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汉霄和平一君却都禁不住失声呼道:“关贫贱!”
忽听哎唷一声,饶月半拦腰被斩成两截,一个天神般壮汉蓦然跃落,耸然而立。
原来关贫贱被冤为弑师叛徒,他自己悲伤失措,加上不容分辨,眼看就要被祝光明杀死,但一人枪入,在关贫贱耳边说了一句:“你想不想知道谁是杀你师父的凶手?关贫贱当然想知道。
于是那人带关贫贱疾跑,关贫贱心中也只有一个意志:找到杀师仇人!要报杀师大仇!……如此一直不断重复想着,身外一切事物,也全无所知,只给那猛汉拖着跑。
等到他背心一疼,着了文征常一剑时,他已闪人石缝之中,这下刺痛反使他清醒过来,猛甩开那人的手,问:“你是谁?”
那人嘿地一笑,却并不答活。在月色下一照,那人硕壮威猛,虎头狮鼻,却不是舍长房是谁!
关贫贱一呆,失声道!“你不是死了的么?!”
舍长房知石壁回音,急忙一掩他的嘴,揽住他就往琴心馆里跑,一面低声笑道:“死了?死人怎会翻生?硕儿是我亲儿,他又怎会杀我?”
关贫贱一点也听不懂他所说,只见四处危崖壁立,上无路可攀,下处深渊,便说:“舍前辈,我不想逃,也逃不掉……你还是把我送出去吧。”
这时谷外的人因恐暗算,一时没有追过来,其实是平一君拖住了时间;舍长房听了骂道:“你年纪轻轻的,跟了几个坏师父:要不是有佳人看中了你这个愣小子,今儿早就死啦!还罗嗦什么!”
关贫贱听得更莫名其妙,舍长房却抓了他直入琴心馆,这时舍长房扣住的是他身上几处|茓道,横曳倒拖着走,关贫贱挣扎不脱,急道:“前辈,请放开我,师尊们要杀我,我万万不能逃遁,否则,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了!”
舍长房才不管他,依旧拖拉着走。关贫贱猛省起一事,叫道:“是不是你!你!你杀我师父……”
舍长房嫌他大声,索性把他哑|茓也给封了。关贫贱一上来就结舍长房扣着要|茓,而今竟丝毫反抗不得,心知落入圈套,以为师父为此壮汉所杀,苦于动弹不得,不能报仇,心中气苦。
舍长房到了琴心馆,在一琴具上扣断二根弦丝,绷绷二声,地上蓦然出现一个方洞,舍长房即抱关贫贱跃身而入,这时琴心馆外已闻人声沸腾。
舍长房一跃将下去,即刻将洞口恢复原状,然后抱着关贫贱一直走下去。
这洞不但阔,而且深逐,岩壁十分滑腻、坚硬,并不住有山泉滴下,甚是清凉;舍长房一直急奔下去,不知何时才停止,而鼻子发出呼哩呼哩浓重的呼吸。
关贫贱心中又气又急,这杀师仇人就把他背在背上,他又偏偏连动一只手指之能都没有,心里直是后悔,为何在今天琴心馆救小初之战时不把这疯汉杀了?
这时忽听舍长房间:“我火起来,就要杀人。你可知为何我不杀你?”
关贫贱“哑|茓”被封,自是回答不出来,但闻这人一面俯身急驰一面如常开口说话,呼吸虽然粗重了些,但也可说是真有过人之能,心中也不由不佩服。
只听舍长房自己答道:“馆中交手,你本有机会……胜我,却留了一手……小小年纪,肯让人一条退路……嗯,不可多得……”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问关贫贱:“你干吗不说话呀?”
只见关贫贱双目尽是怒火,气愤难平地望着他,这才省起、搔首笑道:“我忘了我点了你|茓道了。”扬指之间,便替关贫贱解了|茓道。
|茓道一解,关贫贱“呸”了一声,骂道:“我恨不得杀了你!”
这下舍长房忒也恼火了:“不杀我是你现在还能活命的福气,你气个屁呀!”
关贫贱早把生死豁了出去,大骂道:“你杀我恩师,恩将仇报!”这时地下离琴心馆已远,任他们张直嗓子大骂,也没有人会听到。
舍长房一副省悟的样子,嘻嘻一笑,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杀你师父?呸!他那种人,送给我,也不屑一杀哩!”
关贫贱气得七孔生烟,如果不是|茓道受制,早就大不了跟舍长房拼个一头撞死。大概舍长房也看出他目中恨意,才比较庄重起来,反问道:“刚才你们那个什么掌门的误会你弑师,你有什么感觉?”
关贫贱怒道:“我没有杀师父!”心中一股郁愤,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舍长房就说:“你刚才的心情,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关贫贱奇道:“你……”
舍长房摊手作状呼道:“冤枉啊,我没有杀你师父。”
关贫贱不信:“真的?”
舍长房这下恼了:“大丈夫惜言如惜金,我舍长房七尺之躯,说话算话!”
关贫贱不由问:“那杀我师父是谁?”
舍长房口中吐出了三个字:“魏消闲。”
关贫践当然不信。舍长房光火道:“好,你不信,上面还热闹着呢。你要还不相信,我带你回原地听听去。”
舍长房背负关贫贱回到琴心馆地下,径听一会儿,寂无人声,知众人已离琴心馆,舍长房料众人定必在狭谷琴心馆前空地上,便带关贫贱掩过去看,不料一打开机关,一个人就出现在面前!
