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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桑林一剑

天空中,雨停了,但是有浓浓的云块,沉沉地淤积着,似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朔风由桑树林中吹过来,吹过人们雨水未­干­的身体上,令人冷得发颤!

江海枫噙着热泪,紧紧抱着他这个朋友,这个古道热肠见危援命的老朋友。

他的挚情,深深地把江海枫感动了。

在往昔,江海枫一直认为,所谓人心,只不过是私欲与罪恶的窝藏所。人­性­中固然不乏良知的存在,但是却很少有能透过私欲而表达出来的,偶尔会有人发现,也不过是一闪而逝。就像是透过云层的一丝阳光,令人有莫测之感,因此也格外显得可贵了!

娄云鹏舍弃自己的生命,为了保全一个新交的朋友,他们之间,只不过是“萍水之交”,这种情­操­,是多么的感人!

江海枫这一刹那,始悟出了所谓情义的真谛,而人们常常对这两字有所误解。

他以本身之“元炁真阳”,透过手指,暂时闭住了娄云鹏的气海、俞|­茓­,令气机不上不下,如此毒气便不致攻心,娄云鹏便可因而暂保残生。

江海枫紧紧地捧抱着娄云鹏的躯体,他的眸子里,除了泪痕之外,几乎全为愤怒占据了。

他那苍白的面颊,也许是因为雨水的冲淋,看起来显得更苍白了。

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

江海枫不再顾虑所谓的“杀孽”了,他以为,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在扑过了一个斜坡之后,桑树似乎稀少了,可是不远的前方,又有另一片更大的桑林横挡着。

桑树的叶子,被雨水淋得亮油油的,而树林中,显然埋伏着杀机!

江海枫左右地打量着,一条有如松枝似的大发辫,紧紧盘绕在脖子间,水漉漉地十分难受。

他在想:河间二郎,受此重创之后,可能已是“销声匿迹”,不复为患了;那么,另外还有些什么人物要与自己为敌呢?

想到此,他抖擞了一下­精­神,朗声对空道:“江海枫欲过此林,避我者生,阻我者死,绝不虚言,朋友们请三思而行!”

说完话,反手拔剑!

“呛啷”一声,宝剑出鞘,冷森森的剑芒,有如一道银虹!

他冷冷地一笑,正待揉身而进。

忽听一声狂笑,一人沙哑的道:“小朋友,你也太狂了!”

江海枫猛然驻足,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沙哑的声音继续笑道:“江海枫,你休问我是谁,我且先问你,你手上所抱何人?”

江海枫冷哼一声道:“是一个为义捐躯的好朋友,只是有我江海枫在,他是不会死的!”

那人呵呵一笑道:“小朋友,你错了!”

江海枫一面聆听此人说话,暗中却游目四盼,分辨此人藏身之处,以便猝而歼之。

可是奇怪的是,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四方,又像是来自当空。

这不禁令他感到十分疑惧,当下强忍着满腔愤怒,不声不响。

那人冷冷地道:“这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他定是那个叫铁掌黑鹰娄云鹏的老儿吧?”

江海枫沉声道:“是又如何?”

那人嘿嘿地低笑了几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江海枫,我不说你是不知道的,这娄云鹏已服下雪山奇毒‘天蚕神砂’,不出一个时辰,他必定会一命归­阴­,这也是他背叛我等的应得下场。”

江海枫不由大吃了一惊,他早年曾由师父口中得悉,宇内七毒,其中之一即雪山的“天蚕神砂”,此砂系大雪山的白道人马玄子所炼制,据闻一旦中了此砂之毒非有此人的解毒丹,任你能人高士,亦莫能为力。

他本来以为,凭自己的开窍奇能,至多不过消耗些­精­力,也不难把娄云鹏的毒伤治好。

可是现在,他的心寒了。

他知道如果对方所言不虚,那么娄云鹏至多不过还能拖延一日的活命……

他是一个极有侠义气魄的人,在他突然想到娄云鹏的结果之后,不禁为之木然呆住了。

暗中人得意地笑了,他似乎看清了江海枫的一切表情,调侃地道:“江海枫,你扔下宝剑吧!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们就负责救回你的朋友怎么样?”

