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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四大名捕大对决 > 第七章 老梦

第七章 老梦

风吹得很狂。很烈。风追着雨,吹着雨水,催着雨落。雨下着暮,暮催着日落。河在千里唱着悲歌,大江依然东去。美丽的苍凉。华丽的哀伤;雪在山上结成了冰。雪在山下降成了霜。霜为风所碎、为风所追,给风所催,风是冷。风很冷。风中有冰。冰冻的是人心,热的是血。冷风吹。风吹得很冰;很冻。

杀手的血却冷。

庄怀飞急攻上风云,上风云冲着他一笑。

然后将庄大娘一推:

庄母憧上庄怀飞。

庄怀飞哀呼了一声:“娘——”失心丧魂;神分魄散,半空接住庄母。

上风云一窜,一手抓住了庄怀飞的左腿,一手抓住了他的腰间。

他一出手已制住了庄怀飞。

他算准了。

如他所愿。

全在控制中。

庄怀飞不管。

他什么都不管了。

他叫他娘。摇她。唤她。她睁开了眼,看了一阵,眼发出蓝光,用瘦骨鳞峋的手,摸了摸庄怀飞的鬓发,说,“儿啊,你瘦了……”

然后便合上了眼睛。

从此不再睁开。

她死了。

可是在她死前的一刹那,竟然又回复了视力。

她死了。

娘死了。

他的心碎了他的梦破了。

他的梦想永远也达不到了。

他现在才知道痛。

他此际才晓得要|­茓­已让人扣住。

扣住他的是上风云。

七县总捕,上穷碧落下黄泉;州府名捕,他要抓你逃不掉。

“我就知道谢梦山和唐天海尔虞我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风云力贯双手,“我早就猜到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梦山和唐天海这两个窝囊废根本就制不住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庄怀飞痛苦地喊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我就知道你不觉察到你冒升得这般快总有一日去成胁到我。我就知道你是跟我一样的。”

上风云狰狞地道,“我就知道要把握这机会。我就知道要钱。我就知道你有钱。”

“你错了。”

一个语音陡地响起。

说话的却不是庄怀飞。

而是谢梦山。

又一个意外。

——人世间,总是意外之悲多于意外之喜。

或许,人多不觉意外之喜来的不易,只分外感受到意外之悲来得不意。

谢梦山已潜身到了上风云的身后。

他的右手已贴近上风云的背部不到半寸-----再近,上风云就一定会感觉到那气劲迫近,在这时候,谢梦山才停手发话。

“我不是窝羹废,”谢梦山说:“你才是。”

“你几个人来?”

他问。

他的掌力未吐,掌劲未催,为的便是要知道这件事。

他不是已给‘冰火七重天’制住了的吗?

何尔蒙不是要过去制住他来威胁上风云的吗?

本来是的。

可是他失手了。

何尔蒙掠至谢梦山那儿,拔出了刀。

他的刀很奇特,三尖两刃,刀口下又有一个钩子,钩子一边是挫口,一边是锯状,刃锋作骑缝形,另一则为狗牙状。也就是说,只要着他一刀,无论从那儿刺进去,一定皮翻­肉­烂。筋断脉碎。

这是一把”下三滥”的刀。

但出手并不太“下三滥”。

因为他的人并不“下三滥”。

一一谢梦山既受制在先,他就不想在他不能抵抗的时候杀伤他,他只想用谢梦山来威胁住上风云:他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他显然是判断错误。

上风云跟谢梦山并不是一伙的。

——虽然他们都是为了钱。

这错误并不致命。

致命的错误是:

他忘了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事情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忘了时间已到。

谢梦山既没有铁手的超凡内力,也没有唐天海长期浸­淫­。与生俱来的抗力,所以,他受“冰火七重天”的禁制较明显,也校长久一一但再久长也有恢复片刻的时候。

这正是时候。

谢梦山正好恢复了功力。

何尔蒙却一时大意疏神,忘了此事。

他提刀架在谢梦山的脖子上,不动声息的谢梦山,待他靠近时,方一掌反拍,打在他的小腹上。”

何尔象着了一掌,呆了了呆,血涌上了喉头,他正想大叫,向庄怀飞示誓,却发现庄怀飞己然受制,而谢梦山猛返身,伸手摘夺了他那把构造很复杂的刀,一刀简简单单的割断了他的咽喉。

血,迸喷而出。

喷得谢梦山满脸都是。

血,很热。

是热血。

打老虎第三回反脸

谢梦山的“梦魂大法,山影神功”颇有过人之能。

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所揭示的:“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元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用以形容谢梦山的身法与出手,也是极其恰当的。

他的出手是神不知。

他的行动是鬼不觉。

也许上风云一直都在外面,他挟持住他的徒弟(所以师徒二人都苦口苦脸,成为他们一脉的“标记”),而他的门徒梁失调又挟持了庄大娘,听到了“愚缸”内的战况与惨情,上风云也错以为谢梦山是受了禁制,并未恢复过来。

所以,当谢梦山趁胜追击,趁上风云正全面打击和对付庄怀飞之际,他偷偷潜到上风云身后,故技重施。制住对方。

这一次,他未即时下杀手,不是因为安看好心眼,而是因为他见到一个上风云,就担心还有另一个杜渐,甚至还有高阳一得这些更高层次的人……

——与其杀了上风云,不如先制住他,好讨价还价。

他是这样想。

所以这样问。

一一一上风云制住了庄怀飞。

一一他制住了上风云。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还是占了绝对的上风,而不是上风云。

上风云不敢乱动。

他的命就在谢梦山手上。

一一谢梦山已如此贴近他,他没有把握能躲得过“魂梦一式”,还有“山影一式”。

至于庄怀飞的要害,仍拿捏在上风云手中。

上风云知道这就是他谈判的“条件”,也是活命的“机会”。

可是他也错了。

他错的是:

他不该翻脸在先。

-----他不应杀了人家的母亲。

他忽视了仇恨的力量,也忽略了抱仇的后果。

这后果很严重。

且超乎想像。

庄怀飞突然大吼了一声。

他出腿,往后踢出。

这完全不合情理,也不符战略。

因为本来他一动就得先死。

他腰畔。左腿要|­茓­,就捏在上风云手里,上风云的“鬼手十八翻,神手卅六拿”是出名转脚敲钉,火饶电燃都不松口的“大佛仙拿手”。

他仗以成名。

按理,他一动,力量就给消解掉;甚至,一出脚,便可能先死。

但庄怀飞不管。

因为他娘死了。

何尔蒙也死了。

何尔蒙是他的兄弟:

一一是结拜兄弟,但他一直当他是亲兄弟了!何尔蒙虽然形貌­阴­森,脾气古怪,但一直以来,何尔蒙不只是他的强助,而且也从未有出卖过他的纪录。

也许,他此刻是在求死,不是求生。

一一人,常常是置死地反而能后生的。

现在的战局便是这样子。

庄怀飞一脚往后餮了出去,正是他尽管在极大的悲伤中,但也靠平常他对敌的经验,还有一贯以来的­精­明,粗略的计算到:

谢梦山的“药力”也该三度发作了!

他这时候再不“拼一拼”,只怕,全面胜利和得益者。就剩下了上风云了!

他算对了。

他这一脚“穿心腿”踢出之际,正是上风云企图“搏一搏”,证然垣身要化解谢梦山掌劲催吐之时。

他遂然回身,一手拿住了谢梦山的手腕。

自从梁失调挟持庄母走人“愚缸”之后,局面兔起骼落。一波三折,变化奇急,变异极大,甚至可以说是变生不测,且片瞬数变。

谢梦山原贴近了上风云,他的掌力欲吐而未尽吐,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

随即.他还是觉得不妥。

——不管如何,得先重创这厮再说。

原先,他还没完全扯破脸,跟上风云更未至于反脸,他也想保留个颜面,大家也好说话,不一定要以生死相拼。

而今,看来是不会有这种转机了。

上风云既然对那笔财宝有怠贪图,而一上阵便杀了庄怀飞的娘亲,看来,事决无善了,他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于是他掌力一摧。“突然,他的掌力叱了一个空。

丹田也只剩了一个空。

一个大空。

一一糟了!“冰火七重天”的毒力又己发作!

第三度发作!

糟透的是:竟在此时此境发作!

谢梦山的功力陡然消失。

偏是这时候,“愚缸”里,人人都反了脸,人­性­的尊严尽在生死边缘处挣扎求存,有时连棋盐的价值都不如。

人到了这时候,失去了外衣,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

武力!

打老虎第四回拼一拼,博一博

人若要不认命,总要拼一拼,搏一搏!

此际,庄怀飞在拼。

上风云也在搏。

谢梦山功力一泄,脉门已给上风云扣住。

庄怀飞正好出脚。

他这一脚踢出,牺牲很大,代价也矩。

他的腰间原给上风云右手扣住,但上风云困要回身擒拿谢梦山,所以先收了手。

收了手便制不住庄怀飞。

可是他另一只手仍抓住了庄怀飞的腿,庄怀飞一端左脚,顿时连皮带­肉­,给撕去了一大块,鲜血淋漓!

上风云见制不住庄怀飞,心中一惊,应变奇速,便移身换步,将谢梦山往身前一挡!

他自己则急避至谢梦山身后。

庄怀飞那一脚已端出。

“打神腿”!

“蓬”的一声,谢梦山着腿。

他胸膛中腿。

一时失却功力的他,又遭上风云擒死,欲避亦不能。

但那一声响。却不是他胸口着腿的声响。

而是庄怀飞那一回,竟打横踢中了他的胸前。踢入了他的胸中、还赐破了他的胸,自背部穿越了出来,血水迸喷的声音!

血珠­射­得上风云一脸都是。

——当了那么多年的捕快,已升到六扇门顶级人物的上风云,从来没有受过这班惊吓!

谢梦山哇呀一声!

这时候,他的功力就算恢复,但已无用了。

他的胸膛破得了一个大洞。

背后也穿了一个大洞。

更可怕的是,庄怀飞另一腿力劲未止。未平、未歇。未停!

它穿过谢梦山胸背而出!

一脚和着血水、心脏;打在谢梦山背后上风云的身上。上风云大叫了一声。

他一面远力抵抗。一面双手祭起铁闩门抵挡。

但他还是给踢中了。

尽管他已挡掉了四分之一的力遵,也卸掉了四分之一的劲道,庄怀飞先踢中谢梦山才踹着他,更消去了四分之一的腿劲,但仍有四分之一的功力,实实在在的踢着了他:

他飞了出去,一路喷血。

这时候,谢梦山就似个血人。

庄怀飞的左脚,还挂在他陶膛的那个大血洞内。

谢梦山却一时还未气绝。

情形可怖。

莫之为甚。

只不过是刹瞬间的功夫,外面的狂风依然愈追愈紧,狂啸狂吼,呼欢唤哀。“鱼缸”内则已浴血溅泪,剑拔晋张,徘徊在生死之间,折腾在天地无情间。

庄大娘已殁。

何尔蒙惨死。

谢梦山已然濒死垂危。

上风云身负重创。

庄怀飞也受了伤。

两人对峙着。

唐天海药力发作。

铁手功力全失。

两人也虚耗着。

风在千里传送着悲歌。

“愚缸”里的鱼缸里的鱼,在好奇的嚼食着自谢梦山身躯里喷溅出来洒落人缸中的肚肠内脏,发出滋滋微响。

铁手有意要助庄怀飞,也想力阻他们之间互相残杀,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也爱莫能助,只有徒呼负负。

风呵呵的吹了进来。

雨也沙沙的刮了进来。

庄怀飞陡地厉声喝问:“谁!?”