舍长房自是吓了一大跳,却见那人春腮乍喜,不是小初还有谁!关贫贱正要叫出声来,小初轻轻掩往了他的口,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关贫贱心中气她冤枉自己杀死师父,但见看她,心里又喜欢,也怨责不起来。只听小初向舍长房杏国含嗔、道:“二叔,你为老不尊,爹命你派人去包围谷口,你又回来了!”
舍长房苦着脸,慌忙谣头摆手解释道:“不是呀,大小姐,这……这小子不相信我,说我杀死他师父,我……一我是被人冤枉不得的,只好……只好就带他回来看个清楚罗。”
关贫贱见二人关系,舍长房不但丝毫没发神经,而且身为平家庄的二当家,居然还似很怕婢女身份的小初。
小初微微一笑,道:“我早知如此。谷口那儿,我已叫王三哥布置妥当了,您就别担心了。”原来小初趁平一君揭露真相之际,便去部署一切,并已经料定悄悄溜回琴心馆被人冤枉不得的“神经刀客”舍长房,会折回头来;所以她就在馆里等他带关贫贱出现,果尔被她一一料中。
舍长房嘻嘻笑道:“是不是……我早说,你大小姐一定呀在盼个郎回来了,我舍二叔将他给带回来,却还要挨骂……”
关贫贱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初脸一红,不去理舍长房,径自跟关贫贱道:“关大哥,我们一起去听听也好……不过,无论什么情形,任何变化,你都要答应我,声张不得,免坏了大事。”
舍长房笑道:“把他哑|茓封了,不就省事。”举手间又点了他|茓道。
于是小初就带关贫贱伏在檐上偷听,居高临下,枯林外发生的一切,两人自然瞧在眼里,舍长房好管闲事,也在一旁。
小初本来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关贫贱几次都要不顾一切扑下去相助青城,无奈他动弹不得,又作声不得,但局势急遽直下,红袍老怪出现了。
接下去劫飞劫、饶月半都亮出了身份,青城派平家庄占尽了劣势,然后是平婉儿死、小初知情势危急已被包围,而平一君与邵汉霄联手决战冒大飙,小初即低声道:“现下当前之急,是解一线天的伏兵之危,我从地道下去,联络赞先生,自后掩扑回去,歼灭他们,但地道直通山腰,再翻回庄来,要一段时候,舍二叔,你见爹爹和邵大侠危殆,即解关少侠|茓道,下去救授……我,这就去了……”说着眼圈一红,望向关贫贱,这下是面临大敌,顾不得儿女私情,两人纵有千言万语,但一个说不出来,一个也不说。
两人只那么深深地望了一眼:
小初毅然向舍长房道:“二叔,记住,不到必要,不要出去,免枉送性命……”说着时大眼睛都注满了一层泪影,但一瞥场中险恶现状,即飞掠而去。
冒大飙武功虽高,但以为入口已被他所控制,三面峭壁,飞鸟难入,便没留意馆内动静。平一君、邵汉霄等就算觉察到有人,也断不会叫破。冒飞劫、饶月半等的武功,远所不如,就根本未曾警觉馆里有人了。
按照舍长房豪迈的性格,要他赖在屋檐上不出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只不过他见冒大飙的“偷天换日魔功”,以一敌二,却令人无法Сhā得下乎,舍长房一直抓不到机会,及至舍守硕以一敌二,力不从心,显然被冒飞劫、饶月半攻得抵挡不住,舍长房关心爱儿,哪里能忍,伸手解开关贫贱的|茓道,扑向舍守硕那儿的战团,一刀向饶月半劈了下去!
饶月半在巴楞活佛前立了汗马之功,眼看大局已定,正是趾高气扬,全力将舍守硕搏杀、好再加一道封赏,不料半途杀出个程咬金,舍长房如天外飞将,一刀将之了帐!
关贫贱这边,血气一活,立即窜了出去,他见冒大飙狂态毕露,又听他侮辱青城,自是怒极,恨不得去替青城派争回口气来!但他又觉着猝施暗袭,非好汉所为,纵然万一得手,也教冒大飙瞧扁了青城,所以猛冲向前只掴了红袍老怪一记耳括子。
其实以关贫贱的武功,虽猝加偷击,亦未必能击中冒大飙,但他的“神手怕蚊”,全无劲道,得个快字,反而教人无处闪躲,冒大飙清脆地挨了个耳光,是他横行江湖数十年流过血流过汗但未逢到过的事情,一下子,也不知是羞是怒,是惊是愤,抚脸望着这雄赳赳、理直气壮的年轻人,愣了一阵。
冒大飙见来人只是个青年,此次可谓奇耻大辱,却忽然笑了起来。
“小兄弟,你就是把青云谱闹得天翻地覆,把庞一霸股匪打得七零八落的关少侠不成?”
关贫贱听他提起那两场惨绝人寰的杀戮,而且又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痛心疾首地戳指向冒飞劫道,“都是你儿子,使我们犯下了这滔天罪孽!”
冒大飙瘦小的身子却非常坚定地点头:“对了,小伙子,你这是替皇上立了大功哩,你自己知不知道,我奏上去,保你大大封赏!你年纪轻轻的,正是前途无量,大有可为,被人误蹈歧途,也没什么要紧!你可要择善而从啊。”
邵汉霄和平一君见冒大飙被掴了一巴掌,不怒反而向关贫贱拉拢,机心深沉,老谋深算,不以个人喜怒影响大局,心中大感震悸,心知蒙古人手下这种人物很是不少,汉人要推翻蒙古人之前,不知还要流多少血汗?
只听舍长房哗啦哗啦笑道:“红袍老鬼,你当平家庄没有人。现在平家庄又出了一个我!我当青城派都死光光,此刻青城也有了一个他!”
