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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一纸荒唐梦 > 51

51

9 更新时间:09-02-11 17:01

秋老虎、秋老虎。意思是说秋日热起来凶恶可比虎,与盛夏相较只怕犹有过之。这天,就是个典型的秋老虎天气。

霜与雪在碧池游没两圈就嚷着要上岸,雪没说什么迳自玩着水。

霜站在岸边,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为他擦拭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袍。换上衣袍的霜坐在池边的凉椅上,让侍女擦拭他那一头及腰青丝。

侍女一点一点地绞拧着那光滑的发丝,小心翼翼。

与善良的雪皇子恰恰相反,二十六皇子霜是出了名的刻薄小气,既毒舌,对待下人更是噬血又残酷至极。

兴许是为了童年时常遭势利眼的太监、宫人欺凌,霜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心中藏满了深深的恨意!对待犯错的下人,极尽冷血。

兼之,霜更是出了名的多疑。

某次两个小太监在讨论屋上结的霜难清理,一时没注意被霜听了去,霜就以为两人是在暗指他碍事,立即让人把两个小太监打得一口牙没半颗留下,耳也给刺聋了。说是让两人以后『耳朵跟嘴巴都清净些』。

霜慵懒地坐在凉椅上,啜饮着冰镇过的掬花茶。入喉的沁凉与掬花的香气消了几分暑意,而霜却突然发觉这盛茶的杯子大有殊异。

|­乳­白­色­的杯子,闪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乍一看以为是象牙或瓷制的质材,一入手传来沁凉感觉才知并非如此。

霜细细看着手中的杯子。整体润白无瑕,连个小点小疪也没有,阳光下通透之极,竟是个白­色­的月光杯。

要知道所谓的月光杯,虽是以质材极透的玉石雕镂而成,但对皇室而言倒也不是什么珍稀之物,然而这口月光杯就真真不同凡响了。

一般的月光杯多为浓绿­色­,可这口月光杯却是全白的玉石雕的。

要知,并不是这世上只要用玉雕镂而成的杯子,都可以称为月光杯!只有少数地区产的玉石所雕镂而成的杯子,有资格被称之为月光杯。

而这样纯白无瑕的白­色­月光杯,就他所知天下只有两组,是前年吐番的贡品。一组皇帝留下来了,另一组就赐给了殊楠。

看来他对雪还真是舍得。

霜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月光杯,又看了看雪的小几上的月光杯。

就他所知,这月光杯一组是六只,就不知道他送了几只给雪?

想到这,霜的­唇­角勾笑了起来,慵懒微眯的眼底满是心机与算计。他突地抬高手,将手中杯子往地上用力一掼,发出了老大的声响。

正在拭发的女侍惊得颤了颤手,池中的雪也回过头,游了过来。

“怎么了?”雪问。

“不小心打翻了杯子。”霜无所谓地道。

之前忘了说,二十六皇子霜,还非常的小心眼与善妒。睁眼说瞎话更是家常便饭般。

“表哥说这杯子没那么容易破的,柳儿你拾回来看看损了没有。”雪也不气,只对一旁的侍女道。

“是。”柳儿应了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月光杯,细细地检查过。

“禀报雪皇子,月光杯没损。”

霜听了,讶异地挑起一边眉毛。

他刚才可是打定了主意要砸的稀巴烂的,没想到竟是一点儿缺损也没有?看来这月光杯还真不是凡物了。

“那真是太好了。”雪听了开心地笑了,一面指示柳儿把月光杯清理­干­净、再为霜重添一杯掬花茶,一面提醒霜。“别再打翻了。”

“知了。”霜应他。

“真不下来游了吗?”

“不了。”霜说着,闭上眼睛假寐。昨晚你亲爱的表哥,可没让人好受。

“霜,你若是身体不适的话要不要先回宫休息?”雪担心地上了池,蹲在他的身旁看他,柳儿赶紧拿了布巾为他擦拭。

“没事的。”霜仍闭着眼。昨晚殊楠可真的半点痕迹也没留在他身上,只是他今天全身上下仍是难受得像要散架,特别是那个部位,至今还火辣辣地疼着。今天还能游上两圈,连霜都很佩服自己。

“打翻个杯子都能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他当然没事了。”殊楠的声音传来。

“表哥。”雪顾不上身上还湿着,就兴高彩烈地跑过去拉殊楠的手。

“雪。”殊楠温柔地笑着。他现在的表情若是让他的敌人看见了,肯定会惊讶不已!这个以狠戾出名的皇子,竟也有如此一面。

殊楠拉过雪,让他坐在凉椅上。他接过柳儿递上来的布巾,亲自为雪擦拭那一头及腰长发。

殊楠与雪边擦边聊,眼睛在扫过霜时,带着浓浓的厌恶!

方才霜故意摔杯子的那一段他看见了,他可以笃定他是故意的。因为他得不到,所以就要砸了雪的来出气!

霜,他就是那么地小心眼又善妒!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阴­阳两极,若说雪是正、霜便是负;雪若是天下之善、霜就是天下之恶!

“表哥怎么有空来蜀西?”雪问。

“来看看你在这住得惯不惯啊!”殊楠答。

几个月前霜与雪满二十岁。原本依着他们的身份,是别想得到任何封爵、更别说封地的!然而,殊楠只在皇帝的面前说了句『该给雪皇弟册封了吧』,便让皇帝改了主意,封了块地给霜与雪。

霜与雪本是双生子,没理由给雪不给霜,于是这块蜀西就成了两人同治的封地,就连封号『冬王』都是两人共有。

不过虽说两人是得了封地,但这地却不是什么好地。蜀西这块地,原是北都与西洛中间的一小块地,因为这块地山多土贫又少雨,既种不出农种、又不靠海,更是挖不出矿脉,以致于北都与西洛两边都相互推委,不肯承认蜀西是他们的地。

而如今这块烫手山芋却被明确地划给了霜与雪两人,北都的八皇子『北王』泽琳,与西洛的二十皇子『洛王』弥西都开心不已。

“自然没有住在表哥家中时舒坦,但毕竟是我与霜的一小方天地,住起来总是踏实多了。”雪回头,冲着殊楠笑着,脸上彷佛荡漾着春光。“一切都要谢谢表哥成全。”

雪纯洁,不代表他无知,他自然懂得自己的封号与封地是怎么来的。

“这是你应得的,别说什么成不成全。”殊楠低头看着他,深邃的瞳中映着雪的笑靥,满满都是他。

霜受不了他们你侬我侬的­肉­麻当有趣,更受不了殊楠在面对雪时的作做,刷地一声站了起来。

“我累了,先回去睡。”

霜一撩发,往自己的寝宫走。雪想说些什么,却给殊楠缠着,什么也没说成。

霜草草净过身,合衣便睡了。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3章

章节字数:1201 更新时间:09-02-11 17:01

是夜。又是相同情景。

霜在心中咕喃着又来了,却仍是软着身子由殊楠摆弄。心想着他只要别蛮来,自己就当是赚到了。

其实殊楠是有本事让雪一个人受封的,这件事霜明白、殊楠也明白。殊楠厌恶霜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仍能够忍受霜与雪共享这些殊荣。

其一,霜若是不在雪的身旁,雪必定会伤心不已;其二,雪生­性­软弱,若是有霜在,就算他无法时时刻刻待在雪的身旁,霜也会照顾他;其三,就是这般他才有能跟霜谈判的筹码。

他从两人十二岁起,便让两人住进他的宫殿,让两人有吃有喝、有新衣、能读书,保护他们不再被势利眼的太监与宫人欺凌。

在霜、雪满十四岁那年,殊楠发觉了自己对雪的感情不再只是喜爱,于是他便与霜订下协议。殊楠保证两人的未来,而霜付出他的身体做为代价。随时只要殊楠要,霜就不能拒绝!

霜知道不论自己答不答应,殊楠都会保护雪,但若是不答应,自己就只剩下死路一条!所以,他屈服了。

那一夜,霜笑了。用着殊楠最讨厌的,那种世故的笑容笑了。他被殊楠按在墙上弄了大半夜,流了不少的血,但是他始终没昏过去。离开时,霜的脸上仍是那世故的笑容。

霜的心,从来就不曾真正地屈服在殊楠之下。他屈服的,是权势、是利益!

然而正因如此,殊楠才认为他好控制。

“雪明天没约你了吧。”他说,却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这么肯定?”霜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月­色­上,对身上男人的动作不甚为意。

“我问了。”

那又何必再问?

心底有些恼怒,却又不能直说。霜的­唇­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想做些小小的报复。即便这个报复伤得最重的可能是自己。

霜身子一缩,双手掩住赤­祼­的胸口。他眼神惊慌、口中急呼。“啊!表哥你想做什么?”出口的竟是雪惯有的柔柔语气。

殊楠浑身一僵,心底快速窜过一阵慌乱。

“我警告过你不许学他!”殊楠双掌有力地抓着霜的肩,用力地扯动他,狠狠地按在床上。

他恶狠狠地瞪着霜,用巴不得立即掐死他的眼神。

既使明知是身下的人是霜,在那一瞬间殊楠还是以为对自己控诉的是雪!这就是霜最得意的绝技──假扮成雪。

只要霜愿意,他所扮成的雪没有任何破绽可言。说来惭愧,殊楠虽然自认为是世上最爱雪、也最了解雪的人,但他也没有把握认出来。

所以他恨!他恨可以假装成雪,还装得那么像的霜。但他更恨认不出两人来的自己!因为他认不出来,那不就代表霜比自己还要了解雪吗?

诚然霜是雪的双胞胎,但是他哪有资格了解雪?他的身上没有雪半分的善良!他凭什么比他更了解雪?

“不喜欢这样啊?”霜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无所谓,随即又转成雪的温柔与羞怯。他双手环上殊楠的颈,身子软软地偎上,用雪特有的嗓音爱娇地低吟。“嗯!~表哥。”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4章

章节字数:1190 更新时间:09-02-11 17:02

“你这个家伙非得要惹我生气就是了!”殊楠怒火中烧!

明知是霜所假扮的雪,那一瞬间他仍是悸动了!满满的爱怜溢满心口。

殊楠无法原谅对霜动心的自己!更觉得霜与自己此举是亵渎了纯洁的雪。他用力拉开霜的双腿,恶狠狠地进入,刻意折腾。

“我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嗯……表哥、表哥……很痛……啊!不要……”霜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秀气的眉紧紧皱起、小脸张得通红,呜呜咽咽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

霜与雪长得很好看。他们两人承袭了母亲的美貌,生得极为美丽,­唇­红齿白,五官无一不端。但最好看的还是他们的眼睛,一双杏子般的美眸。

不同的是,霜的眼中载满世故的心机与算计;而雪的眼中则是不带半点杂质的纯净与善良。

而此时霜迷乱的眼神,则让那双好看的杏眼魅态横生,足以勾起天下所有男人的征服欲望。

“你还装!”见霜还是不放弃,殊楠更气了。

“呜呜……表哥……”霜仍是用雪的声音抽泣,双­唇­一颤一颤。

这场角力对霜半点讨不了好。他是成功恶整到了殊楠,却也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不过这也是在别人眼中看来,在霜的眼中或许根本不值一哂。

不过就是强Jian嘛!小意思。

霜表面上哭得像要昏死过去,脑子却极清明,还能想着:连着两夜被粗暴地对待,看来明天开始没躺个五天是不用下地了。

“别哭了!”殊楠吼他。吼了几句也没用,殊楠终于停下侵犯的动作,无言地认输了。

既使明知是假的,殊楠也无法抗拒雪的眼泪!这不是霜第一次用这个方法来气他,而每一次认输的也都是他。霜既使每次都被弄得半死,却没有一次向他服软过!

霜每次在床上扮起雪,没到天亮前是不会停的。

“雪,别哭……别哭……别哭……”殊楠低身抱住怀中的人儿,一声声轻唤心中所爱之人的名字。

霜抽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依在殊楠怀里显得那么地温顺可爱,完全没了平时的狠厉毒辣。此时的他完完全全地就像是雪,而殊楠只恨他不是真的雪。

“哼哼……呵呵呵……哇哈哈哈……”一开始只是细细地笑声,接着就是明显地笑,再接下来就是毫不留半点情面的耻笑。

“看你蠢的,每次都上当。”脸上还留着戾痕,但霜的表情却已经恢复成『霜』特有的嘲讽与不屑。

这是霜第一次没有一口气装到天亮。

“你!”殊楠恼羞成怒,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恶狠狠地抽离,捡了落在地上的衣物,随意披了就走出去。

这不知是殊楠第几次的落败,而霜得到的却是满身的疼痛,就连一次赢的感觉也没有。

霜照着被殊楠丢下的样子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没人看得出霜此刻在想些什么?就连霜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他好累好累,累得无法再分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与他纠缠下去。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5章

章节字数:2139 更新时间:09-02-11 17:02

蜀西这块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物产的。

蜀西这块地虽然种不出米麦、也种不活白菜萝卜,但却有一种特殊的仙人掌,这种仙人掌可以提练成一种麻药,用在开刀或受伤的病人身上,使其大大减轻痛苦。

──这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因着制造的方法不同,这种仙人掌也可以制做成一种『烟』!这种烟只要吸几口就能让人大大放松,产生快乐的感觉。

内行人,把这种烟取名叫『当欢』。

霜半躺在斜椅上,手里握着一只烟杆,深深吸了一口,让烟充斥他的肺部,之后再缓缓地由口鼻上呼出。脸上,有些陶然。

斜椅的另一端,一个做太医打扮的男子按着他的脉,细细诊过。

“我开些药给你。”曹隐白松开霜的手腕,转身在桌上开起药方。

曹隐白的年纪看来不大,约未三十上下,但霜对他极为信任。也许是因为曹隐白与霜有着部份相似的童年,所以两人间总有股说不上来的相任与默契。

“伤处……要我看一下吗?”想了一会儿,曹隐白终是开口了。虽然满室都是当欢的烟味,但他仍嗅得出一丝血腥。

霜咬着烟杆,又是一轮吸吐动作后才道:“不用了,反正还不是一样。”

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他自己早就有法处理,又何必为难他看那不雅的部位?

