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帝几度逃出虎口,渡过千难万险,终于回到旧都洛阳。
“啊呀,这就是洛阳吗?”献帝怃然伫立。
侍卫而来的百官无不泪下,道:“面目全非咯。”
洛阳千万户,紫琉璃黄金玉的城楼宫门,如今安在?
极目远望,唯余一片原野,野草茫茫。有石头的地方便是楼台遗址,有水的地方就是朱栏桥和水亭玉池的遗迹。官衙、民舍,只在草丛中留下一片烧焦的石头和木头。秋天将尽,冬天已近,废都萧萧,鸡犬之声不闻。
“这一带莫不是温德殿的遗址吧。这一带是商金门的遗迹……”献帝怀旧,回想当年禁门省垣的情景,徘徊半日。
见到眼前情景,献帝不由得想起董卓当时抛弃此都,强行迁都长安的粗暴,想起可怕的兵乱,心中悔恨交加。
不过,那董卓,当时的暴臣们,大多已在他乡变成白骨。如今,董卓的遗臣郭汜、李傕二人已经变成汉室恶瘤,依然祸害着献帝。
汉室与董卓,想起来像是一场大恶因缘。
“没有人居住吗?”献帝心里空落落的,回头望着扈从人等,问道。
“好像在以前的城门街一带,有数百间破烂茅屋。里面尽是因连年饥馑和病疫而生活困苦的百姓。”侍臣答道。
后来,公卿们编制户账,核对居民人数,同时改年号为“建安”。
皇宫的建造最为紧急。但在这种状况下,朝廷大兴土木既无人力,也无财力,只好建起一座极为简陋、聊以避雨、处理政事的临时宫殿。
然而,虽然建好了临时宫殿,但既无贡粮,又无百官的粮食。
尚书郎以下人等,尽皆赤足,挖起废园的瓦片,在园中耕田种地,扒树皮做饼,煮草根做汤,天天为生计劳作。
反正眼下朝廷也没有像样的政事可做,尚书郎以上的官只要有空,也得进山采野果,捕鸟兽,砍柴火。集中起来,艰难地凑出献帝的贡粮。
一次,太尉杨彪向献帝奏道:“我们看到了可怕的世道。但长此以往,难有忠臣来建万户,恢复昔日洛阳。得有个方案才是。”
皇帝本来也在想“如有良策……”,于是下问杨彪“如何是好”。杨彪说他有一策,便将自己的意见告诉献帝:“臣闻,如今山东曹操集良将谋士于麾下,蓄兵数十万。他现在所缺的,只是写在他那大旗上的大义名分。如果天子现在下敕,命其保卫社稷,曹操定会望风而来。”
献帝采纳了杨彪的意见。不久敕使出发,离开洛阳,急下山东。
山东之地虽然遥远,但献帝还幸洛阳的消息却很快传来。
黄河之水一日千里。每天天一亮,都会有船客把新消息散布到各地。
“肉眼看不出,却在高速运转。天体和地球,时时刻刻都在运行不止。啊……永恒的运行,真伟大啊!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如何能不抓住真正的生命价值!我也是那群星中的一颗啊!”曹操仰天感叹。
山东还是晚秋气温。城楼上银河朦胧,星夜里天空美丽。
曹操已经不再是当年慷慨激昂的白面青年。
自从镇抚山东一带以来,一跃被封为建德将军,叙爵费亭侯,养兵二十万,帐下谋士骁将甚众,就是现在,也足以实现他的大志。
“从现在起!”他对自己道,“从现在起,我曹操就要真正抓住自己的生命。吾生于此土矣。看哪!一切从此开始!”
他不是甘于眼下小成、荣华、爵位的人。
他的兵,不是保一方平安的卫兵,而是不断把进攻当做目标的军队。他的城池,不是眼下偷安享乐的温床,而是前进再前进的基盘。他的抱负大不可测。他的梦想也许带有诗人式的幻想,但他的意志却不似诗人那般脆弱。
“将军……原来在这里啊。宴席上看不到您的身影,大家都在议论您去哪里了。”
“噢,是夏侯惇啊。今晚不知不觉喝醉了,一个人出来醒醒酒。”
“今晚真适合长夜飨宴啊。”
“欢乐,我还远远不能满足于此啊。”
“可……大家都很满足啦。”
“这帮小人!”
这时,曹操的弟弟曹仁神色紧张地登上楼台。
“兄长!”
“怎么啦?慌里慌张的。”
“刚才县城快马来报,天子的敕使从洛阳来了。”
“来我这里?”
“当然。来报说,敕使一行已经从黄河上岸,继续行进,明日就进入我们的属地。”
“终于来啦!终于来啦!”
“怎么,兄长早已料到了吗?”
“没有什么料到不料到的。该来的理所当然地来啦。”
“哦?”
“正好今晚大家都在宴会上吧?”
“是的。”
“传我的话,大家漱口净手,洗净酒脸,到大会议阁集合!我也马上就到。”
“是!”曹仁跑着离开。
曹操走下楼台,在冷泉边上洗漱更衣,大步走过石廊,佩剑锵锵作响。
群臣已经聚集会议阁大厅。诸将刚刚还在酒席上喧闹,转眼已经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迎接大将军曹操。
“荀彧。”曹操指名道,“把你昨天对我说的意见一字不落地在这里再讲一遍。敕使已下山东,曹操决心已定,请荀彧讲明大义。荀彧,起立!”
“是。”
荀彧站起身来,有理有据,滔滔不绝,把当今辅佐天子乃英雄大德,是收拢人心之大略的意见讲述一遍。
敕使下山东一个月后。
“出大事了!”
洛阳的朝臣就像连树根都被撼动的树上的落叶一样,在临时宫殿的宫门进进出出,个个面无颜色。
一骑。又一骑。
这天,快马飞奔,来到窘迫的宫门前,探哨武士飞身下马,跌跌撞撞,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门里。
“董承,如何是好啊?”
在献帝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再次深深地回忆起今年夏秋的可怖经历。
急报传来,说李傕、郭汜二军后来整备大军,卷土重来,攻到洛阳。
“派往曹操那里的敕使尚未归来,朕何处藏身啊?”献帝向众臣急问,心里却在为可咒的命运哭泣。
“无可奈何。”董承垂头丧气道,“……既然如此,弃掉临时宫殿,投曹操处去方为上策。”
于是杨奉、韩暹二人道:“依靠曹操,却不了解他的内心。他野心如何,不可得知。不如臣等率所有兵马拒敌。”
“话虽勇猛,连城门城墙都没有,兵马又少,如何挡得住啊。”
“休得侮辱!我等也是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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