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我和苏渐成了两个等爱的孩子。
苏渐的手指翻过地图,触摸过每一个城市、山峦和海洋。他冲我笑,傻傻地笑,他说,林凉,你看这个样子,我就会触摸到夏小梳。我想,她总会在这个地图上的某个地方,他说,林凉,你说对吗?
说完,他就哭了。
我也哭了,我在想,此时,桑柯的手指会不会在某个地图上触摸过我所在的城市,然后,像苏渐这样傻乎乎地笑,又傻乎乎地哭。
或者会不会,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在某地遇见,终不过如路人一般擦肩而过。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到底如花美眷,终不过似水流年。
桑柯,小梳,你们看,这有多荒凉。
窗前种着言小珀 一
言小珀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她和苏果还在读幼儿园,她读小班,苏果读大班。阿姨让大班同学说自己的梦想,轮到苏果时,他扬着圆脑袋,奶声奶气的,我要盖个大房子,有个大窗子,窗子外面是个大坛子,里面种着言小珀……
言小珀醒来后,对着窗户傻笑。
阳光刚有三分暖暖的温度,枝头上的绿便开始蠢蠢欲动。言小珀在樱花树下逗汉克,那是只漂亮的小德牧,不到俩月,刚被苏果从宠物市场买回来。言小珀不停用巧克力豆逗弄它,恰好被苏果看到。
苏果满脸通红地冲她喊,不是告诉你了,德牧不能吃巧克力!会出人命的!
言小珀被他吼得先一愣,后又斜他一眼,它又没告诉我它不吃这东西。什么人命?它什么时候承认它是人了?
苏果气急败坏拉过言小珀,你真是猪!不折不扣的猪!
言小珀将漂亮的桃花眼翻成狰狞的烂桃眼,不紧不慢地回应,难道猪还有又折又扣的吗?那是烧猪。
苏果一句话也说不出,抱起汉克就走,言小珀不依不饶地用巧克力豆在他身后大练小李飞刀。
苏果说,小珀,你回宿舍去!
言小珀说,我知道,你要私会段晓纹是吧?小心我告诉你爸。
苏果脸红脖子粗。
窗前种着言小珀 二
只要高兴,言小珀就会构思出无数个段晓纹安Сhā在苏果生活中,还每次都振振有辞。言小珀总让苏果哑口无言。从小到大,她都是他身边的炸弹,还是不定时爆炸的那种。
苏果问过言小珀,你为什么好端端考到这个中学?你妈不是让你念女子高中吗?
言小珀白他一眼,轻蔑地笑,她说苏果,你这人越来越不诚恳,你不就是觉得我总在你身边晃,碍着你找美女了嘛。
言小珀意思很明白,她小苏果两岁,也就低苏果两级,因为苏果读高中,分开两年。去年夏天,当言小珀张着血盆大嘴在苏果校门前笑得天昏地暗那一刻,苏果知道自己逍遥了两年的日子就此结束了。
他闷声帮言小珀搬行李,脸上还得挤出有革命高度的笑,热情招呼言小珀的爹妈。
言小珀她爸走时满眼伤感,说,苏果,我们家小珀就交给你了。
苏果觉得他伤感得很虚假,那绝望的眼神简直该移植到自己脸上。只是,苏果是绅士,从来不会承认,他是这样头疼言小珀。
所以当他看着言小珀轻蔑的桃花笑,还是很好脾气地说,我只是觉得你来这所中学屈才啊。
言小珀笑,像只小狐狸,仿佛看透了他。苏果才想到自己的话说得真收不着边,这个中学本来就是市里最好的高中。
窗前种着言小珀 三
言小珀说,苏果,你是不是讨厌我?算了,我给我爸打电话,让他把我接走吧,别妨碍你追美女。
苏果一想言叔叔那张期望的大脸,立刻说,怎么可能?
言小珀说,不讨厌就是重要了?
苏果说,重要得很!你想要星星我不会给你月亮!