“砰”地一声,一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还砸破了一口大缸。

这人一身是血,受伤多处。

他一跌进来,立即挣扎跃起,向庄怀飞情急叫道:

“头儿,留神!杜铁脸就伺状在江边。我们一上船,他就淬起发难,把呼前辈打入江中…”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愚缸”里怵目的情景。

局面不再由庄怀飞把待。

人死了好几个。

情势凶险。

却听外面有人声宽气和地道:“他说的对。我打下了呼年也,又重创了他,还生擒了离离姑娘……为的就是要换句话一一。”

人现身。

不只一人。

前面是个女的。

风中雨中,更艳更媚的离离,双手倒扣,给人推了进来。

后面跟着一个汉子。

一个平凡的男人,看来十分平庸。

他的语气也很温和。

他还微笑着跟铁手打了个招呼:“我好命。这次你上了当,吃了亏,哥哥我就坐收渔人之利了。”

然后他说:“没办法,我好命。”

又向上风云笑着颔首:“我早知道你对这笔财宝起觊视之心一一其实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盯谢梦山的大本营,我则把住要隘河道,且看庄怀飞往哪儿跑?那笔财富还飞得上天?——打老虎,也得要打得­干­净利落,事半功倍。本小利大、省时省力方才是上着。”

“可不是吗?”他又剔起一只眉毛,笑问喘息中的上凤云。

打老虎第五章 永远别说死

第一回反脸无情

第二回翻面不认人

第三回痴情应笑你老兄

第四回太息之剑,痛苦的腿

第五回我只不过要你欠我一个情

打老虎第一回反脸无情

庄怀飞联同夏一跳,何尔蒙三人明明可以赢得这场斗争,占尽上风而去的。

可是现在局面已倒了过来。

完全倒反了过来。

杜渐也来了。

他杀了呼年也,伤了夏金中,狭持住离离。

庄怀飞知道已不必多说什么了,他只说一句:“这是你和我的恩怨,不关她的事,你先放人。”

杜渐也不多说什么:“你交出财宝,我就放了她。”

庄怀飞惨叹:“钱误人一至于此!为了钱,你们连名捕也不当了,官也不做了,面子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杜渐哈哈大笑。

“你要我怎么说?”他好暇以整的反问庄怀飞,“你现在不也做着同样的事?你的上司不就是因为这原故而死在你脚下吗?你也不一样为了这个翻面无情么?你的恩人不就是为了这玩意儿而落到如此田地吗?”

庄怀飞黯然。

他无法回答。

他缩回了脚。

只听谢梦山喉头格格有声,血水不住涌出,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声声、一声声的呛咳、枪咳。

庄怀飞知道自己最该做的事是:

让他死。

所以他收回了那一脚:

血足!

谢梦山倒下。

死了。

一一也死在庄怀飞脚下。

他死的时候,眼睛变得很有感情。

他的眼睛是看着外面的。

因为外头的凄风苦雨中,正走来了几个人,为首一名女子,正尖叫了一声。

“爹!”

来的是谢恋恋。

她亲眼看见:

是她的恋人杀了她的爹。

恋恋瞪了庄怀飞一眼,就飞步走过去,扶起她爹爹。

可是他已经死了。

她又瞪了他一眼。

恨恨地。

可是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背后还有沙浪诗、姑姑和杜老志,还有那名高大沉默的护院。

杜老志还带了七八个家丁、衙役来。

大家都深痛恶绝的盯着庄怀飞。

庄怀飞迄此,只能涩声道:“我本意不是要杀他的……”

“我知道。”恋恋淌脸是泪,但语音却是出奇的冷静,“我都知道。”

“我也知道刚才你就匿伏在这儿。”庄怀飞感叹的道。

“这儿是有地道通往‘指顾间”吧?老何的鼻子很灵,他一嗅就知道这儿还有其他的人,已用眼­色­暗示了我。其实我的鼻子也很灵,该嗅出来的我也注漏掉。我知道是你,还有小珍姑娘。中途,你还挪身溜出去。铁手还故意扬声说话,希望我没发现。”

恋恋这次白了他一眼,容­色­间无限幽怨。

“你明知我在这里,为何还是让我出去搬救兵?”谢恋恋无限委屈的说,“你既然狠心杀我爹爹,何不把我也杀了灭口?”

庄怀飞仍在看着他娘亲的遗体,将她平放,手脚位置也移好,惨然道:“我本意是谁也不杀伤,更何况是你。”

听到这里,铁手才放了一半的心。

他也一早就从瓷缸的倒映中发现:恋恋从地道上进入了“愚缸”外。

来的还有小珍。

他就是怕她们涉险。

到了半途,恋恋小心翼翼的走了:她毕竟受过谢梦山的调教,有些许武功底子,不像小珍,功力全无。

他怕庄怀飞、红猫和老何发现,还故意开声掩护。掩饰。

——原来庄怀飞是一早已晓得了:他只是有意放她离去而已。

这样,铁手至少可以放心一些。

可是他忽又担心起来。

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心忽忽地跳着。

他希望自己估计错误。

他但愿那不是事实。

可是他估计一向很准。

也很灵验。

例如:他在尔虞我诈的局面伊始,就觉得庄怀飞是投中毒也不该太快碎桌表明自己没事的举措,很有些不对板,实际上,后来果然证实了局面错综复杂:庄怀飞既与自己联手,又与唐天海有密约,其实是联同了夏金中、何尔蒙行事,其他的人,全着了他的道儿,他才会那么有恃无恐,抢着表态。

——可是这一回,他忧虑的却又是什么事呢?

是怎么一回事?

小珍这时也起来了。

她憋久了,匍伏了好长时间,可是她一站起来,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柔弱,那么柔情似水,而且仍是那么清。

清得似是一盆浸在水里的水仙。

这儿这么多斗争,那么多血腥,可是她在这里,只与世无争,像一缕幽魂,像一抹梦影。

她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出声,只用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偷偷看了铁手几次。

她才现身,杜渐已经哈哈咐同的笑道:“现在人都齐了,可热闹的,那太好了!”

他简直有点奋亢的说:“你看,小庄憋在这儿,上总捕也镇在这里,哦,还有铁二捕爷到席;加上我这充字号的,这会儿.还算凑合得上是‘四大名捕大对决’了吧?”

他还欢天喜地、意犹未尽的追问了一阵:“摁,是不?对不对?”

上风云忽道:“杜兄。”

杜渐道:“请说。”

上风云道:“我们俩份属同僚,是不是?”

杜渐道:“是。”

上风云道:“我们虽偶然有些龌龊,但却一直都互不侵犯,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害、破坏你的事,是不?”

杜惭道:“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上风云道:“我虽然没去过你家拜访,但你有一户人丁旺盛的家,开支很大,还要打点儿孙入京任官,这点很不容易,手头上有点拈据,有时候趁办案,刮了些油水,贪了些小财,我也是知道的一一但我从来就没有点破,是不?”

杜渐道,“是,你很厚道,也很聪明,悄息更是灵通。”

上风云道:“你的财路,我一向不管,我的你也不会­干­涉,对不?”

杜渐哈哈笑道:“有财齐齐发,好极了!”

上风云道:“别忘了,吴铁翼那笔财宝很多,三十个人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杜渐笑逐颜开:“我本来就不大奢侈,也不太乱花钱。”

上风云道:“那就好了。你助我把庄怀飞逮起来,咱们一齐爪分那一笔横财如何?”

杜渐道:“这个………”

遂望向庄怀飞。

庄怀飞徐徐自他母亲遗体旁立起,逍:“你别阻我报仇……谁阻我就杀谁!”

杜渐绞起了眉头:“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娘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好处?”

庄怀飞咬牙切齿道:“你不阻我,不帮他。并且放了离离姑娘……我就答应你一齐到山上寻宝去。不然、休怪我反脸无情!”

杜惭听得竖起了耳朵,“真的!?”

庄怀飞斩钉截铁地道:“只要你袖手旁观,放了离离,我一定陪你走一躺太白山!”

上风云喘息声更重了,眼也红了:“老杜,你别听他的……”

离离也忿道:“你不可以把钱给他!”

她欲挣动,可是在杜渐的钳制下,一挣更痛,但她还是把话自齿缝里迸了出来:“不要给他——”

恋恋看看庄怀飞,又望望离离,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情。

打老虎第二回翻面不认人

杜渐也是左看看,右看看的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虽然,我不知道谁比较可信,但我肯定一件事-----”

此际,场中以他的战力最高,所以,谁都得听他说话。

“钱,仍在你那儿。”杜渐那平凡得十分平庸的样子,现在看来,竟有七分狡猾,三分猖狂:“只要把你逮住,钱就是我的了一一我又何必冒险!”

然后他又非常狐狸的问:“我说的对不对?”

谁都知道他说的对。

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谁都知道庄怀飞现在的局势很险,而且也很孤立。

可是他却在这时候做了一件事:

一件绝对不该在这时候做的事。

——不只是一件:

而是两件!

他是两件事一起做:

两个人一并儿打!

他突然之间,挥拳打上风云。

上风自从捱了他一脚之后,一直都有提防着他。

他一动,他就退。

他怕他的脚。

但庄怀飞没有用脚。

他用手。

上风云退得快,庄怀飞一拳击空。

一拳击空,再一拳。

拳头仍向上风云迎面痛击。

他恨绝了上凤云。

上风云一低头,避过。

他还是怕他的脚。

但他还是没出脚。

他一拳没击中,转拳为劈,一掌挂落。

上风云冷哼一声。

他­精­于擒拿手,若以手以对手,他可谁也不怕。

但他还是怕他的脚。

怕他的脚法。

所以他边招架,边疾退。

庄怀飞依然不沮、不挫。

依然追击。

他一追,上风云就看出来了。

庄怀飞左腿鲜血淋漓,已受了伤,右腿则有点瘸,显然行动不便。

一一难怪他不出腿了!

这次庄怀飞上前,双龙出海,两手一齐出击。

上风云硬接了他这一招,但他依然没有反击:他还是得留神他的脚!

这时,上风云已退近社渐那儿了。

他认为在杜惭身边,较为安全。

至少,庄怀飞会多些顾忌。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

庄怀飞根本就不顾忌。

他非但不顾忌,还遂然出击,拳打社渐!

他不仅要跟上风云开战,还与杜渐为敌!

因为他己看准了杜渐跟上风云是一样的货­色­!

——这时上风云而言,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他是没料到,但杜渐却是:早已算定了似的:

只见他脚步倒滑,跺跟割错,拔剑还了庄怀飞一招。

庄怀飞无疑应付得有些狼狈。

时机到了!

