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卿忽然抓住她的手,她被吓了一跳,背脊撞上冰冷的玻璃墙。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乔芷珊,我说过,在我放开你之前,你不能先放开我,绝对不能!”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忙碌的办公区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大家纷纷向那两个从二楼办公室匆匆而出的人行注目礼,乔芷珊不得不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只怕自己会说出任何一个字,只怕那一石便会激起千层浪,明日报纸的头条会出现在她“被绑架”的可笑照片。
“叶长卿,你要干什么!”她被他大力地塞进他的黑色宾利车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她被关在密闭的小空间里,车子飞速地行驶着,在这个非上下班高峰期的时段畅通无阻地开上了高速公路。她拼命地想要拉开车门,却只是徒劳。“叶长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不说话,她忽然愤愤地拍了一下车窗,大喊道:“让我下车!你这是绑架。”于是,她从背包里摸出手机。但是他却突然从她手中夺过电话,不由分说地握在手中。芷珊扑过去想要抢过来,但是怎么敌得过他的力气,只好放弃。
“叶长卿,你干什么!”
他却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是看着电脑屏幕微微地蹙着眉头。
她恼羞成怒地伸手去拉车门,却被他抬手按住双手,厉声道:“这时候跳车会死得很难看,连个全尸都不一定有。就为了打个电话,值得吗?”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说,“这个电话就这么重要吗?”
那目光冷得瘮人。
她暗自咬了咬嘴唇:“叶长卿,那是我的电话,你凭什么说丢就丢啊!都这么多年了,你做事怎么还是这样,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我一直都是这样,”他定定地看她,说,“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句话说得一语双关,她听得有些刺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禁暗自垂下眼帘。
他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赫然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芷珊吓了一跳。那伤疤她以前并没有看到过,她可以肯定。因为她了解他的一切,包括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
“这个……是怎么回事?”芷珊一怔,已经忘了为电话报仇的愤怒。
他缩回手,看了看手背上的疤痕,拉了拉袖管,道:“没什么。”
很多事,只要他不说,她就永远不会知道。
因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在那个下雨天,他傻傻地攀上山顶去找她,遇到山石滑坡,坠入山谷。尖锐的石头刺入手腕,划伤了胳膊,那疤痕一路沿着手背攀到肘上,当时流了很多的血,雨水的冲刷,使伤口渐渐变成了惨白的粉红色。
医生说,也许会造成右手腕无法用力,也就是说,会造成残疾。
然而,他哭泣,不是因为疼痛,只是因为她不在那里。
这些年来,他几乎找遍了所有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但,始终是空手而归。她哪里都不在,到处也没有,好像一下子就从这个地球上蒸发了一样。很多次,他想过要丢下一切,只为找到她。可是,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无法一一拿下。于是他就像只蜗牛一样,背着沉重的壳,一点一点地向着她可能出现的地方爬行。
但是这一切你都不需要知道,只要你好,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回过神来,放下前车隔板,对司机说:“开快一点,有人耽误了一个小时。”他又向前座的助理道,“通知寰宇的郑凯文,说我马上就到香港。”助理点点头,立刻拨通电话,司机猛踩油门,她冷不防地向后靠到椅背上。
车子开得很快,不断地在高速公路上超车,她忽然觉得冷,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空调的温度调得不够高,她轻轻地揉了一下胳膊。他看见她细微的动作,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她倔犟地甩掉,说:“不用。”
他没说什么,只是捡起掉在座位上的西装,抖了抖拿在手里。她忍不住看向他,手背上的那条疤痕,清晰得可以数清楚缝针的痕迹。
“疼……吗?”
其实不用问,那样的疤痕下面,一定藏着无法言语的疼痛。
她知道,因为她也疼过。
“已经没感觉了。”他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车子开到目的地,她才发现是停机坪。一架小型飞机停在停机坪上,螺旋桨轰轰作响。隐隐地有种不祥的预感,芷珊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却被叶长卿一把拉住。“这又要逃去哪儿啊?”他警觉地看着她。
芷珊默默地摇了摇头,暗暗地咬着嘴唇。
“乔芷珊!”叶长卿牢牢地抓着她肩膀,“你又要逃走吗?你现在可以逃走。但是如果你现在逃走的话,我还是会继续找你的,无论你逃到那里,我都会找到你。所以,你到底要这样周而复始几次才肯罢休呢?”
芷珊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那样做,倾尽余生就只为找到她而已。她知道这是个结,总要有人解开它。可她无法伤害叶长卿,即使他曾经那样伤害过她和她最好的朋友,她也还是无法伤害他。
终于妥协了,芷珊垂下眼帘低声道:“可是,这是要去哪里呢?”
“你只要跟着我,别的不需要知道。”
他拉起她的手,走上飞机。
她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我还有工作啊,我还有……”
“那些都不重要,我会让人帮你处理的。”他带她走进机舱,在一条隔开走廊的位置上按她坐下,然后帮她扣紧安全带,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
一步都不能离开,那去洗手间呢?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惊奇地看到那灵动的眼瞳里,闪过许久不见的一丝俏皮。
他有些慌张地移开目光,挑了隔着一条过道的位置坐下,向空姐道:“马上起飞,我赶时间。”专职空姐穿着蓝色的制服,温柔地微笑着并送上饮料。一旁的两名助理不断地同他汇报着股价啊、楼价啊、合并还是注资……他只是沉默着,手指在下额上微微移动。
“乔芷珊,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一定要告诉我。”
“为什么?”她一边读莎士比亚的书籍,一边吃着冰激凌,同时还要抬起头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他放下手里的《国际经济法》,走到她身旁说:“因为那样我就会放开手,因为我不愿意看到你不幸福的样子。”
“可是,我为什么要不爱你呢?”
“没有为什么。”
“那么……”她含着小勺子,一脸茫然地问道,“我为什么要不爱你呢?”
“因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他握着她冰冷的手说,“而我,只希望你幸福。”
她忽然亲了他一口,甜甜的冰激凌沾在他的嘴角:“我很幸福。”
可是,当她真的说出“分手”二字的时候,他却只想牢牢地抓着她。她一定很恨他,恨他的言不由衷,恨他曾经欺骗她。可是他却无法放开手,仿佛她是他破碎的那半颗心,若不牢牢抓住,就再也无法存活。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寻找自己遗落的那半颗心。
叶长卿低下头,微微地摸了一下额头,助理不禁低声问:“叶总,你还好吧?”
他不好,他几乎要疯了,几近癫狂了,所以即使伤痕累累却还不肯罢休。
所以那一天,当叶佳佳看到他转身的时候,竟然就跪了下来:“哥,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了。看到你这样,我会很心疼,很难过的。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治好你,那么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已经站在了门外,看到那样的叶佳佳,忽然也觉得心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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