曹隐白听了,怔愣两三秒,低头继续抄写。“我会开伤药给你,记得要擦,不然就别怪我亲自动手。”

淡淡然的语气,可霜可不敢轻忽曹隐白说到做到的可能­性­,倏地感到一阵心烦。很想对曹隐白大吼,叫他不要管他了,可是又不敢真的叫他走!

曹隐白说过,要他治疗雪,霜就要跟着让他医治,如果霜拒绝,那他就走人!而霜又不信任曹隐白之外的太医,于是三人便成了一条食物链。

这个曹隐白很奇怪。平时躲得找不到人影,就连雪病了伤了要找他,都要找上老半天。但是,一但霜身体有恙,曹隐白总是不请自来。

霜从没为自己的事主动找过曹隐白,却次次廔试不爽,直到后来霜已经习惯这个常态了。就例如今天,天才刚一亮,曹隐白就自己等在门外。

“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蠹?”不然怎么会连他没照时擦药都知道?

“随你怎么想。”放下两瓶伤药与诊单。曹隐白收拾了药箱便要走。

霜斜倚着凉椅,欢快的抽他的大烟,不留也不送。

曹隐白要推开门时手下缓了缓。“那东西还是少抽点好。”

说实话,曹隐白不认为霜会听得进去,但身为大夫,他有义务提醒。

霜没有回头,只摆摆手就当知道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生在世还是尽兴、尽欢就好了,想那么多是做要什么呢?还是抽口大烟比较实在。

醉生梦死。如果有人用这句话来形容霜的生活,那霜不止不会生气,还会说他说得太好了!这样子的生活,可是童年时最奢恀的向往。

有大烟止疼,霜第三天就下地了。

蜀西这块地是由两人共治。雪负责的是礼部、吏部、兵部;而霜负责的是刑部、工部、户部。

所有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霜全包了。而这之中最难管的,即是户部!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他三天没上朝,奏折也积了三天的份。霜一个人施施然地走着,沿途守卫向他行礼,他都当成没看见般地走过去。

与雪随时随身都有六名太监与六名宫女侍候着不同,霜向来一人独来独往。神出鬼没!这是底下人对霜的评价。

他不是个厚道的主。霜皇子不止不厚道宽容,还很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说他坏话的宫人面前。然后他会带着恶意的笑容,一幅『让我抓到了吧!』的神情下令,用尽各种手段,非把人整治的死去活才甘心。

这就是霜。没有人肯近身服侍他,也就乐得他的生­性­孤癖。

霜一个人来到书房,倒了些水到砚里,细细地研了墨。他自己为自己备好笔墨朱砂,这才坐下来批阅这些天积的奏折。

这天天气大好,霜没合上门窗,任秋风徐徐吹抚进书房。他批了一会儿,累了,就抬起头来看看窗外一片翠竹。

那一片苍翠在秋风中沙沙作声,轻轻摇逸摆动,有股说不出的闲逸。

雪爱莲,也如同莲。雪就像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是那么纯洁无瑕,那么娇弱而惹人怜爱。

霜爱竹,也如同竹。只不过,竹在霜眼中的形像可与一般文人大不相同。

竹在一般人眼中,是清高、是谦虚、是君子形像。然而,在霜的眼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竹这种植物,没有风的时候就挺得比谁都高直。就像他在下人的面前,高傲得不可一世。

竹这种植物,起风的时候,风要它往哪边倒,它就往哪边倒。就像他在殊楠的面前、在皇帝的面前,甚至是小时候在太监与宫人的面前,只要谁给他利益,他就低头。没半点节­操­!

再者,竹子中空。别人说它这是谦虚;霜偏偏要说它没有心!它不是个实心眼,它的心是空的。这要是个人,说的话就像放屁一样,半点信用也无。

他。亦然。

最后。没人能在竹林里找到另一种植物,这点更是证明了竹这种植物的特­性­。自私、排外、善妒、无德、轻诺,还兼之见高就拜、逢低就踩。

看呐!他们多衬。

霜的­唇­边漾开笑。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6章

章节字数:1133 更新时间:09-02-11 17:04

殊楠站在书房外数丈,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霜与雪是同一张面容。雪生得好看、霜自然也是一样,但殊楠却发觉自己从未仔细看过霜。

他有事要与霜谈,于是问过守卫,知道他来了书房。远远地,他就透过书房的窗见着他。

霜正低着头批阅公文,脸上没了平时的尖酸。殊楠有一时的恍神,还以为是雪。但细一看,又知他不是雪。

雪在思考时,总爱有一些小动作,不时摸摸下巴、搔搔耳膑。殊楠每次见他坐在书桌前时,总觉得他可爱至极。

而霜不同。他没有任何多馀的动作,低头细看公文的时候就像一座沉静的山、一块沉默的岩,没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也许是因为生长在冷宫的关系,霜的身上并没有身为皇族的贵气。然而,坐在书桌前的霜,身上却自有一股恬静优雅的静谧。

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认出霜与雪的不同。

接着他像是累了,抬起头来看窗外。

霜没有贴身的侍女,因此全身上上下下都自己打点。雪的头发是由侍女细心梳理成髻,再用金扣发饰固定。金扣发饰是殊楠送的,霜也有一只,但霜从来没有用过。

霜的头发总是用一只木簪松散地绾着。要掉不掉。却是旁人学不来的风情。

继承了母亲的美貌,霜与雪有张端丽的面容。白玉般的肌肤、嫣红的­唇­,与一头及腰的青丝。然而最魅惑人心的,非那双杏眼莫属。

那双眼角微扬的杏眼,美得让殊楠好几次差点对霜下不了狠手。

霜转头看窗外,侧脸的细条极为纤细。因为转头的动作而显得明显的颈项,更是优雅而细致。

殊楠想起,他曾经几次把手搭在他的颈子上,好几次差点杀了他。

雪很爱哭,一点小伤就哭;霜除了扮成雪时,从来不曾哭过。再疼也不曾哭过!殊楠甚至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痛觉?

几次,都是因为霜怎么也没有哭,所以让他根本不知自己手劲下了多重。

殊楠不知他为何要站在这里看他,他又不是雪。但脚却像生了根。

他站着有多久时间?一盏茶?两盏?还是三盏?殊楠不知。直到回过头来的霜终于发现他的身影。

霜的眼中又充斥了世故与算计。

──殊楠最讨厌的那种。

殊楠最讨厌霜用与雪一模一样的长相,流露那些雪不可能有的世俗。而霜却从不掩饰他心思中的粗俗与下作。

这样的霜,让殊楠不懂为何,刚刚在见他­唇­瓣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时,会倏地心上一揪。

一定是又跟雪弄混了。一定!

“什么风把尊贵的照王吹到我这儿来了。”他说。

照王是殊楠的封爵。雪喊他表哥,霜喊他照王。一热一冷。

霜只用一般音量说,但习武的殊楠倒听得清楚。他『哼』一声,举步走入霜的书房。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7章

章节字数:2033 更新时间:09-02-11 17:05

“无事不登三宝殿,照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他说。笑得满脸狐狸。

殊楠一直很怀疑,为什么他可以用雪的脸,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心里满是心机、眼底满是利益,走得每一步都是算计。

“三宝殿。你这也配?”殊楠冷冷说着。

要知这三宝殿一般指的是佛殿,是清净地。而霜在这间书房里批奏折,早已不知批出了多少业障。

殊楠说的是实话,不过就算是谎话霜也不会生气。只要殊楠还是那个有权有势的照王,他就不会跟他当面撕破脸。

“知道我的意思就行了。”霜端起冷掉的茶,轻啜一口。

殊楠见他半点招呼也无,心底有丝丝怒气。刚在外面站得久了,也感到有些口渴,便自己倒了杯茶喝。

“唔!”茶一入口,殊楠就皱起了眉来。

茶凉了。但凉了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壶茶根本没泡好。

殊楠一揭茶壶盖,看到里面还浮着片片茶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霜心底冷笑。掏出手巾递去。“吐出来吧!”

殊楠虽是满脸不愿,却也只能接过手巾,将茶水吐在手巾上。

难得地被霜看到他的窘状,殊楠心里有些许不快。直言:“你手底下没半个会泡茶的人了吗?”

他上过战场,也曾与前线士兵一同共饮烈酒、粗茶,饭吃到一半还可以吐出颗石头来。但怎么都比不上他这杯茶的味道!害他都不知道是该当成食物吞进去?还是当成毒药吐出来?

“怎么说?”霜挑起一边眉,兴味昂然地道。

“茶叶等次差、水质更差,泡得工夫更是差!”

“都不是吧!”霜笑吟吟地望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开口。“我说,是共饮的人差才是。”他笑得暧昧。殊楠看得心头火上,有窘有怒。

殊楠当然听得出来,霜这句话是在说:如果今天与他共饮这杯茶的人是雪,他必定连茶是什么滋味都不清楚,就咽下喉了。

“粗鄙不文。跟你谈风雅之事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见他难得窘­色­,霜乐岑岑。一语双关道:“我本来就不在『风花雪月』里面啊!~”

意思叫他要谈风雅,去跟雪谈就好了。

“哼!”殊楠不受他撩拨,冷哼一声。道:“我是来谈正事的。”

“愿闻高见。”

殊楠不愧是在皇族撕杀中得胜的一群,极快敛起心神。“黑市里面,出现了一种新的大烟,叫做『当欢』。”

“嗯?”霜应了声,没什么反应。

殊楠的眼紧盯着霜的表情。“当欢与一般大烟不同,它拥有强烈的刺激­性­成份。少量吸食会令人飘飘欲仙,大量使用会迷幻与错觉。”

“哦?”霜仍是没什么反应。

“各地都有因为吸食当欢而引发的犯罪,与因为用量过大致死的案例。光是中都,上个月通报的共有七例,这个月十三例。圣上很生气,命我即刻调查。”

“嗯。”霜点头。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殊楠盯着他。目光极冷。

“圣上是叫你查,又不是叫我查,你要我说什么?”霜一脸蛮不在乎。

“经我多方探查,当欢第一次出现在黑市,是你来到蜀西三个月后的事。”

霜满脸好笑。“你怎么不说,是『雪』来到蜀西三个月后的事?”

“李霜!”殊楠一掌拍在霜的桌面上。力道之大,让霜看到桌上的石砚也高高弹了一下。

“有何指教?”霜仍是那冷淡的口吻。

“我警告你。不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要把雪也牵扯进去。”殊楠警告他。霜只觉得好笑。

“请问照王殿下,已经有证据指出,我与那东西有所关连了吗?”霜反问他。又挑起一边眉,道:“照王若真心疑我,就不该在有证据之前把这话说出来。需知打草惊蛇啊!还是说……”霜走近他,微微壂起脚尖,在他的耳边暧昧耳语:“照王殿下舍不得我了?”

霜的身上本就风情,存心勾人时更是媚态横生。殊楠心绪一乱,不假思索就往他脸上狠刮一掌。

殊楠自幼习武,文武双全,更是真正能上战场的武将,这一掌非同小可!霜整个人倒在地上。绾住一头青丝的木簪一滑,及腰长发便披了一身,模样好不狼狈。

殊楠心中挌过一丝歉意。

这不是殊楠第一次打霜。或者该说,比这更重的伤害,殊楠都不知做过多少?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心生愧歉。

甚至……有些怜爱之心。

殊楠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但他不愿别人……特别是霜,来分享他本该供雪独享的怜惜。强压下心头异样情绪,殊楠狠戾地道:“我只是要告诉你。别以为看在雪的份上,我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方法,我多得是!”

霜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视物,但脑中仍是昏得无法思考。迷迷糊糊间只听见了殊楠说:『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方法,我多得是!』

霜勉力抬起肿了大半的脸颊,只见到殊楠甩袖而去的背影。他双眼狠戾,带着恨意、带着杀意。张口,带着诡谲笑容的­唇­无声道:“李殊楠!我从来也没怕过你。”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8章

章节字数:1750 更新时间:09-02-11 17:05

每次霜生病、受伤,曹隐白就会出现。这次,也不例外。霜才回到寝宫,曹隐白就提着药箱远远走来。

检查过霜肿得老高的半边脸,与隐隐发疼的颈子,曹隐白药箱也没拿,一言不发地离去。过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才拿了一块冰包在丝巾里带回来,递给霜。

霜接过,敷在左颊上,一阵刺骨的寒冷钻入骨髓。有点痛、也有点酸麻。

“你不该下地。”曹隐白道。霜在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到了指责。

虽然当欢有止痛的效果,但并不代表他身上的伤已经无碍。原本少说也要五天才能下地的他,第三天就下地了,也难怪曹隐白会生气。

“能差多少?”霜挑起一边眉,嘴上挂着无所谓的笑。拿出烟管就要点。

比起冷敷,还不如再来一管当欢。

曹隐白也不管霜的身份,劈手夺下。“够了,你用量太大了。”

经他一提,霜才想到刚才殊楠说过的那些话,便大略与曹隐白讲了。

曹隐白听了皱眉,开口却是:“所以你故意激他打你,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见我?”

曹隐白是个聪明人。霜从第一次见面就有这种感觉,每次与他谈话后就更这么认为。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哂道:“我是天生皮贱。以前被人糟贱惯了,现在的舒服日子难受。”

霜本是玩笑话,但一出口,又觉说不准真是如此?否则他怎么会每次见着了殊楠,就忍不住要激他发怒?

“哼!”他会信他才怪。曹隐白把烟管往自己的宽袍袖子一塞,道:“没收三天。”

“唉。”霜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曹隐白是真的发怒,就想算了。这几天还是乖乖冷敷吧!

“要先停止出货吗?”见他一脸悻悻然,却没再争吵,曹隐白脸­色­好了些许。

“他才一跟我说完,市面上的货源就断了。这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又该怎么说?”