他一刀劈了饶月半,剩下一个冒飞劫舍守硕还挺得住,舍长房便也不想倚多为胜,横直大刀,大步走了过来。
冒大飙衡量局势,冷笑道,“你就是外号人称‘疯癫箭、神经刀’的舍长房舍兄么?”
舍长房没好气地道:“我就是舍长房,你称‘神箭大保、神经刀客’就是我!我既没有疯,也没有癫,既不认贼作父,也不打扁了鼻子骑在马上认老爹!”
原来蒙古人大半鼻子比较扁陷,但普遍都骑术高明,舍长房这番话是骂他认贼作父骂出面了。
冒大飙也不生气,打个哈哈道:“当年‘吟哦五子’加一霸一君七大高手,围攻我一人,还是拼得个两败俱伤!”
邵汉霄冷冷地加了句:“是你落荒而逃。”他有意激怒冒大飙。
一个人只要在震怒中,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所下的决定,所出招式,难免会大受影响,虽然有些人在愤怒中更有英雄本色,怒震三军,但也易犯错误,有疏忽,生死相搏中,一丝小小的失算,都足以致命。可是,冒大飙一点也没有生气。
他立即就更正道:“不错,是我败逃,但七位也杀我不着,也带了伤……这伤不轻,到如今还能见疤吧?”他说的是事实,平一君、邵汉霄都不能反驳。
冒大飙笑问:“如今,就凭你们两个受重伤的人……再加一老一少,就是我对手了么?”
平一君心忖:这一战,只怕还是凶多吉少!简直是连半成胜算也没有!就算关贫贱武功能高到与自己义弟舍长房不相伯仲,而舍长房的武功亦如当年自己,自己和邵汉霄两人加起来当一个没受伤的人,充其量其对抗阵容不过是昔日以七战一中之三!
这一战,乃是必死之战。
邵汉霄所想的也是一样:只是他还多了一层隐忧他本以为关贫贱已逃了出去,没想到还是跑回来赔上了多一条性命,白丧在这里。
舍长房却大声道:“难道每逢决战之前,都非要先罗嗦一番不可,打就打,不打就不打,有啥说的!”一说完,一刀劈了过去!
这一刀刀势之猛,连冒大飙也不敢硬接,红袍一闪,好像一件长形物体被吸了过去一般,舍长房一刀砍了个空!
舍长房再想砍第二刀,蓦然有一刀当头向他砍来!
这一刀威猛无比,力可开山,舍长房猛吃一惊,对方竟也会用这么猛烈的刀法么,忙闪身一让!
但当他闪身之际,刀势忽消失于无形!
只听冒大飙夹住一股阴风,卷了上来,阴阴笑道:“这就是‘偷天换日’,你没见识过吧?”
舍长房惊出一身冷汗,运足劲力,连连进攻几刀,但都被对方借力找力,走位改向,将刀势转回,反而等于砍了自己五六刀。
舍长房一面要出击,一面要闪开自己攻出去的刀法,很是狼狈:平一君、邵汉霄在旁全神贯注,要摸清冒大飙的诡异武功路子,顺便运气调息,以备再战。
舍长房砍了十来刀,全等于砍向自己,再也吃不消了,忽见冒大飙手上无刀,他灵机一动,哈哈一笑道:“还不给我识破?全是障眼法!”当下猛砍一刀,对方果然将刀势拨了回来,他却不闪不避,对准冒大飙,“霍”地又斩了一刀!
舍长房为人直肠直肚,实心实眼,他见冒大飙手上无刀,那么刀影必定是虚幻的,他胆大过人,决定搏上一搏,所以不理那一刀反劈回来,又攻出一刀;但刀确是虚幻的,只是招术却是实的!
刀化作了冒大飙的手!
“砰!”舍长房被击中了一掌,如一只破碗似的旋飞出去!
但是冒大飙也吃了一刀!
按照道理,以冒大飙的武功,不可能挨上一刀的,只是他逗着舍长房戏战,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不料这人因实心眼儿,又胆大过人,反而觑出了破绽,拿命来拼,再砍一刀。这下是晴天打雷,冒大飙没防着,他被刀锋砍着,立即发力,将舍长房直推了出去,才保住了一条胳臂!
这下冒大飙保住了手臂,舍长房也因此保住了性命,他“叭”地跌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平一君过去相扶,只见他灰头土脸的,闭上了眼睛,唇边溢血,急叫道:“二弟……”
舍长房忽睁大了眼睛,虎地跳了起来,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我斫了那老怪一刀!我一个人,斫了他一刀!”
平一君这才放了心,说道:“是,是,你一个人,就砍了他一刀!”
冒大飙没料居然吃了这憨里憨气的莽汉道儿,这下涵养再好,也不由得不火滚,正要全力将之搏杀,但关贫贱已拦在前面,施展青城剑发,跟他斗在一起。
换作平时,冒大飙也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他一上来已吃了两个憨人的亏,再也不敢轻敌,关贫贱的剑法精奇,招式独创,却近不着冒大飙的身子,反而他红袍闪动,将关贫贱发出的招式,一一反击回来。
但是关贫贱的招式,也非各家各派所能有,泰半是适势而创,冒大飙捉摸不着,只能见招拆招,单打独斗,就算自己未曾受伤,也未必能胜之,而见关贫贱这剑法武功,灵动飘忽,周旋自在,时细腻微具,时大开大阖,令人无法捉摸,只看他剑招生招,似有似无。虽没及曾太师祖千年剑猿之神妙,但已微具蔺俊龙当日之剑意。
另一惊者是平一君。他见关贫贱武艺如此高强,实在不可想象,青城派的杨沧浪武功如何,他本非不知,关贫贱虽师出自“吟哦五子”之四杨沧浪门下,但“礼乐一剑”的武功,并没有使关贫贱得益多少。平一君和邵汉霄等都是世间智者,武学宗师,他们博学多才,却都不明白何以石板上摔乌龟实打实的舍长房和土地爷的五脏实心实肠的关贫贱,反而能瞧破冒大飙诡异奥秘的武功,处处克制着他!