上风云认为这时机正好:

庄怀飞正在应付杜渐的毒剑怒招,他正好全面发动他的“左降龙擒拿十八翻”。“右伏虎擒拿卅六路”。全面攻向庄怀飞。

他要扭断他的脖他要扭碎他的骨骼。

他要扭拧他的筋脉。

他要扭住他。

-----他恨他。

上风云当然恨庄怀飞。

因为他踢伤了他。

但他只记住了这一点别人伤害他的,却浑忘了他做过伤害人的事。

人,总是这样: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严和宽,也是他擒拿手的松与绷,一紧一弛间,他在指掌内足以撕狮裂虎。

他已钳住庄怀飞。

但庄怀飞终于出腿。

他制得往往怀飞的手,却挡不住他的脚。

对庄怀飞的“打神腿”,他毕竟仍不敢樱其锋锐。

他只有急避。

飞闪。

脚踢空,踢在一口缸上。

缸碎裂,瓷片四溅,鱼也随水在涌出。

碎片溅在上风云脸上,他几乎睁不开眼,一面挡架一面退走,迟到杜渐身边。

有杜渐,至少可以挡那厮一挡……

就在这时候,他忽觉背心一甜。

低首,只见胸前突出了一截剑尖。

剑头发蓝。

蓝汪汪。

那是一把毒剑。

属于杜渐的毒剑。

一一江湖上有人索­性­叫“杜渐”为“毒剑”,武林中也有人相信,杜渐本来就不叫杜渐,他的名字是从“毒剑”两个字衍化来的。

杜渐的剑很毒。

出手更毒。

他现在就是在上风云最不防备的时候,最狼狈的时候,最需要他相助的时候,忽然翻面不认人,一剑刺着了他。

刺杀了他。

刺死了他。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应该:也很应份。

因为他是杜渐。

他使的是毒剑。

刺杀上风云之后,杜渐面对着快要断气的同僚说:“你没拜访过我,知道我手头紧,又知悉我贪污,使是大错,何况刚才还公开说了出来,这简直是该死了!

打老虎第三回痴情应笑你老兄

“我替你报了仇了。”

杜渐居然还对庄怀飞这样说,然后“唆”地收回了他的剑,也“扫”走了上风云的命。

“我替你杀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仇虽报,庄怀飞却觉得很是疲乏。

一一一身心俱疲。

一一一一切如梦。

“我只是要你欠我一个情。”

杜剑脸上渐渐又形成了一个微笑:

笑得很狡。

很滑。

就在这时候,庄怀飞摹觉急风自后急掠而至。

他想回身应敌,但腥凤扑面,己来不及。

那是七八道暗器。

鱼!

打碎了的缸所掉出来的鱼!

鱼当然不会主动作攻击。

鱼是给人掷出来的。

出手的人是唐天海。

他的禁止突然解除了。

他仍出来的当然是“毒鱼。”

但是唐天海的毒鱼却沾不上庄怀飞。

是一个原因:

他身受,“冰火”之毒,一旦解除之时,几乎在同时,铁手身上的“七重天”毒也暂时解开了。

他马上相助庄怀飞。

他接下了鱼,接住了攻袭,也接过了敌手。

唐天海怒叱:“你狗拿耗子-----”

他还没说完,铁手已镇静的接道:“不,我打的是老虎。”

——唐天海恃位行凶,贪赃枉法,一样是“大老虎”!

“毒鱼”,虽不是给庄怀飞险险闪过,就是给铁手接下来了,但也有一两尾,几乎落在恋恋的身上;使她惊呼了一声。

庄怀飞定了定神,立即跑了过去,护住了她。

却听铁手大吼了一声:“小心——”

可是唐天海已发动了总攻击。

他整个人冲了过去。

他以他洛大的身躯抱住了他:

他全身都是毒。

他本身就是件暗器。

——一件极庞大、极危险。权具杀伤力的暗器!

铁手因分心于庄怀飞那儿.一失神间,竟给唐天海抱个正着,他只有施展浑身解数,毕生功力,以抗唐天海的暗器毒力!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闷哼,庄怀飞淬然推开了恋恋,吼了一声。

他双手本来仍搭在恋恋肩上。

恋恋手上有刀。

刀已没入他的腹中。

庄怀飞从来没有想过恋恋也会暗算他,所以,他此刻是吃惊多于痛楚,痛苦大于疼痛。

“你……”

“你杀了我爹,你背叛他,就为了那女人!”恋恋长刀一甩,手指向离离一指,咬着­唇­,恨声道:“你为了维护她爹,就杀了我爹…我要替爹报仇!”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横了心的说:“你杀了我吧!”

铁手一听那吼声,就知道大错已铸成,来不及挽救了。

他刚才便觉得不大对劲:

恋恋是不大可能不报父仇的,何况,据他刚才的推想,恋恋在场的时候,总是庄怀飞施计。下毒得逞之时,偏是他说对她衷心爱恋的话语之际,她又不在现场,难免,恋恋会对庄怀飞怀恨于心。

然而他更不晓得,在“愚缸”之前,恋恋恰好偷听到庄怀飞与离离的对话,异常亲呢,庄怀飞向离离表示心系恋恋的谈话、恋恋又恰巧已俏悄离去,上天弄人,一至于斯。

更弄人的是:在这节骨眼上,唐天海和铁手都一齐失去了功力。

“冰人七重天”第四度散功。

正值此时!

却在此刻!

竟在此际!

两人都顿住了,就相拥着,愣在那儿。

只听杜渐峻喷顷,笑道:“庄兄啊庄兄,多情应笑你老哥千劫百险渡得,就是太痴于情过不了美人关啊!”

说完,他便在叹息中出手。

叹息里出剑。

仿佛连他的剑也充满叹息。

打老虎第四回太息之剑,痛苦的腿

他一剑刺入恋恋的后心。

太息很悠缓。

剑光即快。

庄怀飞因为太过痛心,发现时己迟。

他虎吼。

扑前。

但恋恋以为他是向她攻击。

她闭起了眼,没有抵抗,只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一一如果她没有后退,也许,庄怀飞也许还来得及。

现在只差了一步。

杜渐的毒剑,“太息”已深深地扎人恋恋的背心。

庄怀飞两手抓住恋恋的双肩,拉拔了过来。

剑锋离开了身体,喷出了血泉。

恋恋哀呼一声,血如泉涌。

庄怀飞雁毗欲裂,乾指杜渐,声音突然破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渐也给庄怀飞的神­色­慑住了。

他原以为既然恋恋杀伤了庄怀飞,便以此推测谢恋恋有相当的武功实力,所以即时刺她一剑——只要了结了她,余下的人,不是负伤就是受制,不然,在武功上也决威胁不到他,他可以说是完全­操­纵了大局。

所以他刺了谢恋恋一剑。

可是,如此看来,庄怀飞虽为这女人所伤,但却仍是爱她的。

他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一一假如他杀的是庄怀飞的恋人,那么,所结的仇,只怕不比刚才上风云杀其母轻多少,依刚才庄怀飞拼命也似的杀上风云为其娘亲报仇,只怕他与自己的仇,也结深了——看来,挟持以迫庄怀飞交出赃款的方式,只怕行不通了,要得到赃款,还是得先重创他再行迫供。

他心中转念,手里又疾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仍刺向谢恋恋!

庄怀飞一腾身,护住了恋恋,,杜渐那一剑,变地刺入了他的腰肋。

-----杜渐正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恋恋在他涌着血的怀抱里,忽然睁开了眼睛,本来是惊疑与不信,转而内疚与伤心。

庄怀飞大叫了一声。“恋恋!”

这一声蕴有无限的悲愤与仿痛,无尽的不平与凄凉。

剑在他的体内,给他以肘腕间扳着,杜渐竟一时收不回手上的剑。这时候,恋恋带来的七八名衙差,家丁,一拥而上,攻向社渐;姑姑和沙浪诗将也急急护住恋恋。

同一时间,负伤虽重,但仍护主心切的“红猫”一跃而至,杜渐杀了恋恋,正要回剑重新胁持离离,但夏金中一低首,越过所有的人,竟一头当先,冲向杜渐!

这时候他的头,就缩到衣内,双肩突出,就像头上长了一对角,牛也似的,一股脑儿撞向杜渐!

一一一这就是“红牛一击。”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是拼命。

连饱历战阵的杜渐,也未见过这般打法!

他只有将离离往前一挡一就像上风云刚才将谢梦山往自己身前作盾一样!

红猫陡然止住冲势,双手抱住了离离。

杜渐冷笑:他至少有八种方式可以杀伤夏一跳而又能不让离离逃离他的掌心。

不过,那八种方法,他一种也用不出,二样也用不上。

那是因为他已来不及。

他已无暇兼顾。

那些衔役;已向他冲杀而上。

这时候的他,回头己没有岸了。

所以他索­性­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他一只手,仍拿着剑愕不放,另一只手臂,却变成了一条铁棍一样,打过来。砸过去,只不过在片刻间;那七八名衙役和官差全给他打倒在地,有的当场身死,有的负创倒地,伤得最惨的也一时爬不起来,至少也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一一一他的手居然似比铁手还铁!

可惜铁手仍受禁制,无法阻止他的恶行,只觉得双目发红,恨煞。

杜渐打倒了来敌,却变了神­色­。

原因是庄怀飞大喝一声,崩断了他的剑。

剑断在他的体内,如一声太息。

然后他为这种剧烈的肩楚而致整个人弹了起来,并且踢出了他的腿!

痛楚之腿。

庄怀飞在对付上风云的时候,一直不肯率先以腿进攻。

他是用手。

一直用手攻,直至最后一招,他才出脚。

而今却不同。

他对杜渐第一招就使脚。

外面狂风。

里面风狂。

但他的脚一起。一攻,一踢出,苑内就是剩下了他的腿风。

一一一疯狂的腿风。

他在出脚飞攻的前一刹,已把恋恋交给了小珍。

也可以说,小珍在这重要关头,赶了过来,接过了恋恋。

她和身护在恋恋的身上,以娇小的身子柔和的覆盖着她。

-----如果没有小珍看着,扶着恋恋,庄怀飞要在这时候放下她应敌杀敌,只怕仍充满了不忍不舍与不可能。

非常短。

非常可怕。

非常残狠。残暴与残酷。

可是,却是以一种温和与平静的方式表达出来。

一一一这场战斗。

庄怀飞一脚踢了过去。

杜渐一手扣住。

庄怀飞用的是左脚。

杜渐使的是右手。

无论如何,脚的力气都一定大于手。

何况却是庄怀飞的“打神腿”。

但其实杜渐用的不是手。

而是手指。

中指。

他用一只中指来抵挡庄怀飞扑扫千军、狂风扫落叶的脚。

-----一只手指怎能抵得住“打神腿”!