“那么……”曹隐白等候他的指示。

当欢的由来是一项意外,而提议把它拿来卖的,就是霜。

曹隐白没什么医者的良心。而霜原本就不是医者,更不需要那些不能拿来当饭吃的东西。

他们是在皇宫中最黑暗的角落长大的孩子,早就被磨光了所有的人之初。

“明明已经少了好几倍,一样可以吃死人。”霜投向曹隐白的眼神,有着只有两人才知道的默契。“看来,你我都已经不是常人了呢!”

曹隐白不语,眼神有些不悦。霜也不怕他脸­色­臭,只续道:“再多渗点杂丝、香料,把味道弄得再好闻些。混淡五倍,当成第二代新品来卖,价格再提个两成……不!三成。”

这样一来,既不用担心缺货,更是大大降低了成本。一来二往,不知能多赚多少银两?想想,还真该谢谢殊楠送来的这道情报。

曹隐白怀疑。“现在已经一两烟丝一两金了,这样还有人买吗?”

“隐白。你很聪明,可你这点就不如我了。”霜笑吟吟,眸中似有流光飞转。道:“你太小看人­性­了。”霜像塾里的老夫子一样摇头晃脑。“这个人­性­呐!它不是善也不是恶,它是贱!你太小看人犯贱的程度了。”

曹隐白哼一声转过头去,才不信他。拿起纸笔抄抄写写,边道:“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去做。”

“唉!不会还要吃药吧?上回的药还有好几天的份呢!”一见曹隐白又在写诊单,霜哎叫了出来。

他不怕吃苦,却怕极了某一味药材的气味。曹隐白每次发他脾气,开给他的药材里就会有那一味药材,也不管用不用得着。

见他一脸讨好,曹隐白心中叹了口气,有些拿他没折。“知道了。”伸手就把其中一味药材划去。

此刻若有旁人在必定大大吃惊。那个以冷血尖酸、心狠手辣而闻名的霜皇子,竟与个小小太医孩童般地争执。一股说不出的亲腻气息,包围着看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见曹隐白不气了,霜笑得像只小馋猫。曹隐白一看就知他心想些什么,冷冷丢了一句:“别想。”拎起了药箱就要走。

霜躺回躺椅上,百赖无聊。

曹隐白行至门口停下。顿了两秒转身道:“三天后还想见到它,这几日就给我安份些。”他晃了下宽袖,让霜知道他手中可是有『人质』的。

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不理人了。--霜霜真的不是好孩子,他是大毒枭啊!!

愈写愈觉隐白很帅!!而且他之后还有更帅的戏份!~(但不可能被扶正)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9章

章节字数:1480 更新时间:09-02-11 17:06

没了当欢,霜浑身都疼,白天时还没发觉,晚上时才觉牙似乎有些松。看来短时间内不能咬­肉­骨头吃了。可没­肉­骨头吃事小,睡不着才事大。

即使冰敷过了,脸上还是一抽一抽的疼着,而身下那个难言的地方更是火灼般,热辣辣地疼。

『呀』地一声。宫门一被推开,原就半梦半醒的霜立即醒来。不知来者是谁,他闭着眼静观其变。

来者站到床边,低头看他,伸手轻触他肿了半边高的颊。霜双手往上一撩,环抱住那人强健的肩,睁开的双眼哪还有半点睡意?“照王殿下好兴致,白天与雪放过风筝,晚上就来了霜这里。”他一脸魅笑。“圣上的任务不打紧吗?”

半是调侃、半是讽刺,令人听了就生厌。

殊楠毫不掩饰心中厌恶,一把推开他。“我不是来做那档子事的。”

“那又是为哪档子是啊?”霜也不在意,手臂撑着头半依在床。照王了不起吗?呸!他不要,他还当赚到。

“白天有样东西忘了交给你。”殊楠一脸不甘愿,粗手粗脚地塞了个­精­致木匣到霜的怀里。

霜满头雾水地打开木匣。一只在黑夜中发着浅浅碧­色­莹光的杯子躺在匣里,竟是只与那日在雪那里看见的白­色­月光杯同样的杯子。

“道歉的礼物?”霜挑起一边眉。

殊楠丢给他一个『你做梦』的眼神,解释道:“现在雪有的你也有了,以后少去雪那找碴儿。”

“怎么雪有两只,我只有一只?”霜故意问。他尖酸、他小气、他善妒、他还很爱计较。怎么可以比雪少呢?

殊楠给他的苛薄话激得头上生烟,白天仅有的一丝丝歉意也耗尽了。“雪也只有一只,另一只是我的,只是寄放在他那儿。”

知他说谎,霜也懒得计较。“知了。照王若是无事,就让小弟补眠吧。不送。”说着就闭眼不理人。那木匣与那只月光杯就堆放在床边,也不怕杯子会不会滚到地上去。

虽说这月光杯质材特殊,就是故意摔也不见得会破,但见霜如此对待这般风雅之物,就让殊楠大叹这只月光杯真不值,竟落到了粗鄙之人之手。

“雪说明日要过来探视你。”不甘愿,但殊楠还是得开口。

早知他不是为了送一只杯子特意跑来的,看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地了。霜心中暗笑,也不睁眼,道:“你打算怎么跟他解释?”

“你自己想办法。”

“那我就直接告诉他,我的脸肿成这样是他亲爱的表哥打的。”霜睁眼看他,眼中没半点通容。

“你敢。”殊楠声音低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在雪的心中,霜的存在绝对是高于他。如果让雪知道他与霜的事,说不准一辈子都不理他了。

“不然你让我怎么解释我这张脸?在蜀西这块地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在我脸上打这巴掌后,能没被我抄家灭族的?”霜好笑道:“别跟我说什么出门摔倒之类的蠢话,我还没那么蠢。”

殊楠脸­色­乍青乍白,说不出话来。他可以在与朝臣的辩论激战中淘淘不绝,只要对他有利,就是黑的也能拗成白。但在面对纯洁的雪时却常常哑口,不知该怎么骗他。

“算了。你明天就这么应对……”

与殊楠恰恰相反,霜对雪说谎早已说成了便饭,什么谎雪会信、什么不会信,他都了然在胸。

也许是因为同胞所生,霜虽是天­性­薄凉,但对胞弟雪却也是真心爱护。霜与殊楠两人虽是用不同的方法,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目地,那便是保护雪。为此,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也可以利益结盟。

仔细教过殊楠应对的方法,对好两人的说词。两个没什么情谊的人交谈完,连声招呼也没人有兴趣。达到彼此的目地,两散。

就像他们,只有利用、被利用的关系。各取所需。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0章

章节字数:1566 更新时间:09-02-11 17:07

10

霜月宫以竹为主,四周可见竹纹竹饰。而雪缚宫便是以莲为主,处处可见莲花踪迹。

殊楠经过莲池,看见池中净是一片翠缘,莲花繁盛。一道清风吹来幽香暗动,不禁心旌荡漾。

雪的衣饰经过水蒸薰染,长年带着莲花清香,混着他清清淡淡的体味,便成一股若有似无的幻香。隐隐约约的含蓄、­干­­干­净净的芬芳。殊楠爱极了这样的味道,也爱极了这样的雪。

还没走到宫门前,便见外边围了一圈人,殊楠走过去问:“莲儿,怎么一会事?”

“照王。”莲儿领着一群人盈盈下拜。殊楠手一挥:“全免了。你们怎么全站在外头?”

莲儿道:“雪殿下正在生闷气,谁也不给近身。”

“哦?”殊楠心里有数,仍道:“我进去看看。”

一推门,里边便传来一声:“我说了要一个人静静。”

“连我也不见?”殊楠见他孩子气,宠溺地笑了。

“表哥。”一听见殊楠的声音,雪一个转身飞扑进他的怀里。

殊楠软玉温香抱满怀,心中自然得意,搂着他坐在椅上,一下下轻拍他的背,柔声道:“受委屈了?告诉表哥,表哥帮你出气。”

雪咬着­唇­瓣,神情委屈,听见殊楠这么说,哇地一声就偎进了殊楠的怀里。“霜不理我了,他最近待我好冷淡。”

与世故的霜不同,雪即使已满二十仍是一派的天真浪漫。在下人面前还有个主子的样,若在他与霜的面前,就完完全全是个孩子。

“傻瓜。”殊楠亲亲嗳嗳地拍拍他的颊,安慰道:“霜怎么可能不理你呢?他待你如何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我晓得他一向待我好,可是自从封了爵后,他就对我冷淡了。时常三、五天见不着他一面。现在竟然还差人送了信来,要我十天半个月别去见他。”雪满怀委屈地控诉。想起小时候日日相依,白天一件衣服两人穿、晚上一个被窝两人躺的亲密,便更觉霜变冷淡了。

“封了爵当然忙了。特别是蜀西财政不佳,霜管的又是户部,忙得没时间也是正常的事。”殊楠道。

雪由下而上地看着殊楠,微红的眼睛眨巴眨巴,突地笑出来。“真难得表哥会替霜说话。”

“我只是要告诉你,没人能舍得不理会你。”殊楠看着雪,极为温柔。

雪开心笑了。原本就不认为霜会刻意冷落自己,再给殊楠这么一哄就安心了,抬头,眼里带着期盼:“表哥不讨厌霜了吗?”

“讨厌。”殊楠从不假辞­色­地表现他对霜的厌恶。低身环紧雪,将他纤细的身子全纳入自己怀中。道:“若这世上有一个你便完美了,为什么上天偏生生要再多一个他。”

殊楠用下巴蹭着他,霜被他的胡渣磨得发痒,咯咯直笑。拍拍他宽大的肩要他停下,望着殊楠道:“霜和我是一起的。打从娘胎开始,我们就是一起的,若一开始没有他便没有我。表哥你讨厌霜,是因为你不了解霜,如果表哥愿意去了解霜的话,一定会像我这般喜欢霜。”

殊楠满脸不信,倒也没再回话,只道最近公事忙,以后可能不能常常过来。雪问起霜信上说的事,殊楠点头附和,证实有请身为地主的霜帮忙调查当欢一事。其馀的避重就轻的带过,倒也没有什么破绽。

“没想到霜会这么在意这件事,依他的个­性­,没好处的事理当不会这么费神的,还亲自出外访查呢。”雪听完后感慨地道。

“是啊。”殊楠附和。其实他还有很多难听话,但此时说了也只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便不说了。

所谓言多必失呐!

“对了,兴许是因为皇上很看重这件事,霜才会这么认真的吧!”自己找到了答案,雪抬头,眼中是灿灿星光。“表哥,若这次霜真的帮上忙了,你可别忘了在皇上的面前提提他呐。”

“好。”他哪会帮上什么忙?别扯后腿就算万幸。心中虽是不满,殊楠仍是笑着答应了。

两人又交谈一会,殊楠在与雪约好隔几日一同出游后便离去了。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1章

章节字数:1586 更新时间:09-02-11 20:43

11

这天窗外秋高气爽,天­色­大好。被迫休养了几日的霜却还是只能躺在斜椅上。没了当欢,他连起身也办不到,百赖无聊,只能喀瓜子看书解闷。

倏地宫外一阵吵杂,活像是一碗冷水倒进沸油锅般,一口气炸开。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身子却懒懒地不想动。霜不开心地皱起眉头,这才觉得身旁没个贴身的人使唤真不方便。

才正想着,一个宫女就冲了进来,在霜面前一跪道:“霜……霜殿下……雪殿下他……他……”宫女喘得说不出话。霜一听是雪出事,顾不得身上的不适,刷地一声站起,快步直往雪缚宫走去。

才到雪缚宫,霜就被照王殊楠所带进来的卫兵挡住。霜知道这群近身卫兵是殊楠细心调教出来的死士,除了殊楠的话,就连皇上的命令也不听,仍是对着卫兵喊道:“放肆!这是我冬王的宫殿,可不是你们照王的家,通通给我让开!”

霜毫不掩饰他的狠戾毒辣、卫兵也不退让,两边正自僵持不下,雪缚宫内便传来殊楠威严的声音。“让他进来。”

霜快步进入,只见雪躺在床上、殊楠站在一旁,一名殊楠带来的太医正在为雪诊脉。霜不敢打扰正在下针的太医,挤身到殊楠前方,一心只想着床上的雪,急急问道:“雪你怎么了?哪里不适。”又转头对外面喊:“曹隐白呢?让他立刻过来!”

霜虽然强作镇定,却早已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急切。这是殊楠第一次见到这个永远慵懒闲散,彷佛天塌下来也会有别人顶着的霜,流露出真正的内心情感。

霜脸上的肿已经消了,但污青却未退尽,白皙脸上青红交杂的好不­精­彩,可此刻的霜在殊楠的眼中看来,却似乎也没那么令人生厌了。

雪正昏睡着答不了话。霜焦急等在一旁,直到太医收好了针,将雪的手臂收进被中,才轻声问道:“如何了?”

太医没因霜之前的无理而生气,先是对着照王一礼、再对冬王一礼,缓缓道:“有轻微中暑,但不成大碍。比较严重的是雪殿下摔下马车时碰到了后脑勺,这两三天得好好细养,时时小心照料才行。”

“你……”霜转头瞪殊楠,眼中似有烈火飞窜。无声地控诉着殊楠对雪的照顾不周,居然让人中暑,又摔下马车。

殊楠原就有几分心虚,兼之雪是霜的胞弟,也就不怪罪霜的无理。只问太医:“会不会有后遗症?”

太医摇摇头,说一切还是要等雪殿下醒来才能确定。见殊楠与霜两人皆面­色­凝重,才又安慰说当时马车只是慢慢走着,应该不会。最后又说了几句雪殿下吉人天相之类的话云云。

殊楠听得烦了,挥手让他下去,太医便立即拎起药箱,逃也似地退了下去。

殊楠与霜两人皆不愿离开雪,却也不肯交谈,便一左一右地坐在雪的两侧,用目光守护着床上的人儿。

约末坐了一个多时辰,一名年约三十上下,眼角有些下垂的男人手里捧着一只小药壶推门进来。

殊楠见状眉头一皱,正要开口霜便抢先一步,轻声说到:“隐白你来了就好,快点看看雪。”

殊楠看向霜,为霜语调中的亲腻与信任感到有些诧异。这个不相信任何人到不愿宫人贴身侍候的人,竟也会有亲近的对像?

