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贴寒云次第飞
纳兰府大张盛宴,为了容若连擢二级,锦上添花。
贺客盈门,使夙不喜无谓应酬,尤其讨厌软熟之辈的容若,无处可逃。
也是凑巧,他出塞前,擅画人物的禹之鼎随严荪友来,他正读赵松雪自写照持有感,便央禹之鼎仿赵松雪衣冠,为他画了一幅小照。后来,禹之鼎听说他出塞去了,又为他画了一幅“楞伽出塞图”;因为,他曾以楞伽山人为别号。正巧,今天送了来。加衔太子太傅的明珠,更是高兴,不由分说,便命人挂起,供贺客鉴赏品评。
二图衣冠,正巧是一文一武,那些趋奉的贺客啧啧称叹之余,纷纷恭维:
“明太傅,令郎公子,莫非是周公瑾后身?如此文武兼资,日后只怕富贵荣华还在太傅之上呢。”
“这叫‘有跨灶之子’呀!”
一位语音才落,另一位又接了口:
“周公瑾赤壁破曹兵,固然见于史籍,可未见过他有甚著述流传,这文才,只有才高八斗的曹子建可堪比拟吧?”
“哎,容若公子以词名世,应拟之秦少游才对!”
“周公瑾何尝出塞,还是班定远差似。”
七嘴八舌,明珠闻之,口中谦逊,心中喜不自胜。容若则暗自皱眉,只觉庸俗之辈,言过其实,甚是逆耳。
若不是因恩师徐健庵在座,他早忍不住拂袖而去了。
却听素来为他所敬服的徐健庵道:
“容若,我倒觉得你像一个人。”
“是那位?”
“王逸少!”
逸少,是晋代名书法家王羲之的字,虽是“王谢子弟”,却矫然于功名富贵之外,操履识见,冠于群伦,却不与王氏诸郎一般趋俗媚世,营群结党。虽识见过人,终不见用于世。后世唯以“右军书法”著称。
而这一位以“袒腹东床”传为佳话的王逸少,操履之高洁,识见之卓越,为人之洒脱,和那“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翰墨风流,正是容若倾折神往的。
徐健庵以他比逸少,使他不仅惊喜,更是感激了。
万寿节,举国欢腾的日子,皇帝依例接受百官朝贺后,退回禁苑,把容若传到南书房,当著选为内廷供奉的翰林耆宿,笑道:
“赏你一件特别的东西!”
自随侍太监手中,取过一卷卷轴,亲自赐给容若。容若依例谢了恩,接过来。却听皇上笑道:
“何不打开看看?”
容若遵旨展开,原来是一首七律—唐朝贾至的《早朝》诗,这一首诗,在当时便极为有名,岑参、王维、杜甫等名家,都有和诗。
诗,犹在其次,令容若及诸词臣惊愕的是:这卷“早朝”诗,出于康熙御笔!这份荣宠,可不比平时过年赐的御笔“福”字了,那些字,一则是依粉本描摹,二则是否御笔,只有天晓得;也许根本是交给小太监描的。只是出自皇帝颁赐,受者便明知不是御笔,也只能当御笔供奉,反正主要是个体面,谁深究其他?
而皇上选了这首诗,又御笔亲书,选在万寿节颁赐,意义就非同小可了。朝中立时盛传:容若不会长久在侍卫行列中了,皇上以“早朝”诗赐之,明白显示,将要重用容若,付以政事。
政事未付,出入扈从,却更频繁了,不管是出巡或避暑,容若总在扈从之列,几乎无役不与!恩遇如此,容若只有以“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情,勉力尽忠职守,连在酷热严寒之际,也不敢乞休沐,唯恐辜负一番知遇。这番勤慎,看在康熙眼中,更加爱重。
悠闲岁月,更难得了。癸亥年间,徐乾学迁了翰林院侍讲,朱竹垞入直南书房,严荪友、秦留仙又充“平定三逆方略”的纂修官,几乎没一人闲暇。西溟居丧未归,梁汾又到了闽中,药亭也返南海故乡去了。在别人眼中,煊赫一时的容若,却有著无比的寂寞寥落。
官氏又生了一子,名叫福尔敦,全心在幼子身上,无暇及他。他入值归来,两岁的妞妞,就成了他的影子。
凉风昨夜至,枕簟已瑟瑟,小女笑吹灯,床头捉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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