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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小初

关贫贱又摸摸自己的头,那女子笑道:“你要救我,反被我救了你。”

关贫贱更为诧异,那女子很娇傲地将嘴一翘,得意地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关贫贱这才想起,忙道:“还没请教……”

那女子又忍不住要笑,好容易才正经八百的样子,收敛了神气,幽幽他说:“我……也没什么,是平老爷婢女,叫小初……”

关贫贱喃喃地跟着说:“小初……”乍然一省,心道:“小……姑娘高姓?……”

那女子想了想,反问:“你问来作甚?”

关贫贱回心一想,如此贸然问人家的姓,未免无礼,怔在当堂,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小初见关贫贱系老实人,也不大介意,笑说:“我也姓平……在平家庄,谁不处平?”

关贫贱脸上又一阵热,道:“是我多问了。”

小初见他傻愣愣的窘态,知他耿直,也不敢笑了,问:“你饿不饿?”

关贫贱摇摇头:心中疑团未解,又叫他如何吃得下东西?“那舍长房……”

小初用眼睛稍稍白了他一下道:“你晕倒后,我跟他厮斗了起来,后来……平庄主和平……少庄主赶来相助,就把‘神经刀客’制伏了。”

关贫贱大是宽心,道,“那平姑娘呢?她没有受到伤害吧?”

小初脸­色­一变,反问:“哪个平姑娘?”

关贫贱却没注意,“庄主的女儿呀。”

小初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关贫贱以为她不清楚那个“平姑娘”,便补充说:“那个你家小姐呀?”

小初“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关贫贱这时却摸着了衣服,心中暗喜,可有衣服穿了!但在小初面前,又不好穿上,便迟迟疑疑地叫:“平姑娘。”

小初也不知哪里生了一团火,大声道:“这个是平姑娘,那个又是平姑娘,你到底叫哪一个!要不要我把外面所有姓平的姑娘都给统统叫进来!”

关贫贱也不知哪里惹火了她,愣在那里,只晓得说:“不,不是的,——”心里却想:大姑娘脾气忒真难侍候。

小初忽低声道:“……那你叫小初好了。”声音细得像蜻蜓说话一样。

关贫贱却没听清楚,又不敢乱问,只听他又说:“人家救了你,你也没问人家有没有受伤,却去问……平姑娘呀、平姑娘啊的!”

关贫贱:“人家?”

小初背过了脸:“暖。”

关贫贱又问:“人家是谁?”

小初跺了跺脚,咬­唇­气道,“人家是谁都不懂!呆子!”声音快要哭了。

关贫贱情急之下,倒是聪明了起来,想通了,扯扯小初袖子。问:“你有没有受伤?”却觉得那袖子布质好生细柔,在夜黑里有一股淡淡幽香,却不知是否那衣襟的香味?他本来不笨,甚至可说极其聪明、只是对男女间事所知大少,所以拧不过脑筋来。

小初佯装生气,鼓起腮道:“还说哪,要是受伤,早死了也没人理!”

关贫贱怒道:“胡说,怎会没人理!你不要乱说!”

小初望了他一眼,露出贝齿一笑道:“你其实不坏,跟他们不一样。”

关贫贱想问:“谁是他们?”但已没了勇气问。换作平时,关贫贱倒是“不耻下问”,无论练武、做人、处世、作事,都会征询他人指导,自己再探究出一条方法来,而今面对个女孩子、虽不为“下问”,但却没胆气再开口,免又遭惹她生气,想来女子毕竟还是有些东西问不得的,关贫贱好希望见他开心,不愿看她生气,更不敢乱问了。

小初却问:“听说一路上,你杀庞一霸,毁石钟山;又手刃耿奔。破蓝巾军,这般好本领,却是怎么做的?”

关贫贱长叹了一声,却不言语。

他不说,小初更要问下去。

“这几件事,江湖上传说得沸沸扬扬的,你也成了响当当的人物,有什么好慨叹的呢?”

“耿奔的内功是西湖一绝,庞一霸的‘豹钟手’更是武林称雄……我看你虽年少但艺高,比‘神经刀客’还要脸一筹,不过要杀他们,也不那么容易……却不知你用什么方法击杀他们?”

