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生仍然站在那里未曾动。
直到蹄声已杳,他才低声喘息,道:“小二哥,快扶我回房间!”
那伙计急忙跑上前,二门后的程百里已招手,道:“快呀!真叫人担心死了!”
掌柜的关着门,帮着伙计架着赵长生往后房中走去,程大夫立刻把一根老山人参塞进赵长生的嘴里道:“真是危险,如果对方要打架,一根指头你也吃不消。真是万幸!”
赵长生失血过多,七天这还是第一次站在地上,如果孙仁再不走,他就会倒在地上了!
他躺在床上大喘气,肚皮一鼓一鼓的,那面色就别提有多么苍白了——像一张牛皮泛白的纸!
就这样,他喘了一阵子还会发笑。
赵长生吃吃的道:“我在镖局看过三国演义,也在汴梁城的戏园瞧过戏台上的空城计……咳……”
他连咳了十几声,又道:“我今天就是如此吓唬,嗨,真管用!哇操操!”
床边,程大夫叹口气,道:“我都快吓坏了!关公让路且饶!”
他对一边的掌柜吩咐着:“大掌柜!他的伤口太大了,有几处只是不流血,鲜肉还得生新皮,他可以大补了,你每天给他炖上两只老母鸡,当归人参往锅里放,鸡蛋每天二十个当点心,羊肉你弄上二十斤,内补外敷快叫他好起来!也免得又有恶人找上门!”
伙计忙笑道:“我这就去杀鸡,先杀那只老公鸡!”
掌柜也点头道:“刚才真吓人!那头到底是千啥子的?”
赵长生道:“老头是干杀人的,江湖上提起‘天泣刀’没有人不害怕!哇操操。”
掌柜的道:“什么叫天泣刀?”
赵长生道:“刀出老天也哭泣!你想多厉害!哇操操!”
程百里叹口气,道:“杀人者人互杀之,那老头不也是把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
一声冷笑,赵长生又道:“是我砍的,所以他也被我吓住了,嘿……哇操操!”
他忽然又不冷笑了。
他想着孙仁最后几句话,姓孙的还有更要的事去办,他办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赵长生一时间也想不通,他缓缓的闭上眼睛了。
赵长生真正再出刀,那是在年初五过后。
他在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活动了,床上躺了十几天,好也会松散掉!
这几天他吃的好也睡的好,只有肩背上那块大伤口处还未拢,不过赵长生已经很满意了。
能从死神手里逃掉,无论如何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赵长生现在的事情是愉快,他那簿削嘴唇咧得更见长了,更紧密了,他在院子里舞了一路刀法——那是宫和顺的刀法。
他不能这时候使出旋风刀法,因为旋风刀法一但使出,便发出呼呼噜噜声,而且他的身子刚在复原中,怕是会崩裂了伤口。
赵长生觉得自己可以走了,无伦他,实在想念师父,更想念着小师妹!
他在伙计来的时候,便对伙计一笑,道:“今天替我备一桌的酒菜,我想请请大伙!”
伙计笑道:“掌柜的在后院家里过年,程大夫也不见人你请我一个人呀?”
赵长生一张银票塞在小二手中,道:“你劳驾,一定把二位请过来。”
小二看看银票,惊喜的道:“又是一百两银,这桌酒席太贵了吧?”
赵长生道:“多了是你同灶上的人的红包吧?”
初五就开市了,只是天寒地冻没客人。
大掌柜的回家抱孩子去了,店里的伙计把他请回来的时候,已见赵长生坐在桌子一边等他了。
不旋踵间,程大夫也到了。
“怎么?今天请我喝酒?”
“应该的!”赵长生起身相迎。
那伙计除了端酒菜,也坐在一边喝着酒。
赵长生举杯敬大伙,道:“由于各位的帮忙,我赵长生又拾回一命,我敬各位!”
程大夫喝着酒,道:“你一定有打算吧?”
赵长生道:“哇操操!原谅我和尚坐轿子,不识抬举,我得赶回汴梁城。”
程大夫摇头,道:“你至少再养十来天……”
赵长生道:“等不及了,我试过,哇操操!我的身子好多了。”
程大夫又摇头,道:“我不会放你走的,小伙子,你的无气……”赵长生自怀中摸出两张银票,分别交在程大夫与掌柜的手中,道:“二位,收下吧!”
