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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烟华 > 第三章

第三章

恶名昭彰的家伙,他对“延维”这名儿,可谓如雷贯耳,毫不觉陌生,因为曾经听狐神提及,还不只一次两次。

世间许多无缘怨偶,曾持香泣诉恩爱不在,那和有苦涩眼泪的香火,钻进他的口鼻,也教他尝到滋味,她们有的数落良人变心如变天,昨儿个还晴空万里,今日却风云俱变;有的质疑是自己不够好、不够温柔美丽,才留不住郎心;有的埋怨老天作弄,在情路上增生波澜,求不到执手相牵……

当然并非所有无缘情人,全是延维一手造成,但一百对里,出现个五、六对,也算作恶多端了。

明了她的身份,对于她冒充旧相好,出现在他面前的目的,他大略推敲明白,再看见六弟意涵深远的眼神,他嗅到某种­阴­谋戏弄,毋须多费神思付,情况一定就是这样——

他六弟气恼延维所作所为,决定给延维一个教训,把延维砍成十段八段绝非泄愤的好方法,一剑取命太痛快,也太便宜她了。

于是,龙子之间,最擅长的“嫁祸”和“牵拖”之招,又给使了上来。

他能理解他六弟懒得亲自动手处置延维,易地而处,他也会仿效他六弟,将延维骗去他大哥面前,让延维和他大哥拼个死活,反正无论谁赢谁输,他皆是获益者,一能惩治延维,一又能好好表达“兄友弟恭”的高贵情­操­,为兄弟制造些刺激的考验,省得安逸日子过太久,连筋骨都生锈。

她是他六弟送上门来,要让他代为“好好照顾”的家伙。

狻猊并不动怒,没对负屃所打的主意感到不满,反而有点庆幸六弟选择的是他,而非大哥。

庆幸?

是呀,很庆幸,这种乐子,让给大哥多可惜。

他不想把她交给别人“处置”,不认为除他之外,还有人能镇得住那只­性­喜破坏的小疯子。

小疯子,狐神是这么叫她的,和她自个儿挑选的“小乖”可谓天差地别。

难怪她被他喊着小乖小乖,神情是那般别扭,看来,她颇有自知之明,了解自个儿是何货­色­。

她连一丁点的“乖”都没有,才狠得下心,伤害林樱花这般柔弱无助的可怜女子,将林樱花逼进王府,险些误了她的终身。

狻猊瞇着眸,目光挪回床上的酣睡人儿。

“……我明白你不愿嫁给王富贵,我也不会让你成为他的妾,你这般的姑娘,该有个更痴心专情的男人呵疼着,而非仅仅一时新鲜感作祟,贪恋你的年轻貌美之徒,更不该……被一只小疯子,给玩掉了幸福。”他低语。

今夜闹剧般的婚姻儿戏,他会为她一笔勾销,消去城里所有人的记忆。

这不是小小工程,全城众人皆知王林两府联姻,要抹拭掉每个人对此事的印象,他得费上好些力气。

想想真累,为那只小疯子赎过,何苦来哉?

她造业,他来担?

苦笑摇头,抱怨无益,还是先解决麻烦吧。

他来到窗前,一手将烟管抵在­唇­心,胸膛起伏,深深吸入,另一手推开窗扇。

外头明月皎洁,天清幕黑,薄­唇­吁吐,烟息源源窜出,他的一口气,绵远无尽,轻飘飘,随夜风送去,像暮霭,如山岚,仿云海,迭迭重生,烟浪由他口间翻腾,席卷前去。

不一会儿,不只林家书院,泰半座城已在薄烟笼罩之中。

薄­唇­抿上,银烟管重新咬进牙间,吐纳香火,补充他耗去的术力。

“林樱花与王富贵的婚事,一笔勾销,没有下聘,没有迎亲,什么都没有,王富贵不爱羸弱患病的女人,他喜欢……他­奶­娘的么女江桂,昨夜的喜宴,正是庆贺两人文定。”江桂,三番两次进庙里烧香,口中总是念念有词,诉说对王家少爷的悄悄爱慕,祈求老天爷让王家少爷多瞧她几眼,这回,他也来点个鸳鸯谱吧。

狻猊的言灵,随烟飘去,送入每一个吸啜这股无味烟雾之人的脑海中,织就出一套全新的刻板印象。

远处的王府后院,奴仆居住的小园,江桂在睡梦中,泪痕斑斑。今儿个亲眼看见心中爱慕的男人另娶新妾,她心痛如绞,睡得不甚安稳,随着烟香钻入鼻内,竟破涕为笑。

天,渐渐亮了。

烟,慢慢散了。

几位早起的林府学徒,一脸茫然,看着书院上下结满的红彩及囍字。

“府里怎会出现这些东西?!是谁恶作剧?!府里又没办喜事!”

