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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四大名捕打老虎 > 序怀飞眉头一皱,去哪里?

序怀飞眉头一皱,去哪里?

离离用小去递上来沾了水的丝巾,清理颜面,“我们自有去处,不想烦着你,也没意思要领你的情。”

庄怀飞有点急,“现在外面风声可紧,你们这样出去,只怕有险。”

“就是因为外面风紧,”离离接下了小去送来的脸纱,裹在鬓边,坚决的道:“我们不想连累名捕,所以才更加要走——你放心,我们能来,自然也有去处。”

庄怀飞闷哼一声:“我留不住你?”

离离已用纱布掩住了大部分的玉靥,只听她冷冷地道:

“我心无情,意若寒冰。”

庄怀飞心知她在应和他刚才说过的话,知她气在心头。阻也阻不了,只好说:“你一切都得小心点。”

“有心了。”离离挥手,小去、呼年也左右相护,往外行去,我们明儿一大早来讨回本来就属于我和爹的东西。”

临行出门口,离离只掀了桔帽,悠然回道,发瀑披下,游目询览了一下房里排得齐齐整整的大量古籍、书册,道:“难得你还是那么爱读古人书,黄金屋却还是留回给你自己跟你的颜如玉相聚吧,我还是省却这个尴尬了。”

“偏劳了。”

临走前,她还说了句客气话。

可是,映着午后的早销魂的阳光一照,这一次,庄怀飞还是瞥见了她抹去易容物后的容颜,像一朵水上的芙蓉,脸上有些水珠,水聚于眉目传情处,鬓上仍有一珠一翠,疏疏散散,晶莹欲滴,饶有书意。

庄怀飞这么一看便惊了一个艳。

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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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对决 第一部暗器对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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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大老虎”是非打不可的。

——这点,在铁手心中,十分清楚,也非常肯定,更极之坚定。

可是,他是一个经验老到、­干­练­精­明的名捕,自然常反躬自省,警觉惕悟过:我们而今四处追打这只大老虎,然则,会不会反而只给这只行动比鹰隼还快、行为比狐狸还狡猾。行藏比老鼠还会钻洞的“大老虎”在背后玩弄。­操­纵、乃至逐个打杀呢?

——明着看来是自己这些人去追打这只老虎,但实则……

……实则自己是不是正给这老谋深算、老羞成怒的老虎在暗处捉弄打杀呢?

这铁手可就不清楚,也不肯定了。

有些事,是既对路又对劲的。

例如在鱼缸里养鱼,在鸟笼里养鸟,头发是黑­色­的,血是红的……

但也有不对路但对劲的。

譬如偌大的鱼缸里只养了一条比睫毛还小的鱼,小小的鸟笼里只养了一只肥大的猫,童山涯翟没有毛发……

更有对路但却不对劲的。

就像小小的鱼缸里养了一条四四方方凝结不动的大鱼,鸟笼的栅门没有关上但鸟却并不飞走,头发的颜­色­是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还有既不对劲又不对路的。

譬如有水的鱼缸里养了好些鸟,没水的乌笼里养了一群鱼,头发变成了一棵树……

现在铁手的心情就是这样。

忽然间,他觉得,既有些不对劲,又有些不对路。

只不过,一时间,他无法清楚分辨得出,是那一点不对劲,那一处不对路。

庄怀飞一掌拍下了一角石桌,叱道:“……没那么便宜的事!”

把谢梦山和唐大海全吓得一怔。

也一震。

——庄怀飞和铁手不是一早给“冰火五重天”和“乌淬淬”的毒力散了功了吗?

散功的人,又怎能一巴掌就切下一块石桌?

唐大海本来像鲜猪肝一样的脸­色­,现在变得像卤牛膀一般。

而且还是卤坏了煮烂了的牛膀。

谢梦山本来一向讲究仪容,而今,就算他仍十分讲究仪容,仪容也讲究他了。

那是因为震惊。

震惊得使他咳了两声。

之后还咳了七八声。

他一咳,在他身后的人就突然动了。

何可乐自谢梦山身后飞身而起,越过桌子,一掌就向庄怀飞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他一出手,才让人乍见,他的手比砧板还厚。似团扇般的大,整只手就像一支锤子!

——足以开碑碎石的锤子!

他的掌法也正叫做“小开碑手”。

余神负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攻向庄怀飞,可是在座绝大部分的人,都看不见他是怎么“攻”过来的。

但实际上他已发动了攻击。

因为谢梦山已下了令。

他的“咳嗽”就是他的命令。

余神负则是桌底下出袭的——

他很瘦,身形很削,一旦发动攻袭的时候,他就整个人“闪”人了桌底,并且趴了下去,比鱼游于水还灵敏。比羽飘于风更莫测,比穿山甲钻孔更加迅疾地,已“潜”到了庄怀飞座前,左手一刀,就扎向庄怀飞的鼠踢,右手一剑,反挑庄怀飞的咽喉。

只要庄怀飞有些许分心。分神在应付何可乐飞空而来的攻击,他就必然伤亡在台面下余神负的暗袭中。

庄怀飞大喝一声,还未立起,双足已急踢出去,另外。

双掌一合,已及时夹住了何可乐的那一掌。

尽管余神负的袭击不但有如神助,更鬼神莫恻,但看来他对何可乐的那区区一掌,反而如临大敌。

他双掌左右一合,刚好拍住了何可乐的来掌。——那时分,何可乐的手掌离庄怀飞大约只有半尺不到。

何可乐给夹住的掌臂,摹然粗肿了起来,也很快比原来的粗胀了三至四倍,­色­蒲红,且发出嘶嘶的异晌,和一股腌坏了虾酱的异味。

何可乐本来白惨惨的一张脸,此际也成了虾酱­色­,居然跟盛怒中的唐天海可以媲美。

然在这时,只听一声怪吼,余神负整个人把石桌自底部撞碎了两三爿,扎手扎脚的飞了出来。

比他先飞出来的是他的一刀一剑。

他飞到半空,怒吼。咆吼。虎吼,然后又扎手扎脚的掉了下去,然后听到“通”的一声,大概是摔落到水缸里去了。

那是因为庄怀飞的脚。

他不幸,遇上的是庄怀飞的那一双腿。

一一一打神腿!

这两脚踢出,看来“轻描淡写”,然则却使“有如神助”的余神负,几乎“有如鬼召”,他的攻势,也给这两踢全瓦解了。

虽然踢飞了台底下的狙击者,但庄怀飞面对何可乐那一掌,依然在僵持着。

何可乐的手掌依然在发胖。

手臂更粗胀。

庄怀飞仍然用双手夹着他的手。

手掌离庄怀飞约四寸。

何可乐身在半空,力道全凝于手臂上。

庄怀飞的双脚刚踢“走”了余神负。

问题是:庄怀飞的敌人肯定不止于一个。

他当然不只一个敌人。

余神负还不能算是他的大敌。

何可乐也不能算。

但唐天海一定能算。

一一他是蜀中唐门中,施放暗器超新手法的:“三十六小手,一手包办;七十二大搜,一千遮天”中的四大高“手”之一,他绝对可以算是庄怀飞的劲敌。

唐大海是在这四五年内到任武功县,以知军监察为名,实是替童贯监视一切活动,并纵容部下军兵­骚­扰良民百姓,为此,维持治安的庄怀飞几次与之冲突过,但因谢梦山居中调停,加上唐天海对庄怀飞在江湖上。衙内。六扇门中和百姓心目中的份量,很是忌讳,而庄怀飞也顾忌唐天海的“唐门背景”和“童贯靠山”,始终没有真的大打出手。

一一一虽然没真个打起来,但相骂时忿忿不平的说:“有日让你尝尝我毒砂的滋味”或“我等着领教你的腿法”这等话,总是说了不少。

这种话说多了,恨意自然会深:这种话听说了,自然结了仇。

县里知情的,大都知道唐军监和庄总都头并不和睦,大抵,这两人是敌多于友。

不过,对庄怀飞而言,他倒喜欢唐天海是敌非友,而且他也喜欢有唐天海这样的敌人。

因为只有这般的敌人让他激发。奋进、­精­益求­精­一一不能“衰”给这厮看!

庄怀飞反而喜欢敌人。

因为敌人始终是敌人,很少人能够化敌为友,可是朋友很可能突然成为敌人,让你措手不及,而且很多时候都会遇上反友为敌的情形。

——敌人至多不过变成朋友,那算是意外之喜,总好过不知什么时候朋友却变成了敌人。

是以,他跟唐天海似也不求和解。

所以,唐大海心中一定暗恨庄怀飞。

俟庄怀飞有“小辫子”给唐天海一千擦住的时候,他心中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无怪乎他能一直等到,“县大会”高阳一得主事时,才大爆庄怀飞与吴铁翼“串联勾结”的内幕!

谢梦山认定了:他当然不会放过告密的机会!

他更不会放过的是现在的机会!

杀庄怀飞的机会!

他在这要命的关头发放暗器!

那决不是普通的暗器。

他的暗器很“大”:他双手一抄,抄起了两块结余神负撞裂为四爿的石桌,顺手就砸了出去!

这就是他的暗器。

好大的暗器!

——两块“大暗器”,以惊人的速度。惊人的威力。惊人的方式,向近距离的庄怀飞,飞砸了过来!

这样子的暗器,别说给砸着一大块,就算给一小边角儿擦着,只怕也七残八废。不死也成废!

这时候,庄怀飞仍与内力滔滔不绝。潜力滚溪不休。韧力源源不断的何可乐较劲,还未见真章。

何可乐的右掌,离庄怀飞百会|­茓­大约还有三寸左右,已不得分进。

他的手已暴胀得像一枚怒勃的荫茎,无论怎么蠢蠢欲动,但都给庄怀飞一双手死死地夹在那儿,像一截受辱的紫­色­Gui头。

不过,何可乐当然不只是一只手。

他还有左手。

他又一掌拍了下来。

拍得很慢,越慢,力量凝聚越大,对方越为他的掌劲所笼罩。索紧、击杀。

他的左手原要比右手粗了一倍有余,好像两只半右手。

才能当作一只左手。

他双臂仿佛长在两种不同类型动物的身上:例如象与猴子。

他那一只象一般的手掌,又向庄怀飞当头拍落。

这次掌势更慢,也更奇特,因为掌至半途,手几乎瘦了一半。

原是粗得像牛腿般的手,以极快的速度萎缩,快变成了羊腿了,只怕再打下去,到拍着目标时,大概会变成田­鸡­腿一般大小吧?

这才是他的杀手铜:大开碑手。

然而庄怀飞只有一双手。

他已用一双手来对抗何可乐的一只有手,现在又多了一只“大开碑手”。

就在这时,唐大海的大型暗器已然攻到!

一一且以排山倒海之势。

铁手这时再也憋不下来了。

他霍然立起,双手一伸,抓向那两块飞撞而至的桌石,叱道:“住手一一”奇的是,庄怀飞同时也喝了一声:“住手!”

他却是向铁手而铁手则是向唐大海咤叱的。

铁手双手在听到庄怀飞吐喝的同时,已抓住了那两块大石。

唐天海眼中和脸上,立即闪过了得意和狡桧的神­色­。

铁手马上明白了原委:因为那两块石桌有毒!

石桌本来是无毒的。

一一一可是石桌一旦经过唐大海的手就变成是有毒的了。

铁手双手抓住石块,就等于中毒了。

一一一如果你细看去,那两块石头边沿上还似铺上了一层青惨惨的事物,既似青苔又像霉菌。

唐天海狞笑道:“铁老二,你着了我的‘绿幽灵’,你死定了。”

他一扬手,又发出了两道暗器。

与其说是扬手,不如说是甩袖,他穿着宽袍大袖。长可垂地。

这两道暗器发出了急风。

急风破空。撕空。裂空更越空而来:一取铁手咽喉,一取其鼠溪。

那里一刀一剑。

一一余神负脱手的一刀一剑!

“有如神助”余神负的刀,是“飞斧队”余家有名的“牧诗刀”,而他的剑,是铸造自“妙手斑门”的“长老剑”。

不过,如今,一刀一剑一经唐天海沾手,就成了如假包换。

自成一家的“唐门淬毒暗器”了。

这就是唐天海“只手遮天”的放暗器手法。

他施放暗器的手法自是厉害:他可以随手借用任何皿具,拈手即是,转手成毒,成了他独门暗器。

这一刀一剑,电­射­向已着了他“绿幽灵”之毒的铁手!

一一谁沾了“缘幽灵”的毒力,人体内部的七大气轮、莲轮都会受到震动和摧毁,一时间,神智不能恢复,严重的,还会致失心丧魂。神飞魄散。

魂飞魄荡的铁手,又怎接得下这应刀毒剑?

就在这时,忽闻“格”地一声。

“格”的一声,接着一声闷哼,在二对一的情形下,何可乐的右臂,终告折断。

他的手臂一断,痛人心脾,气一泄,力全溃,左手的“大开碑手”,也发不下去了,只弯身曲腰,抚臂忍痛。

庄怀飞也不追击,一收手,双脚便连环踢击地上剩下两块大石桌片,呼呼飞向唐天海,一面叱道:“天下发暗器者岂止你一人!且接我以脚发的暗器!”

唐天海脸­色­斗变,意外之情,形之于­色­,气得全身肥­肉­,颤哆不已,忽一滑步,退出丈余,双手一举,扛起一口人大的鱼缸,连水带鱼,向那两块飞石砸去!

“轰”的一声,这一下,暗器对暗器,大对大,撞得个石鱼水瓷各四溅。

由于大家都风闻“一手遮天”唐天海有“沾手皆毒”的能力,所以不管哪方面的人,都各自闪躲,走避,遮头的遮头,飞退的飞退,狼狈不已,慌惶得很。

独于此时,铁手却手拿两块石桌片,上下一舞,砸飞刀剑,然后,他又进步把双石上下一挥,把飞鱼溅水瓷片碎石全挡下了,再一步迈前,双石一拦,前后截住了唐天海。

——那两块大石在他手上简直是轻若无物。

那一刀一剑,激飞折­射­,庄怀飞伸手一抄,已然接到手上,顺手一捶,Сhā入地上。

这两块石头,一前一后,倏地送到唐天海的身边,唐天海一只脚抬起,一只手扬起,但遂地就不动了:只愣愣地怒视铁手,带着无限的错愕与惊震,连鱼缸破裂后水花四溅湿了他也不管。

一一看来,他在水缸里大概还来不及下毒。

鱼在地上活生生的跳着,大约有七八尾吧,铁手看了,心中微叹,弯腰伸手捡了,尽管鱼身滑沈,但他一张手总拿得着,片刻间已分别将之投入其他鱼缸里。

鱼一入水,又欢快的畅游不已:看来,它们只当刚才的裂缸缺水,是一场它们所不能理解的噩梦。

铁手拾鱼。

只一瞬已结束。

且无鱼。

忽尔,铁手也停了手,他正把最后一条鱼放人了一只玻璃滑面清镜鱼缸之后,就眼直直的看着那缸鱼,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似给人用法力“定”住了。

扔出两块大石后的庄怀飞也“修地”不动了。

至于谢梦山,则一直好像没有动手,只盯着庄怀飞的脚,还有铁手的一双手。

只剩下余神负仍伏在那儿。哼哼卿卿的,而何可乐也捂着手,痛呼出声。

此外。就是鱼游于水的气泡。流波之微响。

这一仗,看来是碎了一张石桌,裂了一口鱼缸,伤了两人,出手的是余神负、何可乐、庄怀飞、唐天海与铁手。

其实不止。

谢梦山也有出过手。

至少,他有“企图”出手。

一一唐天海一动手时他就想动手:他要“夹攻”庄怀飞。

——先杀一个大敌。或先拿住“要犯”再说!

“攻击令”其实是他先下的。

一一他的咳嗽声犹如千言万语,不便说出来的他便咳出来,说不出来的也咳出来,不管­干­咳。湿咳、痰咳。啄木咳、响咳、­鸡­咳。呛咳。百日咳、寒咳。炙咳。喘咳、闷咳、促咳。夜果咳、虎咳。啸咳、笑咳、灸咳。热咳,冷咳……全部成为了他“特殊的”语言。

可是,他一旦想起来出手,便给一种很特异的气场压了下去。

那气场是无形的。

也是强大的。

——虽强大却温和,极猛烈但中庸。

只要他不以真力强抗,这气劲便不致伤害他,所以也是非常温和,一点也不霸道的。

然后他猛然发觉:这“气”来自铁手。

——他对他放了气,以致谢梦山无法及时出手。

如果谢梦山以本身内功冲破气罩,强行出击,未尝不可以一拼,问题是:谢梦山却因为惊疑不已,而一时放弃了攻击。

这时候,铁手、庄怀飞。谢梦山。唐天海这四大高手都因为各自不同和相同的理由而“定”在那儿,跟刚才片瞬间的虎跃龙腾、生死一招间成了个绝妙对比。

他们为何都骤然停手?

都是因为惊疑。

相同但又不一样的惊疑。

惊疑就像是一尾狡猾的鱼,它在你思海中一闪而过,有本领吃掉你垂下的饵只留给你一个问号的钩,让你恐惧它的杀伤力,又疑虑它的神出鬼没。

谢梦山是先惊后疑。

他明明己把一切布署好了。

他一听到吴铁翼案发。失势、逃亡的消息后,他就大喜过望,立即着手进行他的“并吞计划”:他一向与吴铁翼。赵燕侠交好。对吴,赵等人串谋行动,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吴铁翼甚至也有邀他加盟,一齐“­干­出一番惊大动地的事业来”。

那时候,吴铁翼的说法是:当朝已给一群狐群狗党包围,占据了,这些人一天不­干­好事,只顾争权夺利,侵占瓜分百姓血汗财产,他们已各占山头,各据地盘,咱们现在跟他们拉拢、人伙,只怕也拼不了多少油水了,不如你打家我劫舍,你初一我十五,你做我付,你狙我狼,他就要­干­些绝的,辣的,火红的,只要挣了钱,便可以买更大的官来当,不必受这些权贵宦官的窝翼气了。

所以他要“兵行险着”,也“富贵险中求”。

谢梦山知道吴铁翼敢这样做,除了必定有强大的手下能人外,还定必有稳固的背景与靠山,这些祸国殃民。葡居上位的人,敢情是争得人了,示意吴铁翼不妨出面试办些何门邪道上的事,一旦能成,实力大壮,就大事犒赏封功,要是不成,也由吴铁翼等担当,幕后黑手大可置身事外。

但谢梦山还是不敢参与。

他喜欢成功。

他爱财。

可是他不喜欢冒险。

因为冒险的代价大大。

一一一可是大成大就和大富贵,多是在险中觅得的,他既爱这些调调儿,一点险也不冒,那富贵只有梦中寻了。

一向行事稳重、深藏少露的他,却另有计谋,自有想法,非他心腹,当然不知。

他一向都是那种把秘密在表情上抹去,却在心坎里留存起来的人。

他常常喜欢咳几声,也许是因为,一个又一个事件,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就像一个个黑枣核般塞住了他的喉头,使他就算不马上吐出来,但久不久也得呛咳一下,以清喉咙。

他忍耐。

他等待。

一一光是忍耐和等待,还是不够的,他还须袜马厉兵,发奋图强。联结实力。应时借势而起。

因为他推断出:吴铁翼之所以常来太白、武功,为的决不只是拜访,自己纯为叙旧。邀游,而是还有别的目的:图谋!

问题是:

什么图谋?

武功这一带没有大多值得吴铁翼瞩目的人和事。

太白山要比西岳华山还高一倍以上,胜景处处,山峦起伏,奇峰峭兀,穷天极目,但也只是名山之一,似乎不值得让身忙事繁的吴铁翼四年内来了七次。

要说是为了友情?谢梦山自知跟吴知州只是客客气气,看来熟络,其实不至于有深厚的交情。

唐天海也常跟他一道去接待吴知州,摆明了是有意结交,别看唐天海是老粗驴子,也懂得报帖叩访、暗里送礼,私下到过吴铁翼行驿几次,但去一次回来便粗脖子涨红脸膛痛骂一次:都说那姓吴的眼角高,没把他唐某人放在眼里!

那未,剩下来的,跟吴铁翼有交谊且受他特别“赏识”的,只剩下了庄怀飞。

谢梦山很了解吴铁翼这种人他差一点也是另一个“吴铁翼”。

他只是“不够胆”那么做。

他本出身贫寒,但寒窗苦读,加上手腕高明,终于能秀才而进士,一级级升上了地方官,由于得来不易,使他决心要一辈子当“官”,不再回到“平民”的阶层,决不做“贼”。

一一做贼一旦给“揭发”,便当不了“官”了。

问题是当大贼的反而不怕给揭发,却能当大官,甚至全国最大最猖獗也劫掠最甚且明目张胆的“大贼”,是所有大官中的高官,高官里的“最高长官”——

皇帝!