最失惊的人,自是冒大飙自己。他心忖:今晚撞邪了不成!当下“偷天换日魔功”,淋漓尽致地发挥而出!关贫贱初时还不觉什么,但打了一阵,自己原先发出去的攻击,全都反击的回来,一方面要面对强敌,一方面要招架自己的攻势,渐渐手忙脚乱,而至力不从心!
舍长房发出如雷般的一声大喝:“今午你跟我打,今晚我和你并肩子打,天天有这样几场痛痛快快的打,过瘾之至!”
舍长房也真有过人之体力,如铁打一般,冒大飙的一掌,击得显然不轻,但他又似铁塔一样,提起刀来苦战!
冒大飙知这二人但是劲敌,若再不出尽全力,今晚不易讨好!
而且谷外喊杀连天,显然平家庄另有伏兵授军,正跟自己带来的人剧战中,甚需要自己出去指挥调度!
关贫贱的剑,舍长房的刀,一急一猛,一以迅疾,一以力大,但两人却感觉到新的压力:
关贫贱感觉到舍长房的刀,正处处阻碍着他的剑势:而舍长房也正感觉到关贫贱的剑也处处阻挠着他的刀法。
两人各出全力,但只觉压力愈来愈大,却不知何故。
这时两人身在其中,自然不知,平一君和邵汉霄却看得一清二楚:关贫贱的剑正在格舍长房的刀,舍长房的刀正在挡关贫贱的剑!
两人竟不由自主,为冒大飙“愉天换日魔功”所罩,变得向自己人作战而尚未自觉!
平一君、邵汉霄一发出怒啸、一发长吟,一起一落,这啸吟之声令舍长房、关贫贱备自一醒,平一君、邵汉霄一剑一枪,立时攻入。
这时变作是平一君、邵汉霄、关贫贱、舍长房四人合战红袍怪人冒大飙。
平一君、邵汉霄二人略作调息,血气稍平。抖起精神,奋勇作战;舍长房受伤本来不轻,因强自振作奋斗不懈,到了此刻,反而有些力不从心,鼻孔一开一舍,很是气喘。
关贫贱却有些失神:剑法身法,也不似先前那么如意自若了。
他自从被邵叹霄、平一君吟啸之声震醒后,一直在寻思着:为什么自己的出击全被冒大飙转去攻击舍长房而不自制,又不能自知呢?……其中一定有一种特别的压力,使自己集中不了心神,或将精神引注……
那是什么呢?
关贫贱隐隐抓到一点轮廓,却勾不起形象!
他自幼练武,稍遇困难,便求自解,不能解便苦练破解或苦思破法直至顿悟为止,这使得他武功出类拔萃,也使得他行为近似笨拙就像现刻,四人中、反而在最需发挥的时候,最弱的一环反而是他!
平一君暗下叹息:弟子毕竟是弟子!青城门下,再了不起,也少了后劲!
邵汉霄见关贫贱又心不在焉,呆头呆脑的样子,心中大急。
舍长房却颇看不过眼,一面挥刀挺上,一面向他呼道:“小伙子,怎么这就手软啦?!看我的!”
砍了没几刀,蓦地一刀自一死角砍了回来,舍长房吃过不躲不闪的亏,明知虚影,也只有横刀上格,刀势一起,胸门稍开,“砰”又吃了一掌,这下再也支撑不住,大口大口地咯了三口血!
三口血一过,舍长房也真铁汉,挥刀又上,但威力已大打折扣,以四敌一,却占尽下风。
冒大飙如鬼魅附身,红影飘闪,笑道:“你们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迟亦是死,早亦是死,不如快死快着,少点痛苦吧!”
他的话一说完,“偷天换日”魔功也发挥至顶峰,只见红影如一面猎猎飞舞的红旗,将双剑一刀一枪,全卷在里面,像将豆子卷进磨子里一般,要辗渣碎成粉末才再漏出来。
这时,关贫贱蓦然呼道:“红袍!毁掉他的红袍!”
二十五偷天换日慑心功
邵汉霄、平一君乍听关贫贱这句活,都怔了一证,舍长房则以为这小子疯了,照样穷追猛打,但关贫贱在这一刹那,已采取了行动。
他扑过去。
冒大飙身形闪动,就像狂旗一般飘忽无定,关贫贱自然扑了下个空!
但关贫贱所要的就是扑空。
他扑了个空,冒大飙右掌双脚,各逼住平一君,邵汉霄和舍长房三人,而左掌从诡异的角度,急劈关贫贱。
关贫贱扑空之后,冒大飙闪身回避,衣袂带风,他一手抓住了冒大飙的袍角,全力一撕,“制裂”一声,冒大飙身上红袍,被他撕成两片,但关贫贱背心,也吃了冒大飙一掌:飞了出去!
