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棣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不做声。上官嫃被元珊搀扶着颤颤巍巍站起来,两腿酸痛难当。司马棣侧目望了眼浮漏,快到子时了。他临走前想说点什么,却只是望着上官嫃,最终一言不发迈出了门槛。
上官嫃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从窗前缓缓移过,幻想他在漆黑的长廊里孤独前行。她还没长大,不够资格陪他度过漫漫长夜。她已经竭尽全力追赶,无奈时光悠悠,她始终赶不及在选秀之前成为他枕边的那个人。
窗外微风吹过,雨点倾洒,竹影婆娑。临窗的金丝鸟笼偶尔随风一摆,叮叮作响。上官嫃披着银绣云霞帔,踏着木屐走至窗边,她惯于睡前逗一逗八哥、喂些食饵。只是眼波一转,惬意的神情便怔住了,鸟笼的竹编小门依然紧闭着,但蹲在笼子一角的八哥早已肢体僵硬。不知为何,她眼前晃过八年前那具漂浮在水缸中的雪白尸体,惊恐得一口气深吸进去,便化作无助的哽咽。
元珊熄了烛台,挑开帘幔进来便看见这一幕,急忙上前搀着上官嫃,“娘娘,别难过,明日我去跟李尚宫说说,送几只画眉、八哥过来。”
上官嫃只觉得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悲恸至极。元珊只是默默地在旁陪着,轻拍她的肩背。上官嫃内心压抑纠结了许久的事,终于从嗓子眼儿中挤了出来,断断续续念叨:“他真的那般无奈……身为皇帝,没有李尚宫的一句话,他都只能远远地看着我……我总以为那天就快来到了、就快来到了,可依然遥不可及。三月秀女大选,七月合卺仪式,我当真就值得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来对付么?”上官嫃扭身扑在鸾凤锦被上痛哭流涕,声音却始终隐忍着。元珊紧紧抿唇,眸中含泪,起身将床帏之外的帘幔全都放下,以遮挡稍许声音。宫灯款款,蜡炬融化如红泪,缓缓淌下。
上官嫃一面抽泣一面支起身子,霞帔从背后滑落,纱袖遮覆的小臂上,守宫砂宛若一颗红痣,在白玉般的肌肤上醒目耀眼。她依稀还在哽咽,痴痴地望着那点象征贞洁的宫砂,五指不由得猝然攥紧。离明年七月不远了,八年都熬过去了,还差这一年么?
早已定好这日要微服出宫去围场狩猎,拂晓时分司马棣便率领一队护军、两行射手从东华门出宫,上官嫃亦带了几名善于骑射的宫婢跟随在队伍中央。连绵起伏的宫殿尽头,一丝丝朝霞像淡淡的颜料染上了灰白的天。
城内居民多半还未起床,街道上有三三两两的摊子在忙碌。只见一支奇怪的队伍从御道上飞驰而过,除了蹄声急踏、车轮辘辘,便什么声音也没有,徒留一片扬尘。
到围场恰好辰时,日头不算暴烈,围场四周隐有白雾萦绕。
护军、射手们纷纷四散而出,从围场以外十里由远及近将蓄养的兽都往围场中心合围,兽群逃逸乱窜、飞蹄奔驰。司马棣乘一匹枣红大驹,所持朱漆大弓缠满金线,拈了支羽箭搭上弓弦,一声弦响,远处一只即将跳出包围圈的麋鹿被钉死在地。护军纷纷高声叫好,喝彩声如雷动。
司马棣一声令下,射手们便奋勇驰逐野兽,司马棣却驻马原地,看他人猎射。査元赫是御前护卫统领,守在司马棣身侧,以护圣驾。而上官嫃早已兴致勃勃地领着自己的红装骑兵往西边的小丛林驾去,一面挥鞭疾驰一面尖声吩咐:“不许伤害它们,抓活的!”
丛林里的小动物听见阵阵蹄声,吓得四处逃窜。上官嫃布下网,叫几人在四方各拉一角,自己领了几人在其中追逐嬉戏。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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