不可能。

但这并不是只“普通的”手指。

而是“朝天一棍”。

一一一杜渐曾在京师武林中,“有桥集团”领袖人物米苍穹门下学过艺。

米公公的“朝天一棍”,天下闻名,也名震黑白二道(详见”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之“朝天一一棍”)。

杜渐曾拜米有桥为师,他也是米公公派出来的心腹手下,得意门生。

虽然庄怀飞伤势甚重,但他若以手挡庄怀飞的腿,只怕还是得抵受不住。

因为庄怀飞是以血与­肉­折断了他的太息之剑,换来这一记痛苦之腿。

这一腿的力量,不仅是真气、内力、数十年功夫交织,更是一种无以匹比的力量。

痛苦的力量!

打老虎第五回我只不过要你欠我一个情

痛苦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但贪婪也是一种力量。

一一一一种无比的功力。

这功力使杜渐能以一只手指抵住了庄怀飞那一腿,并以一指转为五指齐扣,抓住了庄怀飞的腿。

这刹间,庄怀飞是有机会反击的。

他的腿法本来就是以变化见长。

可是就在这生死关头,他的飓搐了搐,劲道也泄了泄——也许是因为他的脚已为上风云撕去了老大的一块­肉­,或许是因为他在愤怒和伤心中功力凝聚不足,也许或是因为那一截毒剑,还嵌在他体内,更可能是因为他本来的腿伤一直未好,且日益严重……

总之,他的动作,因而略为迟缓了一下一千只一刹而已。

然而杜渐已不放过,五指如同钢箍,抓住了他的小腿。

抓得紧紧的。

死死的。

五指都嵌入腿腰骨里,深深的。

只不过,庄怀飞还有手。

他拔出了体内的剑,一剑刺向杜渐。

杜渐手上仍有剑。

一一半截的剑。

他以断剑迎击那溅着血的剑锋。

两截剑交加,发出了阵星火与一声太息。

两入已成为近身搏击。

苦搏。

恶斗,——两人不是在过招,而是在拼命。

庄怀飞却还是还有一条腿:

右腿。

他很少攻出右脚。

——他的右脚一直都有点一拐一拐的。

而今他攻出了他的右脚。

他一踢出这一脚,一直为他担心的铁手在心里也不禁为他喝了一声彩:

可惜追命不在!

这一脚当然­精­彩。

所以杜渐还是着了这一腿,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他再也不能一笑杀人。

而是一路喷血的飞了出去,撞碎两大口鱼缸,血水还是从鼻、口。耳里不断溢出,又迅即为雨水和缸水冲成谈淡的血渍,他仍一面咳一面笑着说:

“其实……我只是要你欠我一个情——没想到却闹成这个样子!”

他一面说,一面咯血。

伤势看来很不轻。

可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地知道:他真正的伤,是着了一剑。

剑刺入他右胸。

剑仍嵌在他体内——就跟刚才庄怀飞吃了他一剑的情形一样:

所以,血没有流出来。

那把剑可是有毒的。

他很明白自己身上的伤不流血的比流血的更严重。

只不过,他手上那半截断剑也不见了。

那断剑就Сhā在庄怀飞身上。

——庄怀飞要伤他,也得付出相当可怕和可观的代价。

他现在发现自己做错了三件事。

一,他似乎低估了庄怀飞。

他的战力和战志,远超乎自己想象。

二,他不该杀伤谢恋恋。

这样做只会使庄怀飞恨绝了他自己。

三,他不应杀了上风云。

太快杀上风云使自己孤军作战。

他现在情状很有点凶险。

但他还有一个等待:

一个杀着。

他希望自己这一次没有做错,也万勿看错。

这次他没有看错。

他已听到小珍陡地叫了一声:“小心一一一”

接着就是半声闷哼。

红猫的惨呼。

夏一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因为他背后给人Сhā了一刀。

那是何尔蒙独特的匕首。

——整把刀子,都没入他体内,只剩了刀柄,便一个盖子什么的,捂在他的背心。

杀他的是杜老志。

一一杜老志是米公公一直安排在武功县里的伏兵。

他也是杜渐的胞兄弟。

他一直沉住气。

现在,到他出手。亮相;观身、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一上来就杀了夏金中。

红猫“飞”了上来,落下来的时候:庄怀飞兜接住他。

庄怀飞身上的血,流得比他还多。

红猫倒在庄怀飞怀里。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小人……要跟老何他……先去一步了…不能再陪头儿…走一一一”

就咽气了。

何尔蒙跟夏金中,两个都是由庄怀飞一千提拔起来的物,他们一个深沉,一个­奸­诈,但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起他们头儿的事。

更没有出卖过庄怀飞。

——对庄怀飞而言,他们是忠诚,可靠。

可是他们都死了。

尽管是一先一后,但都死了。

庄母也含恨而逝。

谢恋恋也奄奄一息。

庄怀飞亦伤重。

一一一一切都为了什么?

在前一刻,庄怀飞辽占了上风,得到了胜利,眼看就可以得到恋恋,护送离离,享用财富逍遥法外,然而,在这片刻之后,庄怀飞就败得一塌糊涂,变得一无所有。

不过,红猫在硬受杜老志一击之际,仍拍活了离离身上所封的|­茓­道。

打老虎第六章 应该让他活

第一回正在死去的心

第二回他大喊她的名字

第三回正在老去的梦

第四回命只有一条

第五回不老之梦

打老虎第一回正在死去的心

杜渐却是趁这逆变的时候,赶快掏出一口瓶子,倒出十几粒冰块似的透明小丸子,他也不敢多吃,只倒出了三粒,仰脖子就吞服了下去。

这药九就叫做“阿梦冰”.专治“算死草”之毒。

杜渐的剑,淬的便是“算死草”的毒力,这种毒,会自伤口渍烂起,一直烂到五脏、人心人肺俱烂,最后人脑痴狂,心死人亡。

杜渐自己也不敢身试其毒。

“红猫”夏金中也死了。

庄怀飞觉得自己的心也正在死去。

这时候,他忽然生起了一个奇特的感觉:

他们死了,他也不想独话了。

他本来是想把这一大笔替人保管的财富,还给了人,然后,藉此挣得一笔钱,可以与恋恋到天涯到海角,无忧无虑,可以供养老娘,颐养天年,可以使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好兄弟过得好些。快活些。有尊严些;而他自己,不想再当捕快了,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

可是,一旦他们一一逝去,他的心好像也逐渐死去,有钱,也变得没有意义了。

一一那他为什么要为这笔银子而付出那么可怖的代价呢!

侍奉母亲,善待恋恋,让红猫。老何都得到重用……这些,岂不是本来就是他天天都可以获得的、把握的事情吗?怎么又为了那虚无飘渺的一大笔钱,而致一切原来有的幸福,都失去了,粉碎了……

难道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一一有钱到底有什么用?能买回这些已经失去的吗?

他茫然了。

也惊然。

他现在只有一个希望。

他希望恋恋不要死。

恋恋不能死。

一一一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深切的寄望。

离离力战社老志。

离离使的是一把金­色­的剑。

她寒着脸跟杜老志苦斗。

杜老志的趁手兵器是刀。

一一一不是一把,而是两把。

不是长刀,也不是短刀。

是短刀,也是长刀。

一一一那是因为一刀长,一刀短。

左手长,右手短,双刀并用,左右开刀,他就是“八大刀”杜老志。

除了他手上持着的两把刀,他腰背上还扶着六把刀,他短刀守,长刀攻,刀光霍霍,却始终掩灭不了离离的金­色­剑光。

金芒夺目。

实际上,离离的剑法灵动,而剑也很轻一:黄金打镌的剑,按理说再轻也轻不到那儿去,对一个烷约温柔女­性­的腕力而言,肯定是个不胜负荷的负担-----可是离离却肯定没有这个顾忌。她的剑只是表面镀上了黄金,而剑内却是空心的,剑锋快利,使起来也分外趁手,而且,只要经阳光。烛光一映,她回招舞剑时剑身即炸出金芒,夺人心魄,很容易便为她犀利的剑招所趁。

可惜,而今,暮近,天灰,风狂,雨密客光线很暗,天不助她的金剑绽光。

但却大助杜老志那种飘忽。诡奇。险诈,古怪的刀法。

这时,他的刀势又是一变:

变得以短刀主攻。长刀反守。

杜老志这个人至少有几重身份:他既是谢梦山视为贴身驭土之一(故尔派他去盯梢“有作为坊”的一切异动,结果是他暗里通知了杜渐在渭水阻截了红猫携住离离的逃离,也是米苍穹派出来的亲信,用作监视拉拢武林中的人物和走报江湖上的动静,同时,他又是“铁脸无私”杜渐的胞弟,两兄弟常在一起,里应外合,互为翼涩,一个啃软的,一个啃硬的,狼狈为­奸­,合作无间。但他同对也在暗中监视他哥哥。

他长于刀法,一个人能使八把刀,八种刀法。

他本身就是个战力极强,斗志极盛的好手。

要是吴铁翼亲自出手,或许还可以与之一战。

一一一吴鲤鱼则尚未够火候。

吴鲤鱼就是“离离”的原名。她出世的时候吴铁翼官位迁升甚速,故唤之“鲤鱼”,有跃“龙门”之暗喻,后大家多直呼呢名:“鲤鲤”,久而久之,就成了“离离”。

金剑对双刀,离离渐落下风。

这时候的局面是:

恋恋垂危。

离离遇危。

铁游夏。唐天海各为“冰火”之毒所制,苦不能动,空自着急。

庄怀飞、杜渐各为毒剑所伤,一个急着自疗驱毒,一个身心皆伤,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打老虎第二回他大喊她的名字

“恋恋!”

他大喊她的名字。

他怕她一缕芳魂、会悄悄地灰飞烟灭。

一一他快失去她了,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她在他的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是这般的不可或缺。

她在他呼唤中,居然徐徐的睁开了明眸,看了他一会,才“臆”了一声。

她发现他的伤势很严重。

“你受伤了…”

庄怀飞身负三创一一但伤他最重的,还是恋恋刺的那一刀。

“你为什么要杀我爹?”她问,问的很有些迟疑,“你不是要把那笔赃款带走,跟她双宿双栖,远走高飞的吗?”

“她”指的自然是离离。

仍在奋的中的离离。

“庄怀飞一下子都明白了。

明白过来了。

一一一为什么恋恋要刺他一刀。

一一那是因为恋恋以为他先“刺”了她一刀。

其实世上本来敌友都一样:他以为你先刺他一刀,他自然会刺回你一刀,你以为他先“阳”你一招,你也一定会“­阴­”回他一招。

一一一连相爱的人,也不例外。

所以爱极反变恨,爱得愈深,恨得愈重。

相爱的人,常因一些误会,而成了仇,互相伤害,至深至切,比敌人还要心狠手辣。

因为有爱的人恨得比较深,下手自然也会更狠。

——她以为他骗了她……她以为他心里只有她……

庄怀飞苦笑道:“我只是欠了她爹的钱,要还给她……你爹要夺,但我不能失信于人——”

他笑的时候,嘴角往下弯,很苦很涩。

很少人的笑容会这么孤苦的。

“我如果要拿钱跟她逃跑,早就走了,还在这里­干­什么?……”他不是为了解释什么,只感觉到他说清楚些,恋恋的痛楚仿佛也减轻了些,“你为什么要这样傻?”