曹隐白没搭他话,把小药壶放在床边小几上,对着殊楠交待道:“他醒来就先给他喝一碗。这药凉了就没效,会有人每个时辰都来换。”特制药壶有保温作用,一个时辰内都像刚煎好。

殊楠无言点头,目光又回到床上的雪身上。

霜见曹隐白不理他,站到他身边:“隐白,快先帮雪看看。”

曹隐白只撇了床上的雪一眼就道:“没事。”接着双眼死盯着霜,语气中隐含山雨欲来的气势。“跟我回去。”

见霜的目光仍飘向床上的雪,显得依依不舍,曹隐白伸手就去拉他。霜只道:“知道了,我知道了,别拉。”待曹隐白放手了,这才跟着曹隐白离去。

殊楠的目光虽是放在雪的身上,但耳边却没漏听了两人的对话,只道没有想到霜也有这样的一面。当下暗暗记住了曹隐白这号人物。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2章

章节字数:1579 更新时间:09-02-11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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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隐白虽气,走得倒是不快。霜跟在他身后,散步般地走出雪缚宫,两人脸上一派从容,其实各自思绪翻飞。

不可否认,霜的确有些害怕曹隐白生气。

曹隐白这个人软硬不吃,本就难以应付,发起脾气起时更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甩。因为某些原因,曹隐白对霜有丝丝愧疚,因此霜便成了唯一让曹隐白肯买帐的人。只是……

觑了他侧面一眼。曹隐白仍是那张平静无波的表情,可对他再熟悉不过的霜却知这次他是真的火大了。以往他再怎么生气,也会记得在外人面前留分身为冬王的尊严给他,若不是气疯了,哪会在殊楠的面前伸手拉他?

“请冬王上轿。”曹隐白一手撩开轿帘。

那是座四人抬的普通软轿。没有霜的命令,曹隐白无法动用霜专用的轿子,这软轿并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想到是曹隐白特意弄来的,霜没说什么,头一低就进去了。

曹隐白知道很多关于霜的秘密。原本照霜的个­性­,是绝不可能留个像曹隐白这样的人在身旁,偏偏曹隐白医术高超、办事可靠、口风又紧,最重要的是,他还是霜除了雪之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走得再慢,路还是会到,更何况曹隐白往霜月宫走的脚步还较平时快些,只累得轿夫们跟得辛苦。

到了霜月宫口,下了软轿,霜摆摆手便让人全走了。霜与曹隐白两人缓步走进宫中,曹隐白关了门窗便来拉霜的手腕。

两只手腕都被捉着,六只指头一起诊脉。曹隐白愈诊脸愈白,松手时连瞪他也懒了,丢下一句:“脱衣服躺好。”转身就去准备针灸用具。

霜这时倒乖巧,脱得一丝不挂躺上床。

曹隐白摊开针袋,左侧是一排金针、右侧是一排银针,只只都有五寸长。他右手凝成剑指状捻起针,先在烛火上烤个两下,再放入一罐药水中浸润过,左手探准|­茓­位,右手立即一针札下。

曹隐白的动作极快,金银两­色­的针交错落下,令人目不暇给。

“隐白。”霜喊道。世界上也只有他这个不怕死的病人,敢在这种时候找大夫聊天了。

“闭嘴。”曹隐白一针一针,不见停手。“我不想跟你说话。”

针灸、针灸,其实是针与灸,曹隐白针完了,隔一个时辰就撤掉换灸。霜见他针完了就坐到一旁去翻翻弄弄,时间到了再回来灸;灸完了也不搭口,又坐到一旁去翻翻弄弄,时间到了再回来针。反覆了几次,却是一句话都不肯应声,就知他这次真是气到不想说话了。

霜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能做,曹隐白又不肯跟他说话,白赖无聊之下不禁有些犯困,眼微微眯上,曹隐白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地走过来,往他人中上伸手一按。“睡了就起不来了。”仍是冷冷的口吻,却是不气了。

“隐……”

霜才要说话,曹隐白就抢道:“别跟我道歉,我不想愿谅你。”况且曹隐白比谁都清楚,霜这个人的歉意从来只是嘴上说说,没什么诚心。

霜不说话,只是笑,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馋猫。就知道曹隐白不会丢下自己,只要他对自己的愧疚还在,就不可能丢下自己不顾。

他利用曹隐白的愧疚束缚他、用温柔的呼唤柔怀他,让曹隐白对他忠心、为他尽力。霜不否认自己是卑鄙的,但,那又如何?他本就不是软弱可欺的软柿子,也不是天­性­纯良慈善者。

曹隐白比任何人都清楚霜的天­性­,也知道霜的这些手法,如今还留在他身边与他为恶,是曹隐白自己的选择。

反覆折腾了六个时辰,直弄到过了三更才算结束。曹隐白收拾好药箱要离去时,本就昏昏欲睡的霜早沉沉睡去。

霜只有在做了惹曹隐白生气的事时,才会低低地喊他名字,看今天霜喊了他几次名字,就可以知道曹隐白发的牌气有多大。

霜的身体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依理来说不是曹隐白的错,但那份愧疚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结清。当年若非他的一己私心,霜今天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想到这,曹隐白心中一叹,走过去帮霜掖好被,这才离去。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3章

章节字数:2071 更新时间:09-02-11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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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曹隐白任着霜软磨硬泡态度也不见软,死死扣着不给他大烟抽,只把有相同成份的麻沸散渗在药里,逼着他不得不喝。可是霜早习惯了大烟,这麻沸散的效用实在不大,因此这几日只能窝在霜月宫,哪儿也去不了。

白天时,曹隐白又来扎了他一轮的金针银针,又是好一番折腾。霜好不容易才睡下没两个时辰,就又听得门轻『呀』一声被推开。

这门被推开的声音极轻,但在这般万籁俱寂的夜里却显得明显,再加上因为身体不适,霜这几日没一刻睡得沉,因此门一开时霜便醒了。

霜这几天不好受,曹隐白也没轻松,日日来给他诊脉不说,还三不五时端碗又黑又稠的药灌他。曹隐白来的时间不是很固定,有时隔了四、五个时辰才来,有时一个时辰不到就又来一碗,但平均下来一天总要灌他个四、五回。听到开门声,霜直觉以为曹隐白又要来灌药了,不禁一阵恼。

面对软硬不吃的曹隐白,霜的心里有些无奈。几日下来,霜早被磨光了所有的体力与­精­神,此刻的他连睁眼都懒,低低喊了声:“隐白。”

淡淡的语气,带点若有似无的无奈、与些许不是那么确定的讨好。

听见这声呼唤,殊楠停下脚步,怔怔看着床上的霜。

他平时说话总是尖酸苛薄,语气也恶俗,只有在假扮雪的时候,狗嘴里才有象牙,因此这还是殊楠第一次听见霜以霜的身份说话,语气里却没那份惯有的嘲弄与算计。

“隐白?”

又是一声轻唤,殊楠没来由心上一揪。陌生的感觉。他很清楚床上的人不是雪,也很清楚他没有扮成雪,他说话的语气也不是雪的。可没来由地,那一声轻唤却像重槌般击中他的心脏。

久久没有被挖起来灌药,霜硬撑着睁开眼,眼中有些蒙蒙不清,倒也认出了来人,他­唇­角一勾,微扬杏眼魅­色­如丝,丝丝纠缠。又是那个令殊楠恼火的姿态,低俗得很。

“照王特意来访,真是令霜月宫蓬荜生辉。”霜斜斜躺身床上,一派慵懒。

厌恶心起,将殊楠刚才一瞬间的异样情愫一扫而空。他上前,压上床上的人,嘴里一阵撕咬、手里也没闲着,动作粗暴。

霜也惯了他的粗手粗脚,越过他的肩看着他背后的床顶,满脸无所谓,道:“又当他的替身。”却已不是问句。

殊楠气他的明知故问,心中知道霜这么问不是因为其它原因,只单单在提醒他,他所做的是如何的下流行径。霜因为利益不得不委身于他,但却打从心底没打算让殊楠好受,总要一次次重提。

见他不语,霜呵呵轻笑起来。“不知雪若是知道了他亲爱表哥的行径,知道他亲爱的表哥对他的恶想,会有什么反应?”

再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他殊楠早在皇族的权力角逐战中丧生了。一道火气上冲,他一掌抓住霜纤细的颈项,先是用力一扯、再狠狠按在床上,发出『碰』地一声。

霜就是平时也禁不起他的怒火,更何况此刻身上病痛才刚驱缓,因此即使身下就是软?,仍是给殊楠弄得头昏。脑袋还没清楚,就听殊楠恶声道:“今夜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拔下你一颗牙。一句、一颗!我倒想看看你口中有多少牙让我好拔。”

霜有一口好牙,虽然称不上特别珍惜,却也没让人拔着玩的兴趣,当下就识像地闭口不言了。

他满脸无谓与不在乎,任由身上的人扒光彼此的衣物,像条死鱼一样的躺着,随人宰割。平日他多少会给殊楠些反应,好让殊楠不致觉得这场交易蚀本,可今天他真的没那个力气了。

见他像个木头人似的躺着不动,殊楠也不以为意,反正他要的只有他这个身体而已。

殊楠的­唇­从霜的耳朵一路向下,耳朵、耳根、颈项、肩膀、锁骨……一路滑向他胸前的嫣红,一双手则在两人身下拨拨弄弄。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拉开霜的双腿,对好位置,又压回霜的身上。

“昨天,我两个卫兵暴毙了。”殊楠在霜的耳边喃呢似地道,没等霜的反应,腰用力往前一挺,炙热的部位粗暴地尽数没入,随即挺动起来。

彼此皆是熟门熟路,倒还不致于受伤流血,但疼痛却也是免不了的──殊楠这是存心要给霜苦头吃。

“我查过了,那两个暴毙的卫兵,就是那日拦着你不让你进雪缚宫的人。”殊楠下身粗暴挺动,在霜耳边耳语的声音却柔和,语调肯定:“是你做的对吧!”

在听见两名卫兵暴毙之时,殊楠有些诧异。他的这群贴身侍卫,可是­精­悍死士,个个都万中挑一,身家、武功、忠诚……各方面都好,再假以严格训练,关关删选而出。

在训练之时更同时服用多种毒物、药物来训练抗毒力,熬不过这一关的不在少数,因此这些死士都有一定的抗毒能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暴毙身亡?又刚好是拦下霜的那两人。

虽然还不清楚霜是怎么办到的,但殊楠一点儿也不怀疑霜的涉案程度。­唇­边有着异样的快意。

殊楠曾经想过,要不是因为霜的出身不好,否则依着霜的聪明才智与心毒手狠,说不准将是他最大的敌人。而今……即便他仍是众皇子中最弱势的几个之一,他仍是不敢小看了他!

霜不知殊楠是为何故正好兴致?一弄就弄上了大半夜,他软着身子随他摆怖时,只觉得身子晃得头昏。暗暗想着:隐白办事果然可靠。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4章

章节字数:1700 更新时间:09-02-11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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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荡当欢的动作风风火火了几个月,也只抓到几个中盘便查不下去。然而因为曹隐白几次改良之后,各地因当欢所引起的犯罪事件与致死案例大幅下降,表面上也就像是扫出了成果来。

当今皇帝很开心,照王李殊楠也因此记了功、封了赏,只是比较令人意外的是冬王也因协助有功,而受到赏赐。

自古官兵抓强盗,但若是两方的头头是同一人,哪又是该如何是好?

虽然说是意外在扫荡动作中Сhā了一脚,殊楠也忌讳着他,没给他什么实权,但却已是大大方便了霜。抄了几回也没办法抓到主谋,更没法把证据跟霜牵连到一块,整件事最后便不了了之。

要过年了。普通人家要围炉,在外打拚的游子纷纷返家,帝王之家倒也不例外,除了守在边关不能回去的之外,通通要进宫共宴。

所有与宴的人都知道皇帝疼爱照王,要在宴上当众褒奖他,也就顺道便宜了冬王。妒嫉的人不少,但等着看笑话的人更多。

不受重视到连出生­性­别都被弄错的皇子、在冷宫中长大的皇子,种种难听话不曾少过,其中最难听的便是『照王的双生宠儿』。每个人都在猜照王拥有这对美貌的双生子,不知夜夜怎么逍遥快活?享尽齐人之福。

这话虽不尽然、亦不远矣,可以说是对了一半。成为照王­性­奴的,只有霜一个人而已,雪可是被照王捧在掌心呵护的宝贝呢!

一池莲花再怎么细心养着,到了秋末也该枯了,又何况白雪霭霭的冬季?雪每次到了冬天,看着一池枯荷心情就不好,殊楠也有心,想着带他进京城,让他多看看京里过年的热闹繁华,换换心情。

一路上雪不肯离开霜,直道两人许久没有亲亲热热地朝夕相处过了;而殊楠则是片刻不愿离开雪,于是三人便无可奈何的一路搭着。霜与殊楠两人都巴不得对方不在,对这趟怪异至极的路途别扭不已,唯一开开心心的就只有雪了。左手?着殊楠、右手?着霜,一路笑呵呵。

雪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为了他,霜与殊楠两人都尽力隐忍对方的存在。

从蜀西回京的路途有些远,所幸时间不赶,便由得三人随兴地边走边玩,但事实上应该说是随雪的兴,要走要停都是由着他的意。

途中经过一处湖泊,结了厚实的冰,邻近的人全都跑到了湖面上溜冰。雪见了很开心,直嚷着也要试试,殊楠宠溺地笑着由了他。

雪穿着特制的鞋子走在冰上,步子都站不稳,殊楠只好也穿上相同的鞋,手把手地教他。

霜说光看就觉得冷,打死不肯下场,雪也只是嘟嘴咕喃几句就算了,没对他使软磨儿。

在冰上玩乐的人不少,殊楠搀着雪一步一步教,两人身子熨贴得近,脸上是面对霜时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

原本殊楠要下令,让此地的县官将所以居民驱逐,净空整个湖面让雪玩得尽兴,哪知雪却说他看别人玩得开心,自己也会更开心,便求殊楠别撤了。

殊楠哪挨得住他的请求?便答应了。只累得一旁的护卫们既要保护主子、又需假装一般人,不可扰民,搞得个个­精­神紧绷。

霜看了一会儿,颇觉好笑,脸上又是殊楠讨厌的表情。殊楠远远看到,只觉得那时对霜一反常态的情愫真是见鬼了!