“别说了,趁师傅师娘未醒,把红彩和剪花收拾­干­净吧!”

林家书院恢复了原有的清幽面貌。

狻猊倚窗笑觑,言灵真好用,当初不顾父王和兄弟的反对,硬是去学习他们口中的“邪门歪道”,真是修对了。

现在……

收拾完延维玩出来的烂摊子,接下来,也该去收拾她。

不知,她的洞房花烛夜,愉快吗?

被一团圆圆滚滚、重达两百斤的大­肉­球压倒一整夜,谁会愉快?

谁会?谁会?!

会的人过来跟她互换呀!她延维马上把这种福祉让给他!

喜帐里,没有交颈纠缠的美丽绮景,没有男女欢好之后的相互依偎,当然,更不会有教人羞赧去看的火辣激|情。

只有一个被肥硕醉鬼当成床垫,重重压陷在榻里的女人。

延维狼狈不堪,整夜努力对抗着狻猊缚加的言灵,想要伸手推开王富贵,任凭她使尽全力,手脚依旧不受控制,连根指头也弯不了,只能难堪至极,沦为­肉­垫,被王富贵泰山压顶,重重一躺,差点压爆她的五脏六腑,压断她的四肢百骸,最呕的是,她连想喊声“好痛”都不成!

可恶的狻猊!

可恨的狻猊!

该死的狻猊!

还有脸噙着微笑,悠哉走近床榻,居高临下,欣赏她窝囊惨样的狻猊!

“睡得好吗?”

狻猊重回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轻松容易,好整以暇踏进新房,靠近喜帐,俊颜笑盈盈,神清气爽,出现在她视线正上方,问得好关怀。

延维整夜未睡的大眼里,血丝纵横交错,蕴着熊熊怒焰,若双眼能喷火,第一个就烧死这只还敢笑得如此甜美的无耻龙子!

排第二的,是压在她身上的这团­肉­球!

“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应该挺快活的吧?”狻猊仍继续调侃。

快活?!

我都快死了!你还在说啥风凉话?!

你也让这家伙压一整晚试试有多快活!

她不用开口狂吠,从她眼神里,狻猊已经完全明白她的心得感想。

瞧她那副想哭、又强忍不哭的倔气傲颜,没有涕泪奔流,没有失控嚎啕,只有眸中水火交错,水是薄薄泪雾,火是浓浓怒气。

­唇­儿被她自个儿的牙,咬得渗血,那头恣意奔放的长民,披散床榻,让不懂怜香惜玉的醉鬼压在手脚底下,已是这副惨样,还不流露些楚楚求饶的可怜姿态,来激发他的同情,真是不聪颖。

掉个两滴泪,粉­唇­轻颤几下,喉间滚出几声呜咽,他不就心软了吗?

实在不能怨他铁石心肠,是她不懂善用女人武器。

他狻猊只吃软,不吃硬。

况且,压在两百斤重量底下的人,也不是他,他不急,真的,一点都不急哦。

狻猊在床边摆放水盆的方形小几间,怡然坐下,袍摆轻撩,长腿一跷,双臂环胸,慵懒悠闲,旁观她的窘困无助。

“王富贵差不多该醒了。”闲话家常般,狻猊语气风凉,不用加重话中恫吓隐喻,也足以教延维浑身一僵,脸­色­倏地刷个透白。

没错……她可以感觉到,沉沉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细微蠕动逐渐频繁,是清醒前的征兆。

“他醒来,或许对躺在喜帐里的新娘并非他迎娶的那位感到困惑,不过,­性­喜美­色­的他,应该不会有所抱怨,毕竟你长得不比樱花逊­色­,拿你来填新宠小妾的空缺,他会大呼划算吧。”又来一句闲言凉语。

虽是喃喃自语,偏偏又不收敛音量,摆明要她逐字听见。

“呜呜——呜呜呜!呜呜!”延维慌张闷吭,发不出呜呜呜以外的字眼,她企图扭动挣脱。

狻猊看穿了她的惧意!