江海枫眸子里,闪出愤怒的光焰,冷然道:“你是做梦!”

那人哈哈笑道:“那么,你是忍心看着你的好朋友就此而死了!小朋友,你要知道,娄云鹏是完全为了你的啊!”

江海枫内心不禁一酸,可是他恼恨敌人这种卑下的手段,因此也就更不甘心就范。

当下他恨恨地道:“这么说,你必定就是白道人马玄子了,有种请出来说话,何必掩掩藏藏的?”

那人冷笑道:“也真难为你,居然还知道马老前辈,只是小朋友,你也太把我看高了,我还不配!”

江海枫哼了一声说:“那么你是雪山四魔之一?”

那人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地道:“你不必问我是谁,江海枫,我可是真的为了你好,你的一身功夫,确实不错,今天不说,往后我们还要借重老弟你……”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要胡说,我只问你,你们可是朱奇请来,与我为难的?”

遂又一笑,冷然地道:“如果是他,你们可以问问他,年前在海岛上,江海枫以一口木剑,尚且连毙他们五人,不费吹灭之力,今天要是硬­干­起来,哼……”

那人哑着嗓子笑道:“得啦!老弟,今天的情形可不同了,你说的朱奇,我们不认识!”

江海枫怔了怔,心想此刻与他们说话,决无实言,还是往前面闯吧。

于是,他一只手把娄云鹏夹在肋下,一手仗剑,昂然向前面桑林行去。

才行了两三步,那人大声道:“江海枫!江海枫!”

江海枫怒目搜视,那人嘿嘿嘻笑道:“我劝你还是知趣些的好,我们手下不会留情的,我们是可惜你一身功夫!”

江海枫冷笑道:“我倒要看一看,你们谁能拦阻我!”

说着又待迈步向前,忽听得一声:“打!”

江海枫连忙身形向前一伏,单足着地,“犀牛望月”,猛地长身,只见一排三口飞刀,光闪闪的,直向自己全身­射­来。

他厉叱了一声:“去!”

手中剑向外一挥,“呛啷”一声,已把三口飞刀劈落在地。

那人口中赞了一声:“好!”又道:“还有这个!”

只听“铮”的一声,一片银光,如同蜂群似的向海枫涌到!

江海枫闻声已知暗器必然厉害,故早已探了一把金钱在手,这一次他头也不回地用“倒洒银砂”的手法,将一把金钱全数打了出去!

当空响起了一片叮当之声,那为数众多的飞刀,又被他全数击落在地。

江海枫这一把金钱,除了对付飞刀之外,竟仍有半数以上直向林中飞去。

这为数众多的金钱,果然把那暗中匿藏的人,逼得现出身来。

只见随着金钱飞­射­之势,一条人影,如同野鹤窜云一般地猛然拔起空中。

江海枫叱道:“朋友!你还想跑么?”

他虽然肋下夹着一个人,可是身形进退,仍然有如霹雳惊电一般,只不过是两个起落,已然赶到了那人的身后。

夜­色­里,但见对方似乎是一个身材瘦高的人,一身灰白的长衫。

江海枫追到他的背后,又冷叱一声:“打!”随着这声厉叱,右手长剑“白蛇吐信”,对准那人背心就扎。

那灰衣长人,鼻中冷哼一声,向前一伏身子,紧接着“刷”地一个转身,手上也亮出一口长剑,向外一抖,“呛!”空中溅起了一点金星。

这灰衣长人也有一身好功夫,他似乎已看出了江海枫手中之剑不是凡物,所以宝剑挥出,不敢直接接触对方剑锋,只在剑面上击了一下。

他整个的身子,在翻转的一刹那,倏地拔了起来,左手同时一提长衫,噗噜噜带出一片风声,直向左侧桑林中纵去。

江海枫好容易逼得此人现形,自然不能叫他轻易脱去!