程大夫道:“银票我收下,可是你人却不能走!”
赵长生一笑,道:“大夫,如果你不放心,就请你把最好的刀伤药包上几包我带上。”
四个人关上大门在喝酒,忽然间外面有人在敲门:“店家,开开门啦!”
那伙计一怔,道:“稀客,今天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他与匆匆的去开门,赵长生举杯力劝左右的人喝酒,这光景就好像自已家人一样的热情!
就在他正喝着杯中酒的时候,忽又闻得一人对小二。道:“替我弄点吃的,我立刻上路!”
小二道:“你请坐,外面风大,你不喝杯酒?”
掌柜的也起来招呼,道:“大年初,你喝杯酒,我免费请你喝杯酒,来!”
那人自头上脱下凤帽,赵长生立刻怔住了!
“小师弟,哇操操!是你?”
那人往桌子这边一瞪眼,不由奔到赵长生身边,他重重的拿起赵长生的酒杯猛一摔,吼道:“大师兄,你可好,一人在这儿吃喝着,你知道局子里人多凄惨,你为什么要这样干,你……呜……”
哭了,而且哭的还真凄惨!
我人正是宫和顺的小徒弟沈大昌。
沈大昌今年刚满十八岁,沈大昌平日里也最佩服大师兄赵长生,和顺镖局流年不利,如今出了大纰漏,当然,赵生长是不会知。
沈大昌哇哇大哭,赵长生也不好受,他垂泪了!
程大夫立刻站起来,道:“看样子你是走定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多多弄些刀伤药!”
掌柜的拉着沈大昌,道:“小伙子,别再哭,你坐下来慢慢说。”他为沈大昌斟了一大杯酒。
赵长生拭着眼泪,道:“都是师兄的错,你先收住泪,告诉我局子里出了什么事,师父??老人家放出大牢了吧?师兄这就回去。”
不料赵长生的话未落,沈大昌一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还知道师父?你……”
赵长生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哇操操!别急,心肝齐向,一念通天。”
沈大昌道:“年前张捕头带着公差去找证据,大山中却被你遇上,你把他们五个人全杀了,还用个大车拉到汴梁城南关下,你……你为什么这样?”
赵长生几乎弹起来的一样,他大声道:“这是什么人说的?哇操操!无中生有!”
沈大昌道:“没有人说,大车上推了五具尸体,尸体下用血写的清楚,杀人者和顺镖局的赵长生,大师兄,如今镖局子被查封了师父一家人全进了大牢,我们分批四下找你,我已经两天未吃东西了!”
赵长生几乎气结!
他重重的道:“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哇操操!乌龟打官司,搬弄是非。”
沈大昌问道:“是谁?”
赵长生道:“哇操操!内通外鬼的丁……仲……仁……”
沈大昌怒道:“又是丁仲仁,你不是去抓他的吗?怎会被他暗中坑你?”
赵长生道:“本来我以为师父已经放出大牢来了,真没想到姓丁的又暗中返回!”
赵长生猛灌口酒,他抹抹嘴唇酒溃,细述那天夜里在小山坡前的三合院发生的事情。
他十分诚恳的拉着小师弟沈大昌,道:“那夜我在三合院遇上几个人,其中有个金匠姓谢,他原是在老凤祥金店干活,但被丁仲仁弄在三合院制造假金首饰,他被我抓住的时候,丁仲仁与一个老者也在,那老者叫马长江,江湖三把刀之一的‘阎王刀’就是此老了!”
赵长生气得连连喘气,又道:“当时姓丁的以为那老头儿吃定了我,便与老者对我下手,却被我杀得二人负伤而逃,我知道师父在牢中,也不敢再追姓丁的,便把姓谢的找来,由他交我一真一假金手镯一对做为证物,我准备赶往汴梁先把师父救出来,岂料……唉……”
就在这时候,程大夫又回来了,他手上拿着几包药放在一边。
赵长生便又接道:“真是巧,张捕头率人找来了,于是我便把一切情况说出来,并把一对金镯交在张捕头手中,我就当夜走了……真是遗憾!”
