临终时把年仅五岁的秦炎托付给他,因之,巫公明对秦炎特别有种钟爱之情,但管教也极为严厉。
可惜秦炎并非练武的好材料,所以除了学会使用火药火器之外,其他的武功却都稀松平常,好在秦炎对他也像对待父亲一样。
他这次下山东来,就是因为秦炎久不回去,放心不下,知道他必在南阳府一带,所以才亲自前来找寻。
只听褚朴道:“巫大师,可不可能是修罗门的巧手天魔郑君武易容改扮成你,这人易容手法的高明,除了当年的千面公子莫大鹏外,目前武林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巫公明默了一默,颇首道:“很有可能。”
褚朴说过话之后,立刻就又联想到,面前这位巫公明,是否仍是巧手天魔郑君武改扮成的?
这种怀疑,并不过分,因之,不禁提高警觉,暗加戒备。
秦炎却是如梦初醒,知道上次是上了别人的当,不过那人能改扮得如此毫无破绽,又实在不可思议。
巫公明见秦炎竟上了别人的当,被骗走百宝囊,长长吁一口气道:“你这小子半年来都在外面逛荡什么?害得为师的放心不下才出来到处找你!”
秦炎打了个哆嗦,又偷偷看了刘翠娥一眼,呐呐的道:“都得感谢褚老仙翁和夫人待弟子很好,有吃有喝又有招待,所以弟子就留下了。”
巫公明骂道:“好个乐不思蜀的畜生,难道你回到祁连山接云寺就没吃没喝没招待。告诉你,咱们接云寺旁边新盖了一座尼姑庵,你回去看看,风景已经大大不同了!”
秦炎啊了一声,又是两眼发直,急急问道:“你老人家这话可是真的?”
巫公明道:“为师骗你这畜生做什么。”
秦炎道:“可是弟子离开接云寺才不过半年,当时并没看到破土兴工?”
巫公明道:“你走后第二天就开工了,现在围墙还没盖好,几十个姑子们进进出出,站在咱们接云寺门口都能看见,有时她们寺里还借咱们的大殿念经呢!”
秦炎只听得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她们都很年轻吧?”
巫公明道:“新盖的尼姑庵,姑子们当然都很年轻,有的才十五六岁,最大的也不到三十岁,而且长的都很好看!”
巫公明这番话,其实都是故意骗秦炎的。
因为他看着秦炎从小长到大,知道他最看不开的就是色戒,方才他提到褚朴时,眼睛却在偷看刘翠娥。
巫巫公明一搭眼也看出刘翠娥是个风骚冶荡的女子,他担心就这样把秦炎强行带回祁连山,秦炎难免不大情愿。
所以才编了一套假话使秦炎动心,同时巫公明本人也生性豁达,一向不拘小节,编造出这番话,并不认为是犯了僧家忌讳。
秦炎这时则是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得意忘形的向蓝天豪道:“蓝老爷子,你们那里和尚和姑子在一起念经,一起睡觉,现在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了,我们那边也有!”
蓝天豪搐起朝天鼻道:“很好,不过你们到现在才赶上我们,已经落后了好几年,总是比不上我们开化。”
秦炎道:“小僧明白了,你们那边是已经开化了,我们是正在开化中。”
由于巫公明的到来,使得秦炎无形中身份提高了不少。
他在两大魔头前.已不再自称小的,别人对他也不得不另暇相看,即便刘翠娥,这时也绝不可能再叫他黑驴。
褚朴见巫公明不愿动用火器砸开洞门,同时又疑心他是巧手天鹰郑君武所改扮,便已决定由自己动手。
他扫掠众人一眼道:“诸位请退后些!”
蓝天豪知道诸朴是要打开洞门,但却猜不透他究竟要使用什么方法。
众人依言向后退出数丈,视线全集中在褚朴一人身上。
齐漱玉撇了撇嘴道:“老鬼,你要玩什么把戏?”
褚朴道:“当然是要设法把洞门打开。”
齐漱玉道:“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褚朴本来还有些犹豫,经齐漱玉一激,蓦地腾身而起,待拔起两丈左右高度,再折射向前平飞面出。
看看距离崖壁两三尺时,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向前平椎。
只听轰然一声大震,有如天崩地裂。
崖壁上顿时石屑横飞,尘土弥漫,连站在数丈外的天吴道长等人,也都感到脚下震动不已。
这双掌齐出的威力,当真是惊世骇俗,又岂是开碑裂石,熔土断金所可形容。
待褚朴落下多时,那飞沙扬尘才渐渐消去。
但见崖壁上一块高约六尺宽可五尺的岩石,已向后凹进足有半尺多深,葛藤也全被击散。
众人到这时才明白修罗门所以能不被人发觉,实在是有其原因。
就以这道崖壁上的石门而言,又有谁能看出破绽?即便有人认为可疑,又有谁能像褚朴一样将它霹开?