言小珀说,我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我想要只狗。
苏果的脸立刻白了,但为证明言小珀的重要,只好硬着头皮买。买到汉克那天,言小珀高兴地抱着狗满大街呼喊:狗、男、女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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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种着言小珀 四
事实证明,狗男女的生活永远无法光明正大。言小珀和汉克一同被逮到教导处。
言小珀两眼四十五度俯望脚趾,她很想说,主任,如果你把我做成汤能停止你的痛恨,你就开灶吧。
在主任唇枪唾沫雨下,苏果从天而降,英雄一样,言小珀仿佛看到了逃脱的曙光。可英雄苏果开口竟是,主任,就算你忍心虐待儿童,也不忍虐待动物啊,再说今年是狗年!
教导主任一听这言论,感觉有些受不了刺激,直接把他们给放了,独留下汉克。他说,苏果,等你考上大学再来拎这只狗吧。
从那以后,言小珀多了一个心事,就是在下课后跑到教务处跟主任拉呱,从他蹦出的唾沫里面辨别有没有狗肉的味道,确定汉克安全与否。
苏果说,晕,亏你想得出,恶不恶心?
苏果的话,让言小珀做了一夜噩梦。潜意识里,她觉得,男孩子可以说女生是猪,但不能说恶心。可是,可是苏果,汉克是证明你觉得言小珀重要的唯一依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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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种着言小珀 五
段晓纹是这个学校最美丽的女生,美丽得就像粉红色的百元大钞。言小珀知道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对于她这样贪财好色爱睡嗜吃的“四有女孩”来说,这是唯一精妙的比喻。总不能说,段晓纹美丽得像某帅哥,或者美丽的汉堡、舒服的床垫什么的。
她问苏果,段晓纹漂亮还是我漂亮?
苏果冲她极不自然地笑,那意思,牡丹和狗尾巴草可比吗?
言小珀觉得苏果露着两只大牙在太阳底下好耀眼啊,他读幼儿园时,她怎么就没发现他的牙齿会出落成这样?
苏果说,段晓纹可以不好看,可言小珀,人家是水,你知道什么是水吗?你猪头,当然不知道。你听段晓纹说过狗男女吗?你听段晓纹说她喜欢某种东西喜欢得跟喜欢钞票元宝似的吗?你听说……
苏果的话让言小珀的内脏疼痛得厉害,可是她竟还想说,我就是喜欢狗男女这个词,跟喜欢钞票元宝似的。
窗前种着言小珀 六
言小珀觉得很委屈,其实她也没那么财迷,她做的被钞票元宝砸死的梦也只占梦境的一半,另一半全用来梦她和苏果读幼儿园时发生的事。那时的苏果,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仿佛就在她的指端,触手可及。可醒来后,却怎么也碰不到。
梦里幼儿园阿姨问苏果,你把言小珀种在窗前做什么?
苏果说,我给她浇水、给她施肥、给她除虫……然后,每天早上,一张开眼睛,就能看着她笑。
可是,可是苏果,你忘了吗?
窗前种着言小珀 七
言小珀依旧不依不饶地去教导处探询汉克的消息,因为那是证明她对于苏果很重要的唯?##ぁ=痰贾魅蚊刻炜吹窖孕$昴钦湃惹榈拇罅扯级哙碌靡凰糊涂,对留下了汉克这个决定万分后悔,又不便于反悔?/p>一个十六岁女孩子暗生的心思,就如同长满茂密海草的深海,那样的沉默,那样的孤寂。
苏果去女生楼下找段晓纹,恰好碰到言小珀。没等他开口,言小珀已凌波微步一转,凑到他面前,嗨,苏果,她说。
苏果拍拍她脑袋,小珀,替我上楼喊一下段晓纹去。
言小珀的桃花眼翻个不停,苏果笑,什么时候桃花是白颜色的了。
言小珀冷哼了一句,约会还要我帮忙啊,苏果你不是很能吗?
苏果笑,小珀,拜托你啦,快把那个钞票一般好看的段晓纹喊下来,有急事。
言小珀冷哼着走了:谈恋爱的人都很急。
苏果哭笑不得,言小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窗前种着言小珀 八
周末,言小珀回家,钢琴边上乱弹一气。她突然发现,钢琴这玩意永远弹不出悲伤的调子。言小珀觉得很可惜,早知道她就学拉二胡了,这样,她就可以蹲在苏果家门口日夜拉《二泉映月》,把失恋的憔悴表达得淋漓尽致。
妈妈问,小珀,你干吗发呆啊?