邵汉霄、平一君、舍长房都不明白关贸贱何必如此之傻,但就在冒大飙红袍破裂之后,所发出来的压力,也就大大减少。
原本剩下邵、平、舍三人联手,势难支持,只是冒大飙红袍撕裂之后,那将敌人攻来之势化为反攻之力的,反而施展不出来,就算要使用,也给三人瞧得一清二楚,先行回避,三人这才省悟冒大飙。身着红袍的意义。
原来冒大飙外号“红袍怪客”,自是他一直身着红袍之故,从来他不知如何招摇撞骗,搏得了活佛的称号,更加身着红袍袈裟,名正言顺,事实上,冒大飙施用“偷天换日”魔功之际,对付如舍守硕之部下当绰绰有余,身形不动,即将之反击杀却,但逢着平一君、邵汉霄之等好手,便非要借红袍晃动的障眼法才使出“偷天换日”魔功不可了。
关贫践之所以能瞧破,除了由于他对武功长于分析创构的天赋外,也曾因在田野上眼见冒大飙杀死二人身形纹风不动:要是“偷天换日”魔功真的练成,冒大飙尽可将各人之力击回便行,而今又何必身形疾闪急晃,红影漫天,他感到大有蹊跷,故此深察下,果尔给他抓住了冒大飙这一套“偷天换日”魔功的窍门!
故此关贫贱虽然受伤倒地,但干一君、邵汉霄、舍长房三人,反而能将局势扳回!
冒大飙这时看家本领一失,再也不敢大意,“偷天换日”功少了张红袍,威力大减,但也确不可轻视!
关贫贱稍稍歇得一下,挥剑又上,四个负伤的人,以邵汉霄负伤最重,平一君与舍长房次之,但平一君胜在内力绵厚,尚支撑得住,舍长房则精力过人,以体魄胜,受伤较轻的反而是关贫贱。
而冒大飙最忌的就是关贫贱。
他与“吟哦五子”,一霸一君江西之役,凭他们七人之能,合创了他,但始终没有破得了他的红袍,而今居然给一个后生小子撕破,心中怎不大恨!
交战之中,冒大飙忽然脚步倒踩,好像踩着块蕉皮一般向后一滑丈余,却又稳稳站住,狞笑道:“你别以为撕了我红袍,就是破了我“偷天换日功”!
舍长房破口大骂道:“臭和尚!打两下又嚼起舌根来,怎么这般没瘾没趣!”
冒大飙精光飒飒的双眼望定他,问:“你叫舍长房?”
舍长房没好气道:“是!”
冒大飙双目发出青森森的厉芒:“你外号叫‘神经刀客’?”
舍长房道:“是。”
冒大飙双目深邃得似一口不见底的古井:“又叫‘神箭太保’,是不是?”
舍长房又应:“是。”
舍长房应了三声“是”之后,呆如木鸡。平一君和邵汉霄都觉得不对劲,平一君怒叱:“魔头!你用什么妖法?”
冒大飙双目阴阴地望向他,问:“你想知道我用什么武功制住舍长房,是不是?”
平一君不由自主地答:“是。”月色下,只见他呆如泥塑,脸容无喜无怒,好像没有了意志生命的躯壳一般。
邵汉霄又惊又怒,吆喝道:“你……”
冒大飙牵动嘴角,脸上枯皱的肌肉也抖动了一下:“这就是我在蒙古学到更深一层的武功,你想不想知道叫什么?”
邵汉霄不禁点头,想说:“想……”但拼命控制制着自己的意志:不容让自己说出口来。这一抗拒之下,只觉有一种压力,足可左右乾坤、排山倒海般的向他压来,他自己犹如大海中一个泡沫,随生随灭,无助脆弱。邵汉霄近五十年来,几曾遇到过这般的事!
他拼命咬着齿唇,不让他那一句“想”说出来,就如他吃力地要把自己从污沙泥泞里抽拔出来。
一旦沉沦,永劫不复!
冒大飙双眼绿光愈来愈盛,问:“既然想知,为何不问·……”平一群、舍长房这时两人嘴巴无力地张开,脸肌抽搐着,瞳孔散放,双手无力下垂至膝,原来冒大飙所使出的,便是“偷天换日”魔功中由幻生魔的“红袍障眼互击法”再进一步:由心生魔的“慑心功”!
冒大飙“慑心功”先将卤直莽撞的舍长房制住,平一君在关心失防下,也着了道儿,剩下来冒大飙最忌亦最恨的便是关贫贱,他想先把重伤的邵汉霄慑伏然后再全力对付他。但这时关贫贱已查觉情形不妙,大声说话,图扰乱冒大飙的魔功。
“冒大飙,你也算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汉,正门正派武功你不用。却施这种鬼门道,还算什么前辈名人!”
冒大飙完全不理他,只跟他说:“关贫贱,你在青城,如此不得志,何不投靠朝廷?朝廷高官厚禄,富贵荣华,包你享用不尽,你难道不想图个功名快乐么?”
两人告说各话,互不相应,其实是内功定力的搏斗,一个失神,就会引邪入魔,或反为敌趁,冒大飙的“慑心功”何等厉害,关贫贱虽然破他的弱点,以声相就,但冒大飙的“偷天换日”魔功深厚修练,凭关贫贱,任他诸方突破,都固若金汤,而反包围了关贫贱。关贫贱这时,只稍一不发声,就要为音所慑,心志全失。
关贫贱全凭一股志力和定力,在强峙着。
但他这一干扰,倒是救了邵汉霄。
邵汉霄知关贫贱发声救自己,而身陷困境,平一君、舍长房二人又为魔声所慑,心中大急,发剑疾攻冒大飙!
