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说,爱是一种疯狂,一种神圣的疯狂。今天我们谈论爱情时,经常把它当做人际关系的一个方面,一种我们可以控制的东西。我们关心的是,如何用正确的方式恋爱,如何获得成功的爱情,如何克服其中的问题,如何面对失恋的打击。很多人之所以来接受心理治疗,是因为他们对爱情的期望太高,而实际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很明显,爱情绝不是单纯的。过去的纠葛,未来的希望,以及种种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哪怕与对方只有一点点联系——都会对爱情产生深远的影响。
有时我们会以轻松的态度谈论爱情,却忽略了它强劲而持久的一面。我们总期待着爱情的抚慰,却往往惊讶地发现,它也能在我们心中留下空虚和裂痕。离婚的过程常常是漫长而痛苦的,永远无法真正了结。我们可能永远无法确定离婚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就算分手能让心灵获得些许宁静,当初的夫妻恩爱也会存留在记忆中,在梦境里反复出现。没有机会表达的爱,同样会折磨人们的情感。有一位女子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他正被送往手术室。当时她非常想告诉父亲,她爱他,尽管他们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但她终究没能说出口,然后,一切都太迟了。每次回想起当时的情境,她都忍不住放声痛哭。在讨论爱情本质的著作《飨宴》(Symposium)中,柏拉图把爱称为“充实与空虚的孩子”。充实与空虚,恰恰是爱情的正反两面。
我们总是向往爱情,总是期待爱情抚平心中的创伤,让我们的生命更加圆满。或许在过去,爱情也曾让我们感到痛苦,但我们从来不在乎。因为爱情具有一种自我复苏的力量,如同希腊神话中的女神,只要在遗忘之水中沐浴一番,就能恢复贞洁。
每经历一次爱情,我们对它的了解就深了一分。失恋之后,我们总是痛下决心,今后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的心变硬了一些,或许也变聪明了一些。但爱情本身永远是年轻的,永远带着青春特有的愚蠢和笨拙。因此,与其在失恋的痛苦无望中形销骨立,不如坦然接受爱情造成的空虚,因为空虚是爱情本质的一部分。我们不必刻意避免重蹈覆辙,也不用让自己“变得聪明”。遭受失恋的打击之后,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驱散心中的怀疑,再度投入爱情,尽管我们已经体验到了其中的黑暗和空虚。
或许我们应该把爱视为心灵的一种表现,而不是人际关系的一个层面。古代的心理书籍采用的就是这种观点。这些书籍告诫人们珍惜友谊和亲密的感情,却绝口不谈如何维持关系。最关键的是爱情对心灵的影响:爱情能使我们的心胸更加开阔吗?能在某些方面启发我们的心灵吗?能让我们脱离尘世,体尝到天堂的意境吗?
费齐诺曾说:“人类的爱情是什么?它的目的是什么?爱情是一种欲望:和某种美好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在尘世中享受永生。”俗世的乐趣能够引领我们通往永恒的精神享受,这是新柏拉图主义(Neoplatoni*)的基本观点。费齐诺把存在于日常生活中、指引我们通往永恒的东西称为“充满魔力的诱饵”。换句话说,爱情既是两个人之间纯粹世俗的关系,也是通往心灵深层经验的途径。爱情让身处其中的人们感到困惑,因为它对心灵的影响,并不总是和人际关系的节奏与需求协调一致。德国早期浪漫主义诗人诺瓦利斯(Novalis)说得很简单:爱情不是为这个世界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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