小珀说,我要知道我就不发呆了。
妈妈说,哎呀呀,你看你,怎么和人家苏果比?苏果这周参加了成|人仪式后,变得更像大人,稳妥懂事。你看你……
小珀这才想起,苏果说言小珀,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切,原来是要参加成|人仪式,就这么穷感慨啊。
只是,十八岁,多遥远的年龄啊?一天一天又一天,一直又到七百三十天,才能找到那个年龄的心思和秘密,才能读懂苏果你。可是,可是苏果,那时,你又将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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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种着言小珀 九
苏果高考前一天,约言小珀吃冰点。言小珀吃得很没人样,她说,怎么了帅哥,没去陪你的天仙妹妹啊?怕影响高考发挥呢。
苏果笑,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言小珀,看你这副傻样,才影响发挥呢。
言小珀直愣愣地看着他翘起的嘴角,温柔的微笑,心疼得一塌糊涂。将来,将来的将来,苏果的所有微笑,都会离开她的视线。一切,都不会像现在。
苏果高考那天,言小珀醒得有些晚,懒懒地看看时间,离开场还有十多分钟,也不知道苏果在哪个学校的考场。在她下宿舍楼的时候,碰到楼管阿姨冲她挥舞一张白纸条。
言小珀接过来,一看,是高考准考证!段晓纹的!
言小珀的心抽动了一下,如果段晓纹无法考试,就无法和苏果再在一起了,言小珀偷偷地想。可是,她也会失去更多东西啊。想到这里言小珀疯一样冲出校门,打算打车,按上面的地址给段晓纹送去。可是由于太急,被一辆小型货车撞倒在地……
窗前种着言小珀 十
言小珀醒来后,木乃伊一样吊在医院里,先后接受了言爸言妈隆重的眼泪。他们说,小珀,你都昏迷了三天了。
小珀笑,我真能睡,谁知笑得太厉害扯动了伤口。爸爸妈妈说她没人样,然后回家给她捣鼓饭菜。
言小珀见的第三个人,便是苏果。言小珀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准考证送到段晓纹那里了吗?她参加考试了吗?
苏果点点头,眼睛微微地红。他想拍言小珀的脑袋,却发现包着绷带无法下手。他说,小珀,疼吗?
言小珀说,疼,把你送车轮底下你不疼?
苏果说,那车怎么不把你的尖牙利嘴给撞下课啊。
言小珀说,苏果,你个没良心的,我救了你女朋友一命,你恩将仇报……
苏果叹气,言小珀,你真是头猪!不折不扣的猪!苏果又叹气,言小珀,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言小珀问,怎样才算长大?
苏果轻轻握住她略微冰凉的手说,就是你能记得起,我曾说的话。他看着小珀,微微地笑,很温柔的表情:那时幼儿园,阿姨要我们讲梦想,我说要盖一座大房子,大房子上有大窗子,大窗子外有大坛子,里面种着言小珀,我每天给她浇水、施肥、捉虫……
言小珀眼睛急遽流泪,原来,原来,他一直记得。
那时,幼儿园阿姨还问他,为什么要浇水施肥啊?苏果,五岁的苏果说,因为,我想让她快长大,开花,然后,我每天醒来都能看到言小珀在窗外笑!因为我真的喜欢看她笑。
是的,他一直在等她。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一
相遇,就像一场,永远躲不了的宿命。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如是敲打。
罗恩在身后,笑。安,你太敏感了。
我不作声,闷着头,继续。而罗恩这个快乐的小男人已在厨房开辟战场,两分钟后,他大声问,安,鲫鱼汤要酱油吗?
