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究竟想要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吴晓来也想不清楚了。

算了，不想了，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向何孝深道歉，后天怎么向白家二老解释吧。

吴晓来抽空跑到人力资源部，何孝深却不在自己的办公室，据说是出外抽烟解闷去了。

“何经理这两天好像特别压抑。是不是你拒绝调动的事把他给深深地刺激了。”王燕婷也学会了开玩笑，却不小心正中要害。

吴晓来敷衍地笑笑，“我哪有这么大的魅力。既然何经理不在，我先回去了。”

上了电梯，吴晓来突然想起上次在天台撞见何孝深抽烟的事，心想他现在会不会又是在那里，便决定去看一看。

天台上，同样的角落，何孝深果然站在那里吞云吐雾，深邃的目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地上已经有两个烟头了。

看到吴晓来，何孝深明显愣住了，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阴­冷的表情，并且一言不发。

“何经理，我……我是来道歉的。”吴晓来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叫，道歉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道歉？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何孝深的声音却是硬邦邦的，就像是一块石头。

“那天吃饭时，我不该说那番话。我……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并不了解真相，所以……我没有资格来指责您。”吴晓来不敢看他，一直盯着地上的烟头。

“如果我告诉你，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知道那女孩暗恋我，也早就知道她会帮我，却没有试图阻止她，事后也从没有感激过她。至于陈敏的事，如果你一定要认定是我故意暗示她，就算是我的错吧。你，还要向我道歉吗？”

吴晓来继续盯着地上的烟头，“最算这件事情是真的，它也属于您的个人隐私，而且并不是很愉快的回忆，也许您早就想遗忘了……我没权利把它翻开，更没权利以此推断您的品­性­。所以，我仍然要道歉。”

何孝深看着眼前的轻烟。吴晓来说的没错，那天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不是吴晓来的当面指责，而是痛苦，那种你以为再也不会经历、却又清晰地涌现在身体每一个细胞里的痛苦。如果不是吴晓来执意要撕开那道伤口，他又怎么会再次品尝这种痛苦？

听不到答复，有些冷场，吴晓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自己的说辞。

“何经理，您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容易情绪化，有时还会钻牛角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喜厌说话办事才行。可我却忘了，别人也有自己的情绪，也有不想被人触及的一面。那天我说了那些话以后，其实心里面一点也不爽快，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向您道歉……以前我对自己的毛病不是很在意，现在也明白了这其实是一个不成熟的表现，所以，我真的希望您能接受我的道歉。”

一阵风吹了过来，把烟雾吹向吴晓来，她忍不住咳了几声。何孝深顿了一下，将尚未吸完的香烟扔在了地上，并用脚尖将烟火踩灭。

他将最后一口烟气狠狠地吐出，然后说道：“你其实没有必要来道歉，你那天说的话并没有错。”

吴晓来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情突然轻松起来。“其实我今天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求得何经理的原谅。我只是觉得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让它消失的，人必须向前看，只有把过往的经历统统放下，不让它成为包袱，才可能走得更远。所以，只有向何经理当面道歉，我才能放下这个包袱。至于您是否肯原谅我，那并不是我所能左右的，我也不会把它当成一个包袱。”

何孝深看了她一眼，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湛蓝的天空，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人必须向前看，必须放下不必要的包袱，我要是总记挂着你得罪了我，那我自己岂不是也不痛快。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个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女人就已经忘记了这一切，只剩下自己在痛苦，这有什么意义？

吴晓来闻言一惊，回头看向何孝深，只见他的面孔不再是­阴­冷地板起，而是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不是讥讽的笑容，而是终于透了一口气的轻松的笑容。

“呵呵，对啊，人必须放下不开心的事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开心啊！”她很高兴，因为她感觉到何孝深似乎走出了往日­阴­影的束缚。

“你……我原谅你就值得你这么高兴吗？”何孝深有些无语，这女人情绪化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高兴的不是这个，我高兴的是何经理您终于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很少见您笑得那么轻松。”

何孝深有些尴尬，“一派胡言。”

“何经理，我想给您提个意见。”吴晓来突然变得很认真。

“什么意见？”

“虽然说职场里上下有别是应该的，可我觉得您没必要对下属一直那么严厉，适当和大家亲近一点，工作环境轻松一些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吴晓来小心地瞥了何孝深一眼，“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绝对不是对您有意见。”

何孝深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我以后会注意的。那天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啊？您还想要我？”吴晓来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您早就改变主意了。”

“生气的时候是决定改变主意了，可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是你的缺点，但敢于直言、敢于认错，这是你的优点。我想我乐意和这样的下属共事。”何孝深诚恳地看着吴晓来，“我希望你能再认真地考虑一下。”

“那、那我再考虑考虑吧。”吴晓来有些心虚，因为直到此时，她还是觉得跟随何孝深打拼太辛苦了。

手机响了，是胡琪真质问她的行踪，让她快点回去工作。吴晓来只好无奈地向何孝深告别，还好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临走时，吴晓来看了看地上的三个烟头，“何经理，我想再提一个意见。”

何孝深苦笑，“你说吧。”

“少抽点烟吧，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看着那个曾经让自己恼怒不已的背影，何孝深的心头泛起别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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