“我……我爹……”

“死了。”

恋恋眼角流出了一行泪。

“你娘……?”

“也死了。”

这时候,离离已发定可危了,但突然间,一人熊背虎腰,狮鼻马脸,一身湿疵,抄大扑刀杀了进来,往杜老志猛砍狠攻。

这是呼年也——原来他给杜渐打落江中,却未死,因不熟水­性­,好不容易才游上岸来,水喝了个饱,命赔了一半,狼狈十分,也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赶了过来,踉社家兄弟拼死命。

离离一旦加上了呼年也,又勉强敌住了杜老志。

恋恋看了看战况,凄然间:“是我爹…杀了你娘?”

“我不知道。”庄怀飞也并不十分清楚谢梦山与粱失调及上风云之间的关系、只沉痛地道:“我只知道/不是你爹,娘是不会死……”

恋恋又流下了两行清泪。

“也许,一切都扯平了。”她充满了歉意;身体徽微抖哆着,用手轻触他腹中的刀柄,她的手更剧烈的抖动音,“那一刀,我不是为那女人而刺的,我是因为爹才杀…你一刀的……”

庄怀飞抓住她的手,沉重的道:“我明白。”

恋恋很珍惜的看着他,道:“我也快要死了……你却不能死。”

庄怀飞大声说道:“谁也别说死!谁也别轻言死......”

他已泣不成声:“永远别说死一一”

“我不行了。你不要死……”恋恋无限依恋的说:“你还有大志未酬,你原要——”

只听“当”的一声,金光一闪,离离手上的剑,已给震飞。

血光飞映。

呼年也已着了一刀。

杜老志这时抖擞神威。

他的刀法大变。

刀略大异。

他现在不止用手上的两把刀,而是把身上的八把刀,不断更换、更动。更替着来用,使得刀招不住变易,令呼年也,离离无法应付,险象环生。

这一次,在悲痛中的庄怀飞似乎没有觉察。

恋恋却觉察了。

她忽尔竭力叫了一声:“姑姑。”

姑姑一直都在她身畔。

她是恋恋的“忠仆”,只要恋恋一声令下,她就拼了老命也要将庄怀飞打杀。

“你去帮那姑娘………”恋恋却是这样有气无力的吩咐道:“我们的事,不关她事………”

“姑姑”只好应声而去。

她施的是雁翎刀。

刀对刀,她居然一时敌住了杜老志。

她跟离离、呼年也三人联手,力战杜老志!

恋恋居然叫姑姑去帮离高。

她的用意很明显。

她明白庄怀飞的用心了。

她旨在说明:离离无涉于她和庄怀飞之间的感情……

这就够了!

她和庄怀飞依然是一对恋人,无人能替代,无人能破坏,无人能参与其中,这就足够了!

“可惜……”恋恋眷恋也倦俯的说,“我们却一直去不成太白山……”

外面的风,呼呼狂啸,仿佛是那高山上捎来的一个回应。

“只要我们想去、要去。”庄怀飞悲酸而坚定的说,“就一定能去。会去的。”

“只是,”恋恋恋恋风尘的说,“我等不到了,我……”

“不要说死,”庄怀飞苦苦地迫:“永远也别说……”

打老虎第三回正在老去的梦

突然之间,“哇”地一声,“姑姑”庞大的身影,给一掌击飞。

“呼”的飞了个半天,小珍力图接着,但却她身躯压了下来,小珍“哎”的一声,但还是给压了个正着!

“姑姑”着了一掌,虽没气绝,但也半死不话,受伤甚重。

出手的是杜渐。

他已止了血。疗了伤、镇住了毒!

他一出手,就暗算了“姑姑”一掌。

——至于小珍勉力去接,只让人看出她完全不会武功,一点内力底子也没有!

他暂且不去管她。

“姑姑”一倒,局面更是败如山倒!

杜老志已在他兄长之后,一刀砍着了呼年也的右臂。

呼年也一痛,左手抚臂,于是左手立即又着了一刀!接着下来,脚,腰。肋、颈、脸。额都各中了刀:

死了。

战场里只剩下了离离:

一一、以她一人又焉是杜氏兄弟的敌手!

“你去帮她啊!”

恋恋这样吩咐。

同时也是要求。

庄怀飞把恋恋交给沙浪诗一一她已几乎吓坏了,她身旁沉默的保镖倒没有吓坏,只是吓傻了一一他保住沙浪诗的方法(也许是他唯了的方式)就是以他扭曲似的身抠,挡在沙浪诗的身前,这时候,挡住沙浪诗也形同护住了恋恋。

庄怀飞一起来,只觉双腿一阵痛苦,只觉一阵昏眩,几乎摔倒。

他不光是失血过多,而且,剑毒一直在蔓延,伤心又比伤身更伤。

他已千疮百孔。

他才站起来,还没站稳,刀已到。

杜老志的刀。

还有剑。

杜渐的半截剑锋。

一一他们决心要先放倒庄怀飞,可是他们又要留他活口,好迫出赃款,于是,每一刀,每一剑都往他手脚剁,刺,他们有意要把他四肢断尽,再逼他说出一切。

身受重伤,奇毒入体的庄怀飞;再也招架不了,手足又多了几道血泉。

离离拼死冲了过来,迎剑力敌杜氏兄弟。但没有用。她决不是任何一个人之敌,何况,双杜联手,威力更甚于二人原来的实力。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虎吼。

铁手猛然而起。

——他本来至少还要“多一阵子”才能回得功力。

这是第五次“复功”。

他腾身,第一件事,便是拉起了小珍。

他抓住小珍的手,珍惜得似是最后一次。

然后他攻向杜老志。

杜老志这时己闻异响,返身,一刀,砍向铁手。

铁手挥手挡掉。

杜老志再一,二、三刀。

铁手不但不退,反而进攻,迟的是杜老志,将他迫退到杜渐身旁。

杜渐接庄怀飞,剑攻铁手:

“铁手,你最好别Сhā手这件事,否则,我要你死在这里!”

“这事我管定了!”

他只说这一句。

其他一切,已不必多说。

他手上已经办了不少大案,也破了不少矩案一一他很清楚遇到这种人,且已­干­到这个地步了,再劝也是不会回头的,再说也是多余的了。

他见形势险恶,便祭起毕生功力,神功斗发,提早“片刻”恢复功力,虽然大耗元气,但他大伤元气也决在所不惜。

他要救离离。恋恋和庄怀飞!-----不能让这屠杀继续下去。

“说什么四大名捕。铁手神捕,其实也不过是贪图这笔赃款之人!”

杜老志一面恶誉,一面出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刀!

一刀比一刀快。

一刀比一刀狠。

一刀比一刀凶。

快,凶、狠,八刀一过,忽听杜渐“啊”的一声,已给震开,铁手不知何时已妙手把他怀里的药瓶拿了过来,杜老志一见,情急,刀更急,更紧,这时,忽又多了一把银剑,与金剑合一,猛攻杜志,原来便是离离的丫环小去,与离离金银双剑,联手合拼杜老志。

——小去在江畔遇上杜渐的伏袭,因而与离离走失,现在才会合得上。

虽则日离与小去联剑也非社老志之敌,但的确能一时敌住杜志,好让铁手救人。

铁手扶起了庄怀飞。

庄怀飞已毒气攻心,低叱道:“你别管我!让我死!”

铁手骂了一句:“你自己说过:永远别说死!恋恋姑娘还活着,你怎能死!”

铁手一手先喂恋恋,服了五六位透明若冰的药九,然后再把庄怀飞剩余的药丸全塞人庄怀飞嘴里,真气源源不绝,输入庄怀飞体内。

庄怀飞听了,似乎­精­神一振,强吞药丸之余,还咕咬抗声,“你这样以内力强行冲破‘冰火’的禁制,很容易……

咕咯咕嗜……很容易使得……咕咯……最后一次散功,变得……咕……完全没有定期……你急了。”

杜渐这时又掩杀了上来,铁手虽认准了他刚才所队食的药瓶和药九,准确地拿到手,但再要重创杜渐,却已力有未逮。

杜渐回复一口气,又杀了上来。

幸好这时庄怀飞已吞下了药丸,铁手以一手拆解他的攻势,另一手仍按往往怀飞的膻中|­茓­,以本身真气,灌注其身,燃点起庄怀飞生命的真元。

他在竭力应付!

杜渐毕竟是个可怕的敌手。

他听一传功于庄怀飞,一面得应付这每一根手指都是根杀伤力奇大的棍子之敌人,已是疲于应付了。

离离与小去也在勉力应付。

杜老志也是个卑鄙的刀客。

他奋起双刀,见一时攻取二妹未下,他便忽尔一刀。砍向铁手,离离急奋身挥剑,接过一刀,但为杜老志另一刀划了一下,血如泉涌,战斗力顿时大减。

铁手叱道:“快走!”

离离仍仗剑拦在铁手身前,应付杜老志。

铁手一面传功于庄怀飞,一面力敌杜渐,大声道:“别救我一一一马上走,不值得都丧在这里!”

“我不是救你,我在还情!”离离浴血苦战,从媚打出了狠:“你是追命三爷的师兄,我欠了他的情!”

铁手呆了一呆,欠情一一三师弟跟姑娘又是怎么一段幽情苦恋啊?

却在这时,他哇地吐了一口血。

受了重击。

重伤!

重创他的是唐天海。

一一他也正第五次回复了功力!

他一起来,就制定形势:不如助杜氏昆仲攻杀了庄怀飞、铁手再说!

除了杜渐,杜老志已稳占上凤之外,唐天海判定了一点:铁手不可能帮自己,甚至刚才已跟自己动了手,而庄怀飞与自己结仇已深,是以,他一出手便向铁手招呼;皆因杀了铁手,庄怀飞也活不了,一石二鸟,且在杜浙兄弟面前先立一功,到时大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赃物拿不全,取一半也好,哪怕三成也无妨!

所以他这次一出手便是重手。

他打出了“大块田!”

-----这原是蜀中唐首雷的绝招!

这绝招很绝!

也狠毒!

最惨的是:

铁手恰好在这顷刻间又消失了功力。

“砰”!

“大块田”打在他的背部!

铁手立即倒了下去,就像一场正在老去、正在萎缩,正在枯谢的梦。

打老虎第四回命只有一条

铁手轰然倒下。

他负伤了。

——受伤的同时,正好遇上“冰火”之毒第六次发作:

他散功了。

但他在倒下去的同时,已把内力一下子往庄怀飞逼了过去。

庄怀飞本已在复元中,受这一激,猛然翻起,这时,铁手刚倒了下去,唐天海劈面就乍见一条腿向自己飞了过来!

唐天海也是刚刚恢复活动能力,他刚发出“大块田”,打倒了铁手,正喜出望外,庄怀飞的腿就来了:

这是庄怀飞聚毕生功力的一腿!

他要避,也无从避起。

这一腿,就喘着了他。

且踢入了他的身体内。

整只脚,把他的身躯踢了一个大洞,而且脚还踩在他的内脏中,一时没有抽拔回来!