只见他右肩一甩,那持剑的手,已发出一枚金钱,“嗤”一声,直向那长人身上­射­去。

口中同时喝了一声:“着!”

灰衣长人一声冷笑,长剑一舞,铮地一声,已把那枚金钱挥上半空。

可是江海枫这时,已如海燕掠波一般地扑了过来,口中冷笑道:“朋友,你颇有一手呀!”

长剑向外一抖,这一次竟使了一招“流星赶月”,向那灰衣长人双腿上削去。

灰衣长人忙把身子拔起三尺,可是江海枫好像早已有见于此,长剑也跟着上举,招式之快,有如电光石火一般!

只听得“沙”一声,那灰衣长人的一只粉底白靴,竟为他削下了一层,直把那人吓了个魂飞魄散。

灰衣长人身子一沾地,左肩向下一沉,可是江海枫又已赶到了他身后,不等他回身现剑,长剑已自递出,只听得“当”一声脆响,随声落下了两口飞刀。

这两口飞刀,刚自灰衣长人手中发出,即被江海枫长剑挥落在地!

江海枫紧跟着长剑向外一挥,灰衣长人身子向上一拨,江海枫忙又将剑向下一压,灰衣长人却又向一边闪了开去。

这两式看来轻灵已极,美妙极了。

可是如此却激起了海枫的怒火,这时那灰衣人大袖翻处,手中剑又以“秋风扫落叶”

的疾式,向海枫拦腰斩来,江海枫心存轻视,一声冷笑,直立岸然。

及至灰衣人长剑递到,他才忽然发觉不妙。

忙以“倒踩莲花步”,向后疾退。

在江海枫来说,对方这种疾式,虽是凌厉,却仍然是显得太慢了,江海枫一退避过,双目一张,叱道:“看剑!”

黑夜里,但见长虹一道,有如寒夜坠星一般,只一闪,那灰衣长人便立即发出了一声惨叫。

紧跟着一只断臂,带着一口寒光四­射­的宝剑,飞向空中。

江海枫一抬右足,叱了声:“去!”

这一脚,直把那灰衣人踢得飞旋而出,一头撞在桑树上,顿时就昏死了过去!

江海枫此刻愤恨膺胸,哪里还会手下留情?

他一只手夹着垂死的娄云鹏,身形一起,又扑到那灰衣人身边。

只见对方是一个形容消瘦,头发半斑的老人。

江海枫的剑已举起,却挥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背后忽起一声厉吼道:“小辈,你敢!”

一股尖风,向他头后“脑户|­茓­”上猛撞而到。

这“脑户|­茓­”在玉枕骨上,乃是人身最致命的一处大|­茓­,一经伤着,不论轻重,都有­性­命之忧。

江海枫虽是技高胆大,对此可也不敢稍微大意。

他连忙身子向前一伏,右手长剑带起了一道寒光,向脑后挥去。

那人身手不弱,一触即退,其目的只在去敌救人。

江海枫回过身子,那人已退出三尺有余。

只见他是一个面生虬髯的矮子,一身黑­色­紧身衣裤,双手各持一杆乌黑发亮的判官笔。

江海枫朗笑一声道:“好!我今夜倒要看看你们共有多少人,都有些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那矮子沙哑着喉咙冷笑道:“江海枫,好言说尽,你仍然执迷不悟,这就怪不得我们了。你剑伤我拜弟孔亮,已和我雪山四侠结下了不解之仇,小子,你跑不掉了!”

江海枫一闻这人说话口音,就知是方才在林中发话之人,难得他自己承认是雪山四魔,所谓“四侠”,只不过是他自己往脸上贴金而已!

他点了一下头道:“很好,我久仰你兄弟四人各有一身不凡功夫,今夜倒要见识一下了!”

说到此,忽听背后有枝叶擦地之声,回头望时,已不见了先前为自己所伤那灰衣人的踪影。

他立刻就意识到附近埋伏的敌人,的确不在少数。

可是他艺高胆大,心境沉着,并未慌张!

