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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松林恶