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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中天,车舆停在木拱桥南,白日税关早已在昏时撤去,唯有道路凝霜如带,在车前分叉,一北,一南
荆娘望了望桥北的重重山影,神情少有的踌躇
她的童年在褒赵绵之间摆荡,出身褒国的生母在晚春之时归宁,总是顺路带她去南赵看望她的父系兄弟姊妹,在仲夏之时又启程回夫家的绵地
早慧的记忆里那路上尽是参天古木深滩险栈,但山水彼方,汉水中央的安宁谷地里有着亲切的姨母与姊妹们,是她另一个故乡,但在涪姜“用心”相告下,梦幻破灭了
褒君阿舅在三年前被放逐,远支上位的新褒君驱了南赵,收下聘礼许她嫁来此的赵氏母族将她抛弃在这里,若回如今褒地,她的嬴姓又将使姒姓姊妹们避如蛇蝎
〃若非还有个亲近胞弟,怕是欲为歌伎而不能,不知哪日就死于非命……)
荆娘抿了抿嘴,握紧手中缰绳道:“驾!”
马蹄声再起,车辕转向南方的莽莽密林,荆娘还是忍不住回首,直到两行车辙渐渐消失在北方视线尽头
辕与辙,是马车文化的名词,都代表方向,南辕就有南辙,北辕就有北辙,人生亦是如此
“为何不过桥往北呢?”
荆娘吃了一惊道:“小妹你……不想回宗地了么?”
“适才听阿姊所说,我其实猜得到涪姜的用意,那骄傲小娘从小跟在阿姊后面,其实是不服气的,就算现在母族支持下抢男人嬴了,还唯恐阿姊分去她的**分量”周旭了然地笑了笑道:“但我们无需在乎无关人等的想法,我只要听阿姊的想法”
荆娘瞪了周旭一眼,心里却是一松道:“什么抢……”
荆娘说不下去了,却已调整好思路,斟酌着开口,声音温婉而分明:“阿姊想法是,去蜀北栈道险滩四百里,过褒地水网四百里,出褒斜道又山路四百里,车不得过,马无料草,人无粮食,彼时若有追兵缀上,我们俩怎跑得过,前不得进,后不得退,唯束手待毙”
周旭摇摇头道:“非为待毙”
荆娘瞪大了眼睛
“若旭记忆没错的话,北归南赵不成,旭是待毙,阿姊束手仍可做绵国嬴夫人若南去宗地,这是要动摇国家根基艾以现任绵伯江酷烈少宽的性子,绝对的不斩草不罢休……阿姊觉得此言如何?”
荆娘张了张口,拽紧手中缰绳,扭头再不看周旭了
“阿姊?呃,生气了啊……是我不好,不该拿这个开玩笑,消消气么,人一生气就变得丑怪”周旭赔笑着碰了碰荆娘,感觉她的肩膀抽动着,顿时大为犯难
以前哄个有四十年代沟的小姑娘就很头疼,现在呢?两三千年代沟的小姑娘啊……就像给一艘陌生型号飞船,还要安全驾驶上天一样艰巨的任务,想想就觉得恐怖
但作为始作俑者,周旭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开始喋喋不休……
这逃亡路上的小小车舆里,一女一男,一静一动,两种心思纠缠而又对抗,泾水渭水之相际于河水,一时间清浊分明:
〃我再世为人,现在别无所有,耐心还是不缺的,难道连……)
〃我一夜夜绝望,一夜夜铬誓,再不将命运交在哪个男人手里,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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