关贫贱没有回答她。

“你不肯说,我可不依。”

小初噘着嘴,最后,又显得不高兴了。

关贫贱自被窝里穿上衣衫,负手走到窗边,仰首望夜空里的星星,想起耿奔一双热诚的眼睛,又不禁叹息一声。

“平姑娘。”

小初应了,又说,“我都说了,叫小初。”

“小初。”

“嗯?”

“并不是我不肯说,而是那故事不好听。”关贫贱优伤他说。“因为,我根本打不赢他们,那是我平生最羞耻、最残忍、也最痛不欲生、愧疚若死的事!”

小初见他那么难过,也震住了。眸子和睫毛对剪着,像剪出许多一截一截的亮晶晶的疑问。

“那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嗯?”她还是问。

他当然告诉她了。

他的哀愁;他的伤痈,和他亲手残害了两个高手以及两族人马的悔恨……

他本来就没准备瞒她。

他说着,小初听着。

小初的眼睛亮着,如夜里的一盏灯;但她脸­色­却越来越冰冷。终于说:“……原来是这样的……”

关贫贱哑声道:“确是这样的。”

小初冷冷地道:“也确是你做的。”

关贫贱抓住头发:“是我做的。”

小初再也没有作声。这时外面远远传来了几声大嗥,其声甚哀,叫得几声,也就完会寂灭了。

关贫贱想起一事,间:“小初,我的师兄们都到哪里去了?”

小初道:“你师兄门?”笑了笑,说:“你师兄们,救了平大小姐,喝酒作乐摆庆功宴去了。”

关贫贱知晓众下平安,心中大慰,小初望望他,神­色­有几分不理解,问:“平大小姐是你救的,‘神经刀’是你斗的,现在救人擒凶的侠名,可全都由你师兄们揽上了,你……”

关贫贱愣了愣,随即笑道,“他们是我师兄嘛。”

小初讶然问:“你不介意?”

关贫贱更愕然:“这怎么可以介意!”

小初低首想了想,“那你又为什么救我?”

关贫贱更是不解:“我当然要救你啊!”

小初道:“可是……你们要救的是——平大小姐呀!”

关贫贱气忿忿地道:“小初,请你不要这般轻视自己;你也是人,救平大小姐和救你,都一样重要。”

小初更垂下了头,半晌幽幽地问:“如果,我教……那个‘神经刀客’给杀了呢?”

关贫贱一楞,道:“不会的。”

小初抬头说,“如果我真的给杀了,你会怎样?”

那眼眸晶亮得像两颗顽皮的小星,关贫贱控制不住跳跃的心。便不敢去看她,只说”……你不会死的。你如果……”

小初还是问:“那你会怎样?”

关贫贱大声道:“我就杀了他给你报仇。”

小初只觉一阵失望,又问:“如果他武功高过你,你杀不了他呢?”

关贫贱道:“那我不要命了,我跟他拼命!”

小初露出了贝齿,禁不住喜道:“如果我死了,你就不要命了?”

关贫贱忽正­色­道:“不是的,小初,我还有老爹,你如果死了,我不会跟着去死,但……但我会伤心一辈子。”

小初脸上稍现失望之­色­,说:“那……那和你对‘耿大王’、‘庞一霸’的死,又有何分别?”

“有的。”关贫贱说:“耿大哥死,我像被卸了条膀子,庞前辈死,我像给人迎脸一拳……如果你……那我就会在心里被刺了一刀,没有心了……”

小初两片白玉的耳朵,飞起了两抹彤云。

关贫贱又期期艾艾地补充道:“不过……那时我只知道救你。没跟你谈过话,也没看清楚你——说不定,没没有那么伤心,也——也不一定——”

小初“噗嗤”地一笑,以袖遮脸,急步走出去,笑啐道:“你把人家说得那么不重要,还要说下去哩。”

她咿呀一声推开了门,原来外面除了星光、还有一弯眉月,月­色­下有一树枝多时少的白花树,孤高清寒地沐在月­色­里,发出醉人的香气。

关贫贱跟小初在说话,鼻际一直闻到一种清芬如犀的香气,小初一走出去,那香气在房里消失。在外传了进来、关贫贱心头里怕失去了这馥香、便起身跟出去,只见一树白花,静得像酣睡一般,树下有小初、在搓弄袖角,远处的扫落叶老­妇­,正在扫花扫叶,堆在一起,青夜里只听“沙沙”的扫落时声,和远处呼吆喝三的斗酒猜拳声。

小初忽道:“关大哥。”

关贫贱受宠若惊:“啊?”