冒大飙这时已将关贫贱陷于慑心之力内,怎肯轻易放弃?他一面继续说话,一面以空手与邵汉霄对招,但口中说话,全不因之紊乱。
“关贫贱,你年纪轻轻,大有前程,何必跟青城派的人鬼混?你说对不对?”
“关贫贱,你武艺超群,出类拔萃,不如拜我为师,我使你名扬天下,好不好?”
“关贫贱,你放眼看看,青城派死的死,伤的伤,已七零八落,何必也跟着枉送性命?是不是?”
这些问题话语只要关贫贱答上一声:“是”、“想”、”好”,即刻意志沮懈,心魄为他所慑;关贫贱功力本远不及冒大飙,眼看要支持不住,但因冒大飙提到青城死伤零落,反而一醒,心感青城种种惨事,将唇咬出了血,硬挺下去。
邵汉霄却在一旁,怒啸出剑,猛攻冒大飙,图分其心,使他不能进行“偷天换日慑心功”。
冒大飙一面按招,一面分神说话,而且双目一直注视关贫贱,却仍将邵汉霄的攻击一一化解。
关贫贱到了最后,已无法抗拒慑心压力说出任何一句有条理的话,只拼命张大了口,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咦”、“哦”、“啊”、“噢”、“哇”、“叩”、“呵”、“嘎”来抗扰及减轻冒大飙魔音慑心的压力。
但他一双眼神,已被冒大飙双目绿芒幽深地吸进了古井内一般无法自拔。
邵汉霄瞧得大急,拼力抢攻,无奈受伤过重,力不从心,只听冒大飙继续间道:“关贫贱,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敢情未亲近过女色了?官府里,有的是美人儿,任你挑选,供你享乐,你说怎样?”
关贫贱满头大汗,呼喝出来的声音愈来愈低沉,直似喉结里咕哦出来的一声半息而已。
冒大飙又道:“关贫贱,青城派已败落到一塌糊涂,你不想振兴吗?要重振青城声威,就要投靠朝廷,你想不想使青城的武林中一峰独耸?”
邵汉霄答:“想。”这声一出,局势立变!
原来冒大飙正对关贫贱施“偷天换日慑心功”,每一句问语,只要回答一声。立时所制于心,自然而然听从禁制看一切指挥。冒大飙听问,无非是诱关贫贱动心回答,却不知关贫践对名利看得很淡,所以还能抵受得住。
而邵汉霄就不同了。
他是青城派的首脑。年轻时得见曾太师祖千手剑猿,托以复兴青城重任,但青城派一蹶不振,每况愈下,他将派务交予二师弟,苦练剑法,为的也是先在武功修为上能使青城大放异彩,而今“吟哦五子”叛三死,只剩下了重伤的自己,心中悲苦,可想而知。
冒大飙最后一番话里,问的正是他所要的;冒大飙虽注力在慑关贫贱之心,但慑心功威力笼罩于他对敌的所有人身上,邵汉霄一失口,应了这一句。
这一声答话,令邵汉霄攻势立止,失魂落魄。
这一声答话,也使关贫贱如遭雷殛,不禁失声呼出:“大师伯你——”
冒大飙双目绿光立长,全力盯视关贫贱,即问:“你想不想你大师伯没有事?”
关贫贱不加思索,大声道:“想。”
此声一出,“当”的一声,长剑已握不住,呛然落地。
冒大飙继续问:“我听我儿子说你有个老父,在青城山下做牛做马,你想不想他生活过得好,以享天年?”这几句话正问中了关贫贱最关心和最担心的,一时泪如而下,悲声道:“想……”语言颤不已。
冒大飙目中寒光暴长,道:“想?想有什么用?只要你死了,他老人家自然就快乐啦。”
关贫贱喃喃地道:“我死了,他老人家就快乐……”
冒大飙的声音越来越苍老:“是啊,只要你拾起地上的剑,往心口一Сhā,他老人家,就会高兴了……”
关贫贱重复道,“只要·……我把剑……在心口……”语音大涩,眼皮子不住翻动,眼珠上升,眼白突露,显然一丝神智还作最后挣扎。
冒大飙补充道:“对,往心口一Сhā!”
关贫贱喘气渐重:“一Сhā……”
冒大飙哑声道:“对”。“慑心功”所耗费的功力至巨,他自己也几乎支持不住。
关贫贱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剑。
邵汉霄大喝道:“不可:“他仅答应了一句冒大飙的问话,心神虽为之所慑制。但冒大飙全力对付关贫贱,并无进一步慑伏他,所以他恢复得比较快!
邵双霄一声大喝,关贫贱便停止了动作,冒大飙的怪浊声音,也被阻了一阻。
邵汉霄挺剑而上。
冒大飙忽然传了一种声调,幽凄如阴风,似这白茫茫的月色中地底下传来一般!
