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我甚至为我当日拘于汉礼不肯从胡俗感到好笑。
不管用汉人的眼光来看,我是不是大逆不道,是不是有违人伦,是不是水性扬花,我王昭君,是注定属于这片漠漠黄沙了。
但复株累若没有完成他的誓言。他并没有能守我一生。他在我们成亲十一年后病死。死前,他请求他的弟弟搜谐若提一定代他好好照顾我,而他看我的目光,依旧那么眷恋,仿佛我依旧是那个雁门关外弹着忧伤琵琶的双十少女,风华绝代。
他闭上眼的那刻,我的心一下子碎成片片。这段以弓虽暴开始的爱情,原来才是我一生最珍贵最舍不得的。
复株累若的单于之位由他弟弟搜谐若提来继承,搜谐若提对我很尊敬,不管是关于国事,还是家事,都会征求我的意见,而与汉朝的使节来往接待几乎全落在我的身上。
可穹庐之内,我愁怀不解;步出穹庐之外,又是温和而凄凉的夕阳,零零落落洒在我的衣襟袖口,也洒在我久违的琵琶上。
我以为再不会弹的琵琶,又被我抱在怀里。碧蓝天空的大雁,悄然在琴声中飞过。
没有了复株累若,家国之思,又如春日青草般漫漫生长在我的心头。
我本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可复株累若都已经死了,继续活着未免太累了一些。
那一年青草最盛的时候,我面望故国,倒在了草地上。
我让我的儿女把我葬在向阳的山坡上,可以让如复株累若般温暖的阳光一直照在我的身上,又让他们将我的墓向南而建,可以让我一直远眺我的故乡。
在这春光正暖的时候,我终于又可以和我的复株累若在一起了。
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
含情yu说无语处,传与琵琶心自知。
黄金植拔春风手,弹着飞鸿劝胡酒;
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
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
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宋·王安石《明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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