小初缓缓说:“你不说讨我喜欢的话,都掏真心的说我……我很喜欢。”

关贫贱不知怎么答是好,那­妇­人将落花落叶,堆在一起,点了一束火,落叶堆冒起了一缕灰烟,直催得静夜里的花树不住轻颤,关贫贱看着,觉得很不应该,小初回首看见他眉宇间有些焦切的神­色­,说:“你不要那烟熏着花树么?”

关贫贱还没有回答,小初就扬声叫道:“阿婶,不要烧了。”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听来,就像环佩击在驼铃上一般清脆。

那阿婶对小初似十分恭顺,应道:“是”关贫贱觉得有些诧异,小初在平家庄只是婢仆,怎会有如此地位,正要启口相问,忽见树上百点白花,点点飞起,如雨落下!

那一弯天际的眉月,忽然也飞了起来!

在黑夜的长空,弄了一个半弧型,带同点点落花,一齐向关贫贱身上罩了下来!

这不只落花!

也不是眉月!

而是一把弯刀,刀风掠起落花,飞斩关贫贱!

炎贫贱呆了一呆,他向来应变苛快,但现在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软情蜜意满胸怀,乍遇奇袭,竟然忘了应变,甚至一时忘了自己会武功!

就在这乍死一发间,小初轻轻飘起。

她拦在关贫贱身前,月­色­下,凛然无惧。

关贫贱惊喝:“不可——”但已迟,那一刀雷霆之势劈下,却在小初发上硬硬止住、刀风逼得小初云发向左右飞飘,却未断任何一根发丝。

这一刀硬生生收住,比砍下去还要困难十倍!

那人显然也尽了全力!

那人蒙面,一身黑衣,露出两只­精­光熠熠的眼睛,正嘶声道。‘你又……”

小初仍然拦在关贫贱身前,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人眼睛露出极之忿怒的厉芒,关贫贱认识这一双眼睛:便是在百花洲上,蒙古人棱辱汉人时,三骑卷至但被巴楞喇嘛连杀两人中剩下的那名使弯刀的汉子!

关贫贱喝道:“你!”

那人一击不中,目中露出愤怒之­色­,见小初遮拦着,飞身上树,夜空里似一只白­色­幽寂的鸟儿,飞掠不见。

关贫贱心中有很多疑问,只见小初背向着自己,缓缀垂下了张开的手,她的衣衫透着月­色­一映,窈窕曼妙,直似一只蝴蝶幻作一个人儿。关贫贱不敢多看,只听小初悠悠问:“关大哥,你常被人冤枉的么?”

关贫贱想适才那人无端端砍自己一刀,便是如此,不觉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初又说:“有一天,我也冤枉了你,你会怎样?”

关贫贱有无尽的悲苦,却说不出来。小初看着他方正的脸孔。叹道:“那时,也许你会杀了我……”

关贫贱觉得不是,正欲分辨,忽听那远处灯火处传来的声音中,忽有一豪壮的声音掺人:“我说平兄,咱们可是整整一十六年没拍过肩膊了!”

关贫贱听得全身一震,他震惊的不是那句话,而是说那句话的声音。

那正是他师父的声音!

于是不禁眉骨一耸,喜道:“我师父来了!”

小初毫不讶异,说:“不单止你师父,你师叔师伯,全都来了。”

关贫贱道:“那我现在就要过去拜见了。”

小初幽幽地道:“我带你去,谁阻着你呢。”

当下款移莲步,向前行,穿过一线天,两人在天然的石缝中就身而行,关贫贱闻到那淡若兰馨的香味,如果不急着要见师父师怕,真想永远这样,再也不要走到任何地方去。

大厅中灯火辉煌,一百二十六盏大宫灯,照得大堂通明透亮,平家庄的气派,果然不凡。

宾客虽不多,却更不凡。

关贫贱一走进去,就看见“春秋一剑”邵汉霄、“尚书一剑”魏消闲,“诗经一剑”祝光明、“礼乐一剑”杨沧浪、“楚辞一剑”文征常全在那儿,正在跟平一君饮酒畅谈,他忙一大叫了下去,恭声叫道:“弟子关贫贱,不知师伯师父师叔们驾临,有失远迎,乞请垂察。”

众人都停下杯筷,杨枪浪铁灰的脸­色­,更不好看,重重哼了一声,道:“给我丢脸的东西,现在才晓得我们来了!”