当下他又微微一笑道:“来!来!都出来让我见识一下!”

说着弯腰把娄云鹏放在一棵树旁,立身仗剑,毫无畏缩之­色­!

那虬髯的矮子,一双眸子打量着他,掀­唇­冷笑道:“你刚才伤了河间二郎,已为你种下了死因,此刻伤了我拜弟长手孔亮,又和我雪山派结下了不解之仇,纵然今夜容你逃走,日后江湖,你也休想立足。小辈,你是初生犊儿不怕虎,等到真正怕的时候,就晚了!”

江海枫横剑而立,闻言只是冷笑。

他不敢离开脚下方圆之地,为的是娄云鹏就在一边。

可是那矮子却是太讨厌了。

他交叉着一双判官笔,叮当的乱碰,满脸胡须根根颤抖着,叱道:“小辈,你还不弃剑受绑么?”

江海枫仍然不言不动。

那矮子皱了一下眉,忽又一磕判官笔,身形倏起,往下扑落,双笔一上一下,一奔咽喉,一奔气海,陡然点来。

江海枫不待他欺身近来,连忙一压剑身,疾使“一­棒­双狼”一招,向对方双笔撩去。

矮子似乎知道他宝剑的厉害,大鹏展翅,双笔向两下一分,云履轻点,矮小的身子,又向后掠了开去。

他退出了丈许以外,却见江海枫仍然仗剑立在原地,并未前追。

他老脸不禁一红,怒道:“你这样不进不退,是怎么交手的?”

江海枫哂笑道:“你自己后退,我却懒得追赶。”

矮子冷哼了一声,一撩他那袭长可及地的长衫,身形再次如同飞隼一般地拔起空中。

这一次,他把双笔并在一起,由上向下猛戳而下,江海枫左手向上一托,竟用掌缘去封他的双笔。

矮子双笔由合而分,改向海枫两肋上Сhā来。

江海枫一声冷笑,他本来不想再伤人,可是矮子招式非比寻常,自己如不伤他,就难免为他所伤。

他手中剑自下而上,施出了海岛苦学的绝招,“风舞一残枝”,剑光只是一闪,那矮子立时神­色­大变,口中“啊”了一声;可是就在这一刹那,又有一声大喝暴起:“住手!你敢!”

一杆紫金旗,带着一片劲风,向江海枫当头洒到。

江海枫狂笑一声,他那递出的长剑既为上穿之势,“举火烧天”,顺势一挑。

只听一声“嘶!”对方紫金旗的旗面,竟为这一剑划了一道大口子!

那来袭之人,乃是雪山四魔中最厉害的二魔,人称血旗范小刚。

另外三魔,依序是老大花髯厉昭,老三海鸟吴丘,和已经受伤的老四灰衣鬼孔亮。

这血旗范小刚,凭一杆紫金旗,杀人无数,其上血斑累累,几已变为赤红­色­,故此得了一个血旗的绰号。他为人残酷,嗜杀如命。

这一次他们兄弟之所以出来管这个闲事,完全是碍着河间二郎的面子。因为他四人与河间二郎有很深的交情,所以彼此拉拉扯扯的就都来了。

没有想到敌人虽是一个少年,却是如此棘手,一上来就连伤数人,连河间二郎都未能幸免。

依了老大花髯厉昭的意思,哥儿四个原已准备抖手一走,不再蹚这种浑水,可是不想就在这时,灰衣鬼孔亮竟受了重伤。

如此一来可就成了骑虎之势了,雪山四魔自不会甘心受委屈,也只好与敌人拚了。

他们四人对敌,一向是独力出手,除非弟兄中一人战败,第二人才会上场,可是此刻对付江海枫,这成规显然是有所变更了。

血旗范小刚紫金旗为海枫利剑划破,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方面感到心痛,因为这杆紫金旗,乃是他以九合金丝编制成的,平日随身携带,珍惜十分,想不到一个照面,即毁于对方之手;虽然仍可对敌,但是威力已减了许多了。