在这同时,众人又不得不深服天吴道长的眼力,他居然能断定这里就是洞门。
蓝天豪端详了一下,朗声道:“褚兄这双掌齐出的功力,令蓝某实在开了眼界,不过洞门还是不会打开,无法放蛊进去.”
褚朴略一喘息,再度腾身而起,像先前一样,又推出两掌。
这次他落地之后,紧跟着复又升起,两次共是推出四掌。
待石屑尘土落尽之后,那石门已经倒了去,显出一个大洞来。
褚朴双掌互搓了几下道:“现在该瞧蓝兄的下!”
蓝天豪瞧了虫僮一眼道:“拿来!”
那蛊僮应声把蒙着黑布的竹笼双手递上。
蓝天豪接过竹笼,刚要打开笼盏。
却听银燕子胡丽仙道;“慢着!别这样莽撞!”
蓝天豪一怔,道:“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胡丽仙道:“你若放进虫去,害死了修罗门所有的人都不要紧,倘若咱们的儿子真在里面,岂不是也要跟着他们同归于尽?”
一语提醒了蓝天豪,他略一沉吟道:“夫人说得对,暂时还不能放虫,必须查清楚了再说。”
褚朴费尽干生之力才打开石门,见蓝天豪又不肯放虫,不由冷哼一声道:“里面不出来人,不知蓝兄如何查清楚?”
蓝天豪不便在这时和褚朴起争执,歉然笑道;“待兄弟喊叫几声,看有没有人出来。”
秦炎抢着说道:“待小僧替蓝总峒主喊叫!”
他此时精神最旺,立刻干咳几声,扫清嗓门,高喊道:“修罗门的王八蛋,有腿有胳膊下的给我滚出几个来!”
巫公明喝道:“秦炎,你这是怎样说话?”
(此处缺一页)在场,告诉你便没有顾虑的必要了!”
秦炎急急问道:“到底是谁?师父快告诉弟子,弟子用这两枚天雷神火弹跟他拼了!”
巫公明不动声色的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炎环顾了众人一眼,难道弟子的仇人就在这里面?
别看秦炎见了女人拉不动腿,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时即便仇人是刘翠娥,他照样投掷火器不误。
不过这种假定是不可能的,因为刘翠娥比他还要年轻几岁,他父亲被入害死时,她可能才刚刚出生。
由于巫公明尚不曾说出杀害秦飞的人是谁,使得褚朴和蓝天豪都不禁面面相觑,都以为对方就是秦炎的仇家。
秦炎虽然武功不济,但他手里紧握着两枚威力惊人的天雷神火弹,万一当场投掷起来,每个人都要遭殃。
天昊道长唯恐伤及无辜,忙道:“巫大师就告诉他仇人是谁便了,那两枚火器爆开了不是玩的!”
巫公明凝着脸色缓缓说道:“你这不孝的畜生听着,修罗门就是你杀父的仇人!”
这时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对巫公明卖关于竟卖到这种地步,却不免又大大摇头。
只见秦炎一咬牙,一枚天雷神火弹直向那崖壁上的洞口内掷去。
一声焦雷般巨响暴震,洞口内顿时硝烟骤起,石屑横飞。
天雷神火弹本来就威力惊人,再加上爆炸在洞|茓内,威力更是倍增,站在沟涧内的众人,都为之心神激荡不已。
第一枚爆炸声刚过后,秦炎随即又将第二枚扔了出去。
这些天来,秦炎一直表现得窝窝囊囊,但此刻他的胆量似乎比谁都大,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两枚天雷神火弹扔出之后,仍然余怒不息,又仲手向巫公明要火器。
巫公明拍拍他的肩膀,吁了口气道:“用不着太冲动,报仇要慢慢来,修罗门不是几枚天雷神火弹可以消灭得了的。”
巫公明的话声刚完,洞口内已探出一个头来,赫然是神算天魔林煌。
林煌向下面瞥了几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难得,难得,这么多大名鼎鼎的高人都来了,修罗门的大门是为各位开的,各位要进来就进来,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来这一套?不知修罗门哪里开罪了各位?”
蓝天豪首先暴吼道:“姓林的,还本总峒主的儿子来!”
林煌脸肉抽搐了几下道:“蓝总峒主这话从哪里说起?找儿子为什么找到修罗门来了?”
蓝天豪两眼鼓得像牛蛋,沉声道:“四年前,你们明明在玄妙观掳走了我的儿子,还敢不承认?”
林煌不慌不忙的道:“你是听谁说的?”
蓝天豪道:“很多人亲眼看到,你敢抵赖?”
林煌两眼眨了几眨,道:“谁看到了,你说!”