当然。那么高官厚爵的“国贼”,得要靠天时。地利。人和。背景、实力。胆气,谢梦山自知还没这个条件。

他只好慢慢来。

由于他也是这种人,所以,他自然着得出来:

吴铁翼是刻意在笼络庄怀飞。

——吴铁翼当时位高望重,他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庄怀飞武功很高,也是个少见的­干­才。

可是,若要招揽这员大将,他大可请旨将庄怀飞调为己用啊?

就算是要寄于重任,吴铁翼也不必老远赶过来与区区一个刑捕庄怀飞七游太白山呀!

当时,吴铁翼曾开玩笑滤曰:“有小庄在,我可不愁糟山贼劫掠,万一老了走不动了,也有打神腿背我下山,实不快哉!”

——快哉?不,那是怪哉!

谢梦山深知吴铁翼这种人能成大事。­干­大业,是决不会浪费时间,把心力花费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他那时候已想到:吴铁翼极可能在收买人心,安排后路。

等到他在近十天八天内风闻:吴铁翼杀人劫掠贩毒营私集团给四大名捕中的追命。铁手。冷血破获,但吴铁翼正在仓皇逃亡中,曲梦山马上就联想到:

吴铁翼一定会来这里一趟!

——因为他杀人劫夺得来的珍珠财主,很可能就藏于太白山上!

这段日子,庄怀飞也“日渐富有”了起来,更证实谢梦山所料不差。

一一这个穷捕头,纵破了再多的案子,但他既不贪污又不收红,不欺诈平民百姓也下勾结邪派黑道,再当他八辈子的捕快也没这么多的钱!

居然连衙门的公地都以“高价”买了下来!

一一一嘿!

呸!

谢梦山心里明白,咀里却不说话,依旧重用他,却在暗中派人监视他;初是怕他的“靠山”强大,后是藉他来打其“靠山”主意:

做贼那是要丢官的一一但黑吃黑,不,以官方办案之名来吞没那偌大的财富,可不是贼,还可以升官的!

他等。

他忍。

直至风声愈来愈紧,他一面故示亲呢,让庄怀飞觉得他乐意让女儿恋恋跟他在一道,一面知晓:发达的日子快到了!

到了高阳一得在邻县召集紧急会议。他心中己有了个底儿:

敢情是那件事来到眉睫了!

他一面摆布了“自己人”暗中监察庄怀飞,以免“眼看要到手的鸽子”让他给“飞”了,一面以“大义灭亲”的心情去赴约,打算在一向­精­明但喜欢表现风趣戏滤,无可无不可的高阳一得面前,公布自己得力手下庄怀飞与吴铁翼可能有勾结的罪证,然后,自动请缨去办这案子,一旦“人赃并获”之时,他先杀了“人”,暗底扣住了“赃”,再忍他个三五六年,俟事情丢淡了,他才来运用这笔钱,卖官买爵,享用不尽矣。

意料中事,到了郧县,果然商议的是追捕吴铁翼“捕老鼠”的事;有点意外的是:看来,此事非同小可,连京城里的铁手神捕、知审刑的铁面无私杜渐。“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省总捕上风云全都因这件案子而“吸引”过来,说什么拿耗子,简直是打“大老鼠”。

更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身边一向不甘也不满庄怀飞已久、积怨已深的唐大海,居然在这时候才向“外人”爆出:吴铁翼已出现在陕道上,且冲武功而来这一重大情报!

这也摆明了唐天海对他也有戒心——如此说来,事情一了,这身边的,‘祸患”若不除去,也得调走为妙!

不过,幸好,在配合如何“对付”庄怀飞的事上,大抵上大家还是一致的:

他们都贪图那一大笔“贼赃”!

路上,两人自然有的是交换意见的机会。

他们都认为铁手是庄怀飞的好友。

铁手既然已经来了,事情就很不好搞,幸好大家的心意也是一致的。

谢梦山要得到“贼赃”,首先要除掉的,便是这位刚正得令人讨厌的且从不受贿的名捕。

唐大海也是要剪除铁手,私人原因是:铁手曾杀死唐铁萧。

——而唐铁萧便是他的兄弟。

明着去杀铁手,只怕很有些不易。

但却可以暗着来。

因为铁手没防范他们。

明着杀掉铁手,只怕也很有些麻烦。

不过,只要把杀铁手的“凶手”,转嫁在庄怀飞身上,那么,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十足的天下无难事了。

因此,他们两人,反而都很大方地推举铁手先去跟庄怀飞“说项”。

——让他们先叙一叙。

他派了何尔蒙“盯死”铁手与庄怀飞,叫杜老志去趁隙打探机密。

而他俩却正好布署一切。

他们设宴在“愚缸”。

他们摆好筵席,设定座位,叫唐天海和心腹何尔蒙,分别在庄怀飞和铁游夏的座位上下了“乌啤啤”,在酒杯里下了“冰火五重天”。

“鸟哗呻”是一种“下三滥”的看家迷|药,就算隔着衣服。厚绒,只要一透汗气,就会钻人皮肤里去,一旦渗人血脉,流人心脏,就会全身酥软,功力愈高,散功愈彻,散功的时候,全身骨骼,会发出一种“咋阵”轻响,而这种粉未略呈灰黑,故尔,谢梦山设宴在“鱼缸”,乃因石凳­色­近难察,加上四处游鱼照映,就算俯视也难以发现。

“冰火五重天”则下在杯内,本来是“蜀中唐门”的一种麻醉镶,但后来发现可不必涂在锋口刃咀上,且可独立运使,便配成一种药物,成气体状,一旦开瓶,气攻于杯,便会凝聚如冰气,片刻散去,若置水酒于内饮之,“冰”气人喉遇热,转为火力,只要一运功发力,火气攻心,马上得要暴毙过去,既不得发力,也无法挣扎,功力愈高,暴毙愈易。

谢梦山和唐天海便先要制住铁手和庄怀飞,先行迫供“藏宝”之处再下杀手。

他的应对态度是:

先下毒。

——对方已中了毒,那已逃不出他掌心了,他再出面不迟。

若不成,唐天海会出手。

要是还有变,他的爱将余神负。何可乐也会动手。

万一有个什么,只要他没动手,还有个转责余地。

他以咳声为号。

为了不让太多人参与,以免走记风声,又不想让太多人瓜分赃款,所以他索­性­支走杜老志去办事,连副捕头梁失词及其他兵员也不带人“愚叔”,只留下心腹手下余神负与何可乐二人。

就算是唐天海,他也准备在一切妥善安排后,予以灭口。

不过,局面却似乎有点不受控制,且出乎他意料:

铁手和庄怀飞确是坐下了,也喝了酒——也就是说,他的“­阴­谋”得逞了。

但局势接下去都在掌握之外。

他和唐天海刚摆明了态度,庄怀飞反而击桌碎石:若是他已身中两种奇毒、麻药,那么,功力却是如何运聚!?

他情知不妙,但已­干­出了面了,只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他马上咳嗽。

也就是说:下攻杀令!

既已下令攻杀,何可乐和余神负马上出手。

这两人一个原是绿林大盗,一个曾是江洋大盗,一因杀得人多给对头追杀,一因败坏门风而给族里的人清理门户,但全给他收编麾下,对他服服帖帖。忠心不贰。这两人加上梁失调,还有半个杜老志,可以说是他“三个半”死土。

唐天海也没闲着,立即动手。

战况变成了:唐天海对上了铁手,庄怀飞对付余。何二人。

谢梦山也想出手,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咳嗽还咳嗽下去:

他原本只须“咳”上两声,这些人都会出手为他拼命。

拼命的为他出手的了。

一一为何是我咳嗽却未停?

这下惊疑,非同小可:惊是庄怀飞和铁手坐下后,饮了酒居然还有战斗能力。疑的是他自己怎么好端端的老是咳嗽个不停。

待他强要出手的时候,整个身形、气势,已为铁手的“气”所制。

看来,铁手依然元气淋漓,气魄雄长。

他正是那么想的时候,摹地,铁手所布之“气”尽消,消得如此迅疾,这般不寻常,他正欲聚气反击,气到了丹田,迸喷至奇经八脉,眼看就要发出他的“山影大法,玄梦神功”,气到喉头,气人指掌,就要发动,突然,一阵仙妙的快感,欢畅的舒泄了出来,一时间,他泄了气,舒服极了,但整个人,却萎谢了。

快得比She­精­后的褪萎还快。

所以他仍端然不动。

因为动不了。

只心中惊。

且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仍微微有些呛咳。

咳意未停。

这是真咳。

他己没必要再作假下去。

他也没必要再坐下去:

可是他也站不起来。

一一也竟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消褪了,只一味欢快,还余味无穷。

设下埋伏和陷阱的他,竟然着了道儿了!

铁手神威抖擞,但其实他的实际情形,也跟谢梦山相去不远。

自从他知悉庄怀飞跟“打老虎案”有关联之后,他就一直不相信他的战友会做出这等事来,就算是,他也要力劝对方回头是岸,将功赎罪。

所以他对庄怀飞表明了态度。

庄怀飞在赴“愚缸”的路上,却告诉他两件令他大为震惊的事:

一,杯里有毒。

二,凳子上有麻药。

铁手很诧异,间:“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庄怀飞淡然得像家常便饭:“谢梦山对我虚与委蛇,唐天海早想收拾我,他们要的是那一笔赃款。”

铁手又问:“那我呢?”

庄怀飞道:“你是陪葬的。”

铁手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庄怀飞没有回答。

那时他们已走到“愚缸”前,庄怀飞只说:“一切见机行事。”

铁手安然地道:“反正,你坐我便坐,你吃我也吃。”

庄怀飞笑问:“要是我死呢?”

铁手也笑答:“我在,你死不了。”

庄怀飞道:“但是我在,便害死你了。”

之后,铁手见庄怀飞但然坐落,他也照坐不误,见庄怀飞大口饮酒,他也一口­干­了杯中酒。

却好像没什么事。

后来谢梦山。唐天海二人发难,铁手知庄怀飞所言非虚,他暗运玄功,也觉正常,至庄怀飞起而碎桌,功力当然还在。

直至何可乐。余神负向庄怀飞发动攻袭,而唐天海正发出大型暗器“讨便宜”之际,铁手便要挺身维护朋友。

这时候,他己觉得不妥。

一一其实,庄怀飞大可不必那么快便泄露他“并未中毒”的形迹的!

庄怀飞本来还可以再沉得住气一些的。

据铁手所知:庄怀飞绝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一一一个饱经战阵的名捕,除了才­干­与胆识,沉着也是必备的特­性­。

其实那时候庄怀飞还可以等:

等唐天海跟谢梦山透露更多的秘密与心思,等这两个狼狈为­奸­窃位谋私的家伙进一步行动,甚至是等谢梦山与唐天海疏神之际,庄怀飞跟铁手才连然出于,大可轻易制伏他们,那时便可保准一个不漏。

可是庄怀飞却没等到适当的时机,便已经发作:

他击桌碎案。

他惊动了敌人惊慑住仇家但也形同警告了对手:

他没有中毒。

一一一不曾受制。

这一下,难免一番龙争虎斗了。

——为什么他要提早便自揭底牌,事先张扬挑战?

可是,在交战的时候,铁手尽管疑虑,但已不及细思。

他一出手就接下了唐天海掷向庄怀飞的石块。

石块有毒。

但毒力却侵不入他的一双手。

同一时间,他暗里发出真气,“稳”住了谢梦山,并提着那两口大石,砸飞了“长老剑”和“牧诗刀”。

他一面接“暗器”,一面拒毒入侵,一面放气镇住首敌。一面眼观四面,发现“愚缸”外的缝隙间似有人影闪动,但又不似是埋伏一一而这四方兼顾之间,又并不违悸,更不影响铁手的功力与机变。

这是他的能耐。

直至他格飞了刀剑,并救起了几条因庄怀飞力拼唐天海而倒出来的鱼,他从鱼缸琉璃釉彩反映中看吧。

一道美丽的倩影,带着伤心绝望的神情,就匿伏在“愚缸”苑外,几口大瓷缸边,乍见有点熟悉,忽然,另一位更熟捻而婉约的影子现身在其侧,铁手看了,也不禁心口一疼:怎地她在此时此地出现呢!?不禁即为她们惊受怕起来。

看到她,一向雄武笃定的他,咐豪气,竟也化作厂绕指柔,百转回肠起来。

铁手正是心中一动,突然之间,他暮觉自己四肢百骸,有一种说不出的欢悦,聚而成流,合成欢快,全身打了一个寒噤。

他一向内力深厚,决不畏寒怕热,而今却突然打了一个哆,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竟似在男女­肉­欲交缠时高嘲的那一刻。

这时候居然会发生这种事、产生这样子的感觉,对铁手而言,可谓荒谬得比荒诞还要荒唐!

可是它又真的发生了。

这愉悦的颤哆一过,铁手遂而发现了一件事:

一件“恐怖的事实”。

他不能动了。

这是真的。

欢快之后,他的真气突然周身百转,全春在一隅,气不游,力不聚,血也似凝固了。

——他整个人就凝在那里。

这是一个事实:

他体内已潜入了一些居然连他也不能觉察的负面力量。

也就是说:他中毒了。

这事实当然残酷。

——因为它是以让铁手摹然省悟:到底是什么不对劲、有什么不对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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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对决 第五部永远别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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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怀飞联同夏一跳,何尔蒙三人明明可以赢得这场斗争,占尽上风而去的。

可是现在局面已倒了过来。

完全倒反了过来。

杜渐也来了。

他杀了呼年也,伤了夏金中,狭持住离离。

庄怀飞知道已不必多说什么了,他只说一句:“这是你和我的恩怨,不关她的事,你先放人。”

杜渐也不多说什么:“你交出财宝,我就放了她。”

庄怀飞惨叹:“钱误人一至于此!为了钱,你们连名捕也不当了,官也不做了,面子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杜渐哈哈大笑。

“你要我怎么说?”他好暇以整的反问庄怀飞,“你现在不也做着同样的事?你的上司不就是因为这原故而死在你脚下吗?你也不一样为了这个翻面无情么?你的恩人不就是为了这玩意儿而落到如此田地吗?”

庄怀飞黯然。

他无法回答。

他缩回了脚。

只听谢梦山喉头格格有声,血水不住涌出,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声声、一声声的呛咳、枪咳。

庄怀飞知道自己最该做的事是:

让他死。

所以他收回了那一脚:

血足!

谢梦山倒下。

死了。

一一也死在庄怀飞脚下。

他死的时候,眼睛变得很有感情。

他的眼睛是看着外面的。

因为外头的凄风苦雨中,正走来了几个人,为首一名女子,正尖叫了一声。

“爹!”

来的是谢恋恋。

她亲眼看见:

是她的恋人杀了她的爹。

恋恋瞪了庄怀飞一眼,就飞步走过去,扶起她爹爹。

可是他已经死了。

她又瞪了他一眼。

恨恨地。

可是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背后还有沙浪诗、姑姑和杜老志,还有那名高大沉默的护院。

杜老志还带了七八个家丁、衙役来。

大家都深痛恶绝的盯着庄怀飞。

庄怀飞迄此,只能涩声道:“我本意不是要杀他的……”

“我知道。”恋恋淌脸是泪,但语音却是出奇的冷静,“我都知道。”

“我也知道刚才你就匿伏在这儿。”庄怀飞感叹的道。

“这儿是有地道通往‘指顾间”吧?老何的鼻子很灵,他一嗅就知道这儿还有其他的人,已用眼­色­暗示了我。其实我的鼻子也很灵,该嗅出来的我也注漏掉。我知道是你,还有小珍姑娘。中途,你还挪身溜出去。铁手还故意扬声说话,希望我没发现。”

恋恋这次白了他一眼,容­色­间无限幽怨。

“你明知我在这里,为何还是让我出去搬救兵?”谢恋恋无限委屈的说,“你既然狠心杀我爹爹,何不把我也杀了灭口?”

庄怀飞仍在看着他娘亲的遗体,将她平放,手脚位置也移好,惨然道:“我本意是谁也不杀伤,更何况是你。”

听到这里,铁手才放了一半的心。

他也一早就从瓷缸的倒映中发现:恋恋从地道上进入了“愚缸”外。

来的还有小珍。

他就是怕她们涉险。

到了半途,恋恋小心翼翼的走了:她毕竟受过谢梦山的调教,有些许武功底子,不像小珍,功力全无。

他怕庄怀飞、红猫和老何发现,还故意开声掩护。掩饰。

——原来庄怀飞是一早已晓得了:他只是有意放她离去而已。

这样,铁手至少可以放心一些。

可是他忽又担心起来。

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心忽忽地跳着。

他希望自己估计错误。

他但愿那不是事实。

可是他估计一向很准。

也很灵验。

例如:他在尔虞我诈的局面伊始,就觉得庄怀飞是投中毒也不该太快碎桌表明自己没事的举措,很有些不对板,实际上,后来果然证实了局面错综复杂:庄怀飞既与自己联手,又与唐天海有密约,其实是联同了夏金中、何尔蒙行事,其他的人,全着了他的道儿,他才会那么有恃无恐,抢着表态。

——可是这一回,他忧虑的却又是什么事呢?

是怎么一回事?

小珍这时也起来了。

她憋久了,匍伏了好长时间,可是她一站起来,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柔弱,那么柔情似水,而且仍是那么清。

清得似是一盆浸在水里的水仙。

这儿这么多斗争,那么多血腥,可是她在这里,只与世无争,像一缕幽魂,像一抹梦影。

她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出声,只用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偷偷看了铁手几次。

她才现身,杜渐已经哈哈咐同的笑道:“现在人都齐了,可热闹的,那太好了!”

他简直有点奋亢的说:“你看,小庄憋在这儿,上总捕也镇在这里,哦,还有铁二捕爷到席;加上我这充字号的,这会儿.还算凑合得上是‘四大名捕大对决’了吧?”

他还欢天喜地、意犹未尽的追问了一阵:“摁,是不?对不对?”

上风云忽道:“杜兄。”

杜渐道:“请说。”

上风云道:“我们俩份属同僚,是不是?”

杜渐道:“是。”

上风云道:“我们虽偶然有些龌龊,但却一直都互不侵犯,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害、破坏你的事,是不?”

杜惭道:“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上风云道:“我虽然没去过你家拜访,但你有一户人丁旺盛的家,开支很大,还要打点儿孙入京任官,这点很不容易,手头上有点拈据,有时候趁办案,刮了些油水,贪了些小财,我也是知道的一一但我从来就没有点破,是不?”

杜渐道,“是,你很厚道,也很聪明,悄息更是灵通。”

上风云道:“你的财路,我一向不管,我的你也不会­干­涉,对不?”

杜渐哈哈笑道:“有财齐齐发,好极了!”

上风云道:“别忘了,吴铁翼那笔财宝很多,三十个人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杜渐笑逐颜开:“我本来就不大奢侈,也不太乱花钱。”

上风云道:“那就好了。你助我把庄怀飞逮起来,咱们一齐爪分那一笔横财如何?”

杜渐道:“这个………”

遂望向庄怀飞。

庄怀飞徐徐自他母亲遗体旁立起,逍:“你别阻我报仇……谁阻我就杀谁!”

杜渐绞起了眉头:“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娘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好处?”

庄怀飞咬牙切齿道:“你不阻我,不帮他。并且放了离离姑娘……我就答应你一齐到山上寻宝去。不然、休怪我反脸无情!”

杜惭听得竖起了耳朵,“真的!?”

庄怀飞斩钉截铁地道:“只要你袖手旁观,放了离离,我一定陪你走一躺太白山!”

上风云喘息声更重了,眼也红了:“老杜,你别听他的……”

离离也忿道:“你不可以把钱给他!”

她欲挣动,可是在杜渐的钳制下,一挣更痛,但她还是把话自齿缝里迸了出来:“不要给他——”

恋恋看看庄怀飞,又望望离离,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情。

杜渐也是左看看,右看看的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虽然,我不知道谁比较可信,但我肯定一件事——”

此际,场中以他的战力最高,所以,谁都得听他说话。

“钱,仍在你那儿。”杜渐那平凡得十分平庸的样子,现在看来,竟有七分狡猾,三分猖狂:“只要把你逮住,钱就是我的了一一我又何必冒险!”