江海枫长剑一转,剑尖二次指向另一边的花髯厉昭,足下一点,已到了厉昭面前。

他此刻­精­神抖擞,虽是面临二敌,却仍然异常镇定。

厉昭双笔碰得当当直响,双瞳内凶光四­射­,江海枫一到,他二话不说,双笔自两边向当中猛扎。

江海枫向后一拧身子,只听得“当”的一声,厉昭一双铁笔竟是自己碰在了一块,直碰得他手腕发麻,虎口发热,差一点儿双笔脱手。

花髯厉昭心知不妙,他猛地身子往后一仰,使了一式“铁板桥”,可是正当他要翻身立起的刹那之间,一口利剑,已正正的指在他的前心。

厉昭只要敢再向上挺起一分,一条命就别想要了。

江海枫目放­精­光,叱道:“老儿,你还不服输么?”

厉昭不禁全身一软,“扑通”一声,直直地倒于平地。

只见他全身一阵颤抖,讷讷地说道:“兄弟……你如伤了我,你的好朋友可就没有救了,我有解药!”

海枫心中一动,当下把剑尖移退了半尺,冷笑了一声道:“解药在哪里?还不献上?”

厉昭见他已缩退剑尖,胆子顿时又壮了一些,他呵呵笑了一声道:“小兄弟,我厉昭说一不二,你再退后一步,我即取出予你!”

江海枫依言又后退一步,但他心中已作好打算,只要对方胆敢食言,自己剑下绝不饶他活命。

另一边的血旗范小刚见情,呆呆地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厉昭自地上翻身坐起,叹道:“我们败了,老二,还有什么说的?给他吧!”

血旗范小刚脸­色­一变,可是他深悉他这位拜兄的为人,绝不会如此就向人服输,猜想其中必有道理,也就暂时不动。

就见花髯厉昭自身上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葫芦,说道:“小兄弟,你要多少?”

说着斜眸望着江海枫,满脸微笑。

江海枫看了他一眼,道:“且慢!”

上前一步,长剑向前一挑,厉昭一缩手,道:“你要­干­啥?”

江海枫冷笑道:“待我自取!”

厉昭才又慢慢把葫芦递了过来,一面笑道:“兄弟,少拿一点,以后我们还要用它救别人呢!”

江海枫用剑尖把葫芦挑过来,厉昭后退三四步,嘻嘻笑道:“不用多,三四粒就够了!”

江海枫手执葫芦,觉得轻若无物,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低头一看,只见葫芦口用蜡密密封着!

他用宝剑在蜡口一敲,右手二指夹住一捻,封蜡纷纷坠下,至此,对面的血旗范小刚和花髯厉昭,忽然一齐后退了几步。

海枫心中一动,当时冷笑了一声,把葫芦抛在地上,右手长剑向外一展。

寒光一闪,剑锋向葫芦嘴上劈去。

只听得“波”的一声,随着剑落之势,葫芦猛地炸出千缕白雾,有如旋风一般的向四下卷开,江海枫立身之处也在范围之内。

他不由大吃了一惊,怒叱了声:“老儿,你敢使诈!”

叱声中,连忙张口喷出了一股劲气,那飞转而来的白雾,本已到了身边,吃江海枫这股气劲一逼,立时又飘散了开去。

江海枫足下一点,扑到厉昭身边,冷笑道:“无耻老儿,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厉昭哈哈一笑道:“我看你又怎么跑啊!”

忽见他双掌齐出,大蓬的黑雾,由他双掌中狂涌而出,向江海枫没头带脸的罩了过来。

江海枫一时只得向后飘退,他知道雪山四魔都是惯施毒药暗器的老手,当下不敢大意,他身子方自翻出,尚未立稳,那一边的血旗范小刚一声不哼地又猛窜而上。

但见他手中的那杆紫金旗,由下而上,夹着一片狂风;尤其是杆顶上那锋利的刃尖,闪着一点白光,直向海枫后背猛扎而至!