“大师兄,大师兄……”
邵汉霄一听,动作又缓慢了下来。
只听那声音又呼道:“……我死得好惨啊,大师兄……”
邵汉霄整个人都呆在月色中,似被月|乳所凝结住了一般,颤声奇+書*網道:“你……你……”
冒大飙这时脸色也如白纸一般,“偷天换日”最高层施法“慑心功”中,是甚耗费心神真元的技法,只听他撮唇作啸道:“……大师兄……我是文师弟……你是大师兄……吗……”
邵汉霄眼角涌出了泪,怔怔地看着地上文征常的尸首,说了一声:“是!”这一声一出,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只要一阵风刮来,他整个人就会被吹走一般,迄此已完全被冒大飙所制。
冒大飙断断续续地道:“……大师兄……你要找我吗……”
邵汉霄呆呆地点头。
冒大飙全身也在颤动着:“……大师兄……你只要将手中的剑……往脖子上抹……立刻就可以与我见面了——”
邵汉霄怔怔地横举起了剑。
冒大飙目中阴火愈来愈冰寒:“……对了……就这样一抹……很快,很快就可以见到我的了……”
邵汉霄这时把剑贴在了脖子上。
关贫贱、平一君、舍长房三人,正奋力挣扎,企图挣脱“慑心功”的无形禁制,赴援邵汉霄。
但是冒大飙的“偷天换日慑心功”,已侵入他们体内,如无外力,是极难得脱,只有越溺越深的了。
冒大飙见状,见已纵控大局,便阴阴地改换一种声调:“……如今……平家庄将成一堆残垣……天下英雄也认定你关贫贱卖友求荣,背信弃义·……平一君、舍长房、关贫贱,你们三人,生还有何欢呢?不如死了好……青城派已精英尽失,回天乏术了。邵汉霄……你身为青城派当今掌门,也就该横剑自刎了……”
说到这里,众人心境已全被冒大飙慑制,邵汉霄的剑搁在颈皮上,已渗出了血丝,关贫贱也把剑尖对着自己的心口,渐渐没入,平一君和舍长房,也各自兜刀回枪,指向自己的要害……
冒大飙脸色惨白,那是因为他长久使用“偷天换日慑心功”过分耗力之故:“……你们几人,还不去死?……当年七人围攻我,今日只剩二人,你们还下去见黄泉道上的老朋友去?……凭你们两个身受重伤的老不死……到得头来,还是要死的……”
就在这时,冒大飙忽听冒飞劫大叫道,“爹小心……”
冒大飙精神一涣,背心一疼,他全力一挪,“突”地肩|茓内侧凸露出一截剑尖来!
冒大飙骤燃受创,但反应丝毫不慢,反手一掌,将背后的人击飞出去!
那人被击得飞起,冒大飙的身子,也似被斫着一般,向后贴追而去,那人“砰”地撞在一棵枯枝上,身形一顿,“砰”地冒大飙再次击中他第二掌。
冒大飙还想击第三掌,但真气不继,萎然落下。
那人也背脊顺着树干滑落下来。
冒大飙这一分神,“偷天换日慑心功”便被冲破障得,平一君、舍长房、关贫贱、邵汉霄先后都震醒过来。众人冕自己的兵器正向着自己,不禁心道:好险!却见在树干上奄奄一息的偷袭者,原来是“尚书一剑”魏消闲!
只听魏消闲喘息道:“……青城派……共有三个身负重伤的人……当日七大高手,还有三个老不死……不是两个……”
魏消闲所说非常明显:现下场中,青城派还活着的伤者,除邵汉霄和关贫贱之外,还有他;而当日围攻红袍老怪的五子一君一霸七人中,还剩下平一君、邵汉霄和他三人。
邵汉霄趋前搀扶,悲声道:“二师弟,你……”
冒大飙“慑心功”被破,背受重伤,正图恢复,全力运气,正好乐得让众人注目到魏消闲身上去。而冒飞劫跟舍守硕,武功相若,谁也没胜得了谁,所以冒飞劫见魏消闲在要紧关头大偷袭,也只能提气叫了半句,而未能过去解他父亲之危。
狭谷中的拼杀之声,渐渐消沉,似有了结局。
魏消闲苦笑道:“大师兄……您……您还叫我师……弟?”
邵汉霄见他目光散乱,心如刀割,点头悲声道:“二师弟,你不能死,‘吟哦五子’,只剩下了我和你……”
魏消闲摇首苦笑,嘴角大量渗出了鲜血:“大师兄……我对不起你……”
只听冒大飙这时忍不住喘息、抑不住愤怒,叱问:“魏消闲,你这个又当巫婆又做鬼的家伙,你是我们到青城的卧底,却在这个当口儿.背后刺我一剑,你……”
魏消闲一面笑一面咯着血:“我是青城人,死做青城鬼。你们也没把我当作人……我身上的伤,就是你的好儿子、好徒儿给的……我横的赔命,竖也是白死,倒是大师兄,顾惜我这条命,这时候还挡了一记要我命的枪……我不帮他,还帮准?咱们是张飞找李逵,黑对黑,你怨不得我,我怨不得你……”
冒大飙禁不住气得脸上肌肉猛抖,“去你妈的!”
他好不容易才制住四人心魄,却让魏消闲破坏,功亏一蒉,还受了重伤。
魏消闲微微笑道:“快二十年了,还能刺着你一剑,我很高兴……十九年前,我们吟哦五子,还没有老,还是侠少的时候,跟你那一场……”声至此忽绝!
邵汉霄只见魏消闲脸上,还带了个淡淡的笑容,但一探他鼻孔,已经没了呼吸,才知他已然气绝。
邵汉霄低唤了一声:“师弟。”伸手替他掩盖了眼睛,缓缓回过头去,望向冒大飙:冒大飙猛一聚力,嗖地一声,竟将剑自背后倒逼了出来,落在丈外。
众人见冒大飙重创之下仍有如此骇人功力,不禁变色。
冒大飙伸手点了自己身上几处|茓道止住伤口急涌之血,冷冷地道:“好了,所有的暗算过了,我们五个人,无一不重伤,正好来好好算笔总帐吧!”
