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赶到的辛海泽没答话,倒是点了点头,焦点集中在距离他们遥远的某一个黑点上,目光几乎和韦皓天一样热切。
“你今天邀请了相当多人。”商维钧打量几乎占满了整座花园的人群,淡淡评论道。
“而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韦皓天满足的回答。
韦皓天向来充满野心,他会邀请这么多人,不啻是想藉此宣示,他韦皓天已经晋身上流社会,别再动不动就拿他黄包车夫的出身嘲笑他,他受够了。
同样都不是良好出身,辛海泽的想法硬是与韦皓天不同。辛海泽认为自己的成就,是要靠自己肯定,不需要别人锦上添花,当然也不必去管那些流言蜚语,只是庸人自扰,多增苦恼而已。
不过,虽是拜把兄弟,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需要互相干涉,因此他也只是默默聆听,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出席婚礼的人真不少,这代表你成功了。”蓝慕唐算是他们之中比较乐观的人,也比较愿意说好话。
“希望如此。”韦皓天倒也没有被这些假象冲昏头,要知道社交界是很顽固的,要改变他们的立场,没那么容易。
一场豪华的婚礼,造就了无数个社交场合。前来参加婚礼的人莫不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努力巴结些平时不容易见得到的大人物,一时之间,现场热闹非凡。
“新娘子可真慢,怎么到现在还不出场?”蓝慕唐低头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18K金CARRE CAMBRE左手表,上面显示她已经退场约半个钟头。
“女孩子打扮,总是要费点时间。”傅尔宣算是他们之中最体贴的,容忍度也最大。
“就怕打扮过头,那可就不妙了。”商维钧微微抬高下巴,要大家注意韦皓天的表情,只见他铁著一张脸看著不远处的骚动,郝蔓荻正以缓慢的速度,穿越层层人墙。
“不会吧,她是不是疯了?”蓝慕唐,不,应该说是所有人都怀疑郝蔓荻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居然穿这样的衣服出场。
她身穿一件肉色连身礼服,裙摆长到拖地,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非常有女人味。
“哔!哔!哔!”
她因为礼服背部镂空,露出凝脂般光滑雪白的玉肤,而引来不少男士对她猛吹口哨,有些男人甚至还当场流口水。
“真有你的,蔓荻。”男士们且包围著她极力谄媚。“这件礼服,太适合你了。”
他们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郝蔓荻身上这件礼服,不只背后几乎一半镂空,前面呈大V型敞开的领口亦不遑多让,自肩部到胸口,皆曝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并且隐隐可以看见|乳沟。
在这普遍保守的时代,这是非常大胆罕见的打扮,就算歌舞女郎都穿得比她要保守许多,莫怪乎会引起骚动。
“……”韦皓天紧紧握住双拳,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大脚一跨,就要过去把郝蔓荻带过来狠狠教训一顿,却被商维钧拦下来。
“冷静点,皓天。”商维钧要他不要冲动。“你若真的动手,就称了她的意,间接毁了你大肆宣传这场婚礼的苦心,何必呢?”
大伙儿皆心里有数,郝蔓荻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皓天在大庭广众下丢脸,让他抬不起头。皓天会喜欢这么一个刁蛮的娇娇女,也算他自己活该,但他们这些好朋友们却不能坐视不管,总要为他想办法扳回一城。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她也太不像话。”就连最好脾气的傅尔宣都看不下去,忍不住站出来说话。
“这交给我处理就好。”商维钧淡淡扬起嘴角,其他四龙们就知道郝蔓荻麻烦大了,维钧不会放过她。
“维钧──”
“放心,我不会太过分。”商维钧向韦皓天保证,他不会伤害他的宝贝,顶多给她一次难忘的教训。
于是大伙儿只能看著商维钧,踩著优雅的脚步走向郝蔓荻。而很奇怪地,原本围著郝蔓荻的人墙,在看见商维钧以后逐渐散开,大家都躲到一边去,没有人敢靠近。
“你好,大嫂。”商维钧在郝蔓荻的面前站定,极其礼貌的跟她问好。
“你好。”她被这突然出现的美男子吓了一跳,非常努力才维持住基本礼貌,只因为他的长相气质实在太出众了,难怪围在她身边的男人会自动让开。
“我一直没有机会能同你说话,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商维钧,是皓天的拜把兄弟。”说这些时,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她脸上,而郝蔓荻只能暗自吞口水,他那双眼睛实在漂亮到离谱,秋水似的,应该会有很多女人陷入那盈盈水波之中,无端溺毙。
“我知道你是他的好朋友……”她瞥向韦皓天的方向,他正铁著一张脸,身边站著几个同样出色的男人,显然也是他的拜把兄弟……
“我们到别的地方聊好吗?这里到处都是人。”他双手Сhā在裤袋里面,两眼朝四周瞄。大家又赶快跳离他们十公分,省得惹他不快。
“哦?好。”郝蔓荻也觉得人太多了,而且大家的态度都好奇怪。一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诡异模样,真是令人不解。
“我们去湖边。”商维钧斜眼一瞄,把大家又瞄离十公分。郝蔓荻感觉得出大家好像都很怕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怕他,他分明长得很俊美。说得不好听一点,多数的女人都不若他长得漂亮,当然也没有他那种隐约的邪气。