他目露无奈,一副追悔的样子。
赵长生道:“张捕头见天色已近二更,便留在三合院不走了,两个金匠被他锁一双,准备拉回汴梁城府衙的,三合院还有几个姑娘,也是从汴梁城弄的。张捕头他们一定接受招待喝多了酒,才又被折回来的丁仲仁他们杀害,却把我陷害在里面,太可恶了!”
沈大昌闻言,道:“自从张捕头五人尸体运回汴梁城之后,府衙便立刻查封了和顺镖局,小师姐也带着娃儿闯进了牢,师娘天天在牢里哭,连三师弟他们也受到牵连,我们才四处找你呀!”
赵长生火大了。
他气得个掌打在桌面上,盘子碗筷弹起一尺高!
沈大昌又道:“大师兄,这一定是丁仲仁那个可恶的小子在整我冤枉。”
“我要是再遇上,一定要取他的命!”
“哇操操!这个牵着不走。骑着走的畜牲。”
沈大昌道:“大师兄,我看你得快去找丁仲仁,师父在牢里真可怜!”
赵长生想到师父宫和顺,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成器,空有一身本事,却害得师父一家全入了牢,从头至尾想一想事情全是自已不好!
赵长生一掌拍在自己脑袋上,自怨自艾的道:“全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他突然眼睛一亮,道:“哇操!我们立刻赶回汴梁城去!”
沈大昌愣了一下,道:“大师兄,你回汴梁城,你能去吗?”
赵长生道:“我应该回去!哇操操!心中无邪不怕鬼,我问心无愧!”
沈大昌道:“府衙下了通缉公文,你的书像也上了榜官府正在捉拿你,你回去自投罗网呀!”
赵长生道:“我不回去更解决不下问题,回去先救师父一家出来,我不能令师父师娘在大牢里,师父又是……”
沈大昌道:“大师兄,他们说你学了一手好刀法,你莫非想劫狱?”
一边,掌柜的忙摇手,道:“天爷,这可千万使不得。劫狱不是开玩笑,你……”
赵长生一声苦笑道:“我怎么会劫狱?你们回放心,我有回去汴梁的理由!哇操操!”
沈大昌道:“大师兄,什么理由?”
赵长生道:“小师弟,我可以告诉你,老凤祥金店的许多首饰是假的,连上次保的那镖,一应首饰也是假的,只因为大家不知道罢了!哇操操!”
沈大昌惊道:“这会是假的?”
赵长生道:“绝对错不了,这也是那天夜里我在三合院内姓谢的金匠告诉我的。”
一边,程百里Сhā上一句,道:“兄弟,万一老凤祥金子店内已经没有了假首饰。”
“那怎么办?”
赵长生一怔,他,思忖了一下,道:“我不相信我真的那么倒楣!哇操操!”
沈大昌道:“大师兄,我也觉得有些冒险,万一老凤祥金店没有假首饰,你就再也走出不汴梁城了!”
赵长生道:“我总得赌一赌身已的造化,我不能知道师父一家遭难而不去营救。”
“哇操操!无惊虎生三张嘴,只惊人怀两样心。”
沈大昌想了一下,立刻点点头,道:“有了,大师兄,我们不如先找上老凤祥,你看怎么样?”
赵长生忽然想起“吊人山庄”的人鼠早已去了汴梁城。
只要抓住尹小红或她的四婢,他就有办法叫她们招认,因为他也知道丁仲仁与尹小红勾结在一起弄了不少老凤祥的金子!
一且想通,赵长生的心情便轻松多了。
他面皮一松,对小师弟沈大昌道:“你已两天未进吃的,快吃些喝些。”
沈大昌见桌上尽是好吃的,他也不客气,先啃大半只老鸡,又喝了一斤二锅头,酱肘子吃了整一只,肉包子也吃十几个,小伙子二十岁,吃起东西不知饱,只稍一抖动上身,卤鸡蛋又吃了七八个。
沈大昌不但把前两天的补过来,他甚至连明天的也预支了!
赵长生一看心里酸,可怜小师弟饿成了这模样!
他自怀中摸出两张银票塞在沈大昌的口袋里,道:“师弟,拿着吧!”
沈大昌一看两张银票一共二百两,眼圈一红又哭了!赵长生一笑,安慰的道:“小师弟,我这儿还有十几张,你别哭呀!”