舍长房第一个就憋不住,抡刀虎吼着冲上前去。
这一声恶斗,无疑比刚才的厮拼更惊险万状。
冒大飙的“愉天换日慑心功”,全已被破,四人激斗他一个,他也真有过人绝技,凭一双肉掌,占尽了上风。
如果平一君、邵汉霄、舍长房、关贫贱都没有受伤,或者,伤没有那么重的话。冒大飙就绝对讨不了好。
但四人的伤,绝不比冒大飙轻。
这一场力拼下来,翻翻滚滚,关贫贱的“神手拍蚊”,因冒大飙特别防他,而且关贫贱受伤之后出手还不如平时灵便,也根本不能得手。
舍长房冒进冒攻,最先遭殃,被冒大飙一脚踢了出去,紧接下来,冒大飙化作漫天掌影,立意要将最难应付的关贫贱先毙于掌下。
这漫天掌影盖下来,几乎无地可避,邵汉霄不禁大呼道:“‘踏雪寻梅’!快用‘踏雪寻梅’!”“踏雪导梅”是青城剑法第三十式,专用来破第二十九式“落花飞雪”的,而冒大飙这一击攻势,效力几与“落花飞雪”一般。
但这时关贫贱已受内伤,血气浮动,怎还使得出这一招青城剑法中“踏雪寻梅”温良有致、足不陷雪的意境来?性命攸关之下,关贫贱灵机一动,乍想起那一招“弯弓劈挂”来,顺手就使上了。
这一招原来是青城派中极粗浅的入门功夫,是一个弯足倒挂冲天拳过去破对方来势,在关贫贱看来,跟“踏雪寻梅”效用完全一样,反得其快、捷、威、猛之利,但招式粗鲁,甚不文雅,昔日关贫贱无意中说出这招来破大师兄牛重山对二师兄盖胜豪的招式,却被师父杨沧浪嘲骂了着着实实的一顿,使他再也不敢多费思索。这下生死关头,不觉间使用上。
“砰”地一声,冒大飙招式被关贫贱弓步沉蹄闯破,下颔中了一拳,打得上身在后一仰。
关贫贱没料击中,怔了一怔,脑中门过了师父当时见他不用优雅的“踏雪寻梅”而用莽拙的“弯弓劈挂”时用烟仟子“笃笃笃”敲着他头顶骂的话:“……你以为自创奇招,好了不起了是不是?·……”他那时没敢分辩那不是他创的招式,而是青城派最基本的招套——”
他这样呆了一呆,冒大飙是什么人,下颔虽已被击碎,双掌却是陡然冲击而出!
这两掌,已用了他全身之力,而且贯注以“偷天换日魔功”的大威力!
其实冒大飙本也没那么容易被关贫贱一拳兜颌击中,最主要原因,是他曾在十九年前,与青城派“吟哦五子”交过手,知道他们屡用“踏雪寻梅”这一招来破他的“腥风血雨”,因为“腥风血雨”这一招跟青城派的“落花飞雪”酷似,而魏消闲暗中归附朝廷,在青城卧底,自是受他所命,更从他那儿得知,青城派确是惯用此招,武功越高者越用得自如,大概是因这招又好看又厉害之故吧,魏消闲那时还忠心巴结他以图高升,没理由骗他。
所以他故意用上了这招,只要关贫贱一使“踏雪寻梅”此式,他立刻有隐伏的七八着杀手,将之格毙。他见关贫贱武功直追“吟哦五子”,在青城派中自是一流高手之列,当无置疑,定必会使这招,却不料关贫贱的武功,自习多,受训少,多自创奇招,别具一格,冒大飙这次失算,反为所趁。
关贫贱是虽直而不钝、勇而不莽、刚而不厉、朴而不愚的人,所以他悟心高、记心强、苦功肯下苦肯吃,可惜他并非机灵变通之人,是以击中了冒大飙,反而愣了一楞,想起师父骂他的话,高手交战,怎容迟缓?“砰砰”二响,冒大飙的双掌,也击在他的胸膛上!
关贫贱中掌,肋骨也打折了两根,“哇”地倒飞出去;要不是冒大飙受创在先,这两掌就会要了关贫贱的命!
邵汉霄、平一君齐叫追:“小贱!”“关少侠!”两人一枪一剑,齐刺向冒大飙。
大飘左胸重创,下颔又几被击碎,这一枪一剑他已无法避得过去,邵汉霄、平一君忽听到叫声:“掌门师伯!平君前辈!”
邵汉霄关贫贱安危,并道:“怎么啦你……”
平一君也对关贫贱殊为好感,呼道:“你歇着,让我们来……”
话来说完,两人只觉目眩头晕,根本无法控制。
一枪一剑,明明已刺到冒大飙胸腹之上,忽然一错,似一块圆冰溜在水里的鲨鱼背上一般,滑了开去,枪尖、剑锋在冒大飙胸膛、腹腔划了二道溅血的伤口,但是两人的枪和剑,仍无法制止地伸戳过去!
“噗”、“哧”二声,枪刺人邵汉霄心口,剑刺八平一君腹中。
冒大飙竟就在一刹那间,仍施用“偷天换日慑心功”,假冒关贫贱的哀呼,在交手的惊心动魄和关心的情怀漱荡中,平一君、邵汉霄都回应了,这回应击碎了他们的战斗力。
这一枪一剑,再度重创了冒大飙。
只是平一君的枪,杀了邵汉霄:邵汉霄的剑,也使平一君毙命。
两人身体上各嵌着枪和剑,脸上表情也不知是笑、是哭;冒大飙却在枪剑之间。
手刃此二强敌;冒大飙应该要笑。
可是冒大飙并没有笑,也没有一丝丝得意的神情。因为他站得最近,看清楚了两人的脸容。
他杀过无数的人,可是这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才叫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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