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风雨异,绵地雨停的下午,西北方岷山脚下,仍是大雨如注
新涪城南城门外,一支车队停在大道上,素白旗幡浸湿低垂着Dm
四五十人皆身着蓑衣外罩麻孝,连日连夜赶路后,人人都在雨中淋的落汤鸡一样,唯有一支支长戈沉默耸立,有如一片坚韧的青铜之林
戈林前一顶油布伞下,麻衣木冠的公子信来回踱步,他面色憔悴疲惫的很,唯有双目仍然有神,燃烧着不屈的野心
一牍仆告配合着警讯在城中飞马传递,传过十里长街,直入宫城南署,最后转交给国政厅前一名头戴纱冠的青衣侍者
青衣侍者转入灯火通明的国政厅内,哗啦啦的雨声隐去,哗啦啦的算筹声刀刻声却扑面而来
他在鲜红的地毯上小步前行,穿过百官井然有序工作着的几案,将木牍呈往首案
仙鹤墨纹的木屏风下,白色巫服中年伏案不觉,长须沾染灰土,衣袂皱污不堪,但无碍于青衣侍者尊敬的神情:“启禀……”
“嘘……小事莫扰,卿大夫刚睡下没多久”次案一名年轻副官小声提醒,他接过木牍先过眼一遍,却一下瞪大了眼睛:“国封绵大夫过世……”
青衣侍者静候他看完,尽职地询问道:“傅吉士,是否需要叫醒卿大夫?”
首案上,褒仲祭猛地惊醒,从几案上拿起湿布巾,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西乞何事?”
下首数十名官员各自忙碌,正在核实此番抢收中各家损失与税计
他们官职大大小小的,一个个虽然未停下工作,但有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捕捉信息——国政厅中无小事,尤其这紧要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擎到成千上万户的兴衰
傅吉士不敢再出声泄露,恭敬地呈以木牍
褒仲祭接过看一眼,面不改色,只叹息一声:“旬日前陨星南坠,其色金碧,就知有大将之丧,原以为是应于石氏,不想主应在宗家……南面将定矣”
青衣侍者西乞闻言暗悔,但既已为那几金贿赂多加汪,他只好往灯下暗影角落中挪了挪
大小宗这里面水太深,傅吉士以仕官身份也不敢多加评论,只佩服地称许道:“卿大夫有先见之明,绵大夫既没,前些时日遣使说于绵地三长老,必有成效!”
“多算少患,就如此番秋雨,可惜有小半粮食未抢回,也不知具体损失了多少……”褒仲祭对这类马屁淡然处之,奇怪地看了眼青衣侍者,“西乞还有事?”
西乞躬身行礼,按下忐忑心思,小声答道:“禀于卿大夫,绵大夫之子信亲来告哀,因其携有甲兵甚众,正在南城门外等候”
褒仲祭先是对‘亲来’二字皱眉疑惑,听到‘甲兵’二字却是脸色微变,“公子信是君上亲指的小宗继承者,你等太过无礼,快带我去见他!”
“是!”
“傅吉士,你去确定此事经知者,全都控制起来,就说是对贵客失礼……第一手消息必须先握在手中”
“诺”
在百官惊异目光中,两位大夫匆匆出了国政厅,数十名身披蓑衣的甲士跟上
到了宫城正门前,褒仲祭挥退御夫,亲自站上御位执鞭驱车,任雨水直落身上,华裳尽湿
傅吉士则是一手举涩在后面仔细询问了与西乞交接的传信者,命手下将几人控制起来,未能见到这一幕
等在南城门赶上车队时,傅吉士大惊地拍马近前,他不顾自己淋湿地为褒仲祭撑珊“区区一个野间公子,卿大夫为何如此着紧?亲身驾车奔驰,万一马惊车败……”
“无妨,无妨,别看我胡子全白,身体可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还壮实”
南城门下,褒仲祭觑着城头女墙上一处明显缺损的垛口,目现追忆之色:“定是绵地有变,那块宝地可是先伯之遗,不是一般的乡遂之野……始料不及,始料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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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门大开,城内城外近百名甲士森然相峙,一方气盛,一方哀盛
公子信此时身着粗麻衣,袒露着半边肩膀,不顾泥泞与暴雨,在城门口伏地哀声痛哭,其声悲切无比,闻者莫不动容
褒仲祭却先看向那哀军,辨认一些头盔下花白的须发,便是先伯留给绵地的老卒了吧……也算是先绵大夫自家攒下的根底
他摇摇头接过傅吉士的涩亲上前为公子信遮雨,一边以手相扶,一边面色震惊道:“信公子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公子信紧紧执住褒仲祭的手,却在冰凉泥水中坚决不起来:“先父既遭不幸,区区又为叛逆所逐,夜奔于此,岂敢劳卿大夫亲驾相迎!信只盼能拜见君上,一述冤情,还望卿大夫成全!”
褒仲祭面现沉痛之色,正沉吟不语,忽觉手上一沉,暗视之乃一块纯白美璧,圆润光洁
公子信双手用力一握,神情诚恳道:“信闻君上明礼重威,岂会坐视臣遭此难,卿大夫若能相助,信必有后报!”
褒仲祭双手顺势盖在一起,却作动容之色道:“信公子此言大谬,同为君上世臣,敢不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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