邵汉霄却挥手道:“你也辛苦了,听说还受了点伤,好点没有?”

关贫贱听大师伯如此关心自己,心里感动,说:“弟子惭愧,一时不慎,给打晕了过去,没有事的。”

邵汉霄笑道:“那就好了,过去拣张位子坐下吧。”

关贫贱企直后又躬身道:“是。”

邵汉霄是当今青城派掌门人,也这样说了,当无人敢再责。扬沧浪来得了平客庄,知关贫贱率先冲入琴心馆,但听说好似是为了救个平家庄的婢仆而迟迟不肯出来,反让大师兄的得意弟子徐虚怀抢了平婉儿出来,他原来知道平一君在“武学功术院”极有实力,又是“振眉师墙”的裁定人之一,如由关贫贱或自己弟子救出平婉儿,自己弟子能获“侠少”之名,角逐“墙主”也在所不难,可教自己大大威风一番。

岂知事与愿违,自己几个得意弟子:牛重山、盖胜豪已先后丧生,本以为代表“下山”的门下,以自己这一派最多,满可捞个显赫名声返来,谁知梦里拾元宝似的白高兴一场,反而斩丧了两名得意门徒,而关贫贱偏又不争气,人家争先恐后,为的是救出平大小姐讨好平一君,而他为了个丫鬟弄得个一塌胡涂!

当下他重重地哼一声,却不说话。

平一君呵呵笑道,“其实关少侠立的功也真不少,舍长房的三支箭,都是他一人接下来的。”

杨沧浪心道:“这才冤哩?”脸­色­更沉灰灰的。

关贫贱知道师父生自己的气,不敢看他,垂着头眼珠子往上自旁溜去,只见徐鹤龄、寿英、滕起义都坐在他身边,徐虚怀更是脸有得­色­,而劫飞劫、饶半月二人也在厅中,脸­色­深沉不定,其余还有五个人。

关贫贱一见这五人,大吃一惊,不禁问滕起义低声问:“他们——不是往北去的?怎么都来到了此地?”

原来那五个人,便是同下青城行侠江湖“北英”、“东豪”两组十三人中的”北英组元子祥等人。

滕起义捎声道:“这次我们灭蓝巾军,杀庞一霸,又起回十八子金音川三大镖局的镖银,再救了平一君的女儿,不但功大,而且威风,江湖上早有传闻,他们‘北英组’似乎……不,不怎么顺利,便折回鄱阳猢,往东移来了——”

关贫贱这才明白,又问:“那……那师父怎么来的呢?”

滕起义压低声音道:“师父师伯是平一君救回女儿,要开庆功宴。而师父五人也恰好在黄石一带参加筹备今年度‘振眉师墙’的聚议,平一君先找着二师伯,再遣人请师父师伯到平家庄饮一杯谢酒来了。”

关贫贱总算了解了大概,见元子祥五人垂头丧气,脸上无光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元师兄你们怎样啦?怎么只剩下五人?还有一人呢?台洋南台师哥到哪儿去了?”台洋南是“诗经一剑”祝光明的弟子,武功相当不错,平时跟关贫贱还算谈得来。

元子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自己没长眼睛看么?我们哪有你们运气好?台师哥出师不利,咱们去打‘连云寨’的人没打着,反而给对方什么三寨主四寨主的杀得脚底抹油,台师兄一不小心,就——”说着用刀在喉管上,手作刀切状,比一比。

另外一个“北英组”的弟子也听见关贫贱的问话,便忿忿然低声道:“我本来就是‘东豪组’的,都是徐氏兄弟,换来换去的,搞到派去了‘北英’.要不然,我也跟你们一般,早就红透半边天罗!”原来这师弟姓年,是“尚书一剑”魏消闲的二大弟子之一,他本来是编排在“东豪组”的,却因徐氏兄弟要在一起闯荡江湖方便照料之故,给分发到“北英组”去,所以越发“猴吃梅苏丸”般的闷起心来。

这时“吟哦五子”跟平一君正杯酒言欢,畅谈旧事,平一君呵呵笑道:“邵兄提起庐山之役那次我们合七人之力,搏杀‘三八婆婆’,可真棘手极了,那时我们才初出江湖,啥都不懂,后来……”