蓝天豪道:“天昊老道长就在这里,难道还是假的?”
林煌嘿嘿一笑道:“失礼,失礼,大舅爷也来了,老夫想问问大舅爷,你可是亲眼看到了?”
天昊道长干咳一声,道:“林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掳走了蓝总峒主的公子,就该承认才是!”
林煌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大舅爷也帮着姓蓝的向修罗门栽脏!”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贫道不敢随便诬陷好人,林施主还是承认的好,蓝总峒主夫妇思子心切,能让他们全家团圆,也算替贵门积下一件功德。”
林煌又哼了一声道:“蓝总峒主,令郎当初来过本门不假,但却被本门的叛徒劫走,这叛徒就是埋伏在本门十年之久的白家二丫头,所以你应当到白家大院找令郎才对。”
蓝天豪道:“老夫早已到过白家,白家根本没有人。”
林煌道;“没人归没人,掳走令郎的却是他们干的。”
只听秦炎吼道:“蓝老爷子跟那老王八蛋罗嗦什么,待洒家再给他一枚天雷神火弹尝尝!”
说着就要睥向巫公明取弹。
林煌两眼急速的眨了几眨,道:“这位年轻的朋友是谁,怎么一开口就骂人?”
秦炎指手划脚的骂道:“洒家就骂了你这老兔崽子,你敢怎么样?”
谁知林煌并不动怒,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祁连山的秦小尊者,怎么忽然改头换面了?莫非诵经拜佛不习惯,想进入花花世界鬼混一番?”
秦炎喝道:“老兔崽子,少跟西家耍嘴皮,洒家今天不烧了你们的窝,就跟着你姓!”
林煌嘿嘿笑道:“多谢了,老夫虽然没有儿子,也不希望秦小尊者来继承香火,你还是回家在你祖宗灵前多烧几炷香才是正理。”
秦炎被骂得七窍生烟,连肺都气炸了半边,猛地跳起了三尺道:“老狗娘养的,洒家正要找你算帐,你还敢骂洒家!”
林煌淡然一笑道:“老夫跟你不赊不欠,有什么帐好算?”
林煌摇了摇头,带点无奈的神色道:“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是一概不知。”
秦炎道:“当年你们做的好事!”
林煌笑道:“修罗门一向本来就是做好事的,秦小尊者这话说得很对。”
秦炎手指着林煌鼻子骂道:“老狗娘养的,放你娘的狗屁!”
林煌怔了一怔,目光瞄向巫公明道:“巫大师,令徒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嚷嚷了半天,老夫竟然一句也听不懂?”
秦炎不等师父答话,抢着吼道:“那是你耳朵里长了鸟毛!”
林煌道:“耳朵里能长鸟毛,那倒十分好玩,秦小师父必定早已长过?”
秦炎胸中热血直冲,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老混蛋,洒家今天就要拔了你的鸟毛!”
林煌笑道:“老夫反正不打算再要儿子,拔不拔全是一样,不过老夫到现在才明白,秦小尊者不愿诵经拜佛,原来是要改行拔鸟毛!”
这倒难以埋怨林煌一直在嘻笑怒骂,而是秦炎到现在还不曾说出到修罗门寻仇的真正原因。
巫公明此刻实在无法再忍,冷笑着朗声道:“林施主用不着再装疯卖傻了,秦炎的父亲天山一剑秦飞二十几年前死在谁手里,你总该明白?”
林煌愣了一下道:“巫大师此话怎讲?天山一剑秦飞死在谁手里,为什么问起老夫来?”
巫公明两太阳|茓抽搐了一阵道:“若林施主再这样下去,老衲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林煌笑道:“巫大师应该先顾虑顾虑你自己才对。”
巫公明不再答话,迅快的掏出一枚天雷神火弹,交给秦炎道:“扔!”
岂料,林煌毫不着慌,呵呵笑道:“小小雷火弹,老夫看得多了,要扔只管扔!”
巫公明担心他接住之后,再扔回来,吩咐道:“先把Сhā销拔出来再扔!”
秦炎对投搞火器,最是熟练不过。
他拔去弹尾上的Сhā销,拿捏好时间,那就是扔进洞口后即刻爆炸,根本不容对方有回掷机会,接着一Сhā手扔了出去。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洞口霎时浓烟弥漫,石屑横飞。
当再度看清洞口时,已是一片静寂。
谁都可以想得到,林煌即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躲过雷火弹的袭击,但一向老奸巨滑的林煌就这样丧了命,却总是令人怀疑。
秦炎哼了一声道:“老王八蛋是死定了,可是不能攻到里面去,洒家这不共戴天之仇,还是无法报得。”
巫公明道:“咱们只有守在这里,出来一个炸一个。”
秦炎点点头道:“师父说得对,咱们就守上三天三夜,饿死那些王八蛋!”