然后他又非常狐狸的问:“我说的对不对?”

谁都知道他说的对。

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谁都知道庄怀飞现在的局势很险,而且也很孤立。

可是他却在这时候做了一件事:

一件绝对不该在这时候做的事。

——不只是一件:

而是两件!

他是两件事一起做:

两个人一并儿打!

他突然之间,挥拳打上风云。

上风自从捱了他一脚之后,一直都有提防着他。

他一动,他就退。

他怕他的脚。

但庄怀飞没有用脚。

他用手。

上风云退得快,庄怀飞一拳击空。

一拳击空,再一拳。

拳头仍向上风云迎面痛击。

他恨绝了上凤云。

上风云一低头,避过。

他还是怕他的脚。

但他还是没出脚。

他一拳没击中,转拳为劈,一掌挂落。

上风云冷哼一声。

他­精­于擒拿手,若以手以对手,他可谁也不怕。

但他还是怕他的脚。

怕他的脚法。

所以他边招架,边疾退。

庄怀飞依然不沮、不挫。

依然追击。

他一追,上风云就看出来了。

庄怀飞左腿鲜血淋漓,已受了伤,右腿则有点瘸,显然行动不便。

一一难怪他不出腿了!

这次庄怀飞上前,双龙出海,两手一齐出击。

上风云硬接了他这一招,但他依然没有反击:他还是得留神他的脚!

这时,上风云已退近社渐那儿了。

他认为在杜惭身边,较为安全。

至少,庄怀飞会多些顾忌。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

庄怀飞根本就不顾忌。

他非但不顾忌,还遂然出击,拳打社渐!

他不仅要跟上风云开战,还与杜渐为敌!

因为他己看准了杜渐跟上风云是一样的货­色­!

——这时上风云而言,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他是没料到,但杜渐却是:早已算定了似的:

只见他脚步倒滑,跺跟割错,拔剑还了庄怀飞一招。

庄怀飞无疑应付得有些狼狈。

时机到了!

上风云认为这时机正好:

庄怀飞正在应付杜渐的毒剑怒招,他正好全面发动他的“左降龙擒拿十八翻”。“右伏虎擒拿卅六路”。全面攻向庄怀飞。

他要扭断他的脖他要扭碎他的骨骼。

他要扭拧他的筋脉。

他要扭住他——

他恨他。

上风云当然恨庄怀飞。

因为他踢伤了他。

但他只记住了这一点别人伤害他的,却浑忘了他做过伤害人的事。

人,总是这样: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严和宽,也是他擒拿手的松与绷,一紧一弛间,他在指掌内足以撕狮裂虎。

他已钳住庄怀飞。

但庄怀飞终于出腿。

他制得往往怀飞的手,却挡不住他的脚。

对庄怀飞的“打神腿”,他毕竟仍不敢樱其锋锐。

他只有急避。

飞闪。

脚踢空,踢在一口缸上。

缸碎裂,瓷片四溅,鱼也随水在涌出。

碎片溅在上风云脸上,他几乎睁不开眼,一面挡架一面退走,迟到杜渐身边。

有杜渐,至少可以挡那厮一挡……

就在这时候,他忽觉背心一甜。

低首,只见胸前突出了一截剑尖。

剑头发蓝。

蓝汪汪。

那是一把毒剑。

属于杜渐的毒剑。

一一江湖上有人索­性­叫“杜渐”为“毒剑”,武林中也有人相信,杜渐本来就不叫杜渐,他的名字是从“毒剑”两个字衍化来的。

杜渐的剑很毒。

出手更毒。

他现在就是在上风云最不防备的时候,最狼狈的时候,最需要他相助的时候,忽然翻面不认人,一剑刺着了他。

刺杀了他。

刺死了他。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应该:也很应份。

因为他是杜渐。

他使的是毒剑。

刺杀上风云之后,杜渐面对着快要断气的同僚说:“你没拜访过我,知道我手头紧,又知悉我贪污,使是大错,何况刚才还公开说了出来,这简直是该死了!

“我替你报了仇了。”

杜渐居然还对庄怀飞这样说,然后“唆”地收回了他的剑,也“扫”走了上风云的命。

“我替你杀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仇虽报,庄怀飞却觉得很是疲乏。

一一一身心俱疲。

一一一一切如梦。

“我只是要你欠我一个情。”

杜剑脸上渐渐又形成了一个微笑:

笑得很狡。

很滑。

就在这时候,庄怀飞摹觉急风自后急掠而至。

他想回身应敌,但腥凤扑面,己来不及。

那是七八道暗器。

鱼!

打碎了的缸所掉出来的鱼!

鱼当然不会主动作攻击。

鱼是给人掷出来的。

出手的人是唐天海。

他的禁止突然解除了。

他仍出来的当然是“毒鱼。”

但是唐天海的毒鱼却沾不上庄怀飞。

是一个原因:

他身受,“冰火”之毒,一旦解除之时,几乎在同时,铁手身上的“七重天”毒也暂时解开了。

他马上相助庄怀飞。

他接下了鱼,接住了攻袭,也接过了敌手。

唐天海怒叱:“你狗拿耗子——”

他还没说完,铁手已镇静的接道:“不,我打的是老虎。”

——唐天海恃位行凶,贪赃枉法,一样是“大老虎”!

“毒鱼”,虽不是给庄怀飞险险闪过,就是给铁手接下来了,但也有一两尾,几乎落在恋恋的身上;使她惊呼了一声。

庄怀飞定了定神,立即跑了过去,护住了她。

却听铁手大吼了一声:“小心——”

可是唐天海已发动了总攻击。

他整个人冲了过去。

他以他洛大的身躯抱住了他:

他全身都是毒。

他本身就是件暗器。

——一件极庞大、极危险。权具杀伤力的暗器!

铁手因分心于庄怀飞那儿.一失神间,竟给唐天海抱个正着,他只有施展浑身解数,毕生功力,以抗唐天海的暗器毒力!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闷哼,庄怀飞淬然推开了恋恋,吼了一声。

他双手本来仍搭在恋恋肩上。

恋恋手上有刀。

刀已没入他的腹中。

庄怀飞从来没有想过恋恋也会暗算他,所以,他此刻是吃惊多于痛楚,痛苦大于疼痛。

“你……”

“你杀了我爹,你背叛他,就为了那女人!”恋恋长刀一甩,手指向离离一指,咬着­唇­,恨声道:“你为了维护她爹,就杀了我爹…我要替爹报仇!”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横了心的说:“你杀了我吧!”

铁手一听那吼声,就知道大错已铸成,来不及挽救了。

他刚才便觉得不大对劲:

恋恋是不大可能不报父仇的,何况,据他刚才的推想,恋恋在场的时候,总是庄怀飞施计。下毒得逞之时,偏是他说对她衷心爱恋的话语之际,她又不在现场,难免,恋恋会对庄怀飞怀恨于心。

然而他更不晓得,在“愚缸”之前,恋恋恰好偷听到庄怀飞与离离的对话,异常亲呢,庄怀飞向离离表示心系恋恋的谈话、恋恋又恰巧已俏悄离去,上天弄人,一至于斯。

更弄人的是:在这节骨眼上,唐天海和铁手都一齐失去了功力。

“冰人七重天”第四度散功。

正值此时!

却在此刻!

竟在此际!

两人都顿住了,就相拥着,愣在那儿。

只听杜渐峻喷顷,笑道:“庄兄啊庄兄,多情应笑你老哥千劫百险渡得,就是太痴于情过不了美人关啊!”

说完,他便在叹息中出手。

叹息里出剑。

仿佛连他的剑也充满叹息。

他一剑刺入恋恋的后心。

太息很悠缓。

剑光即快。

庄怀飞因为太过痛心,发现时己迟。

他虎吼。

扑前。

但恋恋以为他是向她攻击。

她闭起了眼,没有抵抗,只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一一如果她没有后退,也许,庄怀飞也许还来得及。

现在只差了一步。

杜渐的毒剑,“太息”已深深地扎人恋恋的背心。

庄怀飞两手抓住恋恋的双肩,拉拔了过来。

剑锋离开了身体,喷出了血泉。

恋恋哀呼一声,血如泉涌。

庄怀飞雁毗欲裂,乾指杜渐,声音突然破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渐也给庄怀飞的神­色­慑住了。

他原以为既然恋恋杀伤了庄怀飞,便以此推测谢恋恋有相当的武功实力,所以即时刺她一剑——只要了结了她,余下的人,不是负伤就是受制,不然,在武功上也决威胁不到他,他可以说是完全­操­纵了大局。

所以他刺了谢恋恋一剑。

可是,如此看来,庄怀飞虽为这女人所伤,但却仍是爱她的。

他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一一假如他杀的是庄怀飞的恋人,那么,所结的仇,只怕不比刚才上风云杀其母轻多少,依刚才庄怀飞拼命也似的杀上风云为其娘亲报仇,只怕他与自己的仇,也结深了——看来,挟持以迫庄怀飞交出赃款的方式,只怕行不通了,要得到赃款,还是得先重创他再行迫供。

他心中转念,手里又疾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仍刺向谢恋恋!

庄怀飞一腾身,护住了恋恋,,杜渐那一剑,变地刺入了他的腰肋——

杜渐正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恋恋在他涌着血的怀抱里,忽然睁开了眼睛,本来是惊疑与不信,转而内疚与伤心。

庄怀飞大叫了一声。“恋恋!”

这一声蕴有无限的悲愤与仿痛,无尽的不平与凄凉。

剑在他的体内,给他以肘腕间扳着,杜渐竟一时收不回手上的剑。这时候,恋恋带来的七八名衙差,家丁,一拥而上,攻向社渐;姑姑和沙浪诗将也急急护住恋恋。

同一时间,负伤虽重,但仍护主心切的“红猫”一跃而至,杜渐杀了恋恋,正要回剑重新胁持离离,但夏金中一低首,越过所有的人,竟一头当先,冲向杜渐!

这时候他的头,就缩到衣内,双肩突出,就像头上长了一对角,牛也似的,一股脑儿撞向杜渐!

一一一这就是“红牛一击。”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是拼命。

连饱历战阵的杜渐,也未见过这般打法!

他只有将离离往前一挡一就像上风云刚才将谢梦山往自己身前作盾一样!

红猫陡然止住冲势,双手抱住了离离。

杜渐冷笑:他至少有八种方式可以杀伤夏一跳而又能不让离离逃离他的掌心。

不过,那八种方法,他一种也用不出,二样也用不上。

那是因为他已来不及。

他已无暇兼顾。

那些衔役;已向他冲杀而上。

这时候的他,回头己没有岸了。

所以他索­性­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他一只手,仍拿着剑愕不放,另一只手臂,却变成了一条铁棍一样,打过来。砸过去,只不过在片刻间;那七八名衙役和官差全给他打倒在地,有的当场身死,有的负创倒地,伤得最惨的也一时爬不起来,至少也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一一一他的手居然似比铁手还铁!

可惜铁手仍受禁制,无法阻止他的恶行,只觉得双目发红,恨煞。

杜渐打倒了来敌,却变了神­色­。

原因是庄怀飞大喝一声,崩断了他的剑。

剑断在他的体内,如一声太息。

然后他为这种剧烈的肩楚而致整个人弹了起来,并且踢出了他的腿!

痛楚之腿。

庄怀飞在对付上风云的时候,一直不肯率先以腿进攻。

他是用手。

一直用手攻,直至最后一招,他才出脚。

而今却不同。

他对杜渐第一招就使脚。

外面狂风。

里面风狂。

但他的脚一起。一攻,一踢出,苑内就是剩下了他的腿风。

一一一疯狂的腿风。

他在出脚飞攻的前一刹,已把恋恋交给了小珍。

也可以说,小珍在这重要关头,赶了过来,接过了恋恋。

她和身护在恋恋的身上,以娇小的身子柔和的覆盖着她——

如果没有小珍看着,扶着恋恋,庄怀飞要在这时候放下她应敌杀敌,只怕仍充满了不忍不舍与不可能。

非常短。

非常可怕。

非常残狠。残暴与残酷。

可是,却是以一种温和与平静的方式表达出来。

一一一这场战斗。

庄怀飞一脚踢了过去。

杜渐一手扣住。

庄怀飞用的是左脚。

杜渐使的是右手。

无论如何,脚的力气都一定大于手。

何况却是庄怀飞的“打神腿”。

但其实杜渐用的不是手。

而是手指。

中指。

他用一只中指来抵挡庄怀飞扑扫千军、狂风扫落叶的脚——

一只手指怎能抵得住“打神腿”!

不可能。

但这并不是只“普通的”手指。

而是“朝天一棍”。

一一一杜渐曾在京师武林中,“有桥集团”领袖人物米苍穹门下学过艺。

米公公的“朝天一棍”,天下闻名,也名震黑白二道。

杜渐曾拜米有桥为师,他也是米公公派出来的心腹手下,得意门生。

虽然庄怀飞伤势甚重,但他若以手挡庄怀飞的腿,只怕还是得抵受不住。

因为庄怀飞是以血与­肉­折断了他的太息之剑,换来这一记痛苦之腿。

这一腿的力量,不仅是真气、内力、数十年功夫交织,更是一种无以匹比的力量。

痛苦的力量!

痛苦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但贪婪也是一种力量。

一一一一种无比的功力。

这功力使杜渐能以一只手指抵住了庄怀飞那一腿,并以一指转为五指齐扣,抓住了庄怀飞的腿。

这刹间,庄怀飞是有机会反击的。

他的腿法本来就是以变化见长。

可是就在这生死关头,他的飓搐了搐,劲道也泄了泄——也许是因为他的脚已为上风云撕去了老大的一块­肉­,或许是因为他在愤怒和伤心中功力凝聚不足,也许或是因为那一截毒剑,还嵌在他体内,更可能是因为他本来的腿伤一直未好,且日益严重……

总之,他的动作,因而略为迟缓了一下一千只一刹而已。

然而杜渐已不放过,五指如同钢箍,抓住了他的小腿。

抓得紧紧的。

死死的。

五指都嵌入腿腰骨里,深深的。

只不过,庄怀飞还有手。

他拔出了体内的剑,一剑刺向杜渐。

杜渐手上仍有剑。

一一半截的剑。

他以断剑迎击那溅着血的剑锋。

两截剑交加,发出了阵星火与一声太息。

两入已成为近身搏击。

苦搏。

恶斗,——两人不是在过招,而是在拼命。

庄怀飞却还是还有一条腿:

右腿。

他很少攻出右脚。

——他的右脚一直都有点一拐一拐的。

而今他攻出了他的右脚。

他一踢出这一脚,一直为他担心的铁手在心里也不禁为他喝了一声彩:

可惜追命不在!

这一脚当然­精­彩。

所以杜渐还是着了这一腿,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他再也不能一笑杀人。

而是一路喷血的飞了出去,撞碎两大口鱼缸,血水还是从鼻、口。耳里不断溢出,又迅即为雨水和缸水冲成谈淡的血渍,他仍一面咳一面笑着说:

“其实……我只是要你欠我一个情——没想到却闹成这个样子!”

他一面说,一面咯血。

伤势看来很不轻。

可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地知道:他真正的伤,是着了一剑。

剑刺入他右胸。

剑仍嵌在他体内——就跟刚才庄怀飞吃了他一剑的情形一样:

所以,血没有流出来。

那把剑可是有毒的。

他很明白自己身上的伤不流血的比流血的更严重。

只不过,他手上那半截断剑也不见了。

那断剑就Сhā在庄怀飞身上。

——庄怀飞要伤他,也得付出相当可怕和可观的代价。

他现在发现自己做错了三件事。

一,他似乎低估了庄怀飞。

他的战力和战志,远超乎自己想象。

二,他不该杀伤谢恋恋。

这样做只会使庄怀飞恨绝了他自己。

三,他不应杀了上风云。

太快杀上风云使自己孤军作战。

他现在情状很有点凶险。

但他还有一个等待:

一个杀着。

他希望自己这一次没有做错,也万勿看错。

这次他没有看错。

他已听到小珍陡地叫了一声:“小心一一一”

接着就是半声闷哼。

红猫的惨呼。

夏一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因为他背后给人Сhā了一刀。

那是何尔蒙独特的匕首。

——整把刀子,都没入他体内,只剩了刀柄,便一个盖子什么的,捂在他的背心。

杀他的是杜老志。

一一杜老志是米公公一直安排在武功县里的伏兵。

他也是杜渐的胞兄弟。

他一直沉住气。

现在,到他出手。亮相;观身、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一上来就杀了夏金中。

红猫“飞”了上来,落下来的时候:庄怀飞兜接住他。

庄怀飞身上的血,流得比他还多。

红猫倒在庄怀飞怀里。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小人……要跟老何他……先去一步了…不能再陪头儿…走一一一”

就咽气了。

何尔蒙跟夏金中,两个都是由庄怀飞一千提拔起来的物,他们一个深沉,一个­奸­诈,但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起他们头儿的事。

更没有出卖过庄怀飞。

——对庄怀飞而言,他们是忠诚,可靠。

可是他们都死了。

尽管是一先一后,但都死了。

庄母也含恨而逝。

谢恋恋也奄奄一息。

庄怀飞亦伤重。

一一一一切都为了什么?

在前一刻,庄怀飞辽占了上风,得到了胜利,眼看就可以得到恋恋,护送离离,享用财富逍遥法外,然而,在这片刻之后,庄怀飞就败得一塌糊涂,变得一无所有。

不过,红猫在硬受杜老志一击之际,仍拍活了离离身上所封的|­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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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对决 第二部安算对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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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仅是谢梦山惊疑,铁游夏震异,就连庄怀飞与唐天海,也各有各的震疑。

唐天海一只左脚离了地,正要跨出去,另一只脚刚踏了实地,那儿一地是水,己浸湿了他的鞋面,他一只袖子扬了起来,好像正要出击,但另一只手却搁在胸前,好像要自襟内掏出什么东西似的——然而他就楞在那里,不动了。

他这举措不但尴尬狼狈,还十分的“志未酬”。

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铁手看来好像是随手一拦,把两块石桌往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两个位置一放、一搁,其实,已把他要前进的攻势和往后的活路,全都塞死了。这使得他心里一悸。一急,陡地,一阵快感在周身百络聚于一点,爆发开来,然后,他也似给“凝固”了,一动也不能动。

只要铁手趁这时候,再出手一击,他就完了。

只要再出手一招,他准得完。

只一拳。

就够了。

可是铁手没有再出手。

他己不能动弹。

唐天海的“定”,本来只是给吓住了。

好险啊!

——幸好,铁手所中的毒,还是及时发作了。

要不然,——要不然怎么样?他也不堪设想。

看来,铁手的战斗力;还是远超乎于他的预想,但更超乎他预想的是:随着那一下欢愉的迸涌,他突然也没例外地僵住了,就像一块给重重裹在粽叶里的懦米。

一一一怎么,他明明是施暗算的人,怎么却遭了暗算!

庄怀飞心道侥幸,虽然顺利得手,但仍不敢确定实效,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向以为自己很了解铁手的故力,毕竟,他曾与铁手多次并肩苦战过、不过,役见面一段日子的铁手,功力又比他估计中高出了许多!

他以为中了毒的铁手,是断接不下唐天海掷向他但却让铁手双手接实那那块石桌一一何况,石上已布“绿幽灵”之毒。

他不想铁手死在这里!

他也不愿意让铁手死于唐天海手上!

他更不欲看到铁手为了救助他而死!

所以他大声喝止。

一一一他要唐天海勿下毒手!

一一一他警示铁手不要硬接!

结果是:铁手不但硬接了石桌,还砸飞了刀剑,更以石块封堵住唐天海的生路与迟路,还救起了那几尾垂危的鱼一一“到了这时分,铁手才“毒发”不支。

定在那儿。

一一一要是还制不住他,那可真是麻烦至极了!

铁手的韧力,令庄怀飞吓了一跳,就连唐大海对毒­性­的抵抗力,也大大出于他意料之外,只剩下谢梦山的反应,算是尚在他掌握之内。

他现在才算吁一口气。

他现在才能松一口气。

他舒一口气,叫了一声:“红猫!”

