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头一边絮叨，一边拿着手里的佩刀比划了起来，他虽然没出息，十几年也就混了个火长，可终究是上过战场，经过恶仗，杀过人的百战老兵，这比划起来，那口大隋府兵制式的佩刀也是虎虎生风，带着一股杀气。

在一旁始终没说话的景鼎文看到老驴头那挥刀刺击的手势，一眼就知道这老蒋头是个用刀的老手，这几下刺击不是普通人能使出来的，“二郎，跟我过两招。”就在景鼎文有些愣的时候，一时兴起的老蒋头却是倒拿刀把，把刀递还给了他。

“四叔？”景鼎文接过刀，站起身，看着老驴头，有些迟疑，老蒋头当年在麦铁杖身边几个亲兵里头，年岁排行第四，便让他们这些新兵管他叫四叔，而不是像其他火长那样让他们喊大人。

“二郎，六叔虽然没什么本事，不过这刀上的功夫还有几分，小心了。”老蒋头看着面前浑身透着一股子英武之气的少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不过手上却不慢，那‘小心了’三个字声音落下的时候，握着的佩刀已经刺了出去。

好快的刀，看着一瞬间到了胸前的明晃刀锋，景鼎文只得错身后退，却是闪开了这又急又快的一刀，不过跟他过招的老蒋头脚步欺前直进，握刀的手腕一抖，刺出的刀尖斜拉拉往上跳了上去，奔着他的脖子而去。

‘叮’，错身后退时已经调整好握刀手势的景鼎文在刀尖离自己咽喉要害只有三寸的地方，格住了这刁钻的一刀，两把刀碰在一起弹开之后，老蒋头握刀的手只是轻轻一引一压，原本上跳的刀锋便如长虹贯日一样下劈了下去，气势十足，看得边上的几个新兵都是给吓住了，这一刀下去，要是挨实在了，少说也是去半条命，换了他们绝对挡不住这一刀nAd3(

迎着这当头一刀，景鼎文不退反进，右脚蹬地，反手挥刀，刀背自下而上荡开了下劈的刀锋，接着刀背一转，刀锋搁在了老蒋头的脖子上，这一切都是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边上几个同火的新兵都是愣愣地看着眼前静止下来的画面，目瞪口呆。

“大人，没事吧。”看到这幅情形，景鼎文只得连忙收刀，看着脸­色­有点白的老驴头问道，他自幼习武，长大后又以黑拳为生，百多场的血腥厮杀，小时候练的那些招式套路在残酷的环境下被他去芜存菁，技击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老蒋头用刀虽然老辣，可还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老蒋头始终都留了手，尤其是最后一刀更是只用了一半力气，才让他破招破得如此简单。

“没事，没事。”老蒋头连忙摆手道，缓过神后，一脸的高兴，他这火人里头，自打那几个新兵到了以后，他一眼就看中了景鼎文，这个少年郎不但长得好看，站立坐行都像个将军，有板有眼。这一回征辽东，他心里也是没底，不像其他同僚那样乐观，觉得大军开到高句丽人的城下，高句丽人就会投降。当年汉王杨谅三十万大军起辽东之役，一出关就连日大雨，粮草不济，等过了辽水，大军就遭了疾疫，水军也遇到了大风，而那些高句丽人虽然野战不行，可也凶悍得紧，而且又熟悉地形，最后三十万大军被迫而还，十折八九，当时老蒋头也在军中，从那时候起他就觉得辽东这地方邪乎，不利大隋。

“三郎，以后你来当副火长。”老蒋头心里明白，眼前的少年郎不是池中物，他能做得就是多帮衬些，这副火长虽然只是军中对火长副手的俗称，做不得数，可是却能管束火中其他士兵，尤其是战场上，要是火长死了，副火长平时若有威信的话，也能带着剩下的人或战或走，不至于成了乱兵，死得窝囊。

看着老蒋头那张高兴的老脸，景鼎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暖意，他朝老蒋头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四叔。”

“你们听着，以后就由三郎管着你们，三郎的话就是火长的话，哪个不听，哪个就去挨军棍。”老蒋头见景鼎文点头答应，朝着边上几个已经回过神的新兵喊道。

“三郎那么厉害，我们都听三郎的。”和景鼎文一起来的几个新兵忙不迭地应声道，他们都是乡下出身的农家子弟，本­性­淳朴，再加上景鼎文武艺出众，他们自然服气，到不像其他一些有老兵的火里，若是火长提拔景鼎文这么一个年轻人来管束他们，早就闹起来了，不过也就是老驴头这火，没有老兵愿意跟他这个全军都出名的胆小鬼一起，全都是些新补进来的新兵。

看着围到自己身边问长问短的几个人，景鼎文只是笑笑，也不多言语，跟他们说了些简单实用的用刀招数以后，便抱着自己的铁矛和佩刀，和衣而卧。

黑暗中，景鼎文看着漆黑的帐篷顶，睡不着觉，这几天他一直都在翻来覆去地想，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是以前那个动辄伤人­性­命的黑拳高手，还是现在隋末的一名小卒。不知道过了多久，想不明白的景鼎文终于挡不住疲倦，闭上了眼，沉沉地睡去了。

看到景鼎文睡去，老蒋头才蹑手蹑脚地轻轻爬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替他盖上了滑落的被子，这几夜他都看得出很晚才睡着的景鼎文心里有事情，沉沉叹了口气，老驴头给其他几个被子掉了的新兵盖上以后，才躺了回去，他虽然没出息，给人看成胆小鬼，可这整个左翼一军，也只有他才把这些新兵当自己的子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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