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葱摸蒜拧嫩瓜,在知青里虽早不算事了,而小张集上行窃,真够丢尽了我们的脸可我不明白,他那么壮实,可怎还老见着往卫生所跑
最近他再出奇闻:一个圆圆脸女知青,千里找来,说是他亲妹我都被彻底的弄糊涂了:他没娘,残疾父亲靠卖点冰棍吊命,哪就突然冒出这大个亲妹?但他队里人都说,兄妹俩眉额说话相像,绝像兄妹相见泪直流,旁人都动泪而共同的认知,却让清晨爬阁楼上晾菜的东家婆婆,差点掉下来――夜里竟“兄妹”同床!
不知怎了,这时代的人们,都把这些本该念高中进大学,却扛锄头修地球的知青,与国家前途紧绑一块何等壮丽的事业艾哪容得这种流氓
这可跟懒搞得二嫂玩的冒牌货,不在同一个档次吧?连我村父老都像原子弹爆炸似的,冲我直晃脑:大城市里时兴这样?说说看,亲妹子也…也…下手哇?我百口莫辩看就尽都一脸的黄鼠狼相!
知青都信算命一代唯物论者,三两年全部改姓前程尽毁却还心存侥幸?――被接二连三的厄运击倒,小张约我去算命
人靠消支撑不见西方执行死刑前,也来个牧师半天絮叨?不见现今的彩票点都生意火红,谁都愿花两块钱而揣着份梦想?何况沦落天涯的一帮青春年少……我去作陪
他一路哀叹,全公社乃至全区,除个神经了回城的,整年再没见过招工走人,形势黑暗;哀叹自己命轻命贱,称过,就一两二钱但他的张苦脸,很快愉悦起来:谈女人,谈处汝“开苞”,谈他“亲妹”碗大的奶子还试探性抛来些我怎就听不懂的话对异性近乎下流的饶有兴趣和不敬,过来人似的神秘目光,还有从未见过的长时间的沉吟我默默听着,听得是心跳又惊讶――几时不见,他怎就纯粹成了个流氓
……
火塘前矮凳,坐个七十开外的算命先生胡须眉毛都半白了,一身长衫,似不食人间烟火他受人尊敬,算得个名人干沟大队五大名人,算得本地重要的非物质文化资产,即我村三怪,此地两奇(高消费的大傻和这瞎子),同属灵异扎堆处大到婚娶立屋生伢,小至跑羊丢猪头疼,都能算信他,人们像板上钉钉有实力就有自信前一阵,他曾对小镇格局发论:“人”字街,添上居左居右的铁匠铺粮站,不就成“火”了?镇上当然就火灾不断这两天,还就真见那铁匠铺已在下瓦,改在粮站高墙边搭棚了
这儿历来不是等闲之地,《中国近代史》上,就有过震惊中外的,酉阳民众打洋教的悲壮记载它,曾经代表过一个东方民族的愤怒和尊严直到解放前几年,方圆几千里,还属土司统治受历朝皇帝册封的土司姓“冉”,府郜就是如今古香古色的县中学土司那牌坊式大石门上,长年张灯结彩,天天花轿抬进――凡非冉姓姑娘出嫁,新婚夜,花轿先进土司府,土司享有初夜权土家喜事丧办的千年习俗“哭嫁”,就源于对这与禽兽无二的血腥制度的反抗
屋外河水哗哗大热天,曾和村里老小来此洗澡可惜没到小河消失的那壁奇异的红崖下亲眼看看尤其一睹崖下那些偶尔游出的诡异生物:通体透明的鱼,无目却能照样觅食的虾蟹……
“问前程的吧?”没待小张求问,瞎子开口了清醒得让我俩都一惊
抢报上生庚八字,小张恭立在旁
对活神仙,我却难有恭敬他的点破事,前几天坡上挖荒,众人就曾共“挖”过一天:瞎子本是集上要饭的孤儿,大雪天,被沟头善良的夫妻收养二十年后义子成了女婿虽说妻子是哑巴不能交流,但生的双儿女聪明伶俐可天有不测风云不知几时起,给人挑山货送县城,准时每集一去回的壮汉,回家的时日失准了,有时竟几月不归偶尔回来,也仅仅为看看儿女,拿点养家钱他外面有人了,说是哪驿站煮饭的姑娘接受不了现实,哑巴跳河了痛失爱女,老俩口也先后……在他又一次回家时,这忘恩负义欠下三条人命的孽种,终被村人合伙按赚给罩在过年杀猪用的大盆下,压上四盘大磨几天后才揭开,捆了据说,膀大腰圆的他其实并没挣扎,跪在三位恩人的坟前,痛哭失声他顺从地领了刑:请来的高人,拿竹筒放他太阳茓上一拍,摘了眼……疯疯癫癫几月后,人们发现,他竟逐渐成了半人半神的大仙只是夜深人静他拉二胡,拉得人听来像在哭
壁橱里,瞎子摸出个陈旧的红布包,打开是只齐整锯开,一分为二的半透明羊角
手放膝上,他面色凝重地沉吟片刻合拢拿胸前举一举,即抛出羊角落地,一半趴着,一半剖面朝天我也被如此走程序,而两半羊角,都泄气的趴着不知哪年惨死的羊儿,却能为万物之灵的命运,搞宏观调控瞎子眼窝空空,但眨巴不停宝贝被慢慢包好又掐指半天,他不说话再拉我的手去一阵细捏
结论到底出来了,好笑:我,吉星高照喜连连,得加彩小张呢,霜打三九头,苦寒还在后,免费了似塌了天,小张怔怔微翕着嘴失目仙人,连下巴上稀疏的白须都纹丝未动,再无二话
我站着,并无欣喜昔日的负心汉修成了长衫大仙……我知道,就八重莲花座里圣洁的观世音娘娘,都小胡子男人扮的,还信得哪座菩萨(据考证,唐代以前观音造像全为小胡子男人涅)
一句“喜连连”值一块?我差点惊叫出声
屋外河水哗哗我心里窝火:黑心烂肝的瞎鬼,自己做好人,我埋单!
……
算命回来,刚进村就觉出异样一路垂头丧气的小张,对眼前景象也好吃惊,试图撩起神秘面纱的一角:
“…像…像是……?”
对面通往二队的下山小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其中还有些抱伢的)撵着个人,大呼小叫是嫁女送亲,又没见抬红柜子嫁妆,吹唢呐?是送客,可从没见过这等隆重翱似追凶抓贼前头被撵的黑衫人,已到沟里田坎上我看见――歹徒拖着杆土铳!活腻了吧,老会计竟迎了上去还不见纠缠上,就被一掌掀田里
“…像…像是……?”
与其说小张没认出此人,不如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来一切都已太晚始终没听清,那群尾追者的喧喊,却听到随之村里倒墙似的一声巨响,“轰――”竟是“活雷锋”!他提着杆冒烟的土铳,满天嚷嚷,寻人,像来诛人九族的杀人狂懒搞得门上,黑乎乎碗大个洞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