“啸”的一声,一人自东面跳身而入,在鱼缸边缘上点了一点,已到了庄怀飞身边。

这人把蓬发一股脑儿扎于脑后,尖脸、塌鼻。瘦削如柴,吹火口。四白眼,外加两张像给飓风吹倒一般的塌肩,便是庄怀飞身边心腹夏一跳。

“红猫”一入“愚缸”,却不先到庄怀飞那儿,只见他耸肩一跳,已飞掠了过去,这一刹间,连铁手几乎都喝一声彩,叫一声惊:

那是因为“红猫”这一跳足尖是平踩在一口大缸的水面上。可是他不沉反浮,且藉力一跃,已跃到西南方一口石缸旁。

那实在是手值得喝彩的轻功。

令铁手也吃上一惊的是。

他原以为自东掠进来的“红猫”,这一跳是往西南面掠去一一一如是,则是他己发现了一直在瓷缸和小石砌的方缸间那个女子。

原来不是。

幸好不是。

“红猫”却另有目标。

因为这时候,一人正自石缸湿淋淋的挣扎而起——

他跄跄踉踉的双手一压缸沿,正要跃起,但已迟。

“红猫”突然低头,他那曲曲折折的长颈。像完全缩入衣托里去了,剩下一对又削又尖的肩膊,像两把尖锋,向前一撞,全没入那人的两肋间。

那人惨呼了半声。

他从没遇过这样的打法。

——就连铁手作战经验丰富,也没见过这般以肩肿为兵器的杀法。

血水己染红了缸水。

那半爬上来的人正是余神负。

先前,他给庄怀飞连环鸳鸯腿,自台底踢到了缸里,早已身受重伤。

伤虽不致死,但已战斗力大失,却一照面就遇上了红猫。

他怒目惨瞪住红猫:“你……你——!你趁我受伤……算什么英雄!?”

“红猫”完全不避开他濒死前的眼神,“你在绿林时劫了财还要杀人全家,后来在军中又领兵做尽欺压良民的事,我只找不到机会杀你,现在得偿所愿。我一向是小人,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我就是以小人的方式杀小人!”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很凶悍,杀人不眨眼。

因为不够凶不够悍便很可能闯不了江湖荡不了武林反而死在江湖道上武林中。

但大多够凶够狠的人,杀人的时候,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

这里面有些顾虑:譬如有人不希望记住这临死前的眼­色­,以免常要做噩梦;有的怕给人记住了样子,下辈子惨死者投胎报仇;有的则怕厉鬼复仇……诸如此类。

然而红猫却不怕。

他盯着余神负的眼,在近距离,直至他死去。

他死的时候何可乐也死了。

因为在红猫像猫一样跳进来的时候,那个一直看来都垂头丧气。苟延残喘的何尔蒙,突然之间,俯首往下一冲,双膝一撑,整个人竟平平如一片纸扇般掠了过去,而且高度不过膝。

掠得高是难,但毕竟还只有轻功高手优而为之,像他“飞”这样低而且贴地,又快又怪,整个人就像一只平飞的鹰,真是世间罕见。

他掠向负伤折臂的何可乐,不,他是整个人“捶”了过去,就像他本身就是一件利器。

何可乐一看见他,眼就绿了。

一一一如果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他身上,那就肯定是错的。

他的眼真的是绿­色­的。

何尔蒙的双瞳也是绿的:

惨绿。

一一这也许是“下三滥”何家子弟的特征。

何可乐马上站了起来,用他余下的一只手,一掌就劈了过去。

就在要拍出之前一刹,何尔蒙整个人突然变了。

变软了。

——下子,他不是硬冲向何可乐的那一家,而是整个人似面粉团一般,包卷住何可乐的手臂。

然后他就松开:

回复原型。

然后何可乐整个人都变成绿­色­:

眼反而变成红。

血红。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然后何尔蒙吐了一口血:

他的血也是稠红带浓绿­色­的。

战局极为明显,且残暴,双方两处出手都直截了当:

何尔蒙拼着以躯体硬接何可乐一记“大开碑手”,但却一照面就毒死了他。

他清理了门户。

同一时间,红猫也杀了余神负,也是在一回合间。

他们出手都很狠,狠辣:很凶残,且都速战速决。

庄怀飞似乎也很满意。

他向那本来垂头垂脑垂目垂手,而今虽仍在咯血,但已昂首挺胸厉目振臂的何尔豪问了一句:“一切无误?”

“稍有出入。”何尔蒙手抹净­唇­边的血,答:“铁二爷是因为功力深厚,不过,药力既已发作,一切运作。秩序都会依样不变。”

庄怀飞问:“唐天海呢?”

何尔蒙答得迅疾:“那是因为他有抗休。”他的­唇­仍是渗绿­色­的。

庄怀飞沉吟:“抗……体……?”

何尔蒙人虽毕恭毕敬,但一说到他的专业时,脸容则出现了一种罕见专业光彩来:“那是因为唐将军平素用惯了‘冰火五重天’之毒力,他施用多了,接触频密,加上他是‘蜀中唐门’的弟子,体内自然有了一种潜伏的抵抗力,我称之为‘抗体’,使得我布下的‘冰火七重天’在他身上,遇到抵抗,至少会迟一些发作,并且发作得比较轻微。”

“不过,”他随即补充道,“那也没有用,我的‘冰火七重天’是不会失手的,毋庸置疑的。他一样会有七次的‘小死’,任凭宰割。”

庄怀飞抚拿着大腿,微笑道:“那我明白了。”

只听唐天海一声大吼,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庄怀飞,你槁什么鬼?”

庄怀飞的脸­色­很冷。

笑意也很冷他的语气所以更冷:“没什么,只是图穷了。”

“图穷?”

显然,唐天海一时没听懂。

“图穷”,倒是铁手在一旁温和的解说:“匕就要现了。”

他虽不能移动。运劲,但说话、思考,还是全无问题的。

听罢,庄怀飞含笑对铁手道:“还是你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铁手温和的自嘲了:“我如果了解你,还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落到这地步也没什么不好。”庄怀飞皱着眉,舒腿。屈膝。伸踝。扭动趾根,似下盘的血脉都凝塞了似的,他要润之活络起来,“我原只是想帮你。很抱歉。”

铁手平和地道:“朋友交情,本来就是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你害我一次,我害你一次所建立出来的。”

“这叫做帮!”唐天海在旁忿忿骂了起来,“我呸!我才是帮你,你居然连我也暗算了!”

尽管他骂得颇为激动,但全身除了五官之外,还是不能动一动。

“你也一样。”谢梦山又在咳嗽,“你也暗算了我,枉我那么信重你们!”

庄怀飞见这时候大局已定,才有心情好好说话:“其实,咱们在这里,是你暗算我,我暗算你,咱们是暗算对着暗算,就看准暗算得比较高明罢了。”

铁手抗声道:“这说法对我不公平。我没有暗算过谁。”

庄怀飞看了他一眼,眼里居然升起了一种颇难言喻的感情,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才道:“你说的对,你是例外。”

铁手居然笑道:“这就公道多了。”

庄怀飞奇怪地望着他,奇怪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

铁手气和心平地道:“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一向都以为自己很正常。”

庄怀飞白了他一眼:“我也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该佩服你好?还是讨厌你好?抑或是鄙视你好?一一天下哪有这样坦荡、诚实、正直而且那么容易受欺的捕快?然而你却因而成了名,还命大不死——这样的人,早该死了一百次,墓上的碑早给人敲去了围墙,坟上的草早过牛角了,而你却还活着!”

铁手居然又笑了:“谢谢你的赞美,我反而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能活到现在的。”

庄怀飞嘿嘿。嘿嘿的笑了几声,他现在的笑声,作用和效果,已有点类似平时谢梦山的咳嗽声,“你居然觉得我是在赞美你——你说,你这人是该鄙视。讨厌还是佩服的好?”

铁手居然回答:“佩服。”

庄怀飞失笑道:“佩服?”

铁手道:“你该佩服我,你应该感到惭愧。”

“惭愧?”庄怀飞叫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感到惭愧!现在你落到我手里,还是我感到惭愧么!一个人活得那么正义,你也不觉太闷!”

铁手坦言:“因为你不像我那么正直、坦白。诚实、公平、坚定的去当一个维护法纪、锄暴安良的捕快。我有意义。有目标的活着,怎会觉得闷!”

庄怀飞怒笑道:“我又不是‘口大名捕’!你有天子后台,诸葛撑腰,朝廷靠山!我名气不够你大,薪俸不如你多。威望不及你隆,我还廉洁得起?正直得了?坚持得了多久?我只怕连给都结不直呢!你当然会这样做,你已成名,又建立了权威,我们这些人呢!?”

铁手响亮地道:“我公正,不是为成名。我坚定,不是为权势。我坦诚,是因为交朋友本来就是应该如此。我做事,是要为民除害。名头大不大不是我控制得了的;薪俸够用就好,要那么多来­干­啥?威望用来做什么?既不能吃也不能穿,不如躲匿在神像里边。人人见了都上香下跪,那才又够威望哩!蔡京还活生生的,就着人到处建他的长生伺,他是把自己蜀死人了,而且还要别人把他当死人了。我们所作所为,乃­性­情所至,不是为了什么现实利益才委屈求全的。就算我今天死了,从未成过名,也一样会依奉我正直,诚恳、廉明。坦荡的宗旨,不为什么,因为这样我觉得快乐,可以大丈夫的气概活着,那使我活得淋滴尽致。完满愉快。”

他还补充了一句:“你也该这样活着才是。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本来也是这样子的人,早已树立了威望和名声,不知已有多少后进们慕你,崇拜你,以你为榜样。”

他现在已中了毒。

已落入人手。

他居然还在规劝制住他的人要向善向上。

这使得庄怀飞十分不快,也十分无奈,又好气又好笑:

“你别让我感到内疚——我不是这种人。”

铁手却坚持:“你别隐瞒你自己,自欺欺人没有用,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庄怀飞嘿笑道:“如果我是这种人,我岂会如此对待你。”

铁手大声道:“如果你不是这种人,我一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能对你说这番话么?”

庄怀飞一时为之语塞。

其实,铁手说那么多,一方面是要劝庄怀飞,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掩饰。

因为他发现那曾与庄怀飞一道见过的女子,正自苑外慢慢挪身。移步。退走,这­干­人中,唯一够机敏发现有人潜走的,只怕是庄怀飞。

所以他要引开他的注意,直至她成功走脱。

而今,她已抽身。

离去。

另一个他心紊梦影的女子,还留了下来,娇小的身子正挤身于缸边,匿伏静候。

铁手故意挑引起庄怀飞灵魂深处的挣扎,成功地掩护了那第一个女子的安然离开。

虽然他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那女子有何目的,剩下的女子有何打算。

不过,该做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虽死无侮。

这就是名捕铁手。

他对庄怀飞说的也是真话。

该说的,他总是要说,至于如此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可不理。

执迷应悔。

有理无愧。

但现在看庄怀飞的样子,像是很有些惭愧:不过尽管在他惭愧的时候,却仍然脸住了他的敌手以及铁手,好像看到了大白天里一只鬼的样子,红猫大概跟铁手一样,能推测他的心思,便上前一步,低声道:

“头儿,我替你做了他。”

庄怀飞摇首。

他明白红猫的好意:

杀朋友毕竟是件不容易下手的事。

——不是朋友的人代为下手,那就容易多了。

所以他更不能接受红猫的建议。

铁手却道:“你是红猫?”

红猫冷笑:“你劝不了我,也感动不了我。我不是个君子,我是个小人。”

铁手道:“好一个小人。你刚才那手轻功,还不算怎么,但以身体当作飞嫖。利锥,大概只有一跳杀人‘红牛’夏金中才做得到。”

他笑笑又问:“你到底是红猫?还是红牛?”

红猫咬了咬牙,额上青筋又一现再现:“我-只-是-个-小-人!”

“原来夏一跳竟是当年江湖上的黑煞星夏金中!”谢梦山咕咬咳了一声,道:“红猫。老何,你们都是衙里当差的。

怎么胆敢造反?快把庄怀飞拿下,将功赎罪!”

红猫道:“我是隶属于飞爷部下,他是头儿,他要­干­什么,我就­干­啥,我是小人,我绝对服从命令。”

唐天海怒叱道;“夏一跳,他要造反,你也跟着去造反不成!?你这小人不要命了吗!”

红猫嗤声道:“小人大人,都是命一条,也只有一条命!

你原来联同飞爷来毒倒谢大人、毒杀铁二爷,为的是那笔宝藏,你也不一样是造反!”

这一句,听得谢梦山双眉一轩,向唐大海怒目而视。“你这贼子!你既是跟庄怀飞是一伙的,为什么一向以来,又跟他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唐天海毗牙哆­肉­的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你!”

“我!?”

“如果老子和庄怀飞,一个监军队一个管公差的,两人和睦共处,合作无间,你做知县的,会让我们好过吗?就算己调走其一,也会投闲不予重任。”唐天海理直气壮的道,“老子和小庄像贴错门神,相争不休,那是因为要演戏给你看!”

这一回,谢梦山可老羞成怒起来了:“好极了!原来你们俩是老相好,这倒失敬了!不过,你跟他就算是一伙,吴铁翼也只瞧得起小庄,却没怎么把你这块肥猪­肉­看得在眼里呢!”

他倒是临死不忘离间。

“他老王八是瞧不上老子这副高人德­性­,所以恰当他混账而今成了缩头乌龟到处逃亡找人投靠这般窝囊下场!”唐天海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说,“他是信任小庄,但也不得不与老子合作,因为他胆敢当贼的喊拿贼,就是因为有老子家里的实力;没有蜀中唐门撑腰,他算老几?唐铁萧会给他当护院!?他还甩不了老子!”

谢梦山狞笑道:“可是;吴铁翼的案发了,你们蜀中唐门也白下注了,一无所获!”

“他一个崩子都没给过!**他女儿的!”唐天海海虎一样的破口大骂,骂得脸­肉­横扩,打哆不已:“他把大部分的财物全交小庄托收,这点老子比谁都清楚!他己途穷,技穷,他等死吧!”

他向谢梦山咄咄逼人地道:“你也是!”他虽已中毒,但依然势凶若狼,撑霸过人。

谢梦山咳。

他也受制。

他此刻也在途穷的逆旅里。

不过他的语锋却从不忘挑拨:

“你们既是一伙的、为何你又在今午的‘鄙县大会’中向高阳一得告状:你看见庄捕头跟吴铁翼同在一道。”

庄怀飞盯着唐天海。

唐天海无疑给他瞧得有些心虚:“老子只有这样说,高阳一得。上风云。杜渐这些日犬走狗才不致以为老子跟小庄是同谋。老子一旦回来,定必先照会小庄,让他先有个防范。我刚才是还没机会说哪。”

“有机会下毒却没机会跟说这么几句话?”庄怀飞冷晒道:“你先向高阳大人告我勾结吴铁翼,力的是要与我划清界线,然后,你让我依计行事,先行放倒谢大人和铁手,你再来收拾我,独占赃物,而又可与此事脱离罪嫌,如此而已”

唐天海这回有些慌张,所以脸肌扭曲,像一只海狗多于像海虎了:“你……你别受人挑吱。摆布!我……我跟你是好拍档,共同进退,你怎能恩将仇报!”

他的气一泄,就不”老子”前“老子”后了。

毕竟,他是受制于人。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不错。”庄怀飞点点头持平的道:“你确是我恩人。”

他忽尔这样但承,谢梦山也有点啼笑皆非,心中忐忑,不知其意若何。“你对头儿是不错。”何尔蒙在旁就事论事的说:“不过,你没有他,只怕控制不了这儿江湖上的人物,还有衙房里的哥儿们。头儿跟最低微的走卒。禁子同衣同住,同甘共苦。

吃一样的粥,啃一样的馍,跟他们一样睡在地上,不另设床,办案行军时徒步行走,不但不骑马,还一样背负行囊。还替士兵肩粮,分担士兵的辛劳。我们班房里有人病倒,他亲自喂药照料,连看大夫的钱,他都代垫,他自己病倒了,却没有看病的钱。牢头梁往下,他害了眼病,眼看要瞎了。成天躺在床上,背上匪出了瘫疮,要不多走动便要渍烂,头儿便在办完公事后,抉着他走动到天明,衙里有个老庶长。叫陈上下,因长年骑马走报,得了痤疮,溃烂灌脓,奇臭无比,痛得死去活来,头儿每天便为他吸脓刮毒——你大概连陈上下。梁往下这些小人物也没听说过吧?”

红猫接逍:“我是小人,更是小人物,大人您就别嫌我这小人物多嘴、多事。武功一地,本来就一直任用大人你的亲友在重要的职位上,但后来是头儿逐步将户位素餐。拿钱不做事的闲官调走,请能­干­的人取而代之,而且采取刚烈的手段,来打击罪犯,用严厉的手法,来取缔上享劣绅,更以维护律法的­精­神和行动,谁仗势行为,知法犯法,他一定厉办不赦,使县里的百姓活得比邻县和睦平安。在这之前,民声怨道,民怨不得伸,而今,人人拍手称庆,说大人是青天父母官。衙里兄弟,个个能打,差官皂快,无不守法,是以连知府高阳大人都对本县另民相看,可是,头儿迄今,也只任职总捕,还是个候补,稍有出头,就给打压,要不然,大人就先调升唐将军,以压制头儿——你说,大人你这是对头儿算好,还是算坏?是重用,还是轻用?到底是恩人,还或也跟我们一样,只不过是小人?

谢梦山听得脸­色­发黄。

他现在是真的打从心里认为:这两个不适抬举的家伙当真是多嘴,多话,多舌,多是非!——

不过无论怎样,他都得熬过这关再说!要真让这些人造反得成,只怕今儿就是自己的末路了!

所以他­干­笑如­干­咳——真的­干­笑得好象他的­干­咳一般的的笑道:“庄捕头,你当然是个能­干­的人,所以我才重用你呀!庄捕头当然是个得人心的人,所以才会有那个多拥护他的部下啊这点嘛,可见下官没看错,摁,的确没看错。”

铁手说话了。

他忍不住要说几句话。

说几句衷心的话。

他先叹道:“庄兄。”

庄怀飞忙道:“铁兄。”

铁手道:“就这么听来,庄兄来这儿任事不过数载,有这样的非凡成果,可真是不容易的事啊!”

庄怀飞道:“却是说什么,也比上上铁兄。铁兄办的是大事,破的是大案,我的却是区区小事耳:你做的好事都有人留意,传诵天下:我做的善行不足挂齿,最多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心知。”

铁手道:“这不对。庄兄是真正建立地方上的治安,维持百姓平静的生活,这才是最实在的,最需要办好的,也最了不起的。”

庄怀飞道:“但我先是在高处做事,在亮处行事,无论做了什么,当即传诵天下,事半功借。当然铁兄是有实力、有才­干­的人。可我是在低处着手、暗里办事,做什么部分外吃力,事倍功微。”

铁手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庄兄这般比较不公平。也不公道,且太自贬了,为民请命,身先士卒,这点庄兄做得比我出­色­,县里民生安泰,庄兄居功至伟。行善不讲求人知,方是真正的善行。”

庄怀飞感唱的道:“可不是吗?所以,我却还只是个县城里的小捕头。”

铁手截道:“可是,却人心拥戴,部属皆鹰效死命的领袖——这一点,铁某人这点虚名虚势,就远远比不上你!”

谢梦山摘口道:“这便是了。若不是我的扶植与栽培,今日他岂能龙游大海,尽展所长?一一他却是这样对待他的恩公!”

铁手这次忍不住了,直斥道:“你常在口头上说栽培他、扶植他的,事实上,他没有你,会不会更成功?你没有他。会不会更槽?你到底是在真心扶植、培育,还是在打击。压杀?你对他好多,还是坏多?你是功大、还是过大?”“可是……”谢梦山期期艾艾地道:“我还把女儿嫁给他呢!”“可是,”铁手冷然反驳:“你刚才以为已制住他的时侯,还说才不会把令千金嫁给一个贼!”

谢梦山顿时变脸,怒不可竭:“铁游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非要揭下官的疮疤,激庄捕头杀我不可吗!”“你只是贪心。虚伪,却罪不该死。”铁手忽然觉得身上好像有些异动,好像烧热了的水,即将在壶时喷出热气似的,他沉住了气,把话也下去,声不变音,调下变节,“我却认为庄兄仍是不该做这样的事!”

红猫一听便叱道:“铁手,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何尔蒙也­阴­们例地道:“铁二爷,而今,你也自身难保了,还是省省吧。”

庄怀飞脸上没什么;眼里却出现了一种戒备的神­色­,道:“没关系,你只管说说。”

铁手道:“吴铁翼作­奸­犯科,罪无可恕,你维护他,那是害了自己,也误了大事。”

格楞格登,外面传来一阵急风,山风。

斜急。

太白山下,本就气候不稳定,常伴有急风斜雨,招人愁思。“愚缸”之外;有许多密集的四方竹子,山风袭来,分外潇潇。

庄怀飞正­色­望着铁手:“你可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扳助我的?”