“吟哦五子”听到这里,都一起哈哈笑了起来,尤其喝了几杯酒后:越发笑得脸上红潮涌现,青筋毕露,众弟子不明所以,只好陪笑。

魏消闲一拍桌子。豪笑道:“平兄那时能想出那种法子,也真……够绝!”说着又笑得扑啦扑啦地,“咳吐”一声,吐了一口浓痰出

“吟哦五子”又笑得乐不可支的样子,平一君眯眼笑道:“也没办法,也没办法,三八婆可谓凶恶已极,专门下毒害人,武功好过她但被她用毒药述药毁掉的高手,真不计其数,咱们合七人之能,也还不是她对手……”

文征常笑道:“所以平兄一声令下,咱们扒开裤子,有尿就撤,口水唾液,也往她身上吐去……”

众人这才明白,怨想这些正襟危坐的武林前辈,当年居然对一个­妇­人用了这种手段,都不禁哑然失笑,

杨沧浪笑笑接道:“那……婆娘儿一时手忙脚乱回避不及,凶悍不起来啦——给我们六个人,打得四脚朝天去了——”说到这里,又哈哈大笑。

平一君笑笑道:“重提这些也不怕这些后起之秀们笑话。”

劫飞劫忙道:“哪会,哪会,平老前辈言重了,重提这些事情,我们始知前辈们创业维艰,我们也自珍前程起来。”

徐虚怀抢着道:“是呀,还学到不少应付之法呢!”

平一君笑吟吟说不说话。

祝光明道:“也不一定。三八婆在昔日武林,无恶不作,怙恶不悛,我们才出此下策,她恰好又是洁癖成­性­……否则,倒也有辱斯文哩。“说罢向平一君拱手道:“因恐后辈有样学样,败坏门风,所以把话说重了,望平兄海涵。”

平一君微微笑道:“哪里哪里,为育英才,正该如此。”

关贫贱听到这里,一直有一事未解,便试着问:“各位师尊和平老前辈话里所提七人,……却不知除平老前辈和五位师尊外,还有一位是谁?”

众人缄默了一会,只有一百二十来盏宫灯的烛火燃烧的声音,关贫贱以为自己问错了,吓得几乎窒住了呼吸。

半晌,才听文征常叹了口气道。

“是庞一霸。”

十八当年今日天下事

众弟子都吃了一惊,徐氏兄弟更心里暗忖:这次闯的祸子大了,原来庞一霸是师父师伯师叔的战友!二人暗中计算好,到时责问起来,便推说是劫飞劫唆使的,关贫贱下的手,跟自己可无­干­系。兄弟两人所想的居然是一般的心意。

劫飞劫,饶月半二人也有打算:今日两人留下来这场庆功宴,看来是贴错门神了,万一追究下来,对方人多势众,可吃尽了眼前亏,到时候,认了个提议之罪,好汉不吃眼前亏,手刃庞一霸的事,就在关贫贱身上栽。

各人心意都计好拿关贫贱来做替死鬼。

却听魏消闲忿忿地道:“庞一霸功夫不错,也跟咱们历过生死,共过患难、但他一意孤行,刚愎自用,背叛朝廷,­阴­谋造反,却是不该!”

众人听他如此说,心头都为之一宽,但又诧异于庞一霸居然有那么多罪名——比他们自撰加诸到庞一霸头上来的还要大,还要多!

只听杨沧浪也恚道:“当今天下,莫不归顺于元,所谓‘顺天则昌,逆天则亡,,庞一霸执意不肯听我们劝告,才有今日,也算死有余辜了。”

文征常“唉”了一声,道:“人也死了。再骂就不好了。”

杨沧浪又重重哼了一声道:“当年他若肯听咱们的话也不致有今日了。”

魏消闲大表同意:“上朝早已亡国几十年了,还参加什么白莲教的,复什么宋,称什么汉?宋朝有什么好?难道再要他们回来降敌求和,苛征暴政吗?与其给自己人辱杀,不如给鞑子杀……”

邵汉霄喝道:“二师弟!”