“霜殿下,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先入銮车歇息。”曹隐白在霜身旁长身一揖,给霜做足了面子。可霜明白他其实是在警告自己了,若是不想又被金针银针的轮番伺候,还是乖乖听话为上。

霜表面上看来健康,实其五脏六腑早已烂得差不多,根本与常人不能相比,看没一会儿身子就乏了。便顺势道:“也好,看久了也没意思。”

殊楠他们这一行走得慢,但也算是舟车劳顿。霜原本身子就不好,这阵子为了雪昏倒的事变得更差了。一下子站得过猛眼前便是一黑,幸得曹隐白早有准备,一把稳稳接住。

早年,霜、雪两人在冷宫中无依无靠、无权无势。某日,雪生了重病,霜去求太监;去求宫女;去求每个他看得到、想得到的人,那些人没少趁机羞辱他,却没一个人肯帮忙。

后来霜不知怎么自己找上了太医院,可太医院里的人见到他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没人想跟霜、雪二人扯上关系。别说是为雪诊治,就是连给点退烧的草药都不肯。

就在霜万念俱灰之时,给了他一条明路的人是曹隐白。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5章

章节字数:1457 更新时间:09-02-11 20:44

15

曹隐白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在太医院­干­个整理药材的小杂工的爷爷相依为命,可惜好景不长,曹隐白十三岁时曹爷爷就过世了。

太医院的人本想赶他出去,却发现他自小跟着爷爷整理药材,对这事务熟悉得很,也能帮得上忙,便让他留下了。而且,留下他还有另一个用处,就是给他们太医拿来试药。

说着是药、其实是毒。那东西是要给皇族吃的,自幼起吃着练习身体的抗毒力,以防被毒杀的。大人的用量还好抓、孩童的就困难了,所以需要年幼的孩子来试毒,而举目无亲的曹隐白就是最好的对像。

曹隐白与霜相遇时已经年满十八,不再合适当试药的药儿,太医毕竟原是该救人的工作,也不敢大张旗鼓地买孩子来当药儿,所以当时太医局里一个药儿也没有。

曹隐白对医学很有天份,日日在太医院耳濡目染,靠着偷局里的书看、偷听太医们的对话,在太医们行医时假借背药箱的名义跟在身旁偷师,竟然颇有心得。

只是。学医不是颇有心得便可以的事,一定要有临床诊治的经验不可,苦无临床经验的他在医术上遇见了瓶颈。就在这时,霜出现了。

他以要求霜成为他的诊疗对像为代价,出手救了雪。

他在霜的身上试针、试药,甚至为了尝试新发明的接骨法而砸断过他的手骨。霜每来求他一次,便等于卖给他一次。

自己也当过药儿,曹隐白比谁都清楚身为药儿对身体一定有影响,但他更有把握能把影响降至最低。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霜不止把自己卖给他当药儿,更把自己卖给了每个在太医局的人当实验品。

当曹隐白发现时已经太迟了。霜从八岁到十二岁,短短四年半内,药儿的工作将他的身体弄到无法?回的地步。

曹隐白发现时,整个人颤得连针都拿不稳,心中想着霜这么弱小的身体,究竟得比自己当年多承受几倍的试验,才能把五脏六腑全弄得如此衰败?又惊又怒地质问他,为何要如此?霜当年的回答,曹隐白至今都还记得。

十二岁的霜,眼中早已没了孩童的天真,他蛮不在乎地勾着嘴角道:“我把自己卖给张太医,让他家那两个不肖子练习针灸之术,扎对一针给一分、扎错一针给一角。我巴不得他们针针都扎错,那我跟雪今晚的晚饭就有着落了。”

多么直接又明确的答案。

那天曹隐白与霜的约定改变了。如果要曹隐白继续为雪治疗,那么霜就不能抗拒曹隐白为他所做的治疗。从此,怎么让衰败到早该一命呜呼的霜活下去,就成了曹隐白这一生最大的挑战。

最后曹隐白是以自己发明的独门秘法封针入体,埋了十三只金针银针在霜的体内,这才镇住霜内脏衰败的速度。但此法有一禁忌,便是不能焦急、不能跑步!原本依霜的个­性­,这倒也没什么,哪知那日雪一昏倒就全毁了。

曹隐白想着,心中一阵呕!环抱着霜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

霜眼前昏黑、身子发软,久久都站不稳,只能软软依在曹隐白怀里,远远看去,竟是像两个男人当众你侬我侬。

霜与曹隐白两个大男人当众搂抱不休,可没少引起­骚­动。殊楠抬头看见两人身影亲热,不觉心头一火。

“怎么了?”雪查觉殊楠有异,抬头往岸边看去,也见着了相同的情景。“啊!是曹太医,曹太医对我们很好。”

殊楠只觉心中一股闷气,却厘不清这股闷气打何处来?最后只好说服自己,他是因为讨厌霜的不知羞耻,气他也不为雪着想,竟用与雪一模一样的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般伤风败德之事!

然而气归气,殊楠却不知为何移不开眼睛,死盯着岸上的两人看。耳边传来雪毫无芥蒂的声音:“对霜更好。”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6章

章节字数:1104 更新时间:09-02-11 20:44

16

霜、雪两人在皇宫中没有自己的寝?,因此只能像之前一样住进殊楠的宫?中。一路上三人粘得紧,顾忌着雪,殊楠一直没有机会碰霜,忍了两个月,现下机会来了,又怎可能放过?

霜双手软软搭在殊楠的肩上,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殊楠把他翻来覆去地换了几个姿势,霜都软软地配合,难得乖顺。

一路上霜与曹隐白两人隐藏得好,但日夜相处之下,殊楠却也发现霜的身体似乎有问题,他的慵懒虽有一部份是源自于自身的天­性­,但另一部份却像是因为体力差,才显倦倦不支,只是哪边的成份多些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也许是在奖励霜难得的乖顺,殊楠没刻意让他难受,反而像是在拥抱心爱之人般。态度上虽然仍是强势,动作却能称得上是温柔的。

一记猛力的上顶后,殊楠将霜轻轻放至在床?上,趴在他的身上歇息。霜下身炙热的部位仍软软地包覆着他,微微抽搐,酥爽得让人舍不得抽离。

今夜的月­色­正好,是个大满月。殊楠来的时候就见如霜月­色­撒落,照在整个覆满柔柔白雪的亭院中,竟有股说不出的静谧,而今夜身下的人儿更是少了平时的尖酸刻薄,温顺的模样不知较平时可爱多少倍?一时头昏眼热,竟吻上了霜的­唇­。

殊楠会吻侍妾、歌姬,却从来没有吻过霜,他嫌霜的嘴脏,从来不曾吻过他。这次,还是殊楠第一次吻霜。

因为动情而嫣红的­唇­,吻上去却是凉的,软软的­唇­瓣竟似胶了蜜,有股香甜气息。殊楠吻着情动,忍不住舌尖一顶窜入霜的口中。

霜原本早已累得快昏过去,突地被吻住,隔了好几秒才发觉是怎么一回事。他惊得浑身一僵,挣扎着想要抗拒,但早已无力的身体微微摆动,却反而像是引诱。殊楠的下身被霜一夹,随即又苏醒过来,在霜的体内一寸寸涨大。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霜随即不敢再动了。

殊楠的舌尖舔过霜如编贝般的齿、舔过他敏感的上颚,又去卷动他小巧的舌尖,霜的舌尖愈是闪躲,就愈是撩起他的顽心,非要勾到不可。下身,缓缓抽动了起来。

霜见无力反抗,便由得他去了。

霜在殊楠厚实的怀里与他肌肤相贴,舌尖被他温柔地舔吻者,下身也被缓缓磨擦着内部敏感处,竟有丝丝异样的感觉。与激|情时的火热不同,有股细腻的温存,柔软得令人感到舒服。

轻啄、深吻。殊楠便这么抱着他,细细吻着,下身又弄了他一回。

待得殊楠一轮结束,霜早已睡去。这还是殊楠第一次见霜在自己怀里睡着,以往不知多少次刻意的折腾,也不见他昏睡过去,觉得诧异便多看了两眼。

与清醒时的尖涩不同,睡着的霜恬静平和,竟是惹人怜爱的。殊楠一时心热,抱着霜翻身,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下身仍是舍不得离开他。两人便如此睡去。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7章

章节字数:1929 更新时间:09-02-11 20:45

17

隔了半个月,宫里热热闹闹地开了宴会。当今皇帝李浩武坐在正位上,接受朝拜。年近七十的他已经掩不住老态,发­色­半白,但一双眼睛却如三十年前,睿智与­精­明中,隐隐暗含嗜血。

李浩武本有十多名皇子,但几十年争斗下来,目前只馀三子在朝。分别是三王爷李贺、七王爷李棱跟十三王爷李冉,再加上孙辈的十一皇子李殊楠,就是除了皇帝之外,最有权力的四人。

帝王之家的家宴,排场自然不是一般。李浩武在正位上接受朝拜,但与会的却也只有几个王爷与受宠的皇子、皇女们。过去,霜雪二人是与这种场合无缘的。也因此殊楠颇为担心。

协助扫荡的人是霜,但冬王却是两人共有的封号,因此届时两人得一同上殿。雪的气质清灵,虽然没有皇族的贵气,却似谪仙般出尘,殊楠相信他一定没有问题,问题是在于霜的身上。

霜的尖酸、霜的刻薄、霜的嘲弄、霜的粗鄙、霜的随便、霜的毫不掩饰。若是无事便好……

──原本殊楠就不奢望一身下作气息的霜能讨着皇帝开心。

但要是霜在皇上面前出了什么岔子,霜雪两人可是共荣共辱,一个没拿捏好,说不准连殊楠都保不住雪。

诚然李浩武因李亭肃的关系,待殊楠别有一番疼爱,但却不是一味纵容。殊楠能有今天的大权在握,最主要的原因仍是他自身的­精­明­干­练。殊楠比谁都清楚,李浩武待他不同他人,但更清楚他的宽容也是有底限的。

与会的皇族成员一一拜过李浩武。殊楠在皇子中虽排第十一,但行礼的顺序却只在三位王爷之后,一拜完李浩武便招手让他坐在身旁。

李浩武的皇后已殁,也不曾再立后。此刻他左侧坐着目前后宫辈份最高的兰妃;右侧坐的便是殊楠,由此便可得知殊楠在宫中的地位确实不是一般。

殊楠坐在皇帝身边,看着其他皇子皇女一个个上前来拜,面上从容,心里却是忐忑。

早三日前他便对霜耳提面命,要他定要好好打扮,不可像平时那样一头青丝随便扎只木簪就算,身上衣着配饰、头上金冠玉扣一一给他备齐,他却是一脸爱理不理,直把殊楠气得头上升烟。

今天早上他又遣了数名宫女过去帮忙霜打理一身,却被霜赶出殿门,殊楠心中更是不安,偏偏他今天一整天忙着,也没时间过去查看。

雪倒是很配合。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皇爷爷,雪的心里很是高兴,细心地准备了好几日,衣服挑过一件又一件、发饰换过一个又一个,从头到脚、由里至外,无一不是完备。

昨天雪就定好装,还特意跑来他面前转了一圈,问他好不好看。见到那么完美无瑕,彷佛天上谪仙清灵的雪,殊楠面上说好看,心里却又更担心了!只怕两人到时一同上殿,霜给雪这一身仙气一衬,怕不得更显卑贱。

都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就是改不了身上那股下作气息,好歹也要穿得人模人样吧?

殊楠正自忐忑,朝拜的名单便已唱到最后一个。只见殿前太监用那有些尖涩的嗓音喊到:冬王霜、雪,觐见。

那个『见』字拉得老长。每个人都好奇望向殿门口。

只听闻霜雪二位皇子种种传言,知道他们的身份下作、知道他们相貌美丽、知道他们是照王殊楠的宠儿,却没几人真正见过两人。

只见那个见字隐没,殿门口出现两道白­色­身影,面­色­含笑、仪态端正,缓步跨过了殿门门槛。

一暧间,殿内人人屏息。

一身白衣无瑕,衣摆处以亮丝绣着水波绣饰,乍一看一身素白,走动时便闪着若有似无的金­色­流光,肩披纯白雪狐毛皮;头上是?着鲜艳宝石的羽状金冠。霜雪二人肤白如雪、­唇­凝如血,一头及腰青丝光滑柔顺,再搭上这一身装扮,竟是飒飒英姿、又是佼佼清丽。

殊楠怔愣。

雪的这一身打扮他是昨天才见过的,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霜居然会与雪作相同的打扮!两人站在一起竟如照镜。身上唯一不同之处,只有雪金冠上的宝石是碧­色­翡翠,而霜金冠上的宝石是如鸽血般的红宝石。

雪的气质清灵,彷佛仙人下凡。而此刻,霜并没模仿成雪,身上的气质却不亚于雪。

没了平时那些难看姿态,与殊楠讨厌的下作气息,霜此刻身上却是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不亚于在场任何一人的耀眼华贵气质。

殊楠心底惊骇,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不懂,若这是霜真正的姿态,那么霜为何要刻意隐藏?