铁手摇摇头。

——摇摇头时他才发现,他的脖子已能动了。

难道他中的毒己然逐步解除了?

如是,庄怀飞等人为何没有觉察?

一一是他们高估了这药­性­、毒力?

既然他自己渐有活动能力,却不知谢梦山。唐天海等人是否亦然?

庄怀飞可有防范?

风更急,悲回哀还,小雨密且寒。

如泣如诉。

如诉泣。“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栽培过我。他是真的下了功夫。敛抑我的锐气,培养我的志气,训练我的武功,磨练我的耐力。我能当上衙差,并且几次国办案而得罪当朝掌权者而不死,便是因为他保住了我,那一次你师兄无情要抓我,还是吴大人阳­阴­奉违,不了了之,我若在一处得罪了权贵,他便设法在上疏通,调我他去。”“我明白,他是识英雄于微时。”铁手沉重地道,“可是法理人情,毕竟不能混为一谈。你是捕快,更不能因询私情全小义而误法纵罪。”“我娘吝目,一直因他之助,我才能放心出去办事、办案。”庄怀飞充满感情的说,“他是知法犯法,子人放火,劫财夺宝,甚至还植毒殆害,残杀同党——可是,其实,只要他叫我一道,我也一定放下一切,陪他卖命一一但他还是不想我惹祸上身。”

铁手长叹了一声,心想:可能他还防着你,不让你参与吧!但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也不知该不该说,说出来会不会伤他的心。”“就算我能来武功县里任事,也是由于他的力荐,”庄怀飞缅怀的说,“他常常来看我,由于他面子,谢大人也只好对我礼待——毕竟,他仍为官的时侯,好歹都是谢大人的上司。”

这点倒是铁手也不知道的。

却见何尔蒙这时向庄怀飞点了点头。

庄怀飞也向红猫颔了颔首。“何况,”庄怀飞说下去,“吴大人现在已走到了穷途——”“那是末路。”庄怀飞的语音在山风来条里充满了悲情,“一个人在这个年纪面临绝路、我怎忍心将他舍弃,还在此时此境背叛他呢!”“那是英雄床路啊!”

庄怀飞又叹了一声,眉蜂似积了雪花似的,用手掌拍着双膝。“是未络,但不是英雄……”铁手更正道:“庄兄,我有事要相告。”“你说。”“你要小心。”铁手告诉他,“我感觉到我的功力已差不要……”

话未说完。

因为说不完。

唐天海己似杀人鲸一般,发动了狂飙式巨大的攻袭。

他左手“飞”出了一大块黑压压的泥浆也似的事物,才一出手,便有一股浓浓的苦味。

他右手却“炸”出了一团白光,且“虎”的一声。

一面斧头!

这都是他的杀着,一招两式,两路并进,同时施为!

他要拼命!

他要一击必杀。

——因为如果失手,这也可能是他的“末路”了!

他竟比内力深厚的铁手更快恢复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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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对决 第六部应该让他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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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渐却是趁这逆变的时候,赶快掏出一口瓶子,倒出十几粒冰块似的透明小丸子,他也不敢多吃,只倒出了三粒,仰脖子就吞服了下去。

这药九就叫做“阿梦冰”.专治“算死草”之毒。

杜渐的剑,淬的便是“算死草”的毒力,这种毒,会自伤口渍烂起,一直烂到五脏、人心人肺俱烂,最后人脑痴狂,心死人亡。

杜渐自己也不敢身试其毒。

“红猫”夏金中也死了。

庄怀飞觉得自己的心也正在死去。

这时候,他忽然生起了一个奇特的感觉:

他们死了,他也不想独话了。

他本来是想把这一大笔替人保管的财富,还给了人,然后,藉此挣得一笔钱,可以与恋恋到天涯到海角,无忧无虑,可以供养老娘,颐养天年,可以使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好兄弟过得好些。快活些。有尊严些;而他自己,不想再当捕快了,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

可是,一旦他们一一逝去,他的心好像也逐渐死去,有钱,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一一那他为什么要为这笔银子而付出那么可怖的代价呢!

侍奉母亲,善待恋恋,让红猫。老何都得到重用……这些,岂不是本来就是他天天都可以获得的、把握的事情吗?怎么又为了那虚无飘渺的一大笔钱,而致一切原来有的幸福,都失去了,粉碎了……

难道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一一有钱到底有什么用?能买回这些已经失去的吗?

他茫然了。

也惊然。

他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他希望恋恋不要死。

恋恋不能死。

一一一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深切的寄望。

离离力战社老志。

离离使的是一把金­色­的剑。

她寒着脸跟杜老志苦斗。

杜老志的趁手兵器是刀。

一一一不是一把,而是两把。

不是长刀,也不是短刀。

是短刀,也是长刀。

一一一那是因为一刀长,一刀短。

左手长,右手短,双刀并用,左右开刀,他就是“八大刀”杜老志。

除了他手上持着的两把刀,他腰背上还扶着六把刀,他短刀守,长刀攻,刀光霍霍,却始终掩灭不了离离的金­色­剑光。

金芒夺目。

实际上,离离的剑法灵动,而剑也很轻一:黄金打镌的剑,按理说再轻也轻不到那儿去,对一个烷约温柔女­性­的腕力而言,肯定是个不胜负荷的负担——可是离离却肯定没有这个顾忌。她的剑只是表面镀上了黄金,而剑内却是空心的,剑锋快利,使起来也分外趁手,而且,只要经阳光。烛光一映,她回招舞剑时剑身即炸出金芒,夺人心魄,很容易便为她犀利的剑招所趁。

可惜,而今,暮近,天灰,风狂,雨密客光线很暗,天不助她的金剑绽光。

但却大助杜老志那种飘忽。诡奇。险诈,古怪的刀法。

这时,他的刀势又是一变:

变得以短刀主攻。长刀反守。

杜老志这个人至少有几重身份:他既是谢梦山视为贴身驭土之一(故尔派他去盯梢“有作为坊”的一切异动,结果是他暗里通知了杜渐在渭水阻截了红猫携住离离的逃离,也是米苍穹派出来的亲信,用作监视拉拢武林中的人物和走报江湖上的动静,同时,他又是“铁脸无私”杜渐的胞弟,两兄弟常在一起,里应外合,互为翼涩,一个啃软的,一个啃硬的,狼狈为­奸­,合作无间。但他同对也在暗中监视他哥哥。

他长于刀法,一个人能使八把刀,八种刀法。

他本身就是个战力极强,斗志极盛的好手。

要是吴铁翼亲自出手,或许还可以与之一战。

一一一吴鲤鱼则尚未够火候。

吴鲤鱼就是“离离”的原名。她出世的时候吴铁翼官位迁升甚速,故唤之“鲤鱼”,有跃“龙门”之暗喻,后大家多直呼呢名:“鲤鲤”,久而久之,就成了“离离”。

金剑对双刀,离离渐落下风。

这时候的局面是:

恋恋垂危。

离离遇危。

铁游夏。唐天海各为“冰火”之毒所制,苦不能动,空自着急。

庄怀飞、杜渐各为毒剑所伤,一个急着自疗驱毒,一个身心皆伤,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恋恋!”

他大喊她的名字。

他怕她一缕芳魂、会悄悄地灰飞烟灭。

一一他快失去她了,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她在他的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是这般的不可或缺。

她在他呼唤中,居然徐徐的睁开了明眸,看了他一会,才“臆”了一声。

她发现他的伤势很严重。

“你受伤了…”

庄怀飞身负三创一一但伤他最重的,还是恋恋刺的那一刀。

“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她问,问的很有些迟疑,“你不是要把那笔赃款带走,跟她双宿双栖,远走高飞的吗?”

“她”指的自然是离离。

仍在奋的中的离离。

“庄怀飞一下子都明白了。

明白过来了。

一一一为什么恋恋要刺他一刀。

一一那是因为恋恋以为他先“刺”了她一刀。

其实世上本来敌友都一样:他以为你先刺他一刀,他自然会刺回你一刀,你以为他先“阳”你一招,你也一定会“­阴­”回他一招。

一一一连相爱的人,也不例外。

所以爱极反变恨,爱得愈深,恨得愈重。

相爱的人,常因一些误会,而成了仇,互相伤害,至深至切,比敌人还要心狠手辣。

因为有爱的人恨得比较深,下手自然也会更狠。

——她以为他骗了她……她以为他心里只有她……

庄怀飞苦笑道:“我只是欠了她爹的钱,要还给她……你爹要夺,但我不能失信于人——”

他笑的时候,嘴角往下弯,很苦很涩。

很少人的笑容会这么孤苦的。

“我如果要拿钱跟她逃跑,早就走了,还在这里­干­什么?……”他不是为了解释什么,只感觉到他说清楚些,恋恋的痛楚仿佛也减轻了些,“你为什么要这样傻?”

“我……我爹……”

“死了。”

恋恋眼角流出了一行泪。

“你娘……?”

“也死了。”

这时候,离离已发定可危了,但突然间,一人熊背虎腰,狮鼻马脸,一身湿疵,抄大扑刀杀了进来,往杜老志猛砍狠攻。

这是呼年也——原来他给杜渐打落江中,却未死,因不熟水­性­,好不容易才游上岸来,水喝了个饱,命赔了一半,狼狈十分,也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赶了过来,踉社家兄弟拼死命。

离离一旦加上了呼年也,又勉强敌住了杜老志。

恋恋看了看战况,凄然间:“是我爹…杀了你娘?”

“我不知道。”庄怀飞也并不十分清楚谢梦山与粱失调及上风云之间的关系、只沉痛地道:“我只知道/不是你爹,娘是不会死……”

恋恋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也许,一切都扯平了。”她充满了歉意;身体徽微抖哆着,用手轻触他腹中的刀柄,她的手更剧烈的抖动音,“那一刀,我不是为那女人而刺的,我是因为爹才杀…你一刀的……”

庄怀飞抓住她的手,沉重的道:“我明白。”

恋恋很珍惜的看着他,道:“我也快要死了……你却不能死。”

庄怀飞大声说道:“谁也别说死!谁也别轻言死”

他已泣不成声:“永远别说死一一”

“我不行了。你不要死……”恋恋无限依恋的说:“你还有大志未酬,你原要——”

只听“当”的一声,金光一闪,离离手上的剑,已给震飞。

血光飞映。

呼年也已着了一刀。

杜老志这时抖擞神威。

他的刀法大变。

刀略大异。

他现在不止用手上的两把刀,而是把身上的八把刀,不断更换、更动。更替着来用,使得刀招不住变易,令呼年也,离离无法应付,险象环生。

这一次,在悲痛中的庄怀飞似乎没有觉察。

恋恋却觉察了。

她忽尔竭力叫了一声:“姑姑。”

姑姑一直都在她身畔。

她是恋恋的“忠仆”,只要恋恋一声令下,她就拼了老命也要将庄怀飞打杀。

“你去帮那姑娘………”恋恋却是这样有气无力的吩咐道:“我们的事,不关她事………”

“姑姑”只好应声而去。

她施的是雁翎刀。

刀对刀,她居然一时敌住了杜老志。

她跟离离、呼年也三人联手,力战杜老志!

恋恋居然叫姑姑去帮离高。

她的用意很明显。

她明白庄怀飞的用心了。

她旨在说明:离离无涉于她和庄怀飞之间的感情……

这就够了!

她和庄怀飞依然是一对恋人,无人能替代,无人能破坏,无人能参与其中,这就足够了!

“可惜……”恋恋眷恋也倦俯的说,“我们却一直去不成太白山……”

外面的风,呼呼狂啸,仿佛是那高山上捎来的一个回应。

“只要我们想去、要去。”庄怀飞悲酸而坚定的说,“就一定能去。会去的。”

“只是,”恋恋恋恋风尘的说,“我等不到了,我……”

“不要说死,”庄怀飞苦苦地迫:“永远也别说……”

突然之间,“哇”地一声,“姑姑”庞大的身影,给一掌击飞。

“呼”的飞了个半天,小珍力图接着,但却她身躯压了下来,小珍“哎”的一声,但还是给压了个正着!

“姑姑”着了一掌,虽没气绝,但也半死不话,受伤甚重。

出手的是杜渐。

他已止了血。疗了伤、镇住了毒!

他一出手,就暗算了“姑姑”一掌。

——至于小珍勉力去接,只让人看出她完全不会武功,一点内力底子也没有!

他暂且不去管她。

“姑姑”一倒,局面更是败如山倒!

杜老志已在他兄长之后,一刀砍着了呼年也的右臂。

呼年也一痛,左手抚臂,于是左手立即又着了一刀!接着下来,脚,腰。肋、颈、脸。额都各中了刀:

死了。

战场里只剩下了离离:

一一、以她一人又焉是杜氏兄弟的敌手!

“你去帮她啊!”

恋恋这样吩咐。

同时也是要求。

庄怀飞把恋恋交给沙浪诗一一她已几乎吓坏了,她身旁沉默的保镖倒没有吓坏,只是吓傻了一一他保住沙浪诗的方法就是以他扭曲似的身抠,挡在沙浪诗的身前,这时候,挡住沙浪诗也形同护住了恋恋。

庄怀飞一起来,只觉双腿一阵痛苦,只觉一阵昏眩,几乎摔倒。

他不光是失血过多,而且,剑毒一直在蔓延,伤心又比伤身更伤。

他已千疮百孔。

他才站起来,还没站稳,刀已到。

杜老志的刀。

还有剑。

杜渐的半截剑锋。

一一他们决心要先放倒庄怀飞,可是他们又要留他活口,好迫出赃款,于是,每一刀,每一剑都往他手脚剁,刺,他们有意要把他四肢断尽,再逼他说出一切。

身受重伤,奇毒入体的庄怀飞;再也招架不了,手足又多了几道血泉。

离离拼死冲了过来,迎剑力敌杜氏兄弟。但没有用。她决不是任何一个人之敌,何况,双杜联手,威力更甚于二人原来的实力。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虎吼。

铁手猛然而起。

——他本来至少还要“多一阵子”才能回得功力。

这是第五次“复功”。

他腾身,第一件事,便是拉起了小珍。

他抓住小珍的手,珍惜得似是最后一次。

然后他攻向杜老志。

杜老志这时己闻异响,返身,一刀,砍向铁手。

铁手挥手挡掉。

杜老志再一,二、三刀。

铁手不但不退,反而进攻,迟的是杜老志,将他迫退到杜渐身旁。

杜渐接庄怀飞,剑攻铁手:

“铁手,你最好别Сhā手这件事,否则,我要你死在这里!”

“这事我管定了!”

他只说这一句。

其他一切,已不必多说。

他手上已经办了不少大案,也破了不少矩案一一他很清楚遇到这种人,且已­干­到这个地步了,再劝也是不会回头的,再说也是多余的了。

他见形势险恶,便祭起毕生功力,神功斗发,提早“片刻”恢复功力,虽然大耗元气,但他大伤元气也决在所不惜。

他要救离离。恋恋和庄怀飞!——不能让这屠杀继续下去。

“说什么四大名捕。铁手神捕,其实也不过是贪图这笔赃款之人!”

杜老志一面恶誉,一面出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刀!

一刀比一刀快。

一刀比一刀狠。

一刀比一刀凶。

快,凶、狠,八刀一过,忽听杜渐“啊”的一声,已给震开,铁手不知何时已妙手把他怀里的药瓶拿了过来,杜老志一见,情急,刀更急,更紧,这时,忽又多了一把银剑,与金剑合一,猛攻杜志,原来便是离离的丫环小去,与离离金银双剑,联手合拼杜老志。

——小去在江畔遇上杜渐的伏袭,因而与离离走失,现在才会合得上。

虽则日离与小去联剑也非社老志之敌,但的确能一时敌住杜志,好让铁手救人。

铁手扶起了庄怀飞。

庄怀飞已毒气攻心,低叱道:“你别管我!让我死!”

铁手骂了一句:“你自己说过:永远别说死!恋恋姑娘还活着,你怎能死!”

铁手一手先喂恋恋,服了五六位透明若冰的药九,然后再把庄怀飞剩余的药丸全塞人庄怀飞嘴里,真气源源不绝,输入庄怀飞体内。

庄怀飞听了,似乎­精­神一振,强吞药丸之余,还咕咬抗声,“你这样以内力强行冲破‘冰火’的禁制,很容易……

咕咯咕嗜……很容易使得……咕咯……最后一次散功,变得……咕……完全没有定期……你急了。”

杜渐这时又掩杀了上来,铁手虽认准了他刚才所队食的药瓶和药九,准确地拿到手,但再要重创杜渐,却已力有未逮。

杜渐回复一口气,又杀了上来。

幸好这时庄怀飞已吞下了药丸,铁手以一手拆解他的攻势,另一手仍按往往怀飞的膻中|­茓­,以本身真气,灌注其身,燃点起庄怀飞生命的真元。

他在竭力应付!

杜渐毕竟是个可怕的敌手。

他听一传功于庄怀飞,一面得应付这每一根手指都是根杀伤力奇大的棍子之敌人,已是疲于应付了。

离离与小去也在勉力应付。

杜老志也是个卑鄙的刀客。

他奋起双刀,见一时攻取二妹未下,他便忽尔一刀。砍向铁手,离离急奋身挥剑,接过一刀,但为杜老志另一刀划了一下,血如泉涌,战斗力顿时大减。

铁手叱道:“快走!”

离离仍仗剑拦在铁手身前,应付杜老志。

铁手一面传功于庄怀飞,一面力敌杜渐,大声道:“别救我一一一马上走,不值得都丧在这里!”

“我不是救你,我在还情!”离离浴血苦战,从媚打出了狠:“你是追命三爷的师兄,我欠了他的情!”

铁手呆了一呆,欠情一一三师弟跟姑娘又是怎么一段幽情苦恋啊?

却在这时,他哇地吐了一口血。

受了重击。

重伤!

重创他的是唐天海。

一一他也正第五次回复了功力!

他一起来,就制定形势:不如助杜氏昆仲攻杀了庄怀飞、铁手再说!

除了杜渐,杜老志已稳占上凤之外,唐天海判定了一点:铁手不可能帮自己,甚至刚才已跟自己动了手,而庄怀飞与自己结仇已深,是以,他一出手便向铁手招呼;皆因杀了铁手,庄怀飞也活不了,一石二鸟,且在杜浙兄弟面前先立一功,到时大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赃物拿不全,取一半也好,哪怕三成也无妨!

所以他这次一出手便是重手。

他打出了“大块田!”——

这原是蜀中唐首雷的绝招!

这绝招很绝!

也狠毒!

最惨的是:

铁手恰好在这顷刻间又消失了功力。

“砰”!

“大块田”打在他的背部!

铁手立即倒了下去,就像一场正在老去、正在萎缩,正在枯谢的梦。

铁手轰然倒下。

他负伤了。

——受伤的同时,正好遇上“冰火”之毒第六次发作:

他散功了。

但他在倒下去的同时,已把内力一下子往庄怀飞逼了过去。

庄怀飞本已在复元中,受这一激,猛然翻起,这时,铁手刚倒了下去,唐天海劈面就乍见一条腿向自己飞了过来!

唐天海也是刚刚恢复活动能力,他刚发出“大块田”,打倒了铁手,正喜出望外,庄怀飞的腿就来了:

这是庄怀飞聚毕生功力的一腿!

他要避,也无从避起。

这一腿,就喘着了他。

且踢入了他的身体内。

整只脚,把他的身躯踢了一个大洞,而且脚还踩在他的内脏中,一时没有抽拔回来!

没有人能碎了五脏还能活着的。

命只有一条。

——多庞大的身躯也只有一条命。

唐天海也是。

庄怀飞一脚踢死了唐天海,也一时震住了杜渐、杜老志。然后他就蹲了下来。一手扶着恋恋,一手搭着她的脉门,为她过气保命,并且惨笑逍:“可惜我们只能轮流奋战,没办法并肩作战!”

