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向管理处看了一眼,隔着歪七扭八的小道和丛丛灌木,分明已经看不到了,可是她却还是能感到他灼灼的目光。她慢慢地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说:“没关系的,你先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就是因为这么晚了,你怎么不进去呢?”他看着她。
她能说什么呢,告诉他她要躲的那个人在门廊下等她……无缘无故,却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卷入这场无谓的纷争中,她怕她会还不起,于是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是被冻僵了一样,只是心却仍然有力而清晰地跳动着。
“上车吧。”他打开另一侧车门,她站在那里不动,只是摇了摇头。
他说:“冻坏了,明天还要去医院吊水。”
这一句话她听进去了。一想到那针孔,她就全身发抖。
终于还是上了他的车,其实,她更怕叶长卿会追出来。
他好像总能察觉到她的行踪,就像是雷达一样,使她无处遁形。
郑凯志的公寓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高档住宅区,楼下有管理员,出入要通行证。
“你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这是你的衣服,毛巾和睡衣没有女士的,你就将就一下。”他将干净的衣服交给她,又说,“你先去换件衣服冲个凉吧。”无意间碰到她冰冷的手臂,不禁微微一呆。
芷珊只是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有时候语言真是贫瘠,完全不足以表达她情绪的万分之一。她只能呆在那里看着他,他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她还站在那里,不禁笑了一下,说:“你怎么了?你不会洗澡啊?要不然我帮……”
她猛地摇了摇头,飞快地转身跑到浴室里去了。
他的房间非常干净整齐,到处都是淡淡的黑白灰色,浴室里打着暖光灯,地上是防滑砖。
她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穿上外套。
“这么晚你还要出去?”她问。
“嗯,我去实验室。”他拿起车钥匙,开门的时候还不忘关照一句,“备用钥匙在桌上,这几天我都会在实验室,电话号码在桌上,你有事打电话给我。”然后也不等她回答,就走了出去。
她知道后一句是:“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只是他没有说,他似乎从来不说,只是默默地在做。
她听着门锁吧嗒一声关上了,心却也是吧嗒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绞住了。
所谓鸠占鹊巢,是不是就是她现在这样呢?虽然有点不贴切,但是……自己比那占鹊巢的鸠更可恶。
明明是自己半夜闯入他的家,还害他要住到实验室里去,他放着三尺三的大床不睡,去挤那小小实验室的板凳。她真是罪孽深重啊。人家今晚刚拿了奖,本来是多了不得的一件事,结果却沦落到只能睡小板凳过夜了。
“那个……”
忽然,芷珊就冲出门去想喊住他,结果电梯已经停在一楼了。
她站在门口发呆,脑袋微微地抵着门框,忽然听见外头啪嗒啪嗒有声音,抬头向楼道里的窗户看了一眼,才发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雨来了。
浴室里有干净的毛巾和牙刷,连洗手台上的肥皂都是新的。她看到冰箱上贴了便利贴,桌子上压着那把备用钥匙和他的电话号码……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见那辆银色的跑车掉转车头向小区外驶去。
路灯下那雨丝如飞射的银针,一簇一簇地飞向她。
方教授错了,她不是什么好姑娘,她只会给他惹麻烦。
雨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了进来,打湿了她的面颊。
4.
第二天一大早,她赶到公司就被林妙境逮了个正着。
“快说,昨天去哪儿了?”
“什么去哪儿了?”
“你昨天跟谁在一起?”
芷珊正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被她这样一问,手机啪嗒一声便掉在了桌上。
“哦!”林妙境一副“被我逮到了”的样子,揪住芷珊不肯放,刑讯逼供道,“你还跟我装,还不老实交代你昨晚去哪儿了?”
“什么……去哪儿了?”芷珊捡起掉在桌上的手机,心疼地擦了又擦。
“我有证据在此,你还想狡辩?”
林妙境忽然刷的一下从背后抽出一张报纸,哗啦一声抖开在芷珊的眼前,指着某版头条道:“你敢说这个不是你?”
芷珊还真是吓了一跳,那上头的她一身宝蓝色的晚礼服,首饰、妆容、表情……还真是捕捉得够到位的。但是这样忽然登上头条的感觉真是奇妙,有那么一点恐慌,还有那么一点虚荣,最糟糕的是竟然被林妙境给一眼认出来了。
看她那眼神,就是“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芷珊也就没得否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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