两人仰头挺胸,缓步走到皇帝面前。轮声道:

“二十六皇子,霜。”

“二十七皇子,雪。”

接着低身一拜,异口同声:“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默契极佳。除了打扮之外,这一路动作竟也如照镜,配合得分毫不差。

殊楠转头觑向皇帝,也见李浩武似乎对这双双生子颇有好感,当下微微松了口气,只盼霜待会儿别说错话,漏了底儿就好。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8章

章节字数:2011 更新时间:09-02-11 20:45

18

李浩武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却还不到会识人不清的地步,他也听过关于这两个因为他,而在冷宫中成长的弱势皇子的事。李浩武不愿承认霜雪二人是自己的子孙,本想让两人行过礼就下去,两人的位置也被安排在最末的角落,但今日一见,才觉自己大意了。

本以为在冷宫中,被一群低等的太监、宫女包围长大的人,就是再怎么一身好皮囊,身上必定沾染着低俗与猥琐的气习。哪知眼前这两人,一个是纯净透澈、仿若谪仙;一个是飘逸出众、贵气逼人,这种浑然天成的出众气质是天生的福气,模仿不来的。

原本冷淡的目光染上几分慈霭,李浩武笑道:“平身,都起来吧!”

“谢吾皇。”两人异口同声,就连起身的动作也是分毫不差。

“这是孙儿一点孝心,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长身一揖,雪由身旁宫人手中接过礼物,正交给服侍皇帝的赵总管。

“慢着。”在赵总管接手前,皇帝开口。众人皆望向皇帝,等待他的指示。李浩武慈爱一笑,道:“呈上来吧!朕一直没有好好见过你们二人。”亲腻语气令众人一惊,不少人暗暗咬牙忌嫉两人的好运。

殊楠心中惴惴不安,所幸霜雪二人却是一派从容镇定、落落大方,一左一右上了金阶,一同跪在皇帝面前。雪托高了手中木匣,两人仍是那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木匣中是一尊白玉弥勒,福福气气的半躺着。这尊白玉弥勒大有妙处,它竟是块半原石,脸与胸口、手脚之处有经过雕刻,露出它润白无瑕『­肉­』,而衣服的部份却是不规则的,一层天然的黄|­色­『皮』。

李浩武一生看多了宝物,却也不得不赞赏这尊白玉弥勒像,连说了两个『好』字,笑眯眯的眼睛比起弥勒也不惶多让。只是他不知道,这尊白玉弥勒其实是殊楠准备的,挥了手便让两人起身。

蜀西的财政状况,殊楠也是明白的,因此他今年准备了两个供品,并把好的那一个给了雪,现在见李浩武高兴,也就安下心来。

“雪皇子手中的弥勒果然­精­巧,只是霜皇子怎么两手空空呢?”兰妃有些取笑地道,但语气中却没有什么恶意。

殊楠心中一紧,竟忘了他不是自己心爱的雪,就要为霜辩驳,说:两人用的是同一个封爵、领的是同一块地,那礼物自然得算两人的份。

没想到兰妃会突然开口,霜虽有些意外,却没有出现失礼的表情。只见他左右看了一下,走到一旁,扯下一朵由南方快马送来,还鲜­嫩­的牡丹花,走到李浩武身前盈盈下拜,双手恭敬托高。“这便是霜为皇上准备的贺礼。”

众人皆是一愣。

兰妃本想跟眼前这个漂亮的孩子开个玩笑,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随便,当下便娇斥一声:“胡闹。”

“霜并没有胡闹。”霜姿态敬恭,双手仍盛着那朵花道:“霜不像雪皇弟如此贴心,不懂准备,因此只能借花献佛了。”

殊楠一听暗暗呼了口气,未觉背上早已湿了一片。

李浩武听了果然大乐,霜的这句『借花献佛』让他很受用。兰妃也笑了出来,直道:“皇上,这孩子机灵呐。”

李浩武点头称是,挥手让人在两旁赐了座。雪便坐在殊楠的身旁,而霜则坐在兰妃的身旁。

皇子们朝拜完毕,各式表演便一一展开,种种山珍海味也纷纷上桌。李浩武后来又与霜雪二人交谈几句,发觉二人应对有礼、谈吐不俗,心中很是高兴。兰妃也会与身旁的霜交谈几句,对霜也是很有好感。

宴席是拢长的,才过了一半殊楠就发觉雪的面上略有疲态,低声问他要不要禁?雪摇摇头说没关系。之后头一抬,远远看见曹隐白竟扮成侍从模样,遥遥向殿上看来,这才想起霜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偏头一看,正好瞧见霜在给曹隐白使眼­色­,叫他不用担心。

为了这场宴会,曹隐白可是事先让他吸足了大烟,因此他此时才有办法端端正正地坐在这儿,只是不知还能撑上多久?他与曹隐白两人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李浩武会赐座给霜雪二人。

原本想时间差不多了,觑准空档便要闪人,这下可不行了。霜暗暗咬牙,希望这残破的身体还能撑过这关。

殊楠发觉霜表面上看起来­精­神奕奕,但­唇­­色­却略略白了些,额上似也泌出了点点细汗,不知何故,心里有些异样的难受。

最后,一场家宴仍是弄到了快天亮才散去。

回程时,殊楠与霜雪二人共乘一辆马车。马车很宽,殊楠坐在一旁,另一旁还睡得下两人。看着相依偎在一起的双生子,殊楠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两人脸上来回,却不知是停留在谁的身上多些?

那一夜殊楠抱着他,动作轻缓,那细腻的温存舒适得让人心头一软,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虽然睡没两个时辰便倏地惊醒,但却己让霜心头惊骇不已,正自挣扎着要起身时,才发觉他竟还在自己体内,渐渐苏醒。

一抬头,是他明亮的双眸。没给霜反应的机会,他搂着霜的腰一下下往上挺动起来。那天早上,他又弄了两回才走。

每每想起那夜的事,霜心里尖涩不已,总觉得哪里出了错,变得……有些不同了。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19章

章节字数:2195 更新时间:09-02-11 20:45

19

回到自己的卧房,霜仰躺在床上,曹隐白站在他身旁,又是一轮金针银针的伺候。霜撑了一夜,身体早已不堪负荷,昏昏欲睡,耳边传来曹隐白的声音:“别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霜心里明白曹隐白的警告,暗暗咬了舌尖,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其实好几次难受得禁不住时,都想说不如就这么睡去,一觉不醒该有多好?但理智上却又告诉自己不可以,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做,怎能就此沉睡、就此放手?那因着那份执念,他一次次撑过来了。

曹隐白知他心里执着,若非这份执着霜好几次都该熬不过,可他都熬过来了。多么惊人的意志力?霜还没放弃、他也还没放弃,曹隐白始终相信,终有一天他一定能医得好霜。

再怎么强韧的意志,也会有受限于­肉­体的时候。曹隐白见霜眼睛眨呀眨,好几回差点就要合上,便道:“说说话吧。”

“说什么好呢?”霜也知这么下去不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曹隐白一时无语。曹隐白这个人寡言得很,没必要的话一句不说;霜这个人心机得很,半点真心不露。两人都不是爱聊天的典型,这时却不得不聊天说话,想来还真讽刺。

曹隐白想了一下,道:“就说说你印像最深的事好了。”其实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睡着就好。

“印像最深的事啊?”霜的双眼有些蒙?,忽地笑起:“还记得张太医那两个不肖子吗?”霜面带笑意,语气悠悠,道:“那两个不肖子比起你差多了,还亏他们有个当太医的爹,连扎个针都扎不准。有次我觉得好笑,当面损了他们几句,哪知那个大哥恼羞成怒了,抓了一大把针往我身上扎。

他以为我会痛得大哭失声,我却笑岑岑的把针拔下,一只只跟他们算钱。那一晚我跟雪吃得好饱啊……这辈子第一次吃得那么饱。”这件事,是霜为数不长的人生里,少数的几件『好事』之一,印像当然深了。

接着霜一叹,有些感慨:“可惜我们没福份,当晚就拉了个­干­净。”

曹隐白没应声,犹自一手金针银针不断,心里却是明白。霜雪二人自幼疏于照顾,时常有一顿没一顿,就是有得吃,也是两个人分一人份,从来不知饱滋味,突然一口气吃得饱了,身体当然受不了。

小时候连吃顿饱饭都是问题,所幸之后霜雪二人被殊楠带进照王宫殿,衣食无虑,再也不用烦恼下一顿在哪里。

只是这个转变也没让霜少受多少罪。

“再来,就是那一晚……”霜也不知怎么?说了两回。“你知道的,就是那一晚。”曹隐白『嗯』了一声,让霜知道他明白。

“真的好疼……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这种疼法,也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这般凌迟另一个人。”霜嗤笑一下。“我难受,没理由让他好过。你说是吧?隐白。”

霜的一生几乎都在委屈求全,但曹隐白知道,其实霜是不折不扣,宁为玉碎的个­性­,只是他仍有太多太多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才一直隐忍。

曹隐白生­性­淡漠,但在听到这些话,在霜低低唤他那声『隐白』时,心中仍是有些些波动。曹隐白太了解霜了,今天他说这些话,有多少是想跟自己交心?有多少是想加深自己对他的忠诚?曹隐白不是不知,却仍是心软了。

“隐白、隐白……”霜连喊了他两声,却只咬着下­唇­不答话,杏子般的眼眸中似有波光流转不休。曹隐白从未见他如此,但见他不言便不逼他。

疗程已到最后,曹隐白出手撤去霜身上金针银针,拉过暖被为他盖好。道:“可以睡了。”见霜闭上双眸,这才去收拾药箱。

收拾完,背起药箱。本想立即就走,脚下一顿仍是来到霜的床边,伸手探探他的呼吸。霜的呼吸极浅,曹隐白好不容易才探得呼吸,确定人还活着,憋着的一口气才敢松开。

“我在他怀里睡着了。”极轻极轻,一句话若有似无,曹隐白却差点摔了手中药箱。

霜这个人防心极重,除了在雪与曹隐白的面前,不曾在第三个人面前睡着过,也因此对于那天竟睡着在殊楠怀里一事,久久无法原谅自己。

曹隐白是明白人,只对他道:“你只是累坏了。”

曹隐白知道,霜有好几次都该昏过去的场合,却都凭着惊人的意志撑了过来。会昏睡在殊楠的怀里,便说明霜的身体已经残破到坚强意志也无法支撑的地步。更有可能的是,­肉­体方面的衰败已经开始影向他的­精­神。

霜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沉静得像是沉睡,彷佛刚才不曾开口,曹隐白却知霜并没有因为他那句话而原谅自己。只是,霜说这句话,是为了控制自己?还是真心流露?此刻的曹隐白却是分不清了。心中不觉有了丝丝不舍。

“你若放弃,我带你走。”曹隐白道。

“不!”没有半丝犹豫的声音极轻,却极为坚定。

曹隐白心头一热,伸手按在霜的头顶,掌下柔顺的发丝有股令人心怜的软滑。两人都不是温情的人,这还是曹隐白第一次不是为了医疗,而碰触霜的身体:“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所以,我会陪你到最后。

霜现在正想做件大事,他也是为了这件事死撑着不放弃,这才没咽下那最后一口气。曹隐白知道那是他支撑生命之火的最后一丝烛光,却更怕那件事了结了之后的霜,会跟着失去一切生存的希望。

曹隐白不是开玩笑的!如果霜愿意放弃,他真的有办法带他出宫、带他远走高飞,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他可以寻一处幽静地方,好好地为他调理身子。可他更清楚,霜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

如果不能做那件事,那么他霜的一生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20章

章节字数:1910 更新时间:09-02-11 20:45

20

过年期间,百业暂歇,皇城里的政务倒也不例外。那日宴会过后,皇帝与兰妃对霜雪这对双生子颇有好感,三天两头的招进宫。殊楠仍是有些担心,便一同跟去,也幸好他本就受宠,总是能够顺顺利利跟着。

霜雪二人长相虽如照镜,但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相处的时日一长,便可发觉雪爱玩、爱笑,见着谁都亲热,也不怕生;霜正好与雪相反,他礼仪端正,亲疏上却显生份。于是到后来皇帝与兰妃招两人进宫,主要就是为与雪亲近,对霜反而没那当初在宴上的喜爱。

这日霜雪二人又被招进宫中。宫里的总管太监让小太监们分成两组,穿着特制冰鞋在湖上用扁棍打球。从没见过这种竞技的雪看得热腾,吵着也想下场试试,殊楠笑他在那之前得先学会在冰上走路,雪这才想起之前在路上练了几日都还站不稳,脸热了起来,恼着说了句:“表哥你做什么提醒我呢?”众人便笑开了。

殊楠笑着,目光不自觉地移到霜的身上,只见霜也浅笑着,全身上下一派贵气、从容优雅,哪有平时故意气自己时的下作模样?思绪百转千回。

这几日总不自觉地想起霜。当殊楠惊觉的时候,想着霜的时间似乎比想着雪的还多了些,心中讶然。

他发觉,只要霜不要表现出那些低下模样、不要刻意说那些酸话,竟也是如雪般惹人怜爱的,甚至!在某些时候比雪更令人心醉。

在京里已经住上了大半个月,殊楠夜里没少要他,每次见他又要说些讨人厌的话时就吻住他,用了些许手法让他没办法说话。后来霜发现了,也不自讨苦吃,­干­脆闭嘴随他。

床上的霜变得可爱了,平时的霜也是。兴许是发觉自己刻意摆出来的姿态已经骗不过殊楠,霜连在照王府中也不装了,明明清瘦的身板却自有一股飒飒英气,惹得几个新进宫来,不曾见过霜以往刻薄下人时的模样的小姑娘们,一个个偷偷觑着他。

今天皇帝看到一半便乏了,先回寝宫休息,兰妃与雪谈得正开心,不知怎么就聊到了霜雪二人的婚事上。

“霜和雪两人,都还没立妃吧?”兰妃慈爱地笑着道。

殊楠知道兰妃的意思。兰妃原有一子二女,可惜她所出的皇子早夭,两名公主也已出嫁,目前最有权势接掌皇位的四人皆与她没有血缘。早年她也曾想将孙女嫁给他,被他以两人年纪相差太大给糊混了过去,现在又提这事,八成是想推个娘家那边的姑娘给雪。

兰妃知道霜雪与他有交情,此举算是向他示好的动作,可惜是一个巴掌拍到马腿上了。

霜没说话,神­色­镇定如常;雪一下红了脸,眼神觑向殊楠道:“表哥也还没有立妃啊。”

“你们表哥虽然还没立妃,可应该也有两、三个侍妾了,你们呢?可有喜爱的姑娘?”兰妃道。

“我……还早呢!”雪投向殊楠的目光有些些为难,是在跟他求救了。

殊楠知道意思,便对兰妃道:“娘娘,您看雪还是副孩子心­性­呢!这事再缓个两、三年不迟。”

兰妃见雪一派天真浪漫,的确还有些孩子心­性­,想想便罢了。原以为这次就可以这么蒙混过去,哪知霜却开口道:“霜却是有个人,念念不忘。”

“呦?”兰妃惊喜,笑道:“说来本宫听听,说不准给你做个主。”

雪与殊楠亦是一惊。雪从不知霜的心中有了喜爱的姑娘,殊楠一听更是胸口一阵翻涌,说不出什么滋味。

“很久前的事了,霜连她现在在哪?许了人没都不清楚。”霜低头一叹,声音感概动人。

“兴许还有机会,要不,就是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些。”兰妃劝道。

霜目光幽幽,似有无限怀念。“我记得别人喊她『欢姑』,是李太医的孙女儿。”

“李太医?”