他的话当然是对铁手说的。

其实,他既在回气,也在逼发“思乐冰”的药力,克压住“算死草”的毒力,并故意笑谈闲叙,以图延宕时间,回复战斗力。

外面的风狂吼不已白苑内的风却比外面更哀更伤。

更凄更怨。

欲泣欲诉。

铁手口溢鲜血;却在此时居然还笑得出来:“如果你的脚加上我的手,我看杜氏昆仲早逃上太白山去了。可惜我窝囊,却躺在这儿。”

庄怀飞道:“不是你窝羹,而是我入了邪道,误了你的正果。”

铁手道:“没有正不正果,我们都在取经的路上,江湖风险多。”

庄怀飞马上接道:“君子多珍重。”

“我现在才知道珍有多重!”铁手加了一句:“你可也要为国保重。”

这时呼呼风声,使他们忆想起当日并肩勇打“三周庄”的种种情境与期许。

“国?”庄怀飞苦涩得连嘴也例了,但他还是算作是笑:“我连家都没有了。也许,唯一庆幸的,遗憾的是,我们的拳和脚,还是来曾对上过。”

铁手正­色­道:“我的掌不打朋友。”

庄怀飞也肃容道,“我也是。”

他们只说到这一句。

因为杜渐和杜老志,已鼓其余勇,杀了上来,他们大概已看出铁手。庄怀飞皆己伤重,都到了强弩之未,此时不打落水狗,尚待何时?

庄怀飞摹地虎吼了一声:

“暴老跌,你再不出手,还等什么?”

暴老跌!

一一暴老跌不就是当年那位先庄怀飞与铁手进入“三周庄”“卧底”、呼应的怪脾气的捕头吗?

他不是已死在墙内吗?

怎么还活着?

一一一而且竟在这里?

庄怀飞这么一叫,杜老志就飞了出去。

他后头膊脖如同给老虎咬了一口。

一大口。

血­肉­模糊,而且血­肉­淋漓。

他倒了下去,临死还不知自己死于谁人之手。

他一向暗算人,而今他死于暗算。

最惊讶的还不是铁手。

也不是杜渐。

——尽管他俩,一个震讶,一个震怖。

最震动的是沙浪诗。

因为出手的正是她那常年“贴”在身边,高大而沉默寡言的“保镖”!

一一他就是暴老跌!

“你就是暴老跌?‘老虎狗’暴老跌?”杜渐乍丧其弟,第一件事不是伤心,而是惕悸;第一个行动不是报仇,而是打探敌人意图,“你不是已死了多年吗?”

“那是假死。”暴老跌一出手使得手,使他颇为自许地道:“我跟你一样,都贪图赃物,故跟‘三周庄’的“单手神棍’合作——周丙因为较有良知,一向广结善缘,故尔也给他两个兄弟孤立、排斥,眼看就要下手剔除他了,所以他与我暗中约定,明里唱戏,我假死,他溜走,并要求庄头儿放我们一马,‘东方世家’的俘虏能救便救,把‘三周庄’内的盗匪一个不留那也是为民除害都是好事。我要享用‘三周庄’那一大笔财富,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大家都以为我已死了。”

铁手不禁要问庄怀飞,“你一一早已得悉暴老跌没有死?”

庄怀飞道:“我一嗅,就嗅出来了——死人堆里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你忘了我的嗅觉是挺好的么?”

没有忘记。

——铁手忘不了‘三周庄’外的一战:

庄怀飞还借他的手,推倒了墙,墙内果然都是给虐杀的死者——庄怀飞就是这一嗅,就嗅出了藏尸处。

不过却“嗅”不出藏宝的地方。

“我本来也无意与他们合谋,但知道暴老跌­干­了几十年捕快,既辛苦又穷寒,乐意成全他;周丙也是‘三周’恶霸中最肯行善的一名,我也有意放过他。”庄怀飞动着嘴角。道:“直至后来在庄外,我们破了雷打不入的‘三周庄’.还好不容易铲平了荆州杀马的那伙兽兵,结果,给雷俞带兵暗算,几乎身死风雪中……你都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

铁手不能忘记:那是他和庄怀飞首度并肩作战:他用他的手,他使他的脚……天造地设,合作无间,终于脱险,杀了雷俞。

那天的风,也是这般呼啸着。

只不过,下的是雪,不是雨……

“受了这等教训之后,我就觉得不能再苦下去,所以我就暗里找上了周神棍,”庄怀飞道,“我既放得了他,也一定追得上他。”

“我知道,你的嗅觉一向很好,”铁手道,“你嗅也嗅得出来。”

庄怀飞也不知是没察觉。还是不理会铁手的讽刺之意,只道:“我没敢找你分这笔赃,不光是我想贪多务得,而是知道你决不会答允——我不想伤害我们的友谊。”

“你说对了,我是不会答应的。”铁手追:“原来近年你生活得比较好,花的就是这笔不义之财。”

庄怀飞道:“反正,这笔赃款如非我们三人共享,就是上呈给皇帝大臣狗官权贵花用,那还不如我们自己享福。”

“说的对!”杜渐见势不对,改为奉迎的口吻:“我也是这样想:不享白不享,所以才有今天的行动……”

铁手打断了他的活:“不,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两种人。”庄怀飞觉得应该跟铁手交待清楚:“不过,暴老跌今天出现在这里,我是事先不知道的……我刚才还防着他对我出手。”

“对,这点我也奇怪。”暴老跌也饶有兴味的看着庄怀飞:“我整个形貌,都有很大的不一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有看出来,”庄怀飞冷晒:“我是嗅出来的?”

“我一嗅。”庄怀飞的语音充满了讥俏,“就嗅出了一个充满­奸­诈、卑鄙。贪得无厌的小人那种味道。这味道很熟悉。”

“那当然就是我。”暴老厥居然受之不拒,当之无愧道:“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

“不一样。”

第一句是庄怀飞说的。

第二句是铁手说的。

“好,不一样就不一样,那又怎样?”暴老跌说:“‘三周庄’那一役之后不久,钱,我又花光了。”

铁手也冷冷地道:“而且,你也食髓知味。”

沙浪诗忍不住问:“那你潜入我们沙家又做什么来着?”

暴老跌陡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如­干­柴。

遇上烈火的­干­柴。

“我本来就像对待‘三周往’一样,潜入沙家,打探了些机密,我一向怀疑沙家跟朝廷帮派有勾结,若遇上时机。也不妨大捞一笔……”暴老跌笑的时候,喉头里似有塞着拳头大的一块浓痰,但他却不将之吐出,继续怪笑:“没想到,却正好给我遇上这案子——吴铁翼是”大老虎’,我炒这一笔好过煮十锅粥!”

沙浪诗又气又怕:“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原来就是一一一”

“我外号叫‘老虎狗’,”暴老跌得意洋洋的说,“我可以沉得住气,连神仙都当得了!”

“你不是老虎,”庄怀飞道,“你只是狗。”

“我平生行事很少后悔,”庄怀飞一字一句的道:“我却后悔那年放了你一把,上你拿了赃款,逍遥法外,你便开了个兴头,去作恶事。据我所查,有几件黑吃黑。黑吃白的家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就算我是狗,别忘了,我是你第一个放出来咬人的。”暴老跌一点也不以为件,指着杜老志:“而且我至少己替你咬死了一个贼。”

“你杀他是因为你也想谋夺那一笔吴铁翼的财富,”庄怀飞严峻地道:“你不是帮我。”

“你又猜对了,”暴老跌直认不讳,“那笔款子,我拿定了,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谁教你埋藏那么大的一笔赃款一一一又有谁能够不动心!”

他顿了顿,又故示大方的说,“念在你当年有意放我一条活路的份上,无且不妨让你活——不过,周丙事后也给了你好处,没少了你的一份,你少装清高,今天,只要你把太白山上的藏宝交出来,我就考虑也放你一条生路。”

庄怀飞先看看他一直扶着的奄奄一息的恋恋。

他看了恋恋一眼,眼里立即充满了悲伤的神­色­。

然后他望向铁手,眼­色­里似已有了决定。

“他呢?”庄怀飞问;“也应该让他活吧?”

“你活就好了,”暴老跌立即拒绝,“他是四大名捕之一,他若能活着,你认为他会放过咱们吗?”

“我呢!?”杜渐抗声叫了起来:“我可还是活着的呀!”

以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要抓人逃不了”的威名,此际居然谁都似没把他放在眼里。

暴老跌冷笑道:“你已受重伤,杜老志己殁;我们两人若联手攻你,你是必死无疑。”

杜惭的脸肌抽了一下,“不过,我若相助你们任何一个,你们都一定能轻易打杀对方一我们何不三人分了它?”

“好主意,”暴老跌马上同意,“咱们还是先拿了好东西再来论交情定生死吧!”

“分了它?”

庄怀飞问。

暴老跌贪婪之­色­形于脸。

杜渐目光渴切。

——他们已有了共同的目标。

“假如我说不可以,”庄怀飞道;“你们就一定会先联手对付我,是不?”

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急促的吸了口气,看他的神情,好像吸到什么辛辣之气似的,但在场的人谁也闻不着什么。

外面只有风声。

雨声。

以及穿林打叶的凄迟之意。

“不过,决定权却在我手里,你们谁也不敢杀我,是不”庄怀飞反问:“要是我死了,赃款就从此下落不明了。”

“你不要死,”暴老跌露出满口黄牙,“你死不得也!”

庄怀飞再望望恋恋。

恋恋凄然的看着他。

“你也不要乱打主意,不管开溜还是要救铁手,我们都会盯着你。”杜渐显然是个厉害角­色­,这个时候,他并不急于为他弟弟杜老志报仇,而是先以共同利益,稳住暴老跌再说,“你只要不装鬼作怪,弄神骗鬼,我们就不会让你死,不舍得给你死。”

庄怀飞摹地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们要分,好!我们就分了它!”庄怀飞一笑,三大创口都渗出了血,他却似是不以为意,“你们先让我和铁捕头叙叙旧。”

“好,”暴老跌咧着咀说,“你们叙旧,可以。我一向最喜欢看人生高死别。只不过,第一,你们说的话,我一定要听见。我还真怕你们在说我坏话。”

庄怀飞听了也不以为件。

他好像把一切都放开了。

豁出去了。

他居然还问:“有第一,必有第二,不妨说来听听。”

暴老跌眯着眼在观察庄怀飞:“第二,你千万不要与他在身体上接触,我怕你过气给他。你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我一向胆小。”

庄怀飞笑道:“可以可以,没问题没问题。还有第三点呢?”

见庄怀飞那么开朗,铁手反而觉得心寒,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暴老跌怔了怔,他也摸不透庄怀飞的意思和用心。

杜渐却道:“你若有异动,我们就先打杀恋恋姑娘。”

他看定恋恋是庄怀飞的破绽和要害。

一一偏偏恋恋已伤重,且不能动弹!又不会武功,这真的是庄怀飞的“罩门”。

暴老跌坯加了一句:“还有离离姑娘,我们要杀她,确也不难,他毕竟是你恩人的女儿,不管你对她有情无情,你可都不愿见她早死吧?”

“这个当然了,”庄怀飞居然表现得很无所谓:“还有没有?”

暴老跌跟杜渐不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庄怀飞为何有恃无恐。

“你们没有,我可有,”庄怀飞道:“我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杜渐警告道:“你少玩花样…”

“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庄怀飞轻松地道:“别忘了,只有我知道藏宝处。”

“你说。”

“把铁手留在这里,这事与他无关!”庄怀飞道:“还有离离。让她走。”

暴老跌与杜渐迅速商议了一下,暴老跌说:“我们倒不一定要即杀铁手,反正,他已受毒力禁制,伤得也相当不轻,他当日冒险冲入‘三周庄’,其一理由是为救我,而今我也不妨让他活。但离离则一定要跟我们同行,若她留在这里,说不定能解救铁捕头的受制,她是吴铁翼的女儿,跟我们一道寻宝,自是合理不过,她可以帮恋恋姑娘上山,我们找到了宝藏,也可在她面前作个交待。你若怕铁爷在这几天无人照料,自有小珍和沙姑娘在,反正她们两人我估量过,倒真的没有武功底子。谅她们在这儿无多大作为。”

庄怀飞还待说话,杜渐即道:“你们且即叙旧吧,我们可没多大耐心,恋恋姑娘也熬不了多久。”

离离寒着脸道:“我去。”

小去也说:“我也去。”

“都要去。”杜渐脸上浮起了一种恶意且可恶的诡笑:“都得去!”

他们既这样说,便是没有选择。

——摆明了,他们是想防不测,多了离离和小去,更可以牵制庄怀飞,万一恋恋死了,庄怀飞也总得顾虑,不忍牺牲离离和她的丫头。

铁手可急了,“小庄,你不得如此一一一”

庄怀飞却显得很平静,“铁兄,这事你不得参与,自然发急。”

他笑了一笑,笑容依然孤苦:“没办法,这一仗,咱们便无需并肩作战了,我自会打好这一战。”

铁手无奈因刚才运发过人内力,冲破毒力禁制,而今负了伤,便无法再聚力逆冲经脉,完全受制,感慨地道:“这次我们来打大老虎,没想到,老虎会那么多,方今之世,尽是豺狼当道,连我们执法人员都如此,可见平日百姓是受了多少委屈、欺凌!”

庄怀飞也很有同感:“连打老虎的人都全成了大老虎——老虎是打不尽的。”

“打不尽也要打!”铁手毅然说道:“杀得一只是一只!”

杜惭冷笑:“杀?铁捕爷,你现在还自身难保呢!要不是跟庄捕头先谈好了条件,我先杀了你再说。”

庄怀飞不去答理他,只跟铁手道:“你记得我们以前的梦吗?——那个不老之梦!”

铁手有点狐疑:“你是说”

“为国保重,哈哈,”庄怀飞陡地笑了起来,“哈哈,为国保重一国家根本就不要你、不爱你,不珍惜你、甚至还不知道有你:…你又怎生为她保重啊!”

铁手道:“然而,我们本来都想为国家尽一点力,做一些事的呀!”

庄怀飞沉默了半晌,道:“那好,你继续做吧——我只能为自己做点最后的事了。”

铁手道:“你万勿——”

“那笔款子我自有打算!”庄怀飞打断截道:“你猜对了,的确是这样。你刚才那一掌向外一击,我就知道你明白。八方风雨,四面楚歌,兵不厌诈,陈仓暗度,颜如玉,无所为,都靠你了。”

别人都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铁手已哽咽,看来非常难过。

“咱们不能再并肩作战了,始终,你才是兵,我仍是贼!你要小心,贼也有知交好友,我的生死之交王飞,聂青,朱杀家这些人,都是一流高手,可能便是你们四大名捕的劲敌,我怕他们真以为是你杀我的。要当心!”,庄怀飞突然抛尽烦愁于三千丈外的说。

“为国保重!”

说罢,跟奄奄一息的恋恋在耳畔蜜意轻怜的说了几句话,大家只听到他跟她说了一句:“我们终于可以一齐上这山寻梦了!”然后又在他母亲遗体前跪倒,叩了三个头,然后抱起恋恋,遂向离离、小去一点头道:“你们跟着我。”

然后向疑惑、戒备中的杜渐,怀疑,提防中的暴老跌吆喝了一声,道:

“走!咱们上山寻宝去!”

他抱着恋恋,大步踏过地上的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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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对决 第三部末路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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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斧便是剽窃自余默然的“大苦头”!

他已吃过苦头。

这一次,他要他的敌手吃吃他的苦头!

一一一斧头!

他的斧头一黑一白,一个暗沉沉的,一个在发亮,一把回旋析出,一把独劈华山,一面带风挟啸,一面寂然无声,但无声的却比有声的更势凶,有声的要比无声的更刁钻,都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齐齐夹攻。急取庄怀飞!

他要他的命。

唐天海已恨绝他了!

他要庄怀飞也吃吃他的“苦头”!

若庄怀飞没有准备,那么,碎然遇袭,而且还是这般凌厉的斧头,只怕是非常危险的。

可是庄怀飞却似“等候多时”了。

他一点也不震讶。

亦不意外。

唐大海一动,他就俯身,抄刀,拔剑,然后,刀剑一架,及时格住了双斧!

他一向少用刀,也不使剑。

可是他舞一道刀花,使一圈剑花,有形有格,是威是势,刀剑一交时,星花四溅中,居然在风声中听来如一声尖锐而短促的笑。

他的刀和剑,居然笑了笑:

然后“叮!当!”各一响,硬生生架住了一黑一白二飞斧!

飞斧攻势给瓦解。

但刀折。

剑断。

刀是好刀。

“牧诗刀”。

剑是名剑。

“长老剑”。

但这好刀名剑,居然抵不住这双斧合击。

——唐天海发出的飞斧,功力还不及原创者余默然的二成,要是由余飞斧发招,庄怀飞又焉接得下这两斧?可惜。余默然已给他毒杀。

一击既未能杀敌,唐天海本来还要追击。

一一一“本来”。

但他没有再进一步攻击。

一一一为什么!?

这是他大好时机啊!

庄怀飞手上的刀剑已断,而唐天海还有绝活儿。

可是他没有劲——

好像一颗流动的珠子,突然给人一脚踩住了。

铁手却动了。

他这时才把他的话说完:“我的功力已差不多复元了,你要当心!”

这时唐天海已跟庄怀飞打了起来,看来庄怀飞是绝对有充分防备的,既然如此他突然劈空一掌,打了出去。

他不是打人。

也不是攻向苑子内。

而是遥劈了苑外竹树丛中一掌。

掌风在狂风中猖了一狂。

竹叶饮狄,但既不落叶,也不伤枝,只在着掌之际,发出如同萧声一般的呼啸。

铁手这一掌似打得莫名奇妙。

而且也似乎打了个空。

空空。

铁手打了那一掌,马上又觉得全身一轻,丹田气海立时又变得空空如也。

这时,夏一跳和何尔蒙左右包抄,几乎同时赶到。

他们一左一右,抉持住他,一个双指取他双目,一个一掌向他天灵盖拍落。

铁手本欲动手,但那一掌既出;换回来是一个大空,然后心头一阵狂跳,耳呜目眩,好一阵的舒泰通素,欢快频传,之后,又回复原来的情状:

他已使不上力。

动弹不得。

看来,他又重新“受制”。

而且,只怕唐天海的遭遇也是一样:

他们一先一后脱险,但却都只有“递出一招”的时间。

——甚至更短。

然后又回复原状。

何尔蒙跟夏一跳对铁手下手都很重,却不是因为他们恨铁手,或与他有私仇,而是因为他们都很“敬重”铁手。

因为他们都知道!

铁手一身内功直修横练,已臻刀枪难人、利器难伤之境地,如果不是攻取其要害,不是尽重拳出击,只怕绝对讨不了好。

是以,夏金中一出手,就一掌向铁手的百会|­茓­拍下去。

何尔蒙则用食、中指与无名,尾指各二指并合,直戳铁手双目——仿佛还怕光是一只手指Сhā不瞎铁手的眼睛、就算铁手的于是铁打的,身于是铁铸的,但无论如何,双目总不可能是对铁眼,而百会|­茓­是人身大|­茓­,就算他有颗铁头也经不起这当头重击。

何况他现在已无还击之能。

也无招架之能。

甚至没有闪躲的能力。

就在这刹间,庄怀飞陡地大喝了一声:

“住手!”

一一刚才铁手为他挡掉唐天海施毒的石桌时:他也遂喊了那么一声。

不过,刚寸他喝止的时候,唐天海当然没有收手,铁手也照样动手帮他,而今,何尔蒙及夏金中都一齐突然停手。

庄怀飞一叱两人就收手,看来,他们毕竟没有全力出手。

四指就停在铁手双目前不到二寸处。

手掌就止在他百会|­茓­上。没有拍下去。

铁手没有眨眼。

他虽失去闪避的能力,但总能霎霎吧!——

看来,他也不相信对方会功他开胸戳目。

庄怀飞好像很有点不忿气:“你怎么知道我不杀你?”

铁手道:“你当然不会杀我。”

庄怀飞气忿:“我为什么不杀你?”

铁手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庄怀飞无奈地扯了一个理由:“至少,我该杀你灭口。”

铁手道:“那你又为何要叫他仍住手?”

庄怀飞为之气结:“我在没喝止他们之前,你也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铁手道:“那是因为刚才唐天海在布下‘绿幽灵’之毒时你已经叫住手了。”

庄怀飞冷笑道:“我叫停手,不代表我就一定不杀你一一说不定我是想亲手杀你。”

铁手道:“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庄怀飞道:“至少会少了一个敌人。”

铁手:“你只会少了一个朋友。”

庄怀飞诧道:“你仍当我是朋友!?”

铁手:“一日为友,终生交情。朋友就是朋友,哪有今天老友明天酱油的!”

庄怀飞讪讪然的道:“可是我已经做了这样的事一一你不是一向都兵贼不两立的吗?”

铁手反问道:“你做了什么事?”

庄怀飞一呆。

铁手追向:“你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吗?”

庄怀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铁手道:“你连唐郎都没亲手杀死。”

庄怀飞哼了一声。

铁手道:“你抢人钱财了吗?”