打电话问你妈。
哦。罗恩显然感到,我不喜欢他打扰。
罗恩是个简单的男子。这是我爱情最大的幸。至少,这省却诸多痴缠和纠结。有人曾比喻,爱情,是带血的战袍。两年前,我还觉得我和罗恩是天妒的例外。而,也在那时,我突然嗅到,衣襟上,血的味道。
因为,那年,我遇见了安格。开始了莫名的纠缠和思念。
那天我从医院走出,眩晕并没因专家检查有所好转。走出大门我发现了他,孤独得像个影子,安静地站在冬青树下,双手Сhā在裤兜里,低着头,柔软的褐色的发,遮住眸子。
我紧紧盯着他。因为他身上有股天生的柔软的忧郁,孩子一般纯净。
他抬头,看到我,些许紧张,忧郁的眸子滑过一抹柔软。我的心难以喘息地疼。
走过时,他在身后轻喊,薇安。声音轻软得如同秋日最后一枚落叶。
你?我转身,满是疑惑。
他双手依旧Сhā在裤兜里,眼睛里流淌着异样的温柔。很久,他说,我叫安格。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二
他只告诉我,他叫安格,然后默默离开。
那天起,他的名字竟如迷线一般,缠满我的眼角眉尖。我开始将这谜样的相遇,炮制成故事,故事中的男子也叫安格。
写故事是我生活的方式,我喜欢那些能在午夜勾出我水蓝色眼泪的故事。它总能告诉我,原来我的心还在身体内,用力用力用力地跳。
我极少以死作结,可这场故事,安格却在我键盘下死去。想象中,我写他的忧郁他的纤细他的敏感,还有他异常温柔的眼。午夜里,我在键盘前哭在键盘前笑在键盘前深陷。
故事交稿,我大病一场。
罗恩极心疼,安,一个故事何必这样?
我昏昏然,冲他笑,我说,坏了,罗恩,我可能单恋上自己故事里的男子了。说完我又抱着他神经质地哭,我说,怎么办?罗恩,我不能自拔了。
他极轻柔地弹了一下我的脑袋,傻瓜。
我问罗恩,如果爱情是带血的战袍,他可愿穿在身上?
他扶我躺下,轻轻亲吻我的额。那些太浓烈的比喻,只在小说中,不属于我们。安,我要我们简单生活一辈子。
我看他离开,眼睛开始流泪。
罗恩,请像教我如何跳第一支舞一样,教会我,如何遗忘,好吗?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三
再次遇见安格,已是深秋。
人流涌动的大街,毫无预兆,他走来。
他喊我,薇安。眼中色调异常柔和。
我想起罗恩,他也有一双这样温柔的眼。只是他眼里装满金色的明亮,而安格眼里却涌动着蔚蓝的忧郁。
可以一起走走吗?他问我。
我仰起脸,看着他被微风吹散的褐色的发,心里暖暖地欢喜,暖暖地疼。
台东的街,安格指着画满大朵彩色花卉的楼座,冲我笑,很漂亮,是吗,薇安?
我点头。原来安格也可以这样笑,如罗恩一样的明亮的笑。
我说,安格,你画油画吗?
他诧异地回头,注视着我。
我笑,因为你身上有竹节油的香。罗恩身上就有这种香,他的油画很棒。
安格轻哦一声,继续看那些暖色花朵,眼睛细细描摹着。薇安,将来我一定给你盖一座画满大朵花卉的房子。
我说,好吧,你可不能多收费。
他笑,牙齿洁白,钱对我没用。
我说,那一言为定。
他伸出小指,笑,一言为定。
离开时,他看着我,目光涌动,薇安,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四
我告诉苏拉,我又见到安格了。
苏拉噘起嘴巴,安格?拜托薇安,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还相信艳遇?
我说苏拉,那不是艳遇。只是场相遇,很纯粹的相遇。
苏拉无奈摇头,将刚煲好的莲子粥装进保温杯,塞进我怀里,又将我推出她家大门,薇安,小心忧郁的安格将你拐卖进深山老林里。
哦,苏拉不肯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纯粹的男子。
其实,未曾遇见安格,我也会不相信。我更不会相信,安静如我,会和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纠缠,而且对他一无所知。
或者,他的眼角眉尖,温柔流淌着他的经历和情绪,在我眼里,早已一览无余。
回到家,罗恩冲我笑,安,你又搜刮苏拉了?
我说,不是我搜刮她,是她心甘情愿要我搜刮。
这什么逻辑?罗恩微笑着接过保温杯,莲子粥?会不会苦?安,给你加糖吧。
不,我喜欢苦。
安?你一向怕苦的。
我看着他,目光忧伤绵延,无法收拢。我说罗恩,那是多年前,现在不怕。
哦。他愣了好久,把糖放回原处。
黄昏微弱的光。穿过客厅,我发现他的手有些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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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五
罗恩一直这样爱我,他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忙忙碌碌地记忆我的喜好和厌恶。我却像个暗施诡计的巫婆,看着他中招,自己偷笑。
苏拉整天将口水流到我脸上,说,薇安大姐,你命好呀。
只是罗恩,却从不肯相信,宿命。
饭桌上,罗恩给我讲他新学生的朝气和张狂。然后笑,安,我们老了。
我喝了一口莲子粥,舌根满满的苦。
第二天,我告诉苏拉罗恩嫌我老。苏拉笑,笨蛋薇安,二十四岁花样年华。他是在向你求婚!