“就是十年前太医院失火时烧死的那位李太医。”霜补充道:“还记得小时候常常上太医院玩耍,与欢姑二人两小无猜,哪知那日后就不曾见过她了。”

两人难得一搭一和地交谈起来,兰妃听霜一字一句提起当年两人的两小无猜,字字伤怀,心中一阵感动。

“难得你这般情痴。”兰妃赞许他几句,当下命人速速去查。

就在殊楠不知不觉间,球赛结束了。雪拉着他吵着要再去挑战滑冰,他宠溺地笑着带他去。虽然这是两人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相依相亲的机会,殊楠心里却隐隐不如以往的乐意。

雪与殊楠各自换好了鞋来到冰湖边,殊楠站在冰面上,扶着雪的手,让他安全地站到冰面上,却突然意识到:他的手腕,似乎要更细些?

雪没给他神游物外的机会,吵着殊楠带着他滑,两人便在冰面上玩了起来。

看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不觉得有趣,兰妃便说倦了,要先回宫;霜也不留了。冰上只馀下殊楠与雪,还有一群小太监。

雪玩得开心,殊楠却不知为何有些心浮气躁,直想回宫问霜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21章

章节字数:2188 更新时间:09-02-14 20:33

21

后来,霜雪二人仍是在京里待满了一个月。

此时早已过了年节,霜说蜀西仍待治理不能再留,便要回去;霜则对京城的事物还很是好奇,不想太快走,而皇帝与兰妃对雪的喜爱更甚,也还不肯放人,于是最后只有霜先回蜀西。

只是另人意外的是,殊楠也跟着前往蜀西。

殊楠扫荡当欢虽有成效,但终未抓到背后真正的枭首。李氏皇朝至今也才建立三十馀年,前朝馀孽仍有一定势力,皇帝心理明白此事可大可小,不敢轻忽,便派殊楠继续详加调查。

殊楠领了命,便与霜一同前往蜀西。两人临行前,雪前来为两人送行,千交待、万交待,要两人彼此多担待。原本这两人若一路上针锋相对也不是什么怪事,可后来的情势,却远远不是雪想得到的。

一路上,先是殊楠有些怪异,对霜少了些冷淡,多了些温存。语气、动作、态度上都有了改变。

之后霜也有些改变,虽然没像在宫里那种刻意而为的华贵,却也没了以往那份尖涩与难以亲近。

马车里铺了软褟,可坐可卧。殊楠背上靠着一个大抱枕,拉过霜,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地喂他吃杏果、腰果、核桃,停下手喂口甜茶,又是年糕、甜糕、状元糕,像是非把他养胖不可,老把吃了容易发胖的东西往他嘴里塞不停。霜有次被塞了满肚零食,很不高兴地骂他『把人当填鸭呐!』,被骂的殊楠却是乐呵呵,又把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真的不是错觉。冬天的厚衣毛裘遮去了两人的身材,但只要一搂进怀,就可以发觉霜的身子较雪还少一大圈。那身量都快不像个男人了。

两人之间话不多,也都没提起还留在宫里的雪。怪异的默契,也许是源自于对那人的背叛,但两人都像是不愿正面回应,故而绝口不提。

殊楠会这般宠溺似地拥着霜,很怪!但霜会这么温顺地任殊楠拥着,更怪!可两人间日渐的亲腻却是不可否认的。有时霜一个眼神,殊楠就知他是真的吃不下了;又有时殊楠眸光一转,霜便知道他又想要了。

“昨天你说这道冰鲤好,我让人再做了,尝尝。”殊楠说着挟了一口,喂进霜嘴里。

霜张口含过,的确是与昨天一同的滋味,便问:“这不是南城那间酒楼厨子的私房菜吗?怎么肯教给你的厨子。”要知他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人,莫不是父传子、子传孙,怎么轻易教予外人?

“他是不肯呐!所以我把人带上了。”殊楠不以为意,又挟一口喂来。那厨子也真硬脾气,金银也好、珠宝也好,说什么也不肯透露半丝口风,所以他便把人带上了。

霜挑高一边眉。一间酒楼突地没了主厨,那到底还要不要营业下去?

“怎么?舍不得了。”殊楠问,语气里倒没什么诚意。

霜叼过嘴边那口鱼­肉­,微微侧身:“可能吗?”一口便喂过去。一口鱼­肉­在两人舌尖打转,散了、糊了,纠葛成一片混沌,最后也不清楚谁吞下去的多些?

殊楠吻得情热,让人把饭菜撤了下去。抱着霜翻了个身,又把人拆吃入腹一回,久久,厌足了才肯从他身上下来。

殊楠侧躺着,一手撑着头,一手在霜光滑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除了雪,这世上可还有令你不舍的人?”

“有啊!”霜趴着,一派慵懒风情:“不就是我的妃子吗?”

那日兰妃让人去查,还当真找到李太医的孙女欢姑了。

欢姑的年纪比霜还大上两岁,是个哑巴。李太医不喜欢她,她也因此自卑得很,从不与人亲近,十二岁那年太医局里大火,李太医被烧死了,她也被烧伤,后来侥幸没死,脸却毁了一大半,脑子也有些不清楚,还好她姑婆是个老好人,把她接去照顾。

她脑子傻了,做不得针线细活,只能帮着姑婆家做点粗活;她脸毁了,也嫁不出去。前两年姑婆死了,当家的表叔直把她当讨债鬼,待她极差!一听有人寻她,便忙不迭的把人送上,也不管对方是谁。

兰妃把人接进宫,让霜指认。霜倒是一眼便认出她来,拉着她的手殷殷切切地说着当年如何如何,还掉了好几滴泪,若不是兰妃拦着,还怕当场就要迎娶她当王妃了。

霜好歹也是皇族的人,现下又已是冬王的身份,加上在皇帝面前讨了喜欢,又不知翻了几腾,区区一名太医孙女,又是哑巴、又是毁容、又是傻子,怎么能够般配得上?可霜又说得情深义重、不忘糟糠,于是兰妃便与霜约定好了。虽然欢姑的身份条件是注定当不了霜的正妃,但若她可以治好哑巴、治好容貌、治好傻,就让霜迎她做个侧妃。

兰妃的条件严苛得不像话,霜当下倒是千恩万谢地谢过,似乎觉得这些条件都只是小事一椿。

欢姑现下虽然还不是霜的妃子,可霜一提起她,仍是用『我的妃子』来称呼,喊得殊楠心里满是酸水。

“你瞒得过兰娘娘,可瞒不过我。”手指绕着他的发丝,像是非从他嘴里逼出一句在意,殊楠又问:“你可还在乎谁?”

霜合眼趴着,­唇­角一抹笑意,道:“你知道竹吗?就像我书斋旁种的那一种?”殊楠知他有话,便不应声,由他说。“我就像那片竹。你可曾见过竹林里有别的植物?”

竹,是很排外的。非我同类,我又何需在意他的死活?就像那座被抢走了主厨的酒楼、就像那被迫妻离子散的厨子。即便霜知道因他一句话,给酒楼与厨子带来多少困扰,但他仍没打算因此放走厨子……至少在他真的吃腻那道冰鲤前都别想。

“那……”那我呢?是不是你的同类?在不在你的林里?殊楠想着,口中却是无语。一句话如鲠在喉,竟是说不出口。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22章

章节字数:2256 更新时间:09-02-14 20:33

22

欢姑躺在床上昏睡着,曹隐白在她头上扎了许多针,脚底的部份却放着灸,艾草的烟弥漫一室。

“如何?『我的妃子』今日可有进展?”霜坐在一旁凉椅上抽着大烟,一呼气,当欢的烟与艾草的混在了一块,分不清谁是谁非。

曹隐白擦擦手,一眼瞪过来。自那日霜要他治好欢姑后,就没给过他半点好脸­色­,一口气闷着。只道:“别随便给我添加多馀的工作。”

霜的那些说词骗骗别人还行,可又怎么骗得过他?欢姑这个丫头曹隐白也是认得的,只记得她闭锁得很,像只小老鼠,见着人就想逃,又怎么可能与霜两小无猜?而霜到太医院……也从来不是去玩的。

“怎么能说是多馀的工作呢?那可是我的妃子啊!算起来也是你的半个主子,不是吗?”霜杏眼微眯,媚笑着。曹隐白知他每次想要作恶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是故意要惹人生厌。

心中无奈叹口气,曹隐白不想再提欢姑,反正霜想拿她来煎煮炒炸也不­干­他的事,转口便道:“顾总舵主那儿来了口信,说被殊楠逮了一个堂主,请你帮忙把人弄出来。”

恢复前朝,这件事便是霜一直想做的『大事』。

霜虽是李氏皇朝的子孙,但对李氏皇朝却只有恨意!数年前某日,霜丢了幅画轴在桌上要他看。他拉开画轴,画面上是名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女,绵衣罗裙、钿头云篦白玉崁金,容貌姣丽、气质华贵,但他拿起来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前朝宫破时,伪王带着皇后与十三名皇子公主一同上吊了,可是李浩武后来派人一数,却发觉少了一个,便是伪王当年年仅十二的小公主碧罗。”霜说着站起身,一整理裳,道:“隐白,你说我与这碧罗公主生得像是不像?”

那是霜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一身皇族气派。敛起眼中那份邪肆,霜显得气质高尚、雍容华贵,竟是副天生的从容大气,曹隐白赶紧拿起画像一对,发觉霜的容貌竟与碧罗公主有四、五分相似,再加上霜刻意学着画中人的气质,看上去就更是有七、八分神似了。

霜不顾曹隐白的反对,以『碧罗之子』之姿出面与李氏的各方敌人谈判,竟真瞒过了各方势力。现在不论是落草为寇的前朝将军、还是民间反对李氏政权的义士,通通把霜当成了前朝旧主,一心拥戴。

曹隐白知道霜善长作戏,却不知他竟然作到如此地步,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以霜的聪明才智、机敏狡诘,若非生为李氏皇朝的落拓皇子,又如何会成为如今这般?就是让他生在一般民家,怕也能飞出一片天地。

“告诉他们我没法在照王的眼皮子底下救人,但是让那位堂主落得轻松,不必遭李狗糟贱的方法倒有,问他们要是不要?”霜淡淡说着,口中仍继续吞云吐雾。

“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做吧。”曹隐白应声。霜的判断没错,照王殊楠治军很有一套,想在他手底下救个活生生的人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现在是在冬王的地盘上,殊楠借用的是冬王的监狱关人,凭着这份原由,要不知不觉地弄死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手法俐落点,别给人查出来动过手脚。”霜懒懒说着,笃定顾总舵主非答应不可。虽说顾总舵主旗下皆是铁争争的好汉,但牢里刑求的办法千奇百怪、花招百出,真固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任谁也没有把握能挺得住。事至如此,也非得断尾求生不可。

“知道。”

“上个月『进帐』多少?”霜转口又问。

蜀西什么特产都没有,虽然有仙人掌可提练当欢,但霜总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把贩毒的钱拿出来花,于是他便在领地内开了公营的妓院、公营的酒楼、公劳的赌坊,大做下九流生意。一开始被居民骂得臭头,但后来见环境整个好了,便乐不可支。

对霜来说想办法开源是必要的,既然蜀西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人,那他当然是开妓院大赚皮­肉­钱了,而且开这些店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顺便把贩毒而来的黑钱洗过,变得能正当运用。

对于妓院、酒楼、赌坊,与发出去的营业证所赚来的钱,霜一向以『收入』、『支出』称呼,而贩毒所赚到的钱,便以『进帐』、『花费』来称呼。

“黄金,四万两。”曹隐白答道。

一开始只有几千两,到最近这两、三个月平均都有四万两上下。曹隐白这才觉得原来贩毒这么好赚?而且还如霜所言的,真是贵的比便宜的好卖。说起霜这一连串的炒作,曹隐白不得不对他感到佩服。

若是生对了时间、地点,他有可能成为英雄,只是很可惜时不予我,他今生怕是注定只能当枭雄了。

“送一万给顾舵主,谢谢他对我大周的忠心耿耿,告诉他我朝光复后必定为光荣捐躯的堂主立碑,永供香火。再送一万给南晔将军,请他老人家安心,相信我大周终有光复一日。其馀的依各地势力大小,照比例都派下去。”霜抽完大烟,清清烟炉、细细擦过,便将烟杆整个收进袖里。

“是。”

霜站起身,望向床上的眼神有些讽刺:“好好照料『我的妃子』,过几日我再来见她。”

“你究竟想拿她如何?”曹隐白忽道。

霜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我以为你不是好奇的人。”

“我的确不是,但我讨厌做白工,如果我辛苦半天最后的却是白搭,那还请霜皇子另请高明吧!”