郝蔓荻纳闷大家的眼神为什么又羡又惧,殊不知大家是怕他的背景。商维钧是上海黑帮老大,年纪轻轻就带领手下冲锋陷阵,打下半壁江山。听说他十三岁时,为了向已逝的商老爷子证明自己的能力,竟然就带头扫平当时和他们敌对的另一个大帮派──程老爷子的家,把他们全都干掉。
这件事在上海喧腾一时,最后还是商老爷子交出几个自愿顶罪的小弟,和靠关系摆平这件事,商维钧才安然无事。
不过,他也因为这件事而声名大噪,从此每个人都畏惧他,但又同时羡慕他的胆识和外表,这也就是大伙儿为何会表现出又羡又怕的原因。
这些事郝蔓荻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来不关心这些传闻,只管自己过得好不好。
她跟著商维钧到湖边,纳闷他有什么事想跟她聊,他们完全不熟。
“大嫂。”他微扬的嘴角,似乎带有一股魔力,教人忍不住受他吸引。
“什么事?”她呆呆的问,只见他加深笑意的回道。
“你的衣著太暴露了。”
郝蔓荻原本想问他什么意思,但发现她做不到,商维钧不知道用了什么技巧将她绊倒,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噗通”一声落水了。
“砰!”她在水里拚命挣扎所激起的水花,引起大家的注目,大家都目瞪口呆。
因为是在湖边,所以水位很浅,没有溺毙的危险。只不过郝大美人这下成了落汤鸡,不要说衣服,就连脸上的妆都被水弄花得一塌糊涂,样子非常狼狈。
“大嫂,你真是不小心,竟然就这么掉进水里面去了。”商维钧伸长手臂将郝蔓荻从水里面拉起来,脸上还挂著可恶的笑容。
郝蔓荻气坏了,这分明是他的诡计,可恨的是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掉进湖里,只有哑巴吃黄莲的分。
她气冲冲地甩掉商维钧的手,看向不远处的韦皓天。他正双手抱胸,用一种“你活该”的眼光看著她,摆明了串通好的。
郝蔓荻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侮辱,她原本只是想报复韦皓天胡乱指责她招蜂引蝶,才故意穿得如此暴露,谁知道竟适得其反让自己成了小丑,这真的是──
“太过分了!”她两手撩起礼服下摆,排开人群,冲出婚宴场外,大家的目光都转向韦皓天。
“大家请继续喝酒,跳舞。”他一派悠然自得。“指挥,麻烦你了。”
横竖都敬不了酒了,韦皓天干脆请宾客自个儿玩自个儿的,算是很看得开。
倒是乐队指挥愣了老半天,才在韦皓天的指示下,重新指挥管弦乐乐团演奏乐曲。
优美的华尔滋舞曲顷刻流泄,花园内到处一片绿意盎然,饰以万紫千红的花朵,和水波微掀的小湖,场面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可惜新娘已不在。
“我好像做得太过分了。”商维钧跟韦皓天道歉。
“那是她自找的,不怪你。”韦皓天绝对支持死党,况且郝蔓荻也真的欠修理。
“你不去追大嫂?”傅尔宣担心地问。
“不去。”韦皓天随手拿起仆欧盘子上的酒,一仰而尽。“我还有一堆宾客要照顾,没空理那任性的小鬼。”
“但是……”但是她恐怕会跟他闹个没完没了,气他让她那么难堪。
果然没错,当他好不容易送完所有宾客返回家中,她即等在家里发脾气。
“我很惊讶你居然没有跑回娘家。”韦皓天先声夺人,郝蔓荻还没跳脚,他就先出言讽刺,气得她几乎脑溢血。
“我没有空回家,我还有帐要跟你算!”郝蔓荻完全没想过她可以回娘家,一股脑儿就跳上车要司机回家。车子是他的,司机也是他的,结果当然是回到他的房子,现在却被他拿来当做笑话取笑。
“你想跟我算什么帐?”他冷冷反问她,一面脱下西装。“婚礼所有花费都是由我支付的,我可不认为你还有帐可以跟我算。”
“我不是指这件事。”被他这么一讽刺,郝蔓荻的脸都红起来。“我是要跟你算婚宴上的帐,你居然放任你的朋友欺侮我!”究竟存什么心。
“那是你自找的。”老话一句,他可不认为维钧有什么错,全是她自己的责任。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鬼话,她可是他的妻子。
“你听见了,这全部都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先侮辱你自己,别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他可不会买帐。
“韦皓天──”
“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在玩什么把戏,你故意在我们的婚宴上穿著暴露,就是想让我当众下不了台,对不对?”他毫不客气地掀开她的底牌,而她只能张大著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羞辱我,但你没想到会羞辱到自己,所以现在才会气急败坏的质问我,对不对?”
韦皓天接连著两句“对不对?”都让郝蔓荻招架不住,她确实就像他说得那么恶劣,但她也有她的理由,可不是全然无理取闹。
“谁要你说我招蜂引蝶,勾引男人,我只是照著你说的话去做罢了!”她一吐几天以来的怨气,同时也想让他了解,他说的话有多伤人。
韦皓天无法了解郝蔓荻受到的伤害,或许他说了不中听的话,但比起她今天的作为,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能相比,看来她伤害人的功力,还是略胜他一筹。
“可悲的女人。”气愤之余,他拿起刚脱掉的西装重新穿上,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我还在跟你说话呢!”她无法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就这么丢下她置之不理。
他当然敢。
韦皓天潇洒戴上帽子的举动证明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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