庄怀飞道:“可是……”

铁手即道:“那是吴铁翼掠夺得来的不义之财,你只是替他保管而已。”

庄怀飞倒给他抢白住了。

铁手道:“你做了什么杀人越货、丧心病狂的事?嗯?如果未曾,你今天仍是兵,跟我一样,还没当贼的资格。”

庄怀飞故意狠声道:“但我现在就要大开杀戒了——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

铁手淡淡地道:“因为你不想杀我。”

庄怀飞怪叫了一声:“什么!?”

铁手又加了一句:“你也不敢杀我。”

庄怀飞这下可火上加油:“我一不一敢一杀一你!?”

铁手叹了一口气,这回真闭上双眼,“如果你真要杀我,那就请吧!”

庄怀飞瞪住铁手。

他的手指深深嵌入自己的右腿中。

他随手可以杀了铁手。

铁手已没有反击。反抗之能。

可是看他的表情,定如泰山,甚至还徽微笑着,像在阅读一本赏心悦目的书,“他好像无所谓,甚至不大关心结果:哪怕是牵涉到生和死。”

其实他还是关心的。

至少,他一直保持与庄怀飞对话,那是因为他发现:

缸边的少女还是缓缓的移动着——尽管她的移走已尽力避免惊动,但因为她可能没有武功和轻功底子,所以挪移得非常缓慢,也十分艰苦,而且,也很容易让像庄怀飞这等内外兼修的高手发现。

所以他不断说话,并且有意激怒他,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终于,庄怀飞长叹:“我输了。”

他说:“我不杀你。”

“不,你赢了,你赢的是自己。”铁手笑道,“你不杀我。是你战胜了自己,打败自己比什么都难。”

“不过,”庄怀飞这次是对何尔蒙道:“你就算是要杀这个人,就杀了他好了——士可杀不可辱,更不可使他变成瞎子,我们之间没那么深的仇。你如果不是戳眼,说不定我就像让你杀飞天唐郎那样杀了他。”

说到头来,庄作飞还是在澄清他本来是要下手杀人的。

其实,当他既然承认不杀铁手时,在场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至少,既不杀铁手,那么,也可能不杀自己。

——可是红帽打的是头,为何又让他喝令停止?

庄怀飞好像也“省觉”到这点“漏洞”于是补充道:

“至于你,一掌拍他的天灵盖,那是在自找麻烦,要知道:他练的是天地一元真气,他的一元神公,已到‘以一贯之’的境界,你给他当头重击,一旦打通了百会|­茓­,反而能借力运力,再聚无地之气,周身运行,那时,别说是区区‘冰火’之毒,就封了他全身要|­茓­,再打他十七八掌,那也不济事,谁也制不住他了!”

然后他对铁手带点得意的说:“我们毕竟曾是战友,故尔对你知之甚详,可不是吗?我喝止红猫,不是怕你死,而是怕你逃,明白了吧?”

“明白了。”铁手苦笑道:“只是不明白的是:你给我们下的是什么毒,怎地这般飘忽奇特?”

“这毒吗?”说到这里,庄怀飞突然脚步倒滑急飘,已到了谢梦山身前。

谢梦山双肩正好一动:他先见唐天海已发动攻势,而紧接着铁手似也恢复了活动能力——是他却还没!

他急。

暗运|­茓­功,却湿了的灰,完全没有“复燃’的迹象。

与此同时,唐天海突然又‘定’在那儿,而铁手已再度受制。

而他自己,却仍似是冰里的鱼。

他惶惧。

唯一的好消息:也许就是庄怀飞终于表明:不想杀铁手一一一也许,也不会杀自己吧?

可是随即又想到:历代青史有载,不杀外人的,不见得就不杀自己人,有的人还是专杀自己人呢一一庄怀飞会放过铁手,可能是要拉拢收买,不见得就会放过自己。

就这样,一阵急,一阵惶感,一阵焦虑,忽然间,后胸枕骨下似轰的一声,火山爆发似的,爆出的却是白­色­的岩浆,突然,身子能动了。

这是迟来的意外惊喜了。

一一迟来总好过不来!

他双肩一耸马上要施出他的“山影神功,玄梦大法”。他不求恋战,只求活命,杀出去再求救。

不过他甫动,庄怀飞已倒跑而至,贴近他的身子。手在腿上一翻一掣,扣住了他腰眼两处大|­茓­,他全身一麻,本待鼓余力反击,却又泄了气——就算庄怀飞松了手,他也无再战之力了。

庄怀飞这时就松了手,低声在他耳畔说:“大人,你还是不要硬拼的好。我不想你部属面前损你颜面。”

谢梦山的身体就遮挡在他面前,不仔细看,会以为谢梦山听了庄怀飞低声说话后,便不打了,而殊不知他还制住了他的|­茓­道在先,而又散功在后。

他只好又吱嗽。

咳了之四五声后,他才说:“你用的是什么毒,怎么如此怪异?”

庄怀飞道:“冰火七重天。”

“冰火?”谢梦山不解,“七重天?”

“对。”何尔蒙这次作解人。“非凡研制出一种叫做‘冰火三重天’的药丸,服了之后,会暂时丧失作战能力。他后来给唐天海害死了,连药方也偷了过去,他改头换面一下,变成了药粉,易名为‘冰火五重天’,只要往坐卧行倚处一撒,一经粘上,与汗液同化,渗入肌骨,即先散了受害者的功力,若对方功力­精­深,聚运内力要抵抗的话,很容易便血崩而死。他加了两重天,便是表示自己要比非凡的‘三重天’更高明的意思。我今天便特意制造出‘冰火七重天’来,让他自食其果。”

谢梦山苦笑道:“我可没杀过何家的人,更没窃取过‘冰火’的配方一一我也要吃这恶果?”

何尔蒙不动的时候像一只在泥潭里的鳄鱼——而且还是老鳄鱼,一动也不动,连泥泞都­干­涸了,它也成为一块泥巴了,也不动上一动——谁也不能想橡刚才他出手的快狠辣,他五官里唯一有动作的是鼻子,不断的在吸着、嗅着,不管在说话的时候或不说话的时候,都一样:

“刚才是你要我和唐监司一道撒‘乌晔呻’和‘冰火五重天’来加害头儿跟铁二爷的。我正好改撒‘啄啄碎’,那是破解,‘冰火五重天’的解药,然后在你们以为我为你们下毒之际,在你们四张凳子上公然布下‘七重天’——你下令下毒,而今中毒,不是因果是什么?”

他一面说着,一面像猎犬在那儿猛嗅。

谢梦山听了,只有惨笑的份儿。

外头的风在狂吹。

狂哮。

也狂啸。

风像要立志把整个山吹过来刮过去。

风与风在对流间发出撕杀般的狂吼。

人与人之间呢?

唐天海,铁手、谢梦山,这三大高手,各以殊异的姿势,定在那儿,形容古怪。

唐夭海嘶声道:“你这‘冰火’,却不是……原来的冰火……”

“当然了,我这是‘七重天’,比你的多了两重;最­精­妙的两重。”何尔蒙翻着一双老而怪、如同­干­木瘀痴结纹厚皮眼,斜瞅着唐天海,道:“你一旦着了道儿,便中毒了。开始不觉异样,待要步手运气,六几招后,才会发作。发作的时候。还会有欢快感觉,舒泰欲泄,一泄便真气尽失,任凭宰割了。不过,愈到后头,欢快愈少,散功时间也愈短。”

铁手不禁好奇的问:“动手才会发作?要是一直不动手呢?”

红猫在旁冷冷地道:“不动手我们还下毒来­干­啥?我们会让你动手的。”

铁手不以为件,坦承道:“这点倒在先前便领教过了。”

他跟唐天海都在动手数招后,才实觉体内澎湃,甘畅欲泄,然后一身功力,忽消饵,如同泥牛入海,无形无踪。

——可是刚才却又怎会功力恢复?

“‘冰火七重天’­精­彩之处,是将原来的药力改良加重,而又尽量不­干­天和,不致人于死命。”何尔蒙显然对他所刨的药物很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咱们‘下三滥’何家的技法,远胜你们唐家。我这药力是分七次发作,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解药,也并无外力破解,那么,无论你的功力比元十三限。诸葛先生。王仔盾。林灵素更高,都一样得有七回丧失功力。不过,其间也有回复的时候,回功是前面短,后面长;而散功是前面愈长,后头愈短。这是妙处。”

这回,铁手可听不大明白。

唐天海毕竟是熟悉“冰火”的药理,故问到要害,“你的意思是说:从中毒开始算起,会有七次功力复元的机会?”

何尔蒙道:“是。所以叫做‘七重天’。到了第七次,只要没人杀你,你便自动解禁,就像没事的人一样,死不了的。”

唐天海又试探着问:“你是说:总共有七次散功。散功是一次比一次短促,而回复功力是一次比一次长。”

何尔蒙答:“是的。也就是说,第一次散功,就是刚才,是最漫长的,然后,功力突然间又会回复,但不消片刻,又会失功。如此,功力愈回复愈快,时间也愈长。惟一旦药力回转,攻心人脉,又得功力全消,只待下一次轮回。其间一时舒畅,一阵堵塞,如冰寒,如火焚,故称之为‘冰火’。”

——当真是一冰一火,铁手两次散功,其滋味也可说是得个中三昧了。

那么说来,大约还有五次散功:但却不知何时功力突然消失,又在何时内力暮然回复?

一一这才是要害。关键。

“我却不明白。”

这次问的人,居然是红猫:

“瞩既要下毒,既已下毒,何不­干­脆毒死算了——要搞那么多费煞思量的玩意儿,对大家都没好处。”夏金中没好气的问,“闹那么多名堂,万一计算不准,控制不佐,反受其害,何必自找麻烦!”

“研制不同的药物,是‘下三滥’子弟的一天职”试验不同的药力;是老何的兴趣。”这回居然是庄怀飞回答:“至于要对他们下这古怪而麻烦的毒,是我的意思。”

他代何尔豪问答:“我不想跟铁手硬碰,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是,我也不想杀他。谢大人就算对我寡恩,但怎么说也是我上级,何况他还是恋恋的爹;我不能杀他,唐天海原跟我伙同毒倒对手,并分财室,他对吴大人不义在前,对谢大人不义在后,看来,事成之后,他也不见得会放过我,加上他剽窃他人绝学,杀人灭口,好事多为,我以毒攻毒,把他毒倒,也是合当,但毕竟他因信我而遭我所乘,我也不想占这便宜了结他­性­命,所以……”

“所以用这种‘冰火七重天”的毒正好——”这回到铁手替他代说下去,“毒我们不死,又予我们反抗的机会,但又不怕我们能反败为胜。”

谢梦山冷咳一声,他的咳声让人惊捂到:“世间除了冷哼,冷笑,冷西之外,原来还会有“冷咳”这回事的,“可是,这种机会就好比绑住了手,蒙了双眼跟你交手——打也是白打。挣扎也没用。”

“有用的。”庄怀飞庄重地道:“你们最多只能再回复功力一次,我们就不来陪了。这药力持续一散一复,我们则已远走高飞,完成我们撤退的步骤。我们一走;剩下你们三位,只怕还是得要了了恩仇吧?说破了也不怕:今儿的事。大家都揭底了。唐天海。谢梦山毒计不成,会容铁手活出去吗?谢梦山。唐天海曾勾结下毒,铁手会放过这两个现行人犯吗?唐天海出卖了谢梦山,唐天海本来就要河除谢梦山。能不先摆平吗?你们忙的事还多着呢,一旦暂时恢复功力,还不知准杀谁呢?只怕不见得来得及追我一一追我也无用,我担得了事便应付得了场面,下得了毒就铺好了后路,你们歇一阵赶一段,断断逮截不住的,别忘了,我好歹也是个捕头,迫缉犯人我拿手,所以论逃亡,我也在行得很。”

大家才恍然明白:庄怀飞制造这场布局的真正用意。

谢梦山衡量得失,不禁有些慌惶起来了:“你不公平。”

庄怀飞一愕:“我不公平?”

谢梦山咳着抗声道:“为啥独我发作得特别长久。而回复得却分外迟缓?一一你是有意借刀杀人,要害死我!”

庄怀飞一笑:“我不是说过吗?你到底是恋恋的爹,我说什么都会留你个颜面的,又怎会特别整你!”

何尔蒙觉得应该挺身解说了:“唐天海比你恢复快,且能持续,是因为他对这药力早有涉猎,抗体较强之故。铁手则因为内力丰厚,自然能回气快,功力持续强而久些。”

谢梦山依旧悻悻然:“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想我女儿嫁给你?”

庄怀飞静了半晌,沉重但诚恳地道:“这事待会儿我会向恋恋说明得一清二楚,我想现在她也明白了大半了,至于她作怎么个抉择——那是她的决定了。”

谢梦山哇地咳了一声:“我一定不会让女儿嫁给你——除非……”

他此时此境,还想试图说服庄怀飞。

外面风萧萧。

凤狂哮,万树千叶扬,百竹千叶吟。

但竹虽为风所动,却不为风所拔。

那风像吹到了末路。

末路的风,更狂更暴。

更猖狂。

“现在局面很明显,”铁手忽尔又开腔了,他怕谢梦山再劝说下去;纵庄怀飞不好针对他;红猫也会不再客气;他不想谢梦山自取其辱:一个人败了,就得要承认,面对,“你是想犯案:犯一宗不杀人,不劫不盗,但却也不负情负义挟款私逃的案。”

庄怀飞笑道:“这儿不是刚死了人么?”

铁手道:“人是死了,却不是你杀的。”

庄怀飞皱了皱眉:“你少为我饰非:我手下杀的,也可以算是我杀的。不过,我办案多了,总觉得劫杀太多,血腥味太重了,我不喜欢。现在吴大人的事,我既不想脱身,也已不能脱罪,就只想把款子退还给他。只要拿走足够让我过下半辈子的银子,和心爱的人远走高飞,不伤不杀无辜的人。如此而已。”

他顿了顿,又道:“我想­干­一宗不伤天害理只犯法的案子。我想当一个不负人不负己但又能逍遥法外的犯人。”

“不过,就算如此,也是犯了案。”铁手听着外面的狂风,苑内的狂人,以及真话的狂言,深为感慨:“你本来是个好捕头,你不该这样傻。”

“我是个穷捕头。”庄怀飞笑得很萧索,“穷得连谢大人也不打算把女儿嫁给我这捕快。”

“时穷节乃见,何必计枯荣。”铁手仍不死心,“以你的大材,真的没必要这样做,至少,没必要为吴铁翼卖命。”

“直行终有路,没路回头走。”庄怀飞笑得很无奈,“但我已经做了,怎么办?我只有做下去了。”

然后他向何尔蒙疾道:“记得提醒我。”

何尔蒙道:“卑职知道。”

“人穷志短,”庄怀飞转向铁手道:“你不像我,我上有高堂,下有一­干­穷兄弟——我看透了,这辈子,我再破一千五百六十六件大案,也一样挤不上四大名捕,当不了五品大员六品官。我既然不能力争上游,就奋竞下流,失去瀑布,入了深潭,虽非我愿,亦成我意。”

铁手缄默了一会,终于道:“你既执意如此,我也劝不了你……不过,我得要提省你:我今天如果不死,还是一定会追捕和阻止你的。”

“好!”庄怀飞叱道:“上!”

他那“好”字,是表示赞成,不介意铁手的做法。

“上”则发了一个命令:

一个行动的指令!

“好”字一出,红猫动了,何饵蒙也动了。

红猫窜身跳到铁手身旁,一连封了他三处|­茓­道。

这三处|­茓­道刚好封住了铁手刚涌上来的真七一一本来,这恰好是他第三回功力恢复的时候。

只是三处|­茓­道一封,他的真气又憋在那儿,卡住了。

他的人仍是给“定”住了。

铁手只有苦笑。

苦笑还是算好。

唐天海则惨叫了一声。

因为何尔蒙也对他出了手。

眼看,他的功力回复--哪怕是片刻也好——正要发动功势,不料何尔豪一把手两巴掌的删了过来,唐天海给打得金星直冒,身上也给抓得痛人心肺、痛出七窍,气劲拿都散了、垮了,他哇哇惨呼道:——

你只不过要我冲不破禁制罢了……用得着这般折腾人吗!?”

何尔蒙嗤啦地算是笑了两声:“谁叫你跟我结怨在先——我就只是看你不顺眼!别忘了,我外号可叫做‘恶人磨’。”

唐天海一张脸气得浓红,疼得在抖哆,庄怀飞则走到铁手身边,低声道:“咱们相交一场,杀你我不忍,放你我不利,只好出此下策,你怪我也好,不怨也罢——不过,今儿来赴鸿门宴之际,我兄声言会站在我这边,我很感动;唐天海向我出击时,您也为我出手,我也感激。”

说着,他挥手解除铁手所受的禁制,不过,此时,“冰火七重天”药力已第三次发作,解了|­茓­道的铁手,依旧不能动弹。

“以你内功,大概与唐天海的抗力相若,反正,你不会比他更迟复元,他害不了你。”庄怀飞歉然道:“我欠铁兄的情,只有待他年再报了。”

铁手却欲言又止。

庄怀飞正­色­道:“你不必劝我了。没有用的。”

铁手欲言,再止。

庄怀飞只好停步,道:“你且说吧。”

“我看,你这样做,”铁子道:“恋恋姑娘那儿,最难交待。”

庄怀飞低下了头,沉默了半晌,终于压低声音道:“坦白说,我是真心爱她的,我不想放弃。我年纪也已是一大把了,几场爱恋,罔为穷,又没有功名厚禄,大都是分手下场,要不然,就得不到青睐。后来也只有逢场作戏过活。但我娘年事已高,望抱孙子望得快发疯了,我自己也明知:再不娶妻,只怕这辈子都独身算了。我只要真心对待她,先与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一直都央我带她去闯江湖,游天下的,我却连大白山都没带她上过,现在正好——然后再慢慢向她表白,取得她谅解好了。”

铁手听了忍不住问,“你娘呢?可安顿好了没有?这事闹开了,要留她老人家在这儿.可不大好呢……”

庄怀飞足感盛情的道:“你有心了。我一早已托老兄弟把我娘安置好了。否则,还真不敢放手而为呢——我是穷怕了,失意够了,何况,我的腿伤已逐渐严重,连吃饭的家伙也不大管用了,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你老哥是身在高处,风凉水冷,再好胸襟只怕也无法体会我们这些泥淖里存身的家伙自甘作贱的理由吧!”

“其实,都一样的。”铁手感叹不已:“最脏的地方,不是粪坑不是­阴­渠,而是当今朗廷,满朝权贵。一这点,你也一样无法体验。”

他顿了顿,听到风声呵呵,似怒又似笑,决定不想在这笑怒之间争辩下去,只真诚的道,“我诚心祝福:你和恋恋姑娘能够幸福,快去。记住,不要让我找到你们。”

“好的,”庄怀飞望定他说,“我答应你。决不让你找到我们的。”

随着他的咳声,那芦笛般的啸声却愈来愈近了。

谢梦山喜溢于­色­。

自信也满脸。

信心满眼。

他一向很少七情上脸。

他是一个坚信喜怒不形于­色­对自己是百利无一害的人。

只不过,这一次的胜利,来得何其不易,致使他忍不住要窃笑,志得意满。

一一一打击敌手,打他要害。

——原来有时候不必动手,只要威胁住敌人的亲人,就可以使敌手就范。

这是一个教训,他以后要记住这一点。

决不让他不信任的人,接近他的女儿。

这个时分,他更觉得自己没有错。

一一一庄怀飞果然不是好东西,恋恋是应该许配给沙家公子的!

要不然,就算嫁给梁失调也好,至少,他比庄怀飞听话多了,而且,也容易控制多了!

他这样揣思的时候,梁失调就出现了。

他来得这么慢,可能是因为要让庄大娘走在前面之故。

而庄大娘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妇­人,且已瞎了。

梁失调是个谨慎的人,不管是因为慎重还是惧畏,他押在庄大娘身后才走进来,都是明智之举。

他背后还有一个人,大抵是他的帮手。

谢梦山特殊的咳嗽声便是他们之间约好的暗号,芦笛声则是梁失调的“报讯”:

他得手了——

只要他能制住庄大娘,谢梦山就知道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看得出,庄怀飞是个孝子,要不然,他也不会故意让庄大娘住在他的宅子内——

有这样一个“活人质”,行事下手,万一有个什么,都方便多了!