巫公明道:“你懂什么,修罗门的地下宫室,存粮如山,就是一年半载不出来人,照样饿不死。”
秦炎咽下一口唾沫道:“那该怎么办?”
巫公明道;“急也没有用,必须慢慢想办法,实对你说,想消灭修罗门,不是你我两人办得到的。”
秦炎报仇心切,望向褚朴和蓝天豪道:“你们两位老前辈千万要帮忙!”
褚朴笑道:“老夫本来就是找修罗门来的,何劳秦小师父要求.”
秦炎顿丁一顿道:“那么老仙翁刚才为什么不讲话?”
褚朴道:“话都被你讲了,老的那还有开口的机会。”
巫公明蹬了秦炎一眼道:“听到设有?以后要少讲多做,别人不会拿你当哑巴。”
秦炎苦笑道:“可是,弟子刚才不多讲几句,那老王八蛋怎知弟子是要报仇来的?”
巫公明哼了一声道:“你刚才讲了半天,又讲明白了什么?他根本没听出你是要报仇的。”
秦炎摸了摸头,尴尬无比的干咳几声道:“好像是,弟子刚才说了不少废话。”
巫公明道:“你知道就好,有志不在多言,说十句赶不上人家一句,除了惹人讨厌,还有什么!”
秦炎暗道:“怪不得刘姑娘对我讨厌,原来毛病出在我的废话太多,下决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一句话就打动她的心。”
刘翠娥似乎已经和他两心相通。
他的心念刚完,便凑了过来道:“秦小师父,令师说得对,你要好好想办法,我们都会帮你。”
秦炎内心大是安慰,不觉又暗自忖道:“洒家今天真是交了好运,连她也对我这么客气,将来有一天报了大仇,再能得到她,就这样过一生,那该多好。”
刘翠娥轻轻碰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这一碰,在秦炎来说,真像过了电,只好开口道:“不是洒家不想说话,而是师父刚才说过,有志不在多言,言多必失,惹人讨厌。
洒家不愿让人讨厌,所以还是不讲的好,讲多了都是废话,废话是没有用的,要一句话当十句话,十句话当百句话,百句话当千句话,千句话当……”
刘翠娥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小头陀不但还是句句废话,而且废话比以前更多。
她不想笑又要笑,只好捂住了嘴,却依然吃吃的笑个不停。
秦炎愣了下道:“你笑什么?”
刘翠娥勉强止住笑道:“你刚才说千句话要当万句话,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话?”
秦炎道:“你听说过于言万语没有,若没有说一万句话的,哪来的干言万语?”
刘翠娥不觉又掩口笑了起来。
秦炎也跟着赵发得意,因为他和刘翠娥相处将近半年,从来就没看见她对自己笑过,此刻一笑再笑,哪能不笑得他心花怒放。
尤其在他心目中,刘翠娥笑得是那么美,那么动人,那么风情万种,那么荡魂摇魄,他只要看着她笑,即便三天不吃饭,也绝不会觉得饿。
他正在出神之际,却听蓝天豪道:“怎么这样久没有动静?”
褚朴道:“秦小师父的雷火弹厉害,他们哪里还敢有动静。”
蓝天豪眨着铜铃般的两眼道:“林煌是修罗门的三令主,算是他们的第四号人物了,他死了修罗门怎能不管?”
他默了一默,又道:“那可能是把尸首拖里面去了!”
秦炎哼了一声道:“被雷火弹炸死,根本没有尸首。”
忽听洞口内传来一阵冷冷笑声道:“老夫如果连尸首都没有了,怎么还能说话!”
众人不由齐齐一惊,这分明是林煌的声音,否则不可能有人学得这么像。
秦炎呆了一呆道:“姓林的老混蛋,如果真是你,就该露出脸来给大家看看!”
“老夫什么世面都见过,还怕见你们么?”
一语未毕,洞口内果然出现了林煌。
谁能相信,他竟全身不见毫发伤痕,连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
秦炎简直被弄得满头雾水,喊道:“老混蛋,你真没死?”
林煌道:“还没听见你这小子哭,老夫怎么就会死?”
秦炎脸上青筋暴起,急急转过身来道:“师父,再给弟子一颗雷火弹,非炸死这老混蛋不可!”
巫公明叱道:“好好给我退在一旁,就是把为师身上所有的火器都交给你,也炸不死他。”
秦炎两跟发直的问道:“这是什么原因,莫非他钢筋铁骨?”
巫公明冷笑道:“你仔细看看,这洞口进去不到五尺,便拐向左边,左边不到几尺,必定又有拐角,你怎能炸得到他?”
秦炎这才明白过来,却依然两眼发直的道:“那该怎么办呢?”