江海枫“怪蟒翻身”未及使出,对方血旗已临面前,他冷叱了声:“你找死!”

左手向外一封,五指箕张,向铁旗的旗杆上抓去,血旗范小刚身子向后一挫,有似旋风般地向外转去;可是江海枫这回已安心不叫这弟兄二人走开了!

他足下猛地朝前跨出一步,右手长剑“长虹贯日”,随着左手的剑诀,向外一领。

名家身手,毕竟不凡,他这一式,可真当得上“剑走轻灵”四字!

看起来只是青光一闪,剑锋已沾到了范小刚的小腹之下,可是范小刚也有他的一手!

只见这位雪山四魔中的翘楚人物,狂笑一声,铁旗向胸前一扫,“呛”的一声,江海枫的剑,竟为他击得偏向了一边。

在同一时间,花髯厉昭又自一边飞扑而到,一双判官笔,施了一式“拨风盘打”,向江海枫右肋猛砸了过来。

可是江海枫仍是那么从容不迫,他豪笑了一声,身子蓦地拔起空中!

范小刚足下一顿,跟着纵起,铁旗再次卷出,旗上劲风十足,直逼江海枫一双足踝。

花髯厉昭却又自另一面窜到,双笔摆的是“如意吞吐”,一前一后,向海枫两处大|­茓­猛扎过来。

这两人出手,都是快到极点,一闪而至!

然而,江海枫一身功夫似乎已到了鬼神不测的境界,在任何危急情况之下,他都能从容进退。

二人的招式递出的刹那,却见江海枫凌空的身子,忽又像一条线一般地直向地面坠落下来。

双魔见了不禁俱都暗道了声:“不好!”

忙也各自一沉丹田之气,向下猛地坠落!

可是他二人的身法,和江海枫相较起来,显然是差得太多了。

江海枫双足沾地,二人身子尚还离地面数尺,只听江海枫狂笑了一声,喝道:

“去!”

左手随声向外一挥,空中起了一声轻震,范小刚首当其冲,身子直被震得就空一翻,铁旗也脱了手,直向丈许之外坠去!

厉昭身子略偏,虽未为这股罡风伤着,却也吓了个魂飞天外,他见拜弟负伤飞出,足下一发力,亡命地飞扑了过去。

同时口中厉吼一声:“着!”右手一甩,竟不惜把一只判官笔当暗器使用,向海枫面门打来!

江海枫长剑一拨,“当”一声,把他铁笔震落,却见厉昭已扶着他拜弟血旗范小刚的身子,向桑林密处,踉跄逃退。

江海枫杀机突起,咬牙喝道:“你二人休走,留下命来!”

足下“舍舟赶浪”,一连三个起落,那种翩翩美姿,真像是田陌间的飞鹭,快到了极点。

虬髯厉昭惊魂之下,不由得大声呼道:“你们快来!快来!”

江海枫剑身向外一送,厉昭向左一偏,这一剑凑巧从他胳膊与胸肋之间扎了过去,冷森森的剑锋,把他肋下皮­肉­划了一道血口。

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吓得“啊哟”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向左一翻,同时把血旗范小刚向前摔了出去。

他接着又大叫道:“快来人,快……”

江海枫再次纵到,长剑疾送,向他背心扎了过去!

可是这老儿怎肯如此受死?

他猛然向前一冲,右手判官笔反撩,挡向江海枫的剑身。

这一剑又算他的造化,由他肩上划了过去,在他肩上又留下了一寸多深的一道血口。

厉昭疼得又是一声“啊哟”,一时连滚带爬地,向林子里遁去。

江海枫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你还想走么?”

陡然间,一排利箭,向他身上­射­到,黑暗中一连闯出了三条人影!

其中之一大声道:“厉老速退,让我们来对付他!”

这人说完了话,一口折铁刀,“毒龙出洞”,猛扎而出,刀上映着寒光,直向江海枫胸口砍来!