魏消闲即刻住口,邵汉霄圆润的额上黄光一现,又敛收了下去,道:“当今是元朝的天下,咱们不要胡言妄语。”

魏消闲素来敬服他掌门大师兄,也觉自己口没遮拦,便恭声应道:“是。”

平一君岔开话题说:“庞一霸跟我们,也十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他竟丧命在五位高足手下。”

祝光明点点头道:“差不多有二十年了,我们在‘武学功术院’密件中得知他串通白莲教,里应外合,要歼灭‘武学功术院’,也大为错愕——庞一霸富甲一方,财雄势大,武功过人,却因一念之差,竟如此下场……”

平一君眯着眼睛道:“却教诸位少侠手刃当堂,也算无意。想十六年前咱们七人联手的那一役……”他的头身微仰着,酒杯沾在­唇­边,却不喝下去,似在追想往事。

“那是咱们七人的最后一次联手了。”邵汉霄也在回忆,“那时候是对红袍老怪的一役……”

关贫贱听得“红袍老怪”四个字,心中一震,暗忖:莫非是今晨遇到的所谓“红袍活佛”巴楞喇嘛?

只听平一君笑道:“什么最后一次?咱们宝刀未老,说不定,很快还有再联手的机会哩!”

邵汉霄笑道:“你不同,老当益壮,胜似当年,我老了,老态龙钟,还差一根拐杖,就等四块板了,不中用啦!”

平一君呵呵笑道:“邵兄,你的话瞒得过我,但额上的黄光瞒不过我,这黄光闪现,便是‘春秋乾坤’内家心法练成的征兆,邵兄著说老了,那我早该钉盖罗!”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徐鹤龄心中跟关贫贱一样,也想知道红袍老怪的事,忍不住问:“师父,红袍老怪是不是现在的巴楞喇嘛呀?”

徐虚怀心里也想知晓,却故意表示懂事,斥责弟弟道:“二弟,师奇$%^書*(网!&*$收集整理父正在开心畅怀,没来由你打什么岔!”

邵汉霄笑道:“也没那么多规矩!”

笑向文征常道:“五师弟,你能言善道,由你说与小辈们听吧。”

文征常道:“从前的红袍老怪确是现在巴楞喇嘛,但他以前也不叫巴楞,叫冒大飙。江湖人称‘红袍飞尸’,那时他臭名昭彰,吸血盗婴,剖腹取心要统一种‘偷天换日功’,即是将别人来袭的功力反弹回去伤人,一旦练成,能敌之就寥寥可数了。这种功力,类似武林中失传之秘‘移花接木功’,或慕容氏之‘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武功一……”他本来想说得明白些,让后辈们能了解这种­精­深的功力,但在座中徐鹤龄等数人俱毛骨悚然起来,文征常见他们神鱼不对,便问:“什么事?”

寿英道:“这种功力,我们见过了。”

文征常等反是一愣。寿英便把路上所见的事说了,说到蒙古人如何要汉人跪在田陌畔受罚,巴楞喇嘛如何纹风不动连杀二刺客、义说出众人如伺阻止关贫贱卤莽行止,绘影图声,描叙得天花乱坠,也真有说故事天才。“

杨沧浪听得关贫贱莽撞,又用鼻子哼了一声。

文征常听了,向寿英嘉许道:“不让小关去招惹巴楞,是替他捡回一条命,作得很好。”

这句赞语,却令劫飞劫,徐鹤龄听了很是后悔:早知就不要拦阻,来个借东风杀曹更好!

平一君和邵汉霄听了之后,一个喃喃道:“练成了,他已练成了

一个自语道:“好厉害,确是厉害……”

文征常道:“那我还是说下去。听寿英所言,那巴楞的‘偷天换日功’,已经是练成了。这功力一旦练成,武林中能制得住他的人,就太少了。你们万万不能去惹他,何况他是朝廷红人,招惹不得的。

劫飞劫忽问:“十六年前,六位前辈与巴楞活佛一战,未知结局如何?”人都忙不迭点头,心里也正想问这句话。

文征常说:“那时我们以七敌一,勉强算是胜了他。他负伤逃去,我们也杀他不了,第二次他带了三名蒙古高手来寻衅,恰好遇上白衣方振眉,给打跑了,发誓永不履中原……没想到他这次重回,还把武功练成了。”

祝光明道:“这次少了庞兄,我们六人,恐非其敌。”

杨沧浪大不同意,“三师兄平日多愁善感,今日却简直杞人忧天了,他武功大进,难道这十六年来,咱们退步了不成!”

平一君道:“说的也是,红袍老怪虽然挟艺而来,咱们也未必就怕了他。”

邵汉霄额上又黄光一现,欲言又止。

魏消闲却道:“不过,巴楞活佛现在是元朝国师,是咱们上司,不可以冒犯,忍让着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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