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蕊怡自从母亲因为肾脏移植的事情大发雷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母亲提起过移植的事情,她表面上很平静,仿佛已经默认了母亲的意见,双方不再因为移植的事而争辩,双方相安无事。
陈母依然是三天去一次医院进行透析,依然承受着透析中难以忍受的痛苦,也依然会在透析中昏迷过去,身心倍受折磨。并且陈母长期不能喝水,不能吃带有咸味的食物,不能吃水果,事实上这已经丧失了人的基本生活,陈母每每暗自扪心自问:“这还是人吗?人能这样生活吗?这和一个活死人有什么两样?活人能做的一切事都不能做,而死人免去的一切痛苦又都不能免除,同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还有一口热气在身体里循环,支撑着那个徒有虚名的躯壳。”
然而即便是这样,陈母依然咬牙坚持着,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痛苦和为难的表情,以此来遏制住女儿为她移植肾脏的念头。并且她深知即便是这个徒有虚名的躯壳的存在,对于两个女儿来讲,依然也还拥有一个家,一个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家。
姐姐的病情恶化之后,情绪一落千丈,只有在陈蕊怡回到家里的时候,姐姐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笑容。她从来不在陈蕊怡面前提起自己的病,姐姐心里极为清楚,虽然自己的病不像母亲那样需要不间断的极限性治疗才能维持生存,不需要极端的治疗手段,但她知道自己患的是无药可医的遗传病,即便是在科学技术发达的今天,依然无法遏制住遗传病的延续和诱发,治疗也只是延缓恶化的时间和病痛,而实际上她每天的生存都是在抽取她二十多年来在身体中聚集起来的精髓,慢慢地在消耗着她身体中那一天比一天少的能量,当她把二十多年来所有聚集的能量和养分都消耗殆尽,她的生命也就终结了,枯萎了。那是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她的命运就如同二伯家的两个姐姐一样,是命中注定,难逃此劫。
而陈母的病还存有治疗的方法,还有生存的希望,移植肾脏就是最根本的治疗手段,尤其移植亲人的肾脏,可以大大减少排异现象,争取到最成功的治愈可能。
其实陈蕊怡始终没有放弃为母亲移植肾脏的决定,她觉得用自己的一只肾,换取母亲的一条命,或者说换取母亲十年,十五年,乃至更多生命的时间,值得!
为此陈蕊怡经过反复的深思熟虑,她依然决定要进行肾脏移植,她考虑虽然她身体里只剩下一个肾脏,甚至将来有一天如果她所剩下的那只肾脏发生了病变,随着医学技术的不断发展,她还可以再移植其他人的肾脏,匹配的肾脏虽然不好找寻,但毕竟还是可以找寻得到的,但母亲只有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永远无法取代。
因此,陈蕊怡为母亲移植肾脏的决心坚定不移,她改变了策略,采用了迂回战术,不再和母亲面对面的针锋相对,她一方面安抚母亲,只字不提移植的事,让母亲彻底放松心理防备,而另一方面在私下里与医生积极协商,采取单方面决定为母亲做移植手术,拜托医生为她保守秘密。也可能是陈蕊怡真情的举动和孝心感动了医生,医生尊重了陈蕊怡的请求,破格答应配合她的计划,医生通知陈母在移植捐献中心找到了与她匹配的肾源,要为她做移植手术,对陈母严密封锁了消息。
陈母虽然对这个消息感到突然,虽然也感觉到难以置信,在她这个年龄居然能寻找到与自己匹配的肾脏,实属罕见,但陈母并没有从正面提出质疑。
陈蕊怡给母亲移植肾脏的手术筹划得相当缜密,为了打消母亲的疑虑,她把所有的事情在时间安排上都计划得滴水不漏。移植手术之前,她需要住院检查身体,手术之后,她还需要住院一个星期休养,在这期间,她首先安排了姐姐的生活,告诉姐姐自己要到外地去半个月左右,把家里的事情交代给了小保姆,不要姐姐产生怀疑。
陈蕊怡住院之后,她每天在病房里换上便服按时去看望母亲,从未间断,并且还当着母亲的面在医生手术的协议书上签了字,使母亲确信无疑移植手术与她无关,肾源是在移植捐献中心找到的。
手术那天,医生为了手术顺利进行,彻底打消陈母最后那一点疑虑,使陈蕊怡的计划得以成功,医生打破常规,将两个人进入手术室的时间特意进行了调整,将陈母提前推进了手术室,挤出有限的时间让陈蕊怡以家属的身份将母亲送到手术室门前,从表面现象分析没有半点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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