巫公明不动声色的道:“现在只有看火云洞蓝施主的了,他那神虫是活的,遇隙就钻,里面拐弯再多,也挡不住他。”
蓝天豪望向虫僮道:“拿来!”
虫僮恭恭敬敬的把竹笼递上。
蓝天豪接过竹笼,打开笼门,探手抓起一把,再望向林煌道:“姓林的,看来今天蓝某若不出手,你是永远不肯招供的!”
林煌脸色一变,冷笑道:“蓝总峒主不怕后悔,只管放虫!”
蓝天豪刚要出手。
突听银燕子失声叫道:“慢着!”
蓝天豪正在不解胡丽仙为何出言相阻。
突见洞口伸出一个头来,赫然是失踪四年多,正在设法找寻的爱子火云魔童蓝云。
在这刹那,他真不知是惊是喜,竟呆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方才及时收住手势,否则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火云魔童蓝云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看来仍像个半大不小的脸,只是昔日圆圆的脸,如今消瘦了些。
他很快便站在洞口,望着下面激动无比的叫道:“爹!娘!你们好,孩儿这四年多,好想念你们!”
蓝天豪也激动的叫道:“想念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胡丽仙几乎流出了眼泪,厮喊着道:“云儿,这四年多来,娘跟你爹想得你好苦,到处找你,不然怎会迢迢千里由苗疆来到南阳,好在今天终于找到你了!”
蓝云霎时也流出眼泪道:“爹!娘!孩儿何尝不想回家,可是他们不放,又有什么办法呢!
孩儿现在只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四年多来,从没见过天日,今天还是第一次能站在洞口,看到外面的景色。”
胡丽仙见此刻林煌并未露面,只有蓝云一人站在洞口,不由急急喊道:“孩子,你的轻功不错,为什么不跳下来?”
蓝云抬袖拭泪道:“孩儿不能跳!”
胡丽仙下意识的觉出不妙,颤声叫道:“莫非他们把你弄残废了?”
蓝云满面痛苦之色摇摇头道:“孩儿皮肉并未受苦,一切都好好的。”
胡丽仙道:“那你为什么不能跳?”
蓝云低头望向脚下,道:“因为孩儿脚上锁着铁链,后面有人拉着。”
蓝天豪气急败坏的吼道:“林煌那老王八蛋在不在后面?”
蓝云怯怯的向左边望了一眼道;“二令主他老人家在后面。”
蓝天豪暴跳如雷的叫道:“姓林的,快给我滚出来!”
洞口霎时多了林煌,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蓝总峒主什么事急成这样子,看见儿子是好事,不该这样凶。
老夫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过来人,当然不在乎,但吓坏了你那宝则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蓝天豪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为什么掳走老夫的儿子不放?”
林煌打个哈哈道:“你儿子在这里有吃有喝有住,你应当感谢修罗门才对,干吗知恩不报反要发脾气?”
蓝天豪斗嘴如何斗得过林煌,被激得只顾连连呛咳,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久未开口的褚朴,到这时才慢条斯理的问道:“林令主,责门的郑令主可还在么?”
他这问话是有意而发。
因为他怀疑眼前的蓝云是巧手天魔郑君武扮的,只有郑君武出现,才能证明蓝云是真的。
林煌哪能觉察不出褚朴的用意,淡淡一笑道:“郑令主无灾无病,怎能不在。”
褚朴道:“那就请他出来,大家见见!”
林煌回身望向左侧道:“老六,外面很热闹,你何必老躲在里面!”
话声甫毕,洞口内又多了巧手天魔郑君武。
第二十回无获而归
这时林煌、郑君武和蓝云同时出现在洞口,蓝云的真假之谜,也不解自破。
郑君武的目光扫向崖下,笑道:“今天的确很热闹,太白山和火云洞的人马全到了,三哥,你怎么不早通知兄弟一声?”
林煌道:“我哪有你舒服,大白天还在床上睡得像条猪,连被人家炸开大门都不知道,雷火弹也没惊醒你!”
郑君武嘿嘿笑道:“三哥,咱们这地下宫室,可不分晚上白天,现在兄弟不是来了!”
林煌道:“这各路人马今天都是来拽咱们算帐,有的要替父报仇,有的要找儿子,有的还没说明来意,反正一个个全不怀好意。”
郑君武抬手拍拍蓝云的肩膀道:“小子,干常天天嚷着想你爹想你娘,现在他们来了,为什么不好好话家常?”
蓝云脸肉一阵抽搐,道:“六令主,小的求您,就把小的当着是个屁,放了吧!”
郑君武笑道:“你明明是个人,怎么忽然变成屁了?如果你们讲话不方便,最好把他们请到地下宫室来,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蓝云道:“您只要把小的放了,小的自己会招待,不用你们费心。”
郑君武摇头道:“什么话,这里是修罗门,当然要由修罗门招待。”
蓝天豪一跺脚,咆哮着道:“姓郑的,别说废话了,快还我儿子来!”