江海枫想不到这时又杀出了新人,连先前所见各人,俱都是一些新面孔,他的怒火一时不禁更加高涨了。

他再也不顾虑什么了。

长剑一荡,已把来人折铁刀磕向一旁,口中叱了一声:“去!”

身子向前一贴,左手“铁琵琶手”,已印在来人前心!

只听得“砰”一声,这人来得快,去得更快,直挺挺地倒翻了出去!

江海枫三指已把他内脏点了个粉碎,眼看着他就地一滚,顿时一命呜呼。

他连这人是一副什么长相都没有看清,就把人家给送了终,这一副身手,直把同来的另外二人吓得心胆俱寒!

他二人互相打了一个手式,扭头就跑,江海枫点足便追。

二人之一,是一个细高的个子,竟自恃一身功夫,倏地一个疾转。

江海枫去势太猛,差一点儿和他撞了一个满怀!

只见这人双手拿着一双牛耳短刀,刀柄上各拖着尺把长的红­色­刀衣,一条大辫子连泥带水,湿漉漉地盘在颈上,面长如马,活似一个门神!

他口中尖叫道:“小子!看刀!”

牛耳短刀施一招“左右Сhā花”,自两边向江海枫双肋猛刺过来。

江海枫乃以“贴”字诀向前一逼,同时出右足向上一踢,冷笑了一声道:“滚!”

这一脚,正踢在那人袒开的前胸,直把他踢得整个身子飞了出去,“喀喳”一声,撞在一棵桑树之上,碗口粗细的一根树枝,都折断了。

这人一声不哼,就闷过去了。

江海枫此刻就像是一头疯了的饿犬一样,逢人便噬!

他在足踢这人之际,同时已腾起了身子,向另一人猛扑而去!

海岛十年苦学之技,今夜方始显出了不凡之处,他身子向下扑落,有如饿鹰搏兔。

在他身下的那人,已自觉逃不脱了。

他猛然仰身振臂,一口鬼头刀,以“举火烧天”的招式向上一举,口中“哇”地大吼了一声。

可是江海枫却捷若飘风似地落到了他的身边,左手向外一压,已抓住这人鬼头刀的刀背之上。

这人是一个高大的黑脸汉,他自恃神力无敌,向外猛地一挣,可是刀身却纹丝不动。

这汉子一咬牙,一头向海枫前胸猛撞了过来,“碰”一声撞了个正着。

江海枫并没有倒下去,只冷峻地笑了笑,把左手慢慢地松开,那汉子却如吃醉了酒一般的,悠悠然地坐下地,又慢慢地躺下去。

他受了这一震之力,脑骨尽碎,在地上微微抽动了一会儿,也就完蛋了。

三个人来势如风,总共不过几个照面,就给全数解决。江海枫余怒未消,他像一头饿虎一般地四下望着,可是却看不见一个敌人,他们都为他吓破了胆,一个个龟缩在林内,不敢出来了。

在桑树下,江海枫再次地抱起了他的朋友。

那个可怜的老人娄云鹏,看来显然是不行了。

他口中流出很多粘液,呼吸也显得很短促,江海枫不由吃了一惊!

他赶忙为铁掌黑鹰娄云鹏解开|­茓­道,生怕他会闭过气去。铁掌黑鹰娄云鹏|­茓­道被解,半天才长吁出一声道:“兄弟……这是什么地方?”

江海枫苦笑了笑道:“我们快出困了,你放心!”

娄云鹏张开模糊的眸子,向四处望了一会儿,又把眼睛闭上,他的呼吸变得更混浊了。

江海枫忧急如焚,他紧紧地抱着他,身子都不禁有些发抖!

他这一生,不曾负过任何人,如果说有,那么眼前这娄云鹏将是第一人!

凄凄的桑林之内,照进了稀薄的月光,满空的黑云都散了,风吹在人身上,很是凉爽。

然而江海枫的心情却是那么的沉重,他此刻正为娄云鹏的生命焦虑着。

他想:“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怎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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