没有人能碎了五脏还能活着的。

命只有一条。

——多庞大的身躯也只有一条命。

唐天海也是。

庄怀飞一脚踢死了唐天海,也一时震住了杜渐、杜老志。然后他就蹲了下来。一手扶着恋恋,一手搭着她的脉门,为她过气保命,并且惨笑逍:“可惜我们只能轮流奋战,没办法并肩作战!”

他的话当然是对铁手说的。

其实,他既在回气,也在逼发“思乐冰”的药力,克压住“算死草”的毒力,并故意笑谈闲叙,以图延宕时间,回复战斗力。

外面的风狂吼不已白苑内的风却比外面更哀更伤。

更凄更怨。

欲泣欲诉。

铁手口溢鲜血;却在此时居然还笑得出来:“如果你的脚加上我的手,我看杜氏昆仲早逃上太白山去了。可惜我窝囊,却躺在这儿。”

庄怀飞道:“不是你窝羹,而是我入了邪道,误了你的正果。”

铁手道:“没有正不正果,我们都在取经的路上,江湖风险多。”

庄怀飞马上接道:“君子多珍重。”

“我现在才知道珍有多重!”铁手加了一句:“你可也要为国保重。”

这时呼呼风声,使他们忆想起当日并肩勇打“三周庄”的种种情境与期许。

“国?”庄怀飞苦涩得连嘴也例了,但他还是算作是笑:“我连家都没有了。也许,唯一庆幸的,遗憾的是,我们的拳和脚,还是来曾对上过。”

铁手正­色­道:“我的掌不打朋友。”

庄怀飞也肃容道,“我也是。”

他们只说到这一句。

因为杜渐和杜老志,已鼓其余勇,杀了上来,他们大概已看出铁手。庄怀飞皆己伤重,都到了强弩之未,此时不打落水狗,尚待何时?

庄怀飞摹地虎吼了一声:

“暴老跌,你再不出手,还等什么?”

暴老跌!

一一暴老跌不就是当年那位先庄怀飞与铁手进入“三周庄”“卧底”、呼应的怪脾气的捕头吗?

他不是已死在墙内吗?

怎么还活着?

一一一而且竟在这里?

庄怀飞这么一叫,杜老志就飞了出去。

他后头膊脖如同给老虎咬了一口。

一大口。

血­肉­模糊,而且血­肉­淋漓。

他倒了下去,临死还不知自己死于谁人之手。

他一向暗算人,而今他死于暗算。

最惊讶的还不是铁手。

也不是杜渐。

——尽管他俩,一个震讶,一个震怖。

最震动的是沙浪诗。

因为出手的正是她那常年“贴”在身边,高大而沉默寡言的“保镖”!

一一他就是暴老跌!

“你就是暴老跌?‘老虎狗’暴老跌?”杜渐乍丧其弟,第一件事不是伤心,而是惕悸;第一个行动不是报仇,而是打探敌人意图,“你不是已死了多年吗?”

“那是假死。”暴老跌一出手使得手,使他颇为自许地道:“我跟你一样,都贪图赃物,故跟‘三周庄’的“单手神棍’合作-----周丙因为较有良知,一向广结善缘,故尔也给他两个兄弟孤立、排斥,眼看就要下手剔除他了,所以他与我暗中约定,明里唱戏,我假死,他溜走,并要求庄头儿放我们一马,‘东方世家’的俘虏能救便救,把‘三周庄’内的盗匪一个不留那也是为民除害都是好事。我要享用‘三周庄’那一大笔财富,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大家都以为我已死了。”

铁手不禁要问庄怀飞,“你一一早已得悉暴老跌没有死?”

庄怀飞道:“我一嗅,就嗅出来了——死人堆里就只有他一个活人,你忘了我的嗅觉是挺好的么?”

没有忘记。

——铁手忘不了‘三周庄’外的一战:

庄怀飞还借他的手,推倒了墙,墙内果然都是给虐杀的死者——庄怀飞就是这一嗅,就嗅出了藏尸处。

不过却“嗅”不出藏宝的地方。

“我本来也无意与他们合谋,但知道暴老跌­干­了几十年捕快,既辛苦又穷寒,乐意成全他;周丙也是‘三周’恶霸中最肯行善的一名,我也有意放过他。”庄怀飞动着嘴角。道:“直至后来在庄外,我们破了雷打不入的‘三周庄’.还好不容易铲平了荆州杀马的那伙兽兵,结果,给雷俞带兵暗算,几乎身死风雪中……你都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

铁手不能忘记:那是他和庄怀飞首度并肩作战:他用他的手,他使他的脚……天造地设,合作无间,终于脱险,杀了雷俞。

那天的风,也是这般呼啸着。

只不过,下的是雪,不是雨……

“受了这等教训之后,我就觉得不能再苦下去,所以我就暗里找上了周神棍,”庄怀飞道,“我既放得了他,也一定追得上他。”

“我知道,你的嗅觉一向很好,”铁手道,“你嗅也嗅得出来。”

庄怀飞也不知是没察觉。还是不理会铁手的讽刺之意,只道:“我没敢找你分这笔赃,不光是我想贪多务得,而是知道你决不会答允——我不想伤害我们的友谊。”

“你说对了,我是不会答应的。”铁手追:“原来近年你生活得比较好,花的就是这笔不义之财。”

庄怀飞道:“反正,这笔赃款如非我们三人共享,就是上呈给皇帝大臣狗官权贵花用,那还不如我们自己享福。”

“说的对!”杜渐见势不对,改为奉迎的口吻:“我也是这样想:不享白不享,所以才有今天的行动……”

铁手打断了他的活:“不,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们是两种人。”庄怀飞觉得应该跟铁手交待清楚:“不过,暴老跌今天出现在这里,我是事先不知道的……我刚才还防着他对我出手。”

“对,这点我也奇怪。”暴老跌也饶有兴味的看着庄怀飞:“我整个形貌,都有很大的不一样……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有看出来,”庄怀飞冷晒:“我是嗅出来的?”

“我一嗅。”庄怀飞的语音充满了讥俏,“就嗅出了一个充满­奸­诈、卑鄙。贪得无厌的小人那种味道。这味道很熟悉。”

“那当然就是我。”暴老厥居然受之不拒,当之无愧道:“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

“不一样。”

第一句是庄怀飞说的。

第二句是铁手说的。

“好,不一样就不一样,那又怎样?”暴老跌说:“‘三周庄’那一役之后不久,钱,我又花光了。”

铁手也冷冷地道:“而且,你也食髓知味。”

沙浪诗忍不住问:“那你潜入我们沙家又做什么来着?”

暴老跌陡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如­干­柴。

遇上烈火的­干­柴。

打老虎第五回不老之梦

“我本来就像对待‘三周往’一样,潜入沙家,打探了些机密,我一向怀疑沙家跟朝廷帮派有勾结,若遇上时机。也不妨大捞一笔……”暴老跌笑的时候,喉头里似有塞着拳头大的一块浓痰,但他却不将之吐出,继续怪笑:“没想到,却正好给我遇上这案子——吴铁翼是”大老虎’,我炒这一笔好过煮十锅粥!”

沙浪诗又气又怕:“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原来就是一一一”

“我外号叫‘老虎狗’,”暴老跌得意洋洋的说,“我可以沉得住气,连神仙都当得了!”

“你不是老虎,”庄怀飞道,“你只是狗。”

“我平生行事很少后悔,”庄怀飞一字一句的道:“我却后悔那年放了你一把,上你拿了赃款,逍遥法外,你便开了个兴头,去作恶事。据我所查,有几件黑吃黑。黑吃白的家子,都是你­干­的好事!”

“就算我是狗,别忘了,我是你第一个放出来咬人的。”暴老跌一点也不以为件,指着杜老志:“而且我至少己替你咬死了一个贼。”

“你杀他是因为你也想谋夺那一笔吴铁翼的财富,”庄怀飞严峻地道:“你不是帮我。”

“你又猜对了,”暴老跌直认不讳,“那笔款子,我拿定了,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谁教你埋藏那么大的一笔赃款一一一又有谁能够不动心!”

他顿了顿,又故示大方的说,“念在你当年有意放我一条活路的份上,无且不妨让你活-----不过,周丙事后也给了你好处,没少了你的一份,你少装清高,今天,只要你把太白山上的藏宝交出来,我就考虑也放你一条生路。”

庄怀飞先看看他一直扶着的奄奄一息的恋恋。

他看了恋恋一眼,眼里立即充满了悲伤的神­色­。

然后他望向铁手,眼­色­里似已有了决定。

“他呢?”庄怀飞问;“也应该让他活吧?”

“你活就好了,”暴老跌立即拒绝,“他是四大名捕之一,他若能活着,你认为他会放过咱们吗?”

“我呢!?”杜渐抗声叫了起来:“我可还是活着的呀!”

以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要抓人逃不了”的威名,此际居然谁都似没把他放在眼里。

暴老跌冷笑道:“你已受重伤,杜老志己殁;我们两人若联手攻你,你是必死无疑。”

杜惭的脸肌抽了一下,“不过,我若相助你们任何一个,你们都一定能轻易打杀对方一我们何不三人分了它?”

“好主意,”暴老跌马上同意,“咱们还是先拿了好东西再来论交情定生死吧!”

“分了它?”

庄怀飞问。

暴老跌贪婪之­色­形于脸。

杜渐目光渴切。

——他们已有了共同的目标。

“假如我说不可以,”庄怀飞道;“你们就一定会先联手对付我,是不?”

他说话的时候,忽然急促的吸了口气,看他的神情,好像吸到什么辛辣之气似的,但在场的人谁也闻不着什么。

外面只有风声。

雨声。

以及穿林打叶的凄迟之意。

“不过,决定权却在我手里,你们谁也不敢杀我,是不”庄怀飞反问:“要是我死了,赃款就从此下落不明了。”

“你不要死,”暴老跌露出满口黄牙,“你死不得也!”

庄怀飞再望望恋恋。

恋恋凄然的看着他。

“你也不要乱打主意,不管开溜还是要救铁手,我们都会盯着你。”杜渐显然是个厉害角­色­,这个时候,他并不急于为他弟弟杜老志报仇,而是先以共同利益,稳住暴老跌再说,“你只要不装鬼作怪,弄神骗鬼,我们就不会让你死,不舍得给你死。”

庄怀飞摹地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们要分,好!我们就分了它!”庄怀飞一笑,三大创口都渗出了血,他却似是不以为意,“你们先让我和铁捕头叙叙旧。”

“好,”暴老跌咧着咀说,“你们叙旧,可以。我一向最喜欢看人生高死别。只不过,第一,你们说的话,我一定要听见。我还真怕你们在说我坏话。”

庄怀飞听了也不以为件。

他好像把一切都放开了。

豁出去了。

他居然还问:“有第一,必有第二,不妨说来听听。”

暴老跌眯着眼在观察庄怀飞:“第二,你千万不要与他在身体上接触,我怕你过气给他。你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我一向胆小。”

庄怀飞笑道:“可以可以,没问题没问题。还有第三点呢?”