郑君武笑道:“蓝总峒土最好稍安勿躁,这是本门修罗帝君想把他留下,在下实在作不了主。
你不妨请进洞来面见帝君,亲自向他要求,看在你们夫妇千里迢迢前来的份上,说不定他会答应。”
此刻的蓝天豪和胡丽仙,只有干着急,却无计可施。
他最大的凭借就是放虫,但放虫势必先伤到自己的儿子,若冲进洞去,那却又是自投罗网。
同时又不敢过分刺激对方,以免儿子受苦。
把柄抓在人家手里,他除了英雄无用武之地外,只能徒叹无奈。
郑君武又笑了几声道:“蓝总峒主只管放心,令郎留在这里,比在火云洞更为安全,本门绝不会亏待他就是。”
蓝天豪急得握了握拳头道:“你们把他扣留下,究竟是何居心?”
郑君武道:“你想要回令郎,有个最好的办法,只是蓝总峒主不知肯不肯答应?”
蓝天豪心中一动,急急问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出来,凡是蓝某做得到的,无不从命,即便拿出一万两黄金来赎,也办得到。”
郑君武道:“本门现在还不缺钱化,即便十万两黄金,也没放在我们帝君眼里。”
蓝天豪脸上抽动了几下道:“那你们要蓝某答应什么呢,莫非想要蓝某章脑袋来换?”
郑君武哈哈一笑道:“蓝总峒主言重了,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替本门消灭了白氏家族就成。”
蓝天豪面有难色道:“蓝某已经到过白家大院,可惜并没看到真正的白家的人。”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白家的人一个也没少,只是并不一定住在白家大院。”
蓝天豪道:“若真遇上白家的人,老实说,凭蓝某夫妇之力,很难一举将他们消灭,即以贵门来说,不下数百人之众,照样也不容易对付得了。”
郑君武笑道:“你只要施用放虫之术,把白家大院变成一片毒区就成了,至于消灭白氏家族,那是我们修罗门的事。”
这几句话,最感震惊的,该是李金贵,到这时他才明白修罗门扣押蓝云的用意,原来是借刀杀人之计。
这阴谋实在恶毒至极,他偷偷望向蓝天豪,看他如何回答。
蓝天豪略一沉吟道:“这件事蓝某当然做得到,不过,事成之后,你们如何交出我的儿子?”
郑君武道:“修罗门的人,绝少离开地下宫室,当然我们没办法把令郎送到玄妙观去。”
蓝天豪道:“那该怎么办?”
郑君武道:“到那时还请蓝总峒主再来一趟,我们就在这里交人。”
蓝天豪道:“就这么办,一言为定,可是到时候若贵门不肯交人,又当如何?”
郑君武哈哈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能替本门完成这样一件大事,即便有十个儿子留在这里,本门也照交不误。”
蓝天豪干咳一声道:“蓝某能讨回一个儿子就够了,十个儿子,下辈子再说罢!”
郑君武似乎觉出自己说话太多,不便再抢林煌的锋头,侧脸道:“三哥,蓝总峒主方面的事,双方就这么说定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林煌道:“今天是四方面的人马,声势汹汹而来,现在仅仅谈拢了一方面,另外三方面还是不明来意。”
秦炎立即吼道:“老混蛋,洒家是为报父仇而来,早就跟你讲了,还装的什么糊涂!”
他这时除了吼叫,已不能再使用火器,若炸死蓝云,蓝天豪势必和他师徒拼了,自己岂能两面树敌。
林煌仍不发怒,摆了摆手道:“秦小师父的事最好放在后面讲,太白山褚大掌门还在等着呢!”
秦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跳着脚道:“洒家是为报仇而来,为什么要放在后面讲?”
林煌道:“你这小子罗嗦,跟你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老夫没那么多闲工夫!”
秦炎脸孔胀得血红,高叫道:“洒家今天非报仇不可!”
林煌笑道:“报仇不是用嘴巴报的,你不服气,只管上来,老夫候着你!”
这一来秦炎终于傻眼了,别说上不去,就是上得去,也只有送死,连褚朴和蓝天豪都不敢上去,要上去哪还轮得到他。
巫公明见爱徒窘在当场,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道:“傻小子,你的事不妨等一等,有师父在,总要让他给咱们一个交代。”
林煌见秦炎已安静下来,才嘿嘿笑着问褚朴道:“褚掌门人,尊驾是看热闹的?还是有事而来?”
褚朴冷笑道:“老夫闲着没事干什么不好,何苦跑到贵宝地看热闹!”
林煌哦了一声道:“那是有事面来了,不知有什么贵事?”
褚朴整了整脸色道:“尊驾用不着装糊涂,修罗门前些天派人到玄妙观袭击老夫住处,究竟是何居心?”