我说哦,原来这样。可苏拉,我遇见了安格。
当然,最后这句我没说。我怕提起安格,泪水会流满脸,而我的唇角,还有着罗恩的浅吻。
离开苏拉,我便到街上游荡。
第一次,清晨,游荡街头。我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希望遇见安格。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六
薇安。他挡在我面前,走路不可以低头,会有危险。他皱眉。
安格?真的是你?我的鼻腔有种酸涩的感觉。
你是在找我吗?他看着我,眼神有期待也有绝望。
我低头,长发散落,我想找个人,一起走走路。
安格扶扶我风衣领子,叹气,薇安,你总这样,犹豫、忐忑。害怕对事物的“肯定”,会给自己伤害。
我惨白兮兮地笑,安格,你也是,你总在闪躲。你总把手放在口袋里,生怕张开手,怀里空空。
他的眼神变得幽蓝,午夜的海一样静寂。
薇安,去看海吧。
海边的风,出奇的大。安格将围巾围在我脖子上。
我笑,安格,我刚才还想笑你,可能是今年这座城市最早戴围巾的人。
他静默,海风在他面颊肆意亲吻。他说,我怕冷,薇安。
我看着他忧伤得如同孩子一样的脸,轻轻从身后抱住他,眼泪润湿了他的背。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七
回到家,罗恩抱着一只大玩具熊,甜蜜地笑,安,好看吗?
我点头,给我的?
他摇头,你多大的人了?给学生的,她的画获奖了。土豆这个女孩,你会喜欢的。
我的心猛抽一下。罗恩的笑如同夏日阳光,刺伤了我的眼。
见到土豆,在一个周末。
那时罗恩正陪我逛街,突然一个重物飞来,将我撞开。她喊罗恩,老师。亲密有加。
我缓过神,她正扯着罗恩的衣袖。
罗恩笑,土豆,那只熊喜欢吗?
她用力点头,青春的马尾如同胜利的旗子在风中飞。
他们谈了半天,罗恩突然想起我,说,土豆,这是薇安。
土豆骄傲地扬着小脑袋,淡漠地扫了我一眼,甜蜜地冲罗恩笑,又甜蜜地作别。在她背影中,我仿佛听到清脆的碎裂声,那是我同罗恩七年的感情。
我说,罗恩,我不喜欢她。
罗恩笑,她只是个孩子,别介意,安。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八
土豆给罗恩打电话,一旦我接听,她都会声音出奇的硬,仿佛我曾给了她不可饶恕的伤害。后来,她登门找罗恩。抱着画。
罗恩递给我看,满眼赞赏,安,看她多有灵气。
土豆皱着眉头夺过画,不是人人都能看懂。
我说,罗恩,土豆针对我。
他笑,安,别傻,她只是个孩子。
我急了冲他吼,十七岁还是孩子吗?
他说,安,别这样。
我眼睛急急流泪,罗恩你是不是喜欢她?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九
我告诉苏拉,我和罗恩完了。
天,她惊呼。
我说他和他的学生,一个叫土豆的女孩……说到这里,眼泪开始翻滚。
苏拉摇头,叹气,安,别这样,罗恩那么爱你,你知道的。
世界寂寞起来的时候,人找不到伴。苏拉永远看不到我的寂寞。
最后一次遇见安格,他眉眼间的忧郁更浓重了。他说,薇安,你过得好吗?
我摇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睛。
他叹气,我也不好。
薇安。
秋天最后一个黄昏,他喊我,薇安。他说,跟我走吧。
我悲哀地望着他,久久不语。
他伤感地看着我,将一张机票放在我手中。薇安,如果你握住它,我就不离开。
我哭了。反手,将机票放在他温热的掌心,安格,一路顺风。
眼角眉尖,将天使遗忘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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