沈大昌拭着泪,道:“自从局子出了事,这些年就不知怎么过。”
“全局子凑不出十两银子,大师兄,我们只吃了一锅馒头。”
“大锅菜凑大馒头,初一过了就分头出门我你来了,我……我总算找到你了!”
赵长生闻言心内酸,他抽了几下鼻子叹口气,大有英雄也无奈,听天由命之慨了!
掌柜闻言也是叹口气,道:“赵老弟,你这位小师弟好主意,你暗中找上老凤祥,查他们的首饰,如果他们的首饰是假的,你就直接上衙门,错不了!”
赵长生点着头,道:“这顿饭吃过就上路,大掌柜的,烦你为我二人多包些吃的喝的来!哇操操!我师兄都是牛肠马肚大肚汉!”
伙计已笑着站起来,道:“没问题,过年我们卤了许多好吃的,我这就去拿!”
赵长生把程大夫的几包药也带上了。
程大夫拍拍赵长生,笑道:“我不希望再见到你!”赵长生怔了一下,道:“我给你太多麻路,哇操操!是吗?”
程大夫哈哈大笑,道:“我怎么忍心被人杀得血糊淋漓的,惨呐!”
赵长生心中一动,他明白程大夫原是不希望自己再受到伤害,便也一声苦笑,道:“人在江湖多无奈,哇操操!你医术高明!”
他伸手拉拉大掌拒,道:“你发财!掌柜的!”
就在这时,小二提着两袋东西走出来,他笑得十分开心的道:“刚起锅的羊肉包子,我替你们装了二十个,卤味七八斤,外加卤蛋三十个,这一袋是二锅头,约莫着也有个四五斤,你二位吃上几天没问题!”
沈大昌双手接过,他要掏银票,那伙计一声笑,道:“不用了,赵爷早就付过了!”
他说完匆匆去把马鞍收拾好,那匹马还拴在店门外的廓檐下。
沈大昌惊喜的道:“大师兄,这匹马也是你的呀!”
赵长生道:“过去不是,现在谁也不敢来讨。”
“哇操操!”
沈大昌道:“为什么?”
赵长生道:“因为这是虎头寨的马,他们一而再的想要我的命,这还没有找他们算总帐呢!哇操操!这看他们也没有豹子胆。”
师兄两个上了马,一马驮着两个伤心的人,缓缓的离开这个小镇!
赵长生已是千头万结,好不伤心!
汴梁城东大街的和顺镖局被府衙的查封公文斜斜的贴在那两扇大门上,公文上还用蓝笔在抬头处划了一个钩,如果是用红笔钩,那是用在犯人砍头的时侯!
利顺镖局的大门不能进,赵长生也不敢进汴梁城,把他小师弟沈大昌留在南门外的一家小客栈,连那匹马也留下来。
赵长生想的很周到,把怀中的银票全部交给小师弟,万一自已遇到麻烦事,就由沈大昌在外打点!
沈大昌与赵长生分手的时候,赵长生对沈大昌切切告诫道:“大昌,这是在过年,你如果看到史进东他们回来,千方留住他们!哇操操!未行宰,先行粮,事先做个准备!”
沈大昌道:“我会的,大师兄。”
赵长生叹口气,又道:“明日一早,你去办些吃喝,尽快的送到大牢,你小师妹还带着个孩子,要办些营养的东西给你小师姐扑一补,哇操操!”
沈大昌鼻子酸酸的,道:“大师兄,我明天一早就办,可是……”
赵长生道:“有话就快说!哇操操!我们师兄弟!说话不用保留!”
沈大昌道:“我要不要对师父他老人家说,你已经回来了?”
赵长生无奈的对口气,道:“暂时不要提吧!等我把办的事情有了头绪再说吧!”
沈大昌咬咬牙,道:“都是姓丁的害人!”
赵长生目露厉芒,二更天的时候他翻过北城墙城进了汴梁城,要知道汴梁北城墙外尽是从黄河方面吹过来的风沙,年深久运便也渐渐的堆得数丈高。
有些地方站在城墙上面往下跳,就算是普通人也不会受伤!
赵长生抬头看看天色,乌云片片往东南,天上的月儿没有一半,洒下的是微弱银光时隐时现!
他沿着城边绕到大街上,心情是十分复杂又沉重的。
赵长生也有着陌生惑,因为他已经一年未回来了!
他更有着游子返乡之惑,却也带着几分忧伤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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