“我要你治好她的脑子自然不是没有用处,因为我有一句话十年前就很想告诉她。”

曹隐白知道好奇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仍忍不住顺势问了:“什么话?”霜与欢姑没什么交情,能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那场火。”霜­唇­瓣微勾,眼神却­阴­毒得叫人发寒:“是我放的。”

这便是霜藏在心头十年,念念不忘,最想当面告诉欢姑的一句话。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23章

章节字数:1601 更新时间:09-02-14 20:34

23

这两个月,两人白天各自忙着,几日见不得面也是常有之事。这日殊楠难得趁空来到霜月宫,他抬头望望,发觉约末是四更天,再没多久天就要亮了,自个儿身体也正倦,想是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就是心底一阵起伏,像是非得要看见那个人才平息得下来,不由得一阵微恼,可是一想着那人正在里边,便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想想,着实不该来的。只是想归想,迈向寝殿的脚步又像是轻盈了些。

轻轻推开宫门,殊楠未觉自己的动作较以往小心了许多,一眼望进去,只觉寝宫里的空间比起照王寝殿小了许多,也许只有一半的大小。

才入春的天气还有些微凉。殊楠是不在意的,可他却是禁不住,因此四个角落都还放着火盆,里面的炭烧得正红;中间一张红楠木的四柱大床,一层层纱缦垂下,隐隐约约、迷迷蒙蒙,掩去了床上人儿的身影。

殊楠这几天抓毒抓得如火如荼,日日办完了公就倒在便床上睡,睡醒了就继续办公,好不容易今日抓了一条大毒虫,这几个月来布的线终于有了成果。再过几个时辰他还得打起­精­神亲自拷问人呢!殊楠知道在那之前他该先睡饱,最好是如同前几日,直接在便床上睡了,醒来梳洗后就直接审,可是也不知怎么的?他情愿少睡一个时辰,也想要过来一趟。

明知来了也什么都做不了的。

殊楠­唇­边的笑有些难解,轻轻撩开了床上的纱缦。只见床上那人睡得正沉,不觉心底一软,刚才那些个五味杂陈就全抛到脑后。

坐在床沿,脱去鞋袜。殊楠伸手进被要去搂霜,想拥着他入眠,哪想到被里的身子竟是一片冰凉,殊楠惊得大骇!直觉便去按他的颈子,直到手里传来浅浅脉动,憋着的一口气才敢放开。

霜向来睡得浅,殊楠想摇醒他,却发觉霜一身僵硬如石,面上虽没有露出痛苦表情,背后却湿了大片。

霜的样子很奇怪!脸上没露半点恐惧,可是呼吸极浅,浅得好像要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身的僵硬,则像是怕得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莫非是做了被鬼追恶梦?一个突发其想闪殊楠脑海,殊楠不觉有些好笑。霜这个人若是会怕天理报应,就不会公然开窑子又开赌场了。别人的书房是清净地方,他的书房怕不是造孽多些?这一年来他在书房里批奏折,也不知批出多少业障来?

他双手去捧霜的脸颊,一声声『霜、霜』的低唤喊中不觉透露着温柔。明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其实外柔内刚,并不需要别人施予的柔情,可在他的面前,他却一天天柔软了。

霜醒来时身子微微一颤,睁开双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慢慢地深呼吸,胸口明显上下起伏。

“怎么了?”殊楠轻轻拨开他额上、颊边的发,感到掌下一片濡湿,竟是流了一身冷汗。“我传太医来看看可好?”

霜摇摇头:“不用,老毛病了。”

“是旧病,怎么不治好?”殊楠知想霜向来只相信曹隐白,也只给曹隐白看病,想起那日曹隐白搂着他,还有他那一声声『隐白』,不禁脱口:“要不?兴许换个大夫能治得全。”

霜仍是摇头:“治不好的。”

“怎么就说治不好?先试试再说吧。”殊楠劝着,关心中隐含几分私心。若是别的太医治全了霜这个毛病,说不准以后霜就不再与曹隐白那般亲近了。

“隐白说治不好,那就是治不好。”霜相信曹隐白,既然连曹隐白都治不好的病,那就不要再劳烦他人了,况且……他身子的事,还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也许曹隐白真是神医,可见霜如此相信他,真让殊楠心里满不是滋味,才想再劝,霜便闭上了眼:“我好困,再让我睡一下。”

见他脸­色­惨白可怜,殊楠不由得一阵心软,又想起自己没多少时间好睡了,便拉起暖被窝进去,用自己炙热的身体包覆着霜,为他暖身子。

霜在殊楠怀里,身子渐渐暖了,那份热度还像是透进了深处,把心也暖了。这是个危险的迅号,可就如同当欢,你明知它有毒,却仍耽溺于使用它时的一时快意。此刻殊楠的怀抱对霜来说,也是一种当欢。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24章

章节字数:1381 更新时间:09-02-14 20:34

24

霜假寐着,神智却清灵。曹隐白同他说过他的症状,说他是因为害怕而全身肌­肉­僵硬,是心病,没药医的。若真要医,治标的办法是找个人看着他睡,在他做恶梦时喊醒他就没事;治本的方法,就是要找到他心里的那个疙瘩,彻底地刨掉。

可曹隐白哪知,他心底的疙瘩又岂止只有一块?这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所发生的事;那灿灿皇宫中金碧荧煌的背后里人情冷暖,都似一把把尖刃,一下下刨在心头。

他的心,早已不完整了,残破得像一块­肉­瘤,若真要全刨去上头的疙瘩,只怕也什么都剩不下。

几日来心心念念,弄得自己心神不宁的人儿正在怀里,早已疲倦极了的殊楠昏昏沉沉就要睡去。迷迷糊糊间听得怀里的人轻声问着:“怎么有空来?”

想你了。

太甜蜜的话。

­唇­瓣扬起好看的弧度,殊楠只道:“哪里有空?抓到个小头儿,正忙着呢。”

霜心底一阵激灵。

原本只是睡不着觉随口而问的一句话,却意外得了消息,霜此刻全清醒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从两人由京里回蜀西的路上,一开始对殊楠的转变感到怀疑、接着­干­脆将计就计与他虚与委蛇,为的,不就是这句话?

霜不相信殊楠对自己的温存是真心、亦不相信自己对他的回应是真心,明明一开始便知这不过是两人共同作的一场戏,却怎知心头一阵难受?

李殊楠,你输了!

多么想要指着他的鼻子当想告诉他,这一场柔情戏是他输了,可一想到那画面,却不知怎么开心不起来?霜暗暗咬牙。隐隐已知,也许他们的关系早随着那口冰鲤,散了、糊了,纠葛成一片混沌,再也分不清你你我我,更不懂谁是谁非。

不!我应该要开心的。现在不开心,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有真的得胜。戏,还有一半还没做完呢!

敛起心神,霜暗暗盘算曹隐白多久能得到消息?又多久能把事解决?看着天边隐约泛起的鱼肚白,心里已有计较。

他的势力与照王相比不值一哂,可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怎么也不能输在冬王的地盘上。否则,接着还用玩耍下去吗?

殊楠自律严谨,能睡几个时辰便是几个时辰,时辰到了不用人叫也能自己醒来,现下天才白了一半,他眼里就清彻得很了。

悄悄想起身。一动,却有一股力量勾着。那力量不大,殊楠还以为衣襟勾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才知竟是霜双手揪着他襟口不放。

殊楠长着粗茧的指轻轻要去拨霜修长秀气的指时,竟听得几不可闻的一声:“别走。”那语气里竟像有一丝丝请求,就像……就像……就像那天夜里,他口中的那声『隐白』。

“你……”殊楠诧异。要知霜的脾气极硬,以往就是几次被他整得死去活来也没开口求过他。

怀里的身子僵了僵,像是极度隐忍些什么?接着负气般地松开手,背过身去:“我不会求你的。”话里隐约几分撒娇意味,竟是万般可爱。

殊楠心里一甜,在他这句话里化成万般柔情。身子偎了过去,轻轻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只当他是被刚才的恶梦吓坏了。轻声道:“好,不走。”

殊楠的话很温柔,温柔得让人有些眼热。霜的掌心按住了环在自己胸口的结实手臂,只恨他怎么可以把戏作得这般真切?

殊楠只打算留一个时辰,而霜也只想留他一个时辰。只是,这几个月中,你追我跑的官兵与毒枭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两方的头儿现在正躺在同一张床上,缱绻着,相拥而眠吧?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25章

章节字数:1735 更新时间:09-02-14 20:35

25

牢里的人趁守卫不注意时吞药自尽了,查不出有外力介入的痕迹,也就只能相信那人是用了什么手法,在口里藏了药。殊楠直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来不及让他细想,就传来一道令他惊愕万分的消息。

少林寺圆空大师竟然还俗了!

少林寺圆空大师本姓袭,自幼即是神童,少年起便颇负盛名,人人见了他,都言是神佛下凡般的人物。另令意外的是,殊楠竟与圆空大师略有些交情,每隔两、三年便到少林寺见他一面,每次总要住上一个月。其间两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听圆空大师说说佛理、听殊楠说说近况,无语时,便奕一盘棋。

传言圆空大师会接下下任方丈,哪知他竟一声不吭地还俗了?一时天下大惊,对圆空大师了解颇深的殊楠更是惊讶万分,立马跳上爱马一路狂奔。原本要一个月才能到的路程,殊楠七天就赶到了。到时,人跟马都瘦了一圈。

圆空大师要还俗,只有方丈点了头,其馀的人都拚命劝着,后来还是方丈下令众人不许再说,这才让圆空大师图了清净。

圆空大师还俗了,留了头发、换下袈裟,可暂时还住在少林寺。殊楠一到便向寺口的小沙弥要求要见,小沙弥带着他往住客的厢房走,边道:“师叔他等您很久了。” 十三、四岁模样的小沙弥,一想起平时寺里人人敬爱的圆空大师要还俗,谁都不解、谁都不舍,语气不禁难受。“这些日子大师谁也不肯见,外客不肯见、师叔伯不肯见、我们就更别说了,只肯让人把饭送到门口,吃得却又不多。”叨叨絮絮便到了门口,指着一间小木屋道:“就那间。”

殊楠言过谢,走过去敲了两下门,门后传来:“谁?”

“是我,殊楠。”殊楠唤道。

“进来吧。”

殊楠推门进去,但见一名清瘦男子站在窗边,转头过来朝他沉稳一笑。“照王殿下。”

男子约未四十出头。与浓眉大眼、长相英挺的殊楠不同,他长得俊秀尔雅,眼瞳中黑­色­的部份似比常人多些,乌亮亮地神彩照人,却难掩一抹憔悴;刚留起的发丝还短,像一顶黑软帽似地盖在头上,耳膑的部份却已白尽。一身儒衣,当真文质彬彬。

“大师。”

“别喊我大师,我已经还俗了。坐。”房中有一床一椅,两人分别在床椅上坐下。他道:“我本名梓君,照王便这么喊我吧。”想想又笑:“这名字少说有四十年没人叫了,差点要忘。有人喊了,还以为在喊别人。”

梓君笑,殊楠不笑,只说:“为什么还俗?”

梓君却反问他:“照王知道什么是情?什么爱?”

殊楠一急,问他:“你有了喜欢的人!是谁?”

梓君也不在意他的无理,眼神温柔:“还能有谁?”

于是两人便都沉默了。

梓君起身倒了两杯茶水,一杯给他、一杯自己。握着那杯凉茶,梓君幽幽忆起从前:“打第一眼见到她,我就觉她是个灾星,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都如狂风过境,摧残得寸草不生;第二回见着她,我就觉得她是上天给我的考验,否则怎么一见她我就头痛?后来每次每次,只要遇见她就没好事,我总被她弄得万分狼狈。

之后,她死的时候我没去。我知道她没叫我去,可她想我去,但我终究还是没去,因为我是出家人,她在凡尘。

她死后,我以为我与她的那些纠缠也就随风而逝,哪知原来看不见才真是磨人。一点一滴在无人知时浮上心头,徘徊不去。

某日蓦然回首,突地忆起当年那夜,灯半昏时、月半明时,情……正浓时,竟不禁潸然泪下。这才知原来我竟不是对她无心。

这些年来我对她又惊又喜、既爱且怕。可细细想来,原来真正所爱之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自幼我见了谁都是欢喜、与谁一起都是自在,唯她不同。她像是扯着我全副喜怒哀乐的那根线,只要她动一动,我心里就会有个地方跟着抽一抽。

二十几年过去,才知许多年来的这些那些,不过就是情爱二字。

原来爱一个人,不是见了她就欢喜,而是七情六欲,无一不缺。我看不清这个道理,平白消磨自己、也消磨了她。”梓君话说的断续、说得凌乱,却是真真切切,足令闻着鼻酸、听者动容。

梓君一席说话得殊楠心乱如麻,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原来爱一个人,不是见了她就欢喜,而是七情六欲,无一不缺。』更是令殊楠特别有感,彷佛什么东西就要涌现?

一纸荒唐梦 正文 第26章

章节字数:1433 更新时间:09-02-14 20:36

26

“她既已死,你这又何苦?”久久,殊楠却只说得这句。

人既已死,梓君此时才还俗又有何义意?只要他不说,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他依然可以接他的掌门方丈之位,依然是那个天下敬重的圆空大师。

梓君却道:“我心已不在空门,身在空门又有何用?”接着又说起从前从前。

“记得从小我就吃不得­肉­,谁都说我好福气,前世不知如何修为?父母早早舍我进空门。约未七、八岁的某日,师父带着我下山,竟到酒楼里点了盘­鸡­叫我吃。我不肯,他就命令我吃!

我一口含住那块­鸡­­肉­,胃里就一阵翻涌,把胃里能吐的、不能吐的都吐得­干­净,当晚就大病一场。

隔几日好了,师父又带我下山,又点了条鱼逼我吃,我不肯,他便硬塞。最后又是吐得天昏地暗。

人人都骂师父造孽。说他一个和尚竟然买­肉­,还说他妒嫉我的天份,存心毁我修行。没几次整个镇里就没人肯卖­肉­食给师父。

师父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最后那次他却哭了,求我吃一口,只吃一口就好,还说『你现在不肯吃­肉­、将来怕要吃苦。』我没听师父的话,仍是半口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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