梁失调有一张苦瓜脸:

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的时候,兴奋或不兴奋的心情,都一样,他还是黑口黑脸,不笑便不笑,老是苦口苦脸。

现在他也一样。

谢梦山刚看到他,就高兴起来。

“给我解药,”谢梦山道:“你娘在我手里。”

庄大娘叫了一声:“儿呀,你在那里?”语言凄凉。

敢情,她也受到了惊吓,还有折磨。

她脖子边还贴了一把利刃,刃烽上映着绿芒,诡异惨青。

庄怀飞只觉一阵心疼,一股愤怒,升上心头、恨恨的道:“好,你放人,我放你。”

“不。还有,”谢梦山讨价还价,有风驶尽帆,“我要吴铁翼留给你所有的财宝金银。”

何尔蒙怒叱:“你不守信!刚才不是明明说过:只要解药的吗?”

“那是我要的。”谢梦山老­奸­巨猾的咳了两声,“现在要的,是给一众兄弟一个必须的交代。”

“好个交代。”何尔蒙像一尾发现猎物已然步近它栖息之地的老鳄鱼,只待找机会下手一击,“你贪财,却以他人为张目。”

“反正都一样,”谢梦山知道自己已占了上风,“你给我解药,告诉我藏宝处,我拿了钱财,保管你老娘没灾没劫。”

唐天海见谢梦山有机会扭转乾坤,便叫了起来,“梦翁,我呢?”

“你?”谢梦山一时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一句便骂了过去:“你去死吧!”

唐天海刷地满脸紫红,他老羞成怒,愤恨极了,但却奈不了谢梦山的何:

——毕竟是­肉­在砧上。

庄怀飞却跟何尔蒙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痛恨自已大意,怎能着梁失调这种人来照顾庄大娘?但更为难的是。

没有解药。

——“冰火七重天”是刚配制成功的药,因为大家商量过,都觉得合适,便先用上了,解药则还没有制成。要解。不是不可以,但要何尔蒙亲手化解,而且十分费时费力。

所以两人心头都发苦,脸上各挤出一个苦笑。

——苦笑还好,但老迈目盲的庄大娘落在对方手上,只怕这回连笑都笑不出了。

外面风吹得像到了世间的尽头。

未路的风,回转劲急,苑内的高手,就在末终上对立,对峙,对撼、对付着对方。

只不知准赢谁输,谁错谁对?

谢梦山只时及己不管错对。

他只怕时机机错过——

敌人快崩汲投降的时候,最好还是借势迫一迫他,压一压他,让他败得更快更速。

毕竟、他仍为毒所制,就要心狠手辣,速战速觉。

以免夜长梦多。

于是他恐吓道:“我这儿可没时间让你犹疑——你们的人已快带着财宝渡江去了,却让让我们在这里和你蘑菇消耗!?一一小梁,先见点红的;帮他加快决定!”

梁失调立即应声道:“是——”

庄怀飞心头一落,马上阻截:“别别别,我答应你就是一一一”

话未说壳,梁失调已手起刀落。

惊人的是:

梁失调竟一刀扎进庄大娘的背心里。

庄大娘哀号半声。

血光出现。

惊心的是:

梁失调竟下手不容情。

惊心的不仅是庄怀飞,逢谢梦山也为之动魄:

他本意只是要见点血,好催促庄怀飞予他解药。

他可不想在未恢复功力前跟庄怀飞结那么深的仇!

他没想到梁失调会这么做!

他更没料到一向与他配合无间的梁失调会这样笨!

他意料不到事情会实然间闹到这个地步!

到了这个地步,似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风刮自高高的山上,那儿有着皑皑的长年白雪。

风吹到了山下,到了城镇,到了这儿,打了个弧型,就在苑内悲回不已、伤怀不去。

风似已到了末路。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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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对决 第七部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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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老跌、杜渐押着庄怀飞。恋恋和离离、小去,走出苑外,走入风中。走向山上。

他们才一走,小珍摹地跳了起来,一掌打在铁手的头上。

铁手大叫了一声,脸若紫金,居然可以动了!

小珍不是不懂武功的吗?

小珍不是没有内力的吗?

——惟其如此。连杜渐也眼见小珍接不住“姑姑”而给压惨了的样子,这才放心把她留在这里,那么,她的功力从何而来?

她确是不会武功,没有内功。

她的功力是从铁手而来。

可是。铁手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把功力传她?

其实,铁手是在刚才解除禁制腾身对付杜渐,将他的解药让恋恋、庄怀飞吞服之前,他先握了握小珍的手:

功力,就这样传过去了。

他就是怕待会儿“冰火”又再发作,他又失去作战能力了,但小珍冰雪聪明,但因未学过武,功力不会运用,不能转为武功,但贮一掌之力的自保,或在适当时机往他天灵盖拍上一掌,他就自然能借此外力而对‘冰火七重天’的第六度封锁一冲而破了!

一一小珍刚才已进入“愚缸”,自然听到何尔蒙所提的“破法”:那时何尔蒙、庄怀飞也决计意想不到居然有个不会武功、没有内力的小珍来为铁手执行此事。

就连老好卜猾的暴老跌、险诈深沉的杜渐,也忽略了这个女子。

小珍一掌拍下去——她不会武功,但跟习秋崖久了,也常与习玫红接触,至少懂得认|­茓­——怕“活”了铁手。

铁手一跃而起,又重重坠下。

他的背伤很重。

——尽管,在捱受唐天海暗算的他已聚运玄功于背,硬受一击,但唐天海的“大块田”杀伤力依然可怕的很!

铁手纵是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支持。

小珍打了一掌,已给本来骤然储存的强大功力而今又遂然尽去而闹得心跳头晕、娇喘时时,但她设法定过神来,又去扶持铁手,但一阵昏眩,几乎跌倒,变成是铁手急搀扶着她。

“不行,一定要马上上山去!”

“是的……我看庄大哥是抱必死之心。”

“我也是这样想……因为恋恋姑娘只怕是不能治了。”

两人的想法,竟十分一致。

恋恋所着“算死草”之毒居然已解,但他所着一剑,剑口很深,伤入肺腑,她内功底子又不足,只怕是救不活了。

庄怀飞本已伤重难话,且伤心难愈,恋恋一旦死了,看来他也不想活了。

一一他既不想活了,还带那些如狼似虎的敌人上山­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要把吴铁翼的赃款奉送给杜渐和暴老跌?——

小庄是要引走虎和狼!

铁手负伤很重。

但他头脑清晰。

他知道庄怀飞的用心与苦心。

他执意要跟上山去。

而且还很急切。

一一若迟,恐一切皆不能挽回了!

小珍也坚决要一起去。

铁手本不?

但他拗不过小珍的坚持:

何况,留在此地也有险处。

于是他们便一起在风中,暮中,雨中上山,一路跟着庄怀飞一行人的踪迹而去。

铁手一听,心头一沉,道:“完了,只怕……”

小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一一恋恋只怕已殁。

他们更急,在劲风厉寒,急雨陡坡中相互扶持、上山,且跌跌撞撞,好像后面还有许多鬼怪在追踪,在紧蹑。

这座山像一个梦。

一个神秘的老梦。

他们赶得急,却不赶得及。

只听前面有挖掘声,暮­色­里,隐约听见庄怀飞豪笑道:“既然你们怕,我们就一齐下去,一起开箱,离离姑娘、小去,你们就站开些吧!”

铁手一听,已知不妙,却听庄怀飞大笑声中喝了一句:

“为国保重!”

然后便是一阵强弩之声,接着是暴老跌和杜渐惨叫。怒叱之声,之后,轰地一声,前头暗里火光乍现,尘头盖天。

半晌,才听到离离和小去的惊呼,轻泣的声音。

铁手和小珍急了,连跌带爬的赶了上去,只见那里有一个大洞,庄怀飞,暴老跌、杜渐都已各自陈尸地上,身体给泥土盖了个七七八八,身上既Сhā满有箭和暗器,又给炸药炸了个体无完肤。

坑内还有一口铁箱子,亦已炸了个七零八落。

恋恋的遗体,则远远地端放一旁,离离和小去,也给爆炸波及,受了点伤,但惊愕仍大于伤痛。

她们乍见铁手和小珍出现,都很惊喜,哭问,“为什么会这样子……!?”

原来,暴老跌和杜渐一路在威迫着跟庄怀飞和离离、小去及恋恋来到这儿,庄怀飞一直都跟恋恋说着话,直至发现恋恋已死。

出了这一口铁箱于,暴老跌。杜渐既欢喜又怀疑,于是约定一齐打开,又怕离离不甘来夺,要她们站开一旁,没料,箱子一开,暗器、强弩,全在一刹间打入三人身体,这还不够,箱子还轰她爆炸了起来:

三人无一能免,一心想打开箱于得到宝藏的暴老跌和杜渐,得到的却是死神的骤访。

——这当然是庄怀飞“玉石俱焚”的计策。

以他的人,一定会杀杜渐为恋恋报仇的,他也必然不会再让暴老跌遗祸江湖。

他一早就在箱子里伏下机关,暗器,箭弩全淬毒,还放了大量炸药,可见死志早决。

离离仍不大明白个中情况,只哀切的问:“怎么如此?脏款呢?”

铁手游目扫视了一下渐暗的山­色­,四周的环境,道:“小庄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恋恋死了,他也不活了。不过,那些脏款他却不是放在这里。令尊大人行事谨慎,小庄也是个稳重的人,他们故意多走了几躺太白山,为的是引开人的注意,万一有一天给人迫急了,也来这一招于敌同亡。”

离离十分哀伤:“那么,赃款不在这里?”

“是的。”

“赃款呢?”

铁手长叹一声。

他知道这些赃款对离离很重要——

她以为父亲得全靠它了。

“你们且跟我下山吧。”

他们抱着恋恋和庄怀飞的遗体,一路扶持着下山,纵是名山秀水的太白峰,只要在夜­色­里,仍一样落得个­阴­森可怖,深不可测,他们只在风声鹤嗅、草木皆兵的黑夜时里。黯然神伤、惶惶扭扭的下了山。

想到庄怀飞临死前那一声大喝:

“为国保重!”

大概是他也“嗅”出了铁手已逼近吧?

铁手回想起来,这一声真是悲苦大于豪壮,讥消重于期许,凄厉多于自励。

一一一“为国保重”那是一个梦吧?

一个他们之间的一一一“老梦”。

梦总是要醒的。

梦是会碎的。

梦不是真。

——但人生在世,果尔立命,总是要有梦、得有梦吧!

有梦才有理想,有理想方才有一日成真。

千辛万苦,回到了“梦山小筑”,进入了“有作为坊”,“愚缸”命案早已惊动全县,衙役遍伏,还是因为铁手是“四大名捕”的身份,亮出了“平乱决”,才得以内进“黄金屋”

看到“有作为坊”的典籍浩瀚,铁手无限感慨:

庄怀飞是想有所作为的。

他跟小珍仔细地搜寻黄金屋内的书册,终于找到了按钮。

那儿果然有机关。

机关一启,便看到有二口大铁箱,上封印缄,还有吴铁翼的手塑,都给指粗大铁链死死的锁住了,箱口封尘积厚,看来,自摆在这里之后,就未曾有人开启过。

铁手用力崩断了锁。三口箱子开了,里面却都只是破铜烂铁与大小石头。

离离愣住了。

她真是差愕莫已。

铁手说,“令尊的钱,其实早已存放到别的地方,他只是利用庄怀飞作为一个幌了,吸住他的迫兵。他根本就不会来此地。他结小庄存放的财宝,也就是小庄拼命也得保住的赃物,其实就是这些废物。这一点,只怕连小庄也未曾知晓。他在死前,曾在话里暗示过我,财物就藏在黄金屋内。不过,小庄的嗅觉很好,定然已闻出其实很多觊觎这笔不义之财的敌人,已遍布愚缸内外,他上山也是在引开他们!”

——庄怀飞曾说:“兵不厌诈,陈仓暗度,颜加玉,无所为”,前指的是他引敌上山同死,后是暗示财宝匿藏之物。

这正与铁手本来所估计的吻合。

因为他知道吴铁翼决不会傻到让人猜出他藏宝于太白山上,他既让人知晓庄怀飞接他的赃,又让离离等人明目张胆来投案,那自然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财主只怕仍留在“梦山小筑”之内,“山上藏宝”只是个幌了。

一一一既然是“幌十”,那便是“虚兵”,所以,铁手早已估量到吴铁翼应不会来武功太白,他的“明修栈道”用意在吸走大量对他围捕和对他财富垂涎者,他就马上向苑外的竹叶劈出一掌。

掌力破空,击在竹节,竹梢挂的一只五花七­色­飞鸯会升空。随风泛飘。

一一一四大名捕也有他们的接应人马,一旦发现纸鸯为讯,即会通知其他各路人马,舍陕西而尽力堵截其他要道!

离离眼中有泪花,也不知是伤心、是失望、还是气。

“连我也不知道……”

吴铁翼行事,自然连他女儿也有所不知了。

他是只大老虎。

真正的大老虎,不过他遇上下四大名捕。

“遇上了四大名捕又怎样?”多日之后,沙浪诗在京城向“有桥集网”的首领米苍穹把她在“梦山小筑”目睹的事一一报告后,有此一句:“他们到现在还抓不了这只大老虎!”

“惹上‘四大名捕’,已够他麻烦了。”米有桥们着玉米须似的黄须,“蔡京故意下令要打这只大老虎,看来为搏清誉,其实,他正想趁此支走心腹之患,让四大名捕悉尽远离京城追缉凶犯,他正可在京东山复起,大展拳脚,重组绿林人马,招揽江湖人物,打击敌对派系,一统京城!”

沙浪诗这才领悟:“如此说来,不得不防。”

其实沙家是当地大绅,早已让米苍穹。方拾舟收买,他们本意要让恋恋跟沙本能结为烟亲,以便骗夺赃款,却因庄怀飞与恋恋相恋而美梦落空。

“要不是小珍突起发难,”沙浪诗犹恨恨道:“我早就趁那时候除掉铁手了。”

“幸好你没有动手,杜渐在为我门徒,疏忽如此,死也活该!”米苍穹微微笑开了,负手耐人寻味的道:“这样听来,‘冰火’之毒。还有一重天未曾发作,也未知何时发作——这恐怕就是内力世所无匹的铁游夏的一个死|­茓­吧!”

礁溪雨也向高阳一得详报这件事的始未与转折。

高阳一得只是在听。

听完了就笑问:“哦?金银珠宝变一大堆破铜烂铁了?”

礁溪雨说是。他一直就匿伏在“愚缸”之外,按兵不动,甚至也带高手跟上了山,只要一见财宝,立刻就杀人越货。

可惜没有。

大石小石倒有三大箱!

“他们早知道你们伏在外面了。”高阳一得闲闲的说,‘他们’就是铁手和小庄,他俩都不是笨人。所以小庄惟有去死,他知道逃不掉了;铁手则开箱给大家看,以表心迹。

也让我们放过离离。”

樵溪雨倒没想到这一点。

他一直还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听了不觉冷汗洋洋下,连说是是是。

“为什么你们不抓了离离姑娘来呢?”高阳婿忽然心血来潮:“听说她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美,据知连追命也迷恋上她呢!”

然后他沉吟得故作威严,神神秘秘的问:“你看,我跟追命比,谁娶得美人归呢?”

瞧溪雨一下子还弄不清楚这个爱说笑时却认真的主子。

现在到底是说笑还是讲认真的,只好一面点头,一面说是。

有时候,他觉得高阳一得深不可测,像野外的山。

太白山­阴­云漫大,雪花纷飞,十月天已得要冲寒踏雪。

心惊目迷了。

山在虚无飘渺间。

亘古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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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对决 第四部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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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急转直下。

庄怀飞见谢梦山居然下令杀伤母亲,心中大震,不料梁失调竟下了重手,惊急之下,他不顾一切,飞身攻向梁失调。

何尔蒙多年来,一直都是庄怀飞的心腹。

他一向与庄怀飞配合无间。

配合无间的意思有时候是:庄在夜里读书的时候他会为头儿点上一盏灯,撞在口渴的时候他会替他倒来一杯水。

在这时候则是:

既然惨祸已生,当庄怀飞攻取梁失调的时候,他就持刀扑向谢梦山——

万一庄怀飞未能得手,至少他也该先行胁持谢梦山再说。

这叫“分工合作”。

而且也是默契。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是李白形容清凉山黄岩瀑布高、急、奇的壮观。

不过,而今,这诗的第一句的急转直下,可以形同局势之变异,第二句的兔起们落,是庄怀飞对梁失调、何尔蒙对谢梦山的攻势与变化。

庄怀飞怒急攻心。

他一向孝顺:娘亲一手把他养大,年老体弱,多病沉衍,而今还瞎了眼,他在动手之前,将娘亲移居山西,便是希望动手时无后顾之忧;他之所以不再当捕快,大捞一笔之后,就和意中人隐居待奉母亲丰衣足食的度余年,也是一个主因:

他不希望自己辛苦办案,万一殉职,到时,不知谁人照顾年迈老母。

没想到,自己信错了人,连累了娘。

他平时待梁失调也不薄,就算梁失调为谢梦山这老长官而出卖了他,下手也不应如比之狠,这般的毒。

狠得令他心惊胆颤,意想不到。

他现在也无退路。

他只有急攻。

他扑向粱失调。

他怒目瞪视梁失调。

梁失调一向怕他。

庄怀飞中向在同僚之间都是个有威势的人。

一一何况他是粱失调的头儿。

他只求对方一摄、一震、或者一失神,他只要争取到这刹间,“救母”行动便有胜算。

不是他又料错了一件事。

他没料到的是梁失调居然向他扑了过来。

还挥舞着一把深绿的刀。

短刀。

他的刀很快。

也很怪。

更怪异的是他的眼神。

他不是怕。

也不是狠。

而是:

一一一他居然在流泪。

一脸是泪!

他为什么哭?

庄怀飞已无暇理会。

梁失调已杀伤他的娘亲,而且用的还是“绿刀”——粱失调有“红绿二刀”,“红纹刀”杀伤力较大,但没有淬毒;“碧垄刀”战斗力明显不及“红纹刀”,但却涂有剧毒。“青红双刃”梁失调以凶成名大家还调笑他的兵器好比是一种大伙儿常喝的汤,就叫做“青红萝卜堡猪睁”——而今,他竟用有毒的刀刺伤其母!

庄怀飞已恨绝了他。

——他既已离开了娘亲,便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他下手决不容情。

一个本来就是任职维持治安、保护良善的捕役,对一个赢弱多病,目不能视的同僚之母,竟下得了如此毒手,此人留在世上,尚有何用?

所以庄怀飞再不顾恤。

他一出手就下毒手。

他的毒手其实并不太毒。

他只是人在半空空手去夺梁失调手上的刀。“毒”在他的脚。

他的脚在他出于前陡然一绊。

梁失调一失神间,给这一绊失了衡。

身体已失去控制,庄怀飞便信手夺了他的刀,一刀刺入他的心口。

中!

乱在这一刀扎人梁失调胸膛之际,庄怀飞忽然发现自己错了。

还错得很厉害。

——非常可怕的错误。

因为他在半空的角度,猛瞥见梁失调虽然正迎击自己。但他的娘亲并没有脱困。

他母亲还落在另一人手里。

这个人也是长了一张苦瓜脸。

——梁失调与之相比,只能算是表情苦,表相苦。表皮苦、皮相苦,这人却是苦在骨子里,四大皆苦,无一不苦。

然后庄怀飞随即发现:

梁失调是给这人推出来的。

一一难怪他好像是冲过来送死的!

这人原一直就在梁失词身后:由于他躲在暗处,使庄怀飞错以为这只不过是梁双刃的跟班。

然而不是。

这人才是主谋。

——杀他母亲那一刀,也是在他纵控下扎的。

他显然是要庄怀飞心乱,并让他背上这个恶名。

庄怀飞陡地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人是七县总捕,也是梁失调的师父:“上穷碧落下黄泉,珍手动脚抓犯人”的上风云!

他知道得大迟。

他已杀了梁失调。

——娘亲还在他手里。

他只有拼!

这时他已没有后路可以走。

他只有往前闯。

一一拼!

他拼。

可是他的敌人不跟他拼。

上风云笑了。

他的脸那么苦,相那么苦,五官也那么苦,以致他陡:一笑的时候,不像是笑,而是像翻脸一样。

他一笑便出手。

出手一招。

一招便拍下去。

不是向庄怀飞。

而是向庄大娘。

庄母的背上本来嵌了把匕首——淬毒的绿匕。

不过入­肉­不深。

上风云这一掌拍落,那一刀便贯穿了庄大娘的背和胸。

血标出。

狂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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