林煌愣了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本门和贵派素无怨尤,怎会派人袭击褚大掌门?”
他这话倒是不假,修罗门的确没对太白门采取任何行动,褚朴不过是受了李金贵的骗而已。
褚朴冷笑道:“尊驾承认不承认是一回事,做没做又是一回事,老夫岂能让你三言两语就打发走!”
刘翠娥紧跟着叱道:“姓林的,你说彼此素无怨尤,四年前你们修罗门在玄妙观追杀本姑娘和秦小师父,又是为了什么?”
林煌淡淡笑道:“刘姑娘好记性,四年前不过是为了一点小误会,事情已经过去,何必再提!”
褚朴喝道:“四年前的事可以不提,但你派人袭击老夫的事,又岂能善罢干休!”
林煌顿了一顿道:“这事有什么证据?”
褚朴道:“朱二掌门的弟子被你们掳走一天多,若不是他逃出来察报老夫,老大今天也不会来了!”
这时李金贵已有些沉不住气,他真不知林煌要如何回答,设若褚朴对自己起了疑心,难免马上就要大祸临身。
因之,他已暗暗注意戒备,因为他明白,自己万万不是无极老魔的敌手,何况对方又有齐漱玉和刘翠娥,连秦炎到那时也必将成为对方的帮手。
同时他更想到,自己吃了亏是小事,暴露了身份影响到找寻父母和白氏家族复仇的大局,才是更重要的。
林煌被褚朴的话直弄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了一呆道:“本门什么时候掳过来二掌门的徒弟来?褚大掌门今天为何专说些捉风捕影的话?”
褚朴哼了一声道:“实对你说,朱二掌门的弟子,现在已被老夫收归门墙,上次你们偷袭本门,他出面迎敌。
但却被你们当场掳走,拘押在洞|茓中一天多,总算他命不该绝,趁机偷偷逃脱回去,难道尊驾还敢不承认?”
林煌摇头笑道:“想不到褚大掌门竟成一位编造故事无中生有的高手,如果本门真把朱二掌门的弟子掳进地下宫室,他即便Сhā了双翅也飞脱不掉!”
褚朴两眼转了几转道:“难道你非逼老夫找出证据来?”
林煌道:“那最好不过,褚大掌门只要把朱二掌门的弟子找来,林某不妨与他当面对质。”
褚朴立刻转过头去,望向了李金贵。
李金贵心神猛地一震,暗叫一声糟糕,表面却还要极力装出无动于衷的安祥模样。
林煌紧盯着褚朴,问道:“褚大掌门看什么,是否他已经来了?”
褚朴回过头来,哼了一声道:“早知尊驾要对质,老夫就该把他带来。”
李金贵顿时如获大赦,放下心中一块石头,但他却不明白,褚朴为什么不把他指出来。
他哪里知道褚朴也有他自己的顾虑,那就是李金贵此刻身着道装,而且紧跟随在天昊道长身边。
若硬指他是朱云的弟子,等于说明了是自欺欺人,反而落给对方一个无事找事的把柄,林煌一向嘴不饶人,自己岂不要被弄得灰头土脸。
林煌倒也爽快,笑了一笑道:“既然人不会来,那就日后再说吧。”
他甩甩头,聊以解嘲的又道:“是从何说起?修罗门几时曾掳过朱老怪的弟子!”
褚朴到这时感到是有理说不清之感,只好哑子吃黄莲般不再理论。
齐漱玉实在看不过去,冷声说道:“老鬼,难道这就算了?”
褚朴道:“当然不能算,等下次把朱二掌门的弟子带来再说。”
齐漱玉目注李金贵,刚要开腔,却被褚朴以眼色制止。
她一向心窍玲珑剔透,当然明白褚朴的用意,只好住口不言。
林煌再转问天昊道:“大舅爷,你是出家人,三清弟子讲究的清净无为,为什么也跟着来趟这次混水?”
天昊道长本是随南北两大魔头来暗中观察修罗门情势的,原不打算和修罗门任何人有接触的。
但现在对方问到了自己,却又不能不开口应付,好在他心念一转,立刻想到何不试探一下修罗门对赵恨地叛离之后的反应。
于是轻咳了一声道:“贫道的确是无事而来,只是想顺便探望一下我那四年多不见的外甥赵恨地。”
林煌何等机智老辣,他对修罗门的这道洞门,居然能被面前这些人识破,一开始就惊疑不已。
他早就想到可能是赵恨地走漏的消息,同时也想到赵恨地很可能人在玄妙观,若人在玄妙观,自然是藏匿在天昊道长那里。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在他还只是一项假设而已。
因为那天当他和郑君武被一个老太婆和一个俊美少年追下山后,山上还有白银凤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
赵恨地必定落在这两人手里,那就不可能逃到玄妙观了。
即便白银凤和那不知名的少年放了他,他也该回到修罗门,他四年前不愿随天昊道长回到茅山,难道四年后会改变了主意?