见庄怀飞那么开朗,铁手反而觉得心寒,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暴老跌怔了怔,他也摸不透庄怀飞的意思和用心。

杜渐却道:“你若有异动,我们就先打杀恋恋姑娘。”

他看定恋恋是庄怀飞的破绽和要害。

一一偏偏恋恋已伤重,且不能动弹!又不会武功,这真的是庄怀飞的“罩门”。

暴老跌坯加了一句:“还有离离姑娘,我们要杀她,确也不难,他毕竟是你恩人的女儿,不管你对她有情无情,你可都不愿见她早死吧?”

“这个当然了,”庄怀飞居然表现得很无所谓:“还有没有?”

暴老跌跟杜渐不禁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知庄怀飞为何有恃无恐。

“你们没有,我可有,”庄怀飞道:“我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杜渐警告道:“你少玩花样…”

“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庄怀飞轻松地道:“别忘了,只有我知道藏宝处。”

“你说。”

“把铁手留在这里,这事与他无关!”庄怀飞道:“还有离离。让她走。”

暴老跌与杜渐迅速商议了一下,暴老跌说:“我们倒不一定要即杀铁手,反正,他已受毒力禁制,伤得也相当不轻,他当日冒险冲入‘三周庄’,其一理由是为救我,而今我也不妨让他活。但离离则一定要跟我们同行,若她留在这里,说不定能解救铁捕头的受制,她是吴铁翼的女儿,跟我们一道寻宝,自是合理不过,她可以帮恋恋姑娘上山,我们找到了宝藏,也可在她面前作个交待。你若怕铁爷在这几天无人照料,自有小珍和沙姑娘在,反正她们两人我估量过,倒真的没有武功底子。谅她们在这儿无多大作为。”

庄怀飞还待说话,杜渐即道:“你们且即叙旧吧,我们可没多大耐心,恋恋姑娘也熬不了多久。”

离离寒着脸道:“我去。”

小去也说:“我也去。”

“都要去。”杜渐脸上浮起了一种恶意且可恶的诡笑:“都得去!”

他们既这样说,便是没有选择。

——摆明了,他们是想防不测,多了离离和小去,更可以牵制庄怀飞,万一恋恋死了,庄怀飞也总得顾虑,不忍牺牲离离和她的丫头。

铁手可急了,“小庄,你不得如此一一一”

庄怀飞却显得很平静,“铁兄,这事你不得参与,自然发急。”

他笑了一笑,笑容依然孤苦:“没办法,这一仗,咱们便无需并肩作战了,我自会打好这一战。”

铁手无奈因刚才运发过人内力,冲破毒力禁制,而今负了伤,便无法再聚力逆冲经脉,完全受制,感慨地道:“这次我们来打大老虎,没想到,老虎会那么多,方今之世,尽是豺狼当道,连我们执法人员都如此,可见平日百姓是受了多少委屈、欺凌!”

庄怀飞也很有同感:“连打老虎的人都全成了大老虎——老虎是打不尽的。”

“打不尽也要打!”铁手毅然说道:“杀得一只是一只!”

杜惭冷笑:“杀?铁捕爷,你现在还自身难保呢!要不是跟庄捕头先谈好了条件,我先杀了你再说。”

庄怀飞不去答理他,只跟铁手道:“你记得我们以前的梦吗?-----那个不老之梦!”

铁手有点狐疑:“你是说......”

“为国保重,哈哈,”庄怀飞陡地笑了起来,“哈哈,为国保重一国家根本就不要你、不爱你,不珍惜你、甚至还不知道有你:…你又怎生为她保重啊!”

铁手道:“然而,我们本来都想为国家尽一点力,做一些事的呀!”

庄怀飞沉默了半晌,道:“那好,你继续做吧——我只能为自己做点最后的事了。”

铁手道:“你万勿——”

“那笔款子我自有打算!”庄怀飞打断截道:“你猜对了,的确是这样。你刚才那一掌向外一击,我就知道你明白。八方风雨,四面楚歌,兵不厌诈,陈仓暗度,颜如玉,无所为,都靠你了。”

别人都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铁手已哽咽,看来非常难过。

“咱们不能再并肩作战了,始终,你才是兵,我仍是贼!你要小心,贼也有知交好友,我的生死之交王飞,聂青,朱杀家这些人,都是一流高手,可能便是你们四大名捕的劲敌,我怕他们真以为是你杀我的。要当心!”,庄怀飞突然抛尽烦愁于三千丈外的说。

“为国保重!”

说罢,跟奄奄一息的恋恋在耳畔蜜意轻怜的说了几句话,大家只听到他跟她说了一句:“我们终于可以一齐上这山寻梦了!”然后又在他母亲遗体前跪倒,叩了三个头,然后抱起恋恋,遂向离离、小去一点头道:“你们跟着我。”

然后向疑惑、戒备中的杜渐,怀疑,提防中的暴老跌吆喝了一声,道:

“走!咱们上山寻宝去!”

他抱着恋恋,大步踏过地上的死鱼。

打老虎第七章 老梦

第一回为国保重

第二回有所作为

后记:且将名利变明理

打老虎第一回为国保重

暴老跌、杜渐押着庄怀飞。恋恋和离离、小去,走出苑外,走入风中。走向山上。

他们才一走,小珍摹地跳了起来,一掌打在铁手的头上。

铁手大叫了一声,脸若紫金,居然可以动了!

小珍不是不懂武功的吗?

小珍不是没有内力的吗?

——惟其如此。连杜渐也眼见小珍接不住“姑姑”而给压惨了的样子,这才放心把她留在这里,那么,她的功力从何而来?

她确是不会武功,没有内功。

她的功力是从铁手而来。

可是。铁手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把功力传她?

其实,铁手是在刚才解除禁制腾身对付杜渐,将他的解药让恋恋、庄怀飞吞服之前,他先握了握小珍的手:

功力,就这样传过去了。

他就是怕待会儿“冰火”又再发作,他又失去作战能力了,但小珍冰雪聪明,但因未学过武,功力不会运用,不能转为武功,但贮一掌之力的自保,或在适当时机往他天灵盖拍上一掌,他就自然能借此外力而对‘冰火七重天’的第六度封锁一冲而破了!

一一小珍刚才已进入“愚缸”,自然听到何尔蒙所提的“破法”:那时何尔蒙、庄怀飞也决计意想不到居然有个不会武功、没有内力的小珍来为铁手执行此事。

就连老好卜猾的暴老跌、险诈深沉的杜渐,也忽略了这个女子。

小珍一掌拍下去——她不会武功,但跟习秋崖久了,也常与习玫红接触,至少懂得认|­茓­——拍“活”了铁手。

铁手一跃而起,又重重坠下。

他的背伤很重。

——尽管,在捱受唐天海暗算的他已聚运玄功于背,硬受一击,但唐天海的“大块田”杀伤力依然可怕的很!

铁手纵是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支持。

小珍打了一掌,已给本来骤然储存的强大功力而今又遂然尽去而闹得心跳头晕、娇喘时时,但她设法定过神来,又去扶持铁手,但一阵昏眩,几乎跌倒,变成是铁手急搀扶着她。

“不行,一定要马上上山去!”

“是的……我看庄大哥是抱必死之心。”

“我也是这样想……因为恋恋姑娘只怕是不能治了。”

两人的想法,竟十分一致。

恋恋所着“算死草”之毒居然已解,但他所着一剑,剑口很深,伤入肺腑,她内功底子又不足,只怕是救不活了。

庄怀飞本已伤重难话,且伤心难愈,恋恋一旦死了,看来他也不想活了。

一一他既不想活了,还带那些如狼似虎的敌人上山­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要把吴铁翼的赃款奉送给杜渐和暴老跌?

-----小庄是要引走虎和狼!

铁手负伤很重。

但他头脑清晰。

他知道庄怀飞的用心与苦心。

他执意要跟上山去。

而且还很急切。

一一若迟,恐一切皆不能挽回了!

小珍也坚决要一起去。

铁手本不?

但他拗不过小珍的坚持:

何况,留在此地也有险处。

于是他们便一起在风中,暮中,雨中上山,一路跟着庄怀飞一行人的踪迹而去。

铁手一听,心头一沉,道:“完了,只怕……”

小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一一恋恋只怕已殁。

他们更急,在劲风厉寒,急雨陡坡中相互扶持、上山,且跌跌撞撞,好像后面还有许多鬼怪在追踪,在紧蹑。

这座山像一个梦。

一个神秘的老梦。

他们赶得急,却不赶得及。

只听前面有挖掘声,暮­色­里,隐约听见庄怀飞豪笑道:“既然你们怕,我们就一齐下去,一起开箱,离离姑娘、小去,你们就站开些吧!”

铁手一听,已知不妙,却听庄怀飞大笑声中喝了一句:

“为国保重!”

然后便是一阵强弩之声,接着是暴老跌和杜渐惨叫。怒叱之声,之后,轰地一声,前头暗里火光乍现,尘头盖天。

半晌,才听到离离和小去的惊呼,轻泣的声音。

铁手和小珍急了,连跌带爬的赶了上去,只见那里有一个大洞,庄怀飞,暴老跌、杜渐都已各自陈尸地上,身体给泥土盖了个七七八八,身上既Сhā满有箭和暗器,又给炸药炸了个体无完肤。

坑内还有一口铁箱子,亦已炸了个七零八落。

恋恋的遗体,则远远地端放一旁,离离和小去,也给爆炸波及,受了点伤,但惊愕仍大于伤痛。

她们乍见铁手和小珍出现,都很惊喜,哭问,“为什么会这样子……!?”

原来,暴老跌和杜渐一路在威迫着跟庄怀飞和离离、小去及恋恋来到这儿,庄怀飞一直都跟恋恋说着话,直至发现恋恋已死。

出了这一口铁箱子,暴老跌、杜渐既欢喜又怀疑,于是约定一齐打开,又怕离离不甘来夺,要她们站开一旁,没料,箱子一开,暗器、强弩,全在一刹间打入三人身体,这还不够,箱子还轰她爆炸了起来:

三人无一能免,一心想打开箱于得到宝藏的暴老跌和杜渐,得到的却是死神的骤访。

——这当然是庄怀飞“玉石俱焚”的计策。

以他的人,一定会杀杜渐为恋恋报仇的,他也必然不会再让暴老跌遗祸江湖。

他一早就在箱子里伏下机关,暗器,箭弩全淬毒,还放了大量炸药,可见死志早决。

离离仍不大明白个中情况,只哀切的问:“怎么如此?赃款呢?”

铁手游目扫视了一下渐暗的山­色­,四周的环境,道:“小庄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恋恋死了,他也不活了。不过,那些脏款他却不是放在这里。令尊大人行事谨慎,小庄也是个稳重的人,他们故意多走了几躺太白山,为的是引开人的注意,万一有一天给人迫急了,也来这一招于敌同亡。”

离离十分哀伤:“那么,赃款不在这里?”

“是的。”

“赃款呢?”

