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小,好处自然不少,很多事可被原谅,出乎意料也好叫人不设防,这种有进无退只赚不陪的买卖只有傻瓜才不会做。他也确曾年轻过,具备了浮躁、骄傲、狂热、叛逆的特质,伴随着青春期,来势汹汹地,像旧时青楼里尚未被调教的雏妓,歇斯底里地跳啊闹的。他父亲便是传说中善于调教的老駂子,混完社会又经宦海沉浮十几载,坚持两点论重点论的方针路线,面对儿子不温不火,不冷不热,不急不缓,不慌不忙,在这个礼仪之邦,大一统的千年文化,任你怎样的洋脾气,都要磨得你规矩了。
很多事情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更何况当时的大主教不文不武,不稂不莠,一无特长二无专项,空有满腔激|情无处释放,在他十六岁时候面临一次抉择,往前看,跟着老爸维持现状地逍遥自在,往后看看,寒窗苦读数十载,千万考生挤破头,怎一难字了得。大主教不茶不饭地思想争斗了几日,发现自己既要享乐又缺乏不屈不挠的品格。从此成一颗小卫星,在预定轨道上快乐地跑,屁颠屁颠的。
老一辈常说,年轻人,未来是你们的,换言之,现下还不是你们的。
听话倒也未必不好,跟着老爸,头顶“公”字旗号,顿顿美酒佳肴,天南地北地跑,见识也长了不少,到了日本才知道死不认帐还会有礼貌;到了泰国才知道见了美女先别忙拥抱;到了印度才知道人得给牛让道;到了巴西才知道衣服穿得少也不害臊;到了法国才知道“性骚扰”也是情调;到了荷兰才知道男人间的拥吻也那么火爆,回到中国瞧一瞧,看看以前意气风发的同龄人们,毕业又失业,憔悴又衰老,一声叹息,亏得当年没往应试教育的大火坑里跳,幸免于难一代人的垮掉。
至于此番进高校,就好比人要衣袍车要牌照,虽然进修生的文凭含金量不高,但是逢场作戏也要显显格调,并且人总要下意识地填补缺陷,如同高校的老师爱被戏称为boss,而企业的boss却乐意听人叫他老师。
大主教近年来修得极为务实,青春的梦想一旦不合时宜地早泄,往往栽入另一个极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父辈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这次老头子不开窍,本是不愿浪费精力财力去G大,更何况这所谓大学,无非笼着一层神秘纱罩,揭破了也不过了了。在他印象里,酒席饭桌上也颇曾见过几个辅导硕导博导,儒字当头,大体可分为儒官、儒商、儒混。儒官者位揽院系权要,频频访问会议,勘比国家首脑,只是禁欲年代过来的人,常要被小蜜蜂叼走乌纱帽;儒商者盘踞企业,爱的是钱,自以为懂得了改革开放,脾气比六月天变的还快,一使性子就跳海;儒混者最没出息,论文数量不够,白天当不成教授,社会经验不足,晚上却又没胆子禽兽。
为人师表的当然有,大多默默无闻的,也有例外,譬如近日新闻报道,G大一位普通教师兢兢业业,潜心教学,桃李天下,不求功利,弥留之际,还要烛光里微笑,病榻前唏嘘涕零者何以千百。大主教看了电视后巨寒,他最最怕听这类悲情故事,忍不住要怀疑真实性,仿佛不如此多年便要被打破多年的信仰。
这件事使他对G大一丝仅存的好感,因此回函谢绝了其他著名高校的力邀,包括大汉奸汪精卫曾题写校名的国立某某大学,悍然把委陪经费送到了G大财务科。此外他热衷上海这座城市也是一个原因,至于上海人,他是瞧不起的,前些年浙江好多农村都已富甲一方了,上海人枉自莫名优越、居高临下,也只能在市场上讨价还价,在拥挤的公车上吵架,有眼界没闯劲,有适应力没创造力,有大家风仪没有大将风范,有鸟瞰世界的视野,却无纵横世界的气概。
这里是移民的城市,是冒险家的乐园,只有体味过深刻的悲喜,找到生命激潮的涌动,而不是小市民般地唧唧喳喳,你才真正属于她。大主教微微地笑,将近三小时高速公路的车程,他有些倦了,市区的光怪陆离、攘往熙来更增加了视觉上的疲竭感。他点燃根中华烟,气吞山河地,深陷在车上沙发椅里,慵困的眼向窗外望去,街边十字路口,四个型男索女,衣衫光鲜,锦衣夜游,似乎为一辆出租争执不休,他们青春朝气,认真而又执著,有一个帅小伙的火机玩得真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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