林煌心念像风车般打着转,他决定向天昊道长来番试探,想到这里,嘿嘿一笑道:“大舅爷,真是不凑巧,恨地今天不能见客。”
天昊道长照样也城府深沉,岂是易与之辈,故作一惊道:“他为什么不能见客?贫道是他的亲舅舅,关系非比寻常!”
林煌叹口气道:“这还用大舅爷说,说起来林某和大舅爷也算亲戚,自然希望你们甥舅能见次面,只可惜他前几天被人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躺在床上,无法行动。”
天昊道长暗自好笑,但表面却装作愕然失措,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是被什么人打的?”
林煌道:“其中一人是白家的二丫头,另一个到现在还没查出身份。”
这些事天昊道长已听赵恨地说过,同时他也知道那没查出身份的年轻人就是张玉富,不过目前他对白家倒十分有好感。
因为他已隐约得知赵恨地似乎正在暗恋着白家的二小姐,站在作舅舅的立场,当然希望能设法成全外甥。
因之,他对白氏家族,无形中已有些袒护,不觉顿了顿道:“林施主这话,贫道实在无法全信。”
林煌两眼眨动了几下道:“林某说的句句实话,大舅爷凭那一点不信?”
天昊道长道:“据贫道所知,白氏家族四年来从未有人见过,怎能那么巧,白家的二小姐会单单让林施主碰上?”
林煌本来说的是真话,却不被天昊道长采信,心里一急,大声道:“岂止林某一人见过,我们老六也见过!”
天昊道长笑道:“你们二位同是修罗门的令主,当然要说一样的话,贫道岂能仅仅听过二位单方面的话就深信不疑!”
林煌只气得有些真火攻心,暗道:“想不到这老牛鼻子竟如此固执不化,实在可恶至极!”
心里想着,不觉两太阳|茓抽搐了几下道:“实对你说,林某方才说的那个不明身份的年轻人,正是朱二掌门的弟子!”
此语一出,最感震惊的当然莫过于李金贵。
他心里有数,这必是郑君武告诉林煌的。
因为他第一次在铁笔峰归元大阵洞口遇见郑君武时,正是假冒朱云的徒弟,而且朱云也正在场。
眼下被林煌一语道破,自己立刻要变成众矢之的,他又如何不惊。
好在众人这时可能顾虑到林煌是别有用心,目光并未投向李金贵。
而李金贵也因改成道装打扮,又故意躲在天昊道长身后,使得林煌和郑君武都不易认出。
天昊道长呵呵笑道:“今天任凭林施主口似悬河,舌翻莲花,你的话贫道都无法采信!”
林煌只气得牙根发痒,脸肉一阵抽搐道:“你是否连外甥也不想看了?”
天昊道长道:“贫道今天来就是要看外甥,别的事都是假的,只有看恨地才是真的。”
林煌冷笑道:“那只—个办法,请大舅爷到地下宫室来,恨地见了你,心里一高兴,也许他的伤势马上就会好。”
天昊道长笑道:“看来林施主是把贫道当成扁鹊华佗了,若贫道有那种本领,冒死也要进去见他一见。”
林煌不动声色道:“这样说,大舅爷是不想进来了?看来你们甥舅之间也谈不到多大亲情,只是说话好听而已。”
天昊道长被林煌一激,心想若不作作样子,可能显出破绽,同时他也知道必会有人阻止,自可借机下台。
想到这里,哼了一声道:“就凭林施主这句话,贫道也必须进去看看恨地!”
作作势刚要腾身而起,
果然刘翠娥跟上来一把拉住道:“老道长,您干吗聪明人做糊涂事?若真的进去,那等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天昊道长道:“贫道就作一次肉包子试试,反正看到外甥,死了也值得!”
刘翠娥紧拉不放道:“老道长,肉包子怎么能试,试一次就完了!”
天昊道长道:“刘姑娘别拉,贫道若不进去,怎能见到外甥,而且又落得人家说我没有甥舅之情!”
李金贵这时也趁势由身后拉住天昊道长衣服。
天昊道长仍在故意挣脱。
刘翠娥急得叫道:“老道长,您再挣就把衣服挣坏了!”
天昊道长道:“即便挣掉衣服贫道也非进去不可!”
这情景逼得褚朴看不过去,走上几步,横拦在天昊道长身前道:“老道长,你要冷静点,别中了他们的圈套,你个人有去无回不打紧,玄妙观的大局又由谁来主持?”
天昊道长终于装作稍为冷静下来道:“可是贫道若不进去就见不到外甥,贫道目前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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