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栩悠然地坐在莲池边的石头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膝上搁着一架古琴，似乎正在试音。旁边还放着一个­精­致的八角香炉，散发出袅袅轻烟。

“出来坐坐，比屋里舒服。”清栩笑了笑，把手里的书递给我，“你来得正好，这个你拿去好好研究。”

“碧落……黄泉？”我仔细辨认着封面上四个已经被磨损得几乎看不清的字，随手翻开一页，不由得傻眼，“这是什么？”

只见泛黄的纸张上没有一个字，尽是一行行黑黑白白的圆圈。

“曲谱啊。”清栩怔了怔才道，“我听过你吹笛，怎么会看不懂笛子的曲谱？”

“这个……”我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的笛子是当年萤手把手教的，曲谱……我还真从没见过。

清栩微微皱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你吹给我听？”我提议道，“我对记音律还是很拿手的，只要听上几遍，保证能吹奏出来。”

“我……我比较擅长抚琴。”清栩苦笑了一声道，“回头让红教你吧。”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还没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说出口了。

“陪我坐一会儿吧。”清栩很快恢复了平静。

“嗯。”我依言在他不远处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看看他膝上的琴，好奇地道，“清栩，可以听你弹奏一曲吗？”

“……也好。”清栩沉默了一下，线长优美的十指划过琴弦，抖落一串清脆的音符。

我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心神都沉浸到了琴声中。

琴由心生，清栩的琴仿佛平静而浩瀚的海，有着包容万物的胸怀与温柔，轻轻地抚平我心底的焦躁和不安。

“铮！”猛然间，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整曲的柔和，琴声一下子停了。

“清栩！”我一惊，只见七弦琴的一根琴弦已断，绷断的弦尾扫过他的脸颊，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没事。”清栩不在意地抬手擦去脸上的血珠，“今天……我的心不静，也许本不该动琴。”

“对不起……”除了这句，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次见到你，你就一直就在说这句话。”清栩道。

“对……呃……”我直觉地吐出一个字，随即­干­笑起来。

“罢了，再说下去，人家还以为你­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呢。”清栩也不禁失笑。

“对了，清栩，我想问你一件事。”我端正了一下神­色­道。

“是千年前的事吧。”清栩了然地看了我一眼。

“不错。”我点头道。

“其实……”好一会儿，清栩才轻叹道，“即使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得差不多了。当年魔族入侵圣地，由于我的轻敌和年少气盛，没有听从前任白虎的劝告，致使圣池被魔气玷污，害得红数千年来受魔气侵蚀之苦。神器凤凰剑失落于空间乱流之中，依剑而生的朱雀灵魂缺失……他恨我……自然是应该的。”

“清栩……”想起几次在梦境中见到的，被魔气缠绕的朱雀痛苦的嘶鸣，我的心也隐隐作痛。然而……这能怪清栩吗？是他的错吗？即使是，那这数千年来的恩怨纠缠又如何算得清？

“我先回去了。”就在我沉思中，清栩已抱起断弦的琴飘然而去。

隐隐地，空气中飘过一丝冷哼。

“红？”我愣了一下。

祁红从回廊转角处现出身形，俊美的脸庞上一片­阴­沉。

对望了好一阵，他终于率先向我走来。

“红，你恨清栩吗？”我想了想，试探地问道。

“恨？他说的？”祁红一挑眉。

“嗯。”我点了点头。

“他说是，那就是吧。”祁红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从我身前走过，毫不停留。

“哈？”我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神庙的方向，只觉得满头雾水。

“他说是，那就是。”这是什么答案，难道自己恨不恨一个人，还要由对方说了算的吗？

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或者说……并不是清栩自认为的那样？

回想起和他们相识之后的一幕幕，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一个久违的影子，似乎……曾经也有一个人问过我恨不恨他。

“天宇，我没有恨你，只是……”我喃喃自语着，­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而已。你为我做得越多，我心里的不平与怨气就越重，但……绝对不是恨。

清栩很聪明，可惜……他太不懂人心。在这一点上，他连白熠都不如。白熠尚且懂得做错了事，补救远比自责来得重要。

骄傲如祁红，怎么会容忍清栩出于愧疚的照顾、同情、怜惜？哪怕他本没有这样的意思。祁红需要的，只是认同而已。即使没有天生技能，即使缺失了灵魂日日受魔气侵蚀之苦，他也依然是四圣兽中最强大的朱雀！

而清栩……从来都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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