铁手长叹一声。

他知道这些赃款对离离很重要。

-----她以为父亲得全靠它了。

“你们且跟我下山吧。”

他们抱着恋恋和庄怀飞的遗体,一路扶持着下山,纵是名山秀水的太白峰,只要在夜­色­里,仍一样落得个­阴­森可怖,深不可测,他们只在风声鹤嗅、草木皆兵的黑夜时里。黯然神伤、惶惶扭扭的下了山。

想到庄怀飞临死前那一声大喝:

“为国保重!”

大概是他也“嗅”出了铁手已逼近吧?

铁手回想起来,这一声真是悲苦大于豪壮,讥消重于期许,凄厉多于自励。

一一一“为国保重”那是一个梦吧?

一个他们之间的一一一“老梦”。

梦总是要醒的。

梦是会碎的。

梦不是真。

——但人生在世,果尔立命,总是要有梦、得有梦吧!

有梦才有理想,有理想方才有一日成真。

打老虎第二回有所作为

千辛万苦,回到了“梦山小筑”,进入了“有作为坊”,“愚缸”命案早已惊动全县,衙役遍伏,还是因为铁手是“四大名捕”的身份,亮出了“平乱决”,才得以内进“黄金屋”

看到“有作为坊”的典籍浩瀚,铁手无限感慨:

庄怀飞是想有所作为的。

他跟小珍仔细地搜寻黄金屋内的书册,终于找到了按钮。

那儿果然有机关。

机关一启,便看到有二口大铁箱,上封印缄,还有吴铁翼的手塑,都给指粗大铁链死死的锁住了,箱口封尘积厚,看来,自摆在这里之后,就未曾有人开启过。

铁手用力崩断了锁。三口箱子开了,里面却都只是破铜烂铁与大小石头。

离离愣住了。

她真是差愕莫已。

铁手说,“令尊的钱,其实早已存放到别的地方,他只是利用庄怀飞作为一个幌了,吸住他的迫兵。他根本就不会来此地。他结小庄存放的财宝,也就是小庄拼命也得保住的赃物,其实就是这些废物。这一点,只怕连小庄也未曾知晓。他在死前,曾在话里暗示过我,财物就藏在黄金屋内。不过,小庄的嗅觉很好,定然已闻出其实很多觊觎这笔不义之财的敌人,已遍布愚缸内外,他上山也是在引开他们!”

——庄怀飞曾说:“兵不厌诈,陈仓暗度,颜加玉,无所为”,前指的是他引敌上山同死,后是暗示财宝匿藏之物。

这正与铁手本来所估计的吻合。

因为他知道吴铁翼决不会傻到让人猜出他藏宝于太白山上,他既让人知晓庄怀飞接他的赃,又让离离等人明目张胆来投案,那自然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财主只怕仍留在“梦山小筑”之内,“山上藏宝”只是个幌了。

一一一既然是“幌十”,那便是“虚兵”,所以,铁手早已估量到吴铁翼应不会来武功太白,他的“明修栈道”用意在吸走大量对他围捕和对他财富垂涎者,他就马上向苑外的竹叶劈出一掌。

掌力破空,击在竹节,竹梢挂的一只五花七­色­飞鸯会升空。随风泛飘。

一一一四大名捕也有他们的接应人马,一旦发现纸鸯为讯,即会通知其他各路人马,舍陕西而尽力堵截其他要道!

离离眼中有泪花,也不知是伤心、是失望、还是气。

“连我也不知道……”

吴铁翼行事,自然连他女儿也有所不知了。

他是只大老虎。

真正的大老虎,不过他遇上了四大名捕。

“遇上了四大名捕又怎样?”多日之后,沙浪诗在京城向“有桥集网”的首领米苍穹把她在“梦山小筑”目睹的事一一报告后,有此一句:“他们到现在还抓不了这只大老虎!”

“惹上‘四大名捕’,已够他麻烦了。”米有桥们着玉米须似的黄须,“蔡京故意下令要打这只大老虎,看来为搏清誉,其实,他正想趁此支走心腹之患,让四大名捕悉尽远离京城追缉凶犯,他正可在京东山复起,大展拳脚,重组绿林人马,招揽江湖人物,打击敌对派系,一统京城!”

沙浪诗这才领悟:“如此说来,不得不防。”

其实沙家是当地大绅,早已让米苍穹。方拾舟收买,他们本意要让恋恋跟沙本能结为烟亲,以便骗夺赃款,却因庄怀飞与恋恋相恋而美梦落空。

“要不是小珍突起发难,”沙浪诗犹恨恨道:“我早就趁那时候除掉铁手了。”

“幸好你没有动手,杜渐在为我门徒,疏忽如此,死也活该!”米苍穹微微笑开了,负手耐人寻味的道:“这样听来,‘冰火’之毒。还有一重天未曾发作,也未知何时发作——这恐怕就是内力世所无匹的铁游夏的一个死|­茓­吧!”

礁溪雨也向高阳一得详报这件事的始未与转折。

高阳一得只是在听。

听完了就笑问:“哦?金银珠宝变一大堆破铜烂铁了?”

礁溪雨说是。他一直就匿伏在“愚缸”之外,按兵不动,甚至也带高手跟上了山,只要一见财宝,立刻就杀人越货。

可惜没有。

大石小石倒有三大箱!

“他们早知道你们伏在外面了。”高阳一得闲闲的说,‘他们’就是铁手和小庄,他俩都不是笨人。所以小庄惟有去死,他知道逃不掉了;铁手则开箱给大家看,以表心迹。

也让我们放过离离。”

樵溪雨倒没想到这一点。

他一直还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听了不觉冷汗洋洋下,连说是是是。

“为什么你们不抓了离离姑娘来呢?”高阳婿忽然心血来潮:“听说她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美,据知连追命也迷恋上她呢!”

然后他沉吟得故作威严,神神秘秘的问:“你看,我跟追命比,谁娶得美人归呢?”

瞧溪雨一下子还弄不清楚这个爱说笑时却认真的主子。

现在到底是说笑还是讲认真的,只好一面点头,一面说是。

有时候,他觉得高阳一得深不可测,像野外的山。

太白山­阴­云漫大,雪花纷飞,十月天已得要冲寒踏雪。

心惊目迷了。

山在虚无飘渺间。

亘古的梦。

稿于一九九七年七月中制定“全程作战策略”及“TT反击战”/纪念三至七月俄罗斯、莫斯科、罗马尼亚、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匈牙利、西班牙等“国际欢聚时光”。

校于纪念九七年四至六月与“一间”签订“战将”、“闯将”、“悍将”、“锋将”、“虎将”、“麻将”、“爱将”等“七大寇”之七大部条约,心爱大将交予至交爱将,遂其合作心愿,联剑出击,诚乐事也。

再校于一九九七年十一月底:鸿来电悉晓妄语胡言/俊能大闹海关/澳门接待维青(温梁何去)相见欢、相聚好,取得订银现款台币八十二万。

打老虎后记:且将名利变明理

十多年前,有一位记者在访问我的时候,忽然问了一句:“煮字疗饥的感觉是不是很辛苦?”问完了之后,大概以为自己问得很聪明,故而笑嘻嘻的望着我。

“我写作是因为我兴趣,我认为我的作品可以让我自娱、娱人,同时又可以藉以传达我的感情、思想。我喜欢这项工作。我喜欢,我才写,别的都是附带、优惠、赠品、奖励­性­质的。”我告诉他,“我确是个美食家,也是个旅行者,大江南北跑遍食遍,但还是喜欢民间小吃大排档。不过,我从来也不煮字疗饥,也不知道什么叫煮字疗饥。”

他大概跟很多人一样,都以为填字充词去骗取稿费是很辛苦的事,所以对我说法为之瞠目。

这种人通常都称作家为“爬格子动物”,我不是。“爬格子”是为有某目的(不管名利还是什么的)“消耗时间”吃苦的意思,我书写的时候则是在“享用时间”。写作是我的游戏。没有人会觉得游戏是吃苦的事。

我从不自称为什么“地盘(杂志或报纸)拥有者”或“写稿佬”或“贩文认可区执笔者”。我尊重我的行业,我从不对写作感到自卑,反而自豪、自信极了,我只承认我是“作家”。当然,作家也分好和坏,成功和不成功、红和不红、成名和未成名的作家。有人说听人自称为“作家”就觉得可笑,我管他笑!自己先瞧不起自己的行业,谁还会看你写的东西!我写了超过四百五十部书,在世上目前有超过一百二十种挂我名字不同版本的书,至少有十一个国家和地区有我的作品出版或连载,最保守的估计也已写下了四千八百万字以上的作品,而且,我的作品包括了一切文类(连诗与评论),从不欺场,每部都用心的写,大致都写得很快活,从不请枪手不找人代笔,不交行货。每天都至少接到五至七封读者自各地来函骂我何不把故事写完──我还不是作家,谁才是作家!那已不是谦虚,而是虚伪了!

初写作的人(包括我),难免汲汲于名利。但写作其实不是出名获利的捷径。写作不易。写作宁澹淡。写作是马拉松赛。写作要耐得住寂寞。写作如十年磨一剑。写作是梅花香字苦寒来。──除非你觉得它好玩、当作兴趣、视为一场游戏,自又不同。因为要写好作品,所以要读很多书、做很多事、交很多朋友、体会很多的心理,且把名利做明理,那么,写作的确是件值得投身的志业。

虽说写作不只为稻粱谋,但利益总是有的,只不过那不是我的最终目标。如仅为这个,我大可­干­别的事。写作所付出的心力大,回报率(赚的钱)不见得同样高。──我在今年五月决定要筹八十余万应付一件事,所以要静心写作两个月,到了七月的今天,问题已解决了,而我也“享受”了两个月创作之乐。……谁说写作不能赚钱?谁说作家一定穷?

在这这前,我足足玩了十年。读十年书,玩十年世。转将名利变明理,十年窗下真功夫。十年来,不见不喜欢见的人,不做不喜欢做的事,甚至不见人、不做事!过去十年来,一直有一位秘书、一位助理、一位编辑、一位策划跟着我,固定受薪(公司职员还不算在内),与我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天涯海角,吃喝玩乐,自寻快活,不怕烦恼──这一切,都拜写作所赐。尽管我在中国大陆盗版猖獗的情形下,八成的版税都给瓜分、併吞、蚕食、剥削了,但依然生活悠闲也优游得很。

在盛年时“暂时退休”,才有­精­力痛痛快快的玩。几时玩够了,随时便“重出江湖”。若非写作,岂有此理?便因写作,喜有此理!

本文乃向写作致谢。

稿于一九九七年七月廿一日:香港会展中心新翼首次办香港书展,皇冠应时推出“四大名捕大对决”系列及新书“捕老鼠”。完成“大对决”。

校于一九九七年七至八月:全速赶写“新报”连载“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第七部“天下有敌”时期。纪念年前为“风采”杂志及“新生活报”各写了一年的“温瑞安吃喝玩乐在神州”专题及半年的“温瑞安讲鬼古”专文系列。

再校于一九七年十二月初:大进账/­鸡­佬缩头退书其抵死/新报传来协议书/十二月五日壹周刊余家强等数人来珠海卜卜斋进行访问,于海珠女当众拍摄演武镜头/蝉迁怒华何,我因发火转赴澳。

第七部:猿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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