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嫃伏在榻上一动不动,脸色麻木,该淌的眼泪都淌完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几日之内,公孙一家上下百余人被押,有的判斩立决、有的流放扁州。族人大祸临头,她却只能袖手旁观。司马棣早有警告在先,若贸然去求情,只怕上官一族也会被牵连。
她这皇后,连个摆设都算不上。
高居后位的锦绣过往、金枝生涯,她竟如一尊泥菩萨,不仅不能保家,还自身堪忧。
面对死气沉沉的寝殿,李尚宫驻足在外迟迟不敢迈步。踟蹰半晌,她还是命人先将膳食呈上去。黄花梨木的圆案也披上了一大匹白绢,衬着四面梁上的白绦,阴森悚人。送膳的宫婢摆放好膳食后,瑟瑟发抖地对着贵妃榻跪下,“皇后娘娘,请用膳。”
榻边坐着的元珊用极轻的声音询问:“娘娘,起来用些点心可好?”没有回应,元珊便挥手令她们退下了。
李尚宫听了宫婢们的回报,焦心不已,“都三日了,这伤心的劲头也该缓过去了吧?”
宫婢小心地问:“尚宫娘娘,要不要去禀告皇上?”
李尚宫忧愁道:“皇上近日为国事操劳,就不必去打扰了。皇后娘娘的凤体原本就该是我们照顾的,去请太医来瞧瞧吧。”
宫婢领命去太医院请人,李尚宫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地离开了。
元珊小心翼翼地握住上官嫃的手劝了一会儿,忽然瞥见镂花窗前掠过一个人影,忙下榻去查看。窗台上静静地横着一把油纸伞,元珊觉得蹊跷,便拿起来,却见伞下还压着一方绢帕,绣着四合如意云纹,针脚细密工整。元珊喜出望外,唤道:“娘娘,那绢帕找回来了!”
本来奄奄一息的上官嫃突然有了神气,一骨碌爬起来盯着元珊手里的物件,一把伞、一方丝绢。难怪寻遍了德阳宫也没找着绢帕,原来是被他拾去了。上官嫃像见着了失散的亲人一般紧紧攥着绢帕,呜咽道:“家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知娘现在怎么样?她会不会怨我这个没用的女儿……”
元珊如释重负,皇后终于开口了,不管是哭是笑,也算有个交代。她忙命人去知会李尚宫一声,一面张罗着将殿里的灯盏都点起来。
短短几日,上官嫃柔和的脸庞显出了棱角,原本饱满的下颌也变尖削了。就着明亮的烛光,元珊见上官嫃白玉般的面颊上无半分血色,焦心道:“娘娘,别哭了,咱们先吃点东西。”
“我如何吃得下东西?”上官嫃声线低哑,靠在元珊怀中哽咽,“听闻这几年母亲的身子原本就不好,我们互相挂念,一年却只得见一面……我想回家,元珊,我好想回家……”
“那便安排皇后回去探亲吧。”不知何时站在竹帘之外的司马棣平和地道。
上官嫃一激灵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向蒙着白布的竹帘。宫婢小心翼翼地掀开竹帘,司马棣慢慢踱步进来,他的金冠,他的龙袍,与这殿中的惨白格格不入。他的神情悠然自得,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上官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下榻跪在司马棣面前狠狠磕了个头,冷冷道:“臣妾叩谢皇上龙恩!”
“不必拘礼。”司马棣负手而立,身后跟着李尚宫。李尚宫见皇后神色有异,躬身上前搀住她的胳膊,轻声道:“皇后娘娘多日未曾进食,身子虚弱,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上官嫃膝盖被钉住了一般纹丝不动,一双晶亮的眸子死死盯着司马棣,透出彻骨寒意。司马棣坦然垂眸与她对峙,良久开口,“皇后若愿意跪着,那便跪着。朕有些饿了,先入席用膳。”他便在圆案边安然坐下,宫婢们揭开一碟碟佳肴的盖子,顿时香味四溢。司马棣面含微笑,拿起一双精雕银筷,赞道:“皇后宫里的膳食似乎特别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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