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太师椅上,曾国藩皱着眉头对青麟说:“墨卿兄的处境,实在令人同情。不过,”他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省城丢失,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巡抚罪当斩首。”
青麟刚刚喝点茶才红润起来的脸刷的一下又惨白了,冷汗直流,抖抖地说:“我亦知皇上不会饶过,还望诸君为我将实情奏报,即使皇上不能网开一面留下青麟残躯,但能为国家保存这一千忠良之士,我死亦值得了。”
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两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茶碗,就像是茶碗里装的是壮行酒一样。
曾国藩像是勾引小孩的坏叔叔一样,笑眯眯的说:“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使墨卿兄将功补过,换取皇上的宽恕。”
“涤生兄有何高见?”就像一个即将毙命的落水者看到上游漂来了木头,青麟眼中闪出希望的光芒。
“目前湘勇已分三路北进,即日将达武昌,倘若墨卿兄为湘勇光复武昌出力,则前过可补。只是颇有一点危险,不知老兄愿为否?”
曾国藩摸着胸前的胡须,两只三角眼盯着青麟那张典型的尖细泛白的旗人脸,似乎在审视着他的胆量。曾国藩出自对吴文镕的怜悯,话里虽然同情青麟的处境,但实际上是瞧不起这个怕死鬼的。
“青麟已犯死罪,何险可惧?涤生兄,你只管说。”青麟说的是实话。
“我有一个主意,也不知可用不可用,说出来,尚请骆中丞和季高兄润芝兄指点。我想以三百精干湘勇,作老百姓打扮,趁着长毛新得武昌,立足还不稳的时候,混入武昌城里,埋伏在武昌城里作内应。到时里应外合,收复武昌就容易多了。”
“此计甚好。”左宗棠说,“只是要有几个胆大心细会办事的人去干,要打入贼窝子里去。据说打武昌的长毛头,就是不久前进犯我湖南的那个人,湘勇收复湘潭后,他匆忙带兵返回湖北,攻陷了武昌。”
胡林翼说:“此人是长毛伪翼王石达开的胞兄石祥祯。派去的人,要善于临机应变,弄些乖巧法子出来,把此人拉下水。”
骆秉章也说:“这个主意可行。季高说得对,要选几个靠得住的人。”
青麟说:“那需要我干什么?”
曾国藩说:“我湘勇子弟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入伍之前,多数还未出过乡,更别说是武昌省城了。因此,地利不熟。而墨卿兄带来的兵将多数在武昌有家有室,闭着眼睛也能走遍武昌,地利熟悉。因此,还请墨卿兄多派人带着湘勇勇丁混进城去,而回武昌的人家中正好藏匿勇丁!”
青麟大喜:“一切凭涤生兄安排!我这就去安排!”
咦?这么和书上写的不一样?难道是我着个小蝴蝶煽动的翅膀?
一队穿着各色衣服的百姓,在通往武昌的大道上疾行,他们正是曾国藩派出的化了装的三百湘勇,为首的是水师统领彭玉麟,副手是康福和鲍超。鲍超是个粗鲁汉子,曾国藩挑选他,是因为看重他高超的武艺,危难之际,他一人可顶十人用。
另外,太平军在湖南与湘勇交战倒了大霉,连带着恨上了所有的湖南人。根据这几天武昌绿营兵的打探,太平军最担心的是湖南派湘勇救援武昌,现在为防奸细混入,武昌各门把守严密,严防死堵的防止湘勇的探子。要过城门的人,只要是湖南口音的,一律扣留,直到武昌城里有人来作保,才仔细分辨后放行。而命运作保的,或者是稍有抵抗的,还有带了兵器的,就地处决,毫不留情。
这样,彭玉麟会安徽,康福走南闯北会的方言更多,鲍超本身就是四川人,挑选出来的人都会外地的话,绝对不会引起太平军的怀疑。
酉初时分,彭玉麟一行来到武昌望山门。巡视望山门城防的是周国贤,他和康禄一样,也已升为师帅了。康福眼尖,一眼看到站在城楼上的,竟是以前剿匪时野人山上的仇人,忙把帽檐拉下,并钻进人堆里。
太平军也不全是笨蛋,如果是湘勇来抢城门,几条命都不够。看着这一群人来,城门早就关紧了。
城头上,周国贤威严地发问:“城下是何人在喧闹?”
彭玉麟走上前,靠着城墙根,以一口纯正的安徽话答应:“将军,我等本是武昌城里的良民。前几天被青麟裹胁出城,半途间我们杀了几个官军,现在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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