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墨淙消失的第五天,以前兼职的家教中心打电话来,说有一个客户想给自己
六岁的孩子请一个家教补中文,那孩子从国外回来,中文不好。给的课时费很高,但
是孩子有些难管教,已经换了很多个老师了,问我有没有兴趣。
我随口问了一下课时费能给到多少,然后被报出的数字震得脑子抽搐了三秒钟,
随即立刻做热血青年状回复,“没问题!”
一个六岁小孩嘛,能有多难相处,而且补中文就是聊天侃呗。中国语言文化如此
博大精深,不正需要像我这样一个嘴皮子功夫炉火纯青的文学青年去指导一二么。正
好那孩子白天要上其它补习班,补课时间都在晚上,与我上班不冲突。老天掉这么大
个馅饼我都不接着,除非我是被这馅饼砸傻了。
第二天下班就兴冲冲的往家教中心给我的地址赶去。在公车上听见两个亚洲面孔
女学生操着结结巴巴的英文在对话,我猜是一小鬼子和一小棒子结伴出游。想到马上
要去跟一个满口英文的小孩磨牙,我忽然涌上一股没头脑激|情。
刚想勾搭国际友人,测试一下自己英文能否跟老外融会贯通,其中一个女的忽然
操着极标准的普通话问,“哎,‘暂时’用英文咋说?”另一个女的立刻用东北腔回
答,“不知道啊。”我差点没背过气去,暗自庆幸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讪,要不然三个
中国女的齐刷刷操着气死白求恩的英文互相调戏,那该是一副多么毁人心魄的景观。
一路狂奔总算及时赶到了。在看见那大门的瞬间,我狠狠的咽了两口唾沫。这得
有钱到什么程度,才能在这样的小区里住得起这样的别墅小楼,高门阔院,鸟语花香
,就是墙角那野草都长得比别人家茁壮。我以为我这辈子能认识最有钱的人就是林墨
淙了,现在比起来他也就是个有钱人中的小家碧玉,跟这大家闺秀还有点距离。想起
林墨淙,我忽然又有点失落。好吧,第六天,上帝已经把人都造出来了,林墨淙却还
没有出现。
按下门铃,很快就有一个佣人来开门,冷冷的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赶紧自豪的介
绍了自己家教的身份,那佣人忽然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了我一阵,然后说,“进来
吧。”
“你们家主人在哪儿,我想先打个招呼,了解一下孩子的情况。”我微笑着问着
那个带路的佣人,虽然她一直用后脑勺冷冷的对着我。
佣人头也不回,说,“没必要,我们小姐今天有事不在家。她已经吩咐过了,你
直接去见小少爷就行。”
我想着这有钱人的行事果然异于常人,花那么多钱请个老师回来,却连这个老师
识不识字都懒得知道。
终于来到一个房间门口,佣人指了指房门,说,“小少爷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
吧。”随即像躲瘟疫一样迅速消失了。我心里忽然有点惶恐,看这架势,里面那孩子
就算不是洪水猛兽,肯定也是有那么点异于常人。
轻轻敲了敲门,说,“你好,我是新来的中文老师,我能进来吗?”
门上忽然“砰”的一声吓了我一跳,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上面。我开始无比
深刻的认识到,这的确是一场攻坚战。天上掉这个金馅饼果然不是那么好啃的,一不
小心还会崩了牙。
我吸了口气,说,“我要进来咯。”但脚步一点不动。
如我所料,说罢门上便乒乒乓乓一阵暴风骤雨,砸的门把手都在微微颤抖。还好
这实木门质量过硬,要是掺点假,估计那铁盒子能直接破门而出砸我脑袋上。我不禁
惊叹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把东西砸得如此虎虎生风,有钱人家的面包牛奶果然比白饭养
人。
等了两分钟,门上的声音渐渐稀疏了,砸的力道明显小了不少。我估计他手边的
东西也扔得差不多了。于是在最后一声巨响终结一阵之后,我确定再没流弹攻击,便
淡定的推门而入。
门口已是一片狼藉。屋内拉着窗帘,光线昏暗,还没等我定位到那只洪水猛兽在
哪儿,忽然从角落传来一个稚嫩但愤怒的声音,“Get out!(滚!)”
我终于发现了那小家伙,角落里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正警戒的盯着我,手里死死的
抓着被他拽下来的床单一角。估计他刚才想连床单都扔出来,却被缠了严严实实。头
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仍能看出是个极漂亮的男孩。纯粹的中国脸,黑发黑瞳,应该
不是混血,但体型却比一般六岁小孩大一些,估计是常年在国外补充高蛋白的成果。
我带着慈祥的笑容,轻轻的说,“你好。我叫程曦,你叫什么?”
男孩倔强的从床单里爬出来,对我怒目相向,“Get out!”他又吼了一声,指着
门外。
我不理他,越过全是障碍物的门口,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男孩子估计是见我如此不识相,气得脸都憋红了,冲到我面前开始叽里咕噜用英
文大叫,悦耳的童音混合着浓浓的纽约街头黑人腔。虽然我只间或听懂一两个不太文
雅的词汇,但我知道他正骂得风生水起。
掐架固然是我的强项,但我从没尝试过用英文掐,当然凭我的水平也不打算以己
之短,拼这小子之长。所以我带着微笑听他骂完,然后两手一摊,作无奈状,“抱歉
啊,我听不懂英文,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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