对!她整夜都害怕王富贵突然酒醒,好­色­如王家少爷,怎可能放过无力反抗、乖乖受困在喜床上还秀­色­可餐的她?!

她比林樱花美,比林樱花艳,还有比林樱花更能挑逗男人兽­性­情yu的窈窕身段,她她她她她她真的怕!

怕狻猊不回来!

怕狻猊真的将她丢在这里,任由王富贵欺负被言灵所束缚的她!

怕狻猊只顾着和林樱花你侬我侬,享受英雄救美之后的美人报恩,而完全忘了她仍受困王府床上!

很怕很怕很怕!

狻猊恍若未闻,哈烟哈得很尽兴,将吁吐出来的白烟,弄成各式形状,圆的方的牡丹花一般的……嗯,来挑战吁出一头狮子模样的烟圈,似乎不错。

“呜呜——”她在叫他,用着雨中迷途的幼犬,慌张寻找狗父母那般的哀哀切切。狻猊没反应,她又呜呜两声,结果先有反应的人,却是压在她身上的王富贵,他右手突然举高,又软软放下。

延维屏息,不敢再动再叫,心急和慌乱,击碎了她强撑起来的傲气。

王富贵动作越多,她的脸­色­越白,眼里那层薄薄水雾,终于承受不住整夜的累积蓄存,哗地奔流开来,仿佛两道小泉,潺潺涓涓,湿濡了衾被,晕开淡淡泪痕。

“现在,你明白你对樱花做的事,有多恶质?多不可原谅?”狻猊离开小几,重新站回床边,俯觑她的涕泪交错。

“呜……”她想用力点头表达忏悔,以换取狻猊出手救她,然而螓首软软无力,只变成了稍稍轻颔,泪珠儿一颗接一颗,淌落下来。

“嗯……好吵,谁在说话?”王富贵惺忪醒来,揉揉睡眼,尚未看清周遭情况,人已被狻猊提起衣领,拖离延维身上,直接抛进床角,一字言灵轻喝,“睡”字甫脱口,王富贵再度不省人事,歪斜睡死。

延维大口吸气,遭重压整夜的胸口,好闷好难受,她努力填满肺叶欠缺的活命气息,泪水完全止不住,沉重的压迫一消失,她反而哭得更惨。

“开口吧,声音小一些,别引其他人来。”狻猊伸手替她抹泪,同时解去束缚她声音的言灵。

咽喉的堵塞感瞬间畅通,她如愿吼出声来,带着沙哑不适,更有浓重的抽噎:

“你这只可恶的龙子——竟敢这样对我?!还有身体!身体的言灵也给我解开,我不能动!我要马上离开这张恶心的床!”她气恼极了,气他救走林樱花,却迫使她留在王富贵的床第上,弃她的安危于不顾,若王富贵今夜没喝个烂醉,他可考虑过,她将面临何种难堪情况?!

她担心受怕一整夜,这男人直到天快亮才折返,存心来看她笑话,看她是否被王富贵给欺负去了吗?!

“还不行,一解开咒,你比鳝鱼钻泥更麻利滑溜,一转眼就不见踪影……呀,你不会以为压在王富贵身下一整夜,已算是处罚了吧?”狻猊挑眉,对她的天真愚蠢,一脸不敢置信。

她认为她昨夜能全身而退,是好运遇上王富贵大醉所换来?

没有他对王富贵下达“沾床就昏睡”的言灵,那只兴冲冲赶回新房,等不及要享受洞房花烛夜的富家公子哥,会轻易放过到嘴的美食吗?

王富贵可不会因为她不是林樱花,就拂拂衣袖,命人将她拖出新房,赶离王府了事。即便是替代品,延维这一个,与林樱花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还想做什么?!”她死瞪着他,神­色­警戒小心。

“我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外加利息。昨夜,只是利息罢了。”狻猊笑着,弯身朝她逼近。

“只是利息?!”延维怪叫。

利息就这样了,本金还得了?!

“对,利息。”狻猊拦腰抱起她,她挣扎不成,仅能任他­操­弄,咬牙切齿地落入他怀中,螓首软绵绵靠向他的颈窝。

狻猊就着彼此贴近的姿势,朝她吐息兼轻柔宣布:

“本金则是带你回去,将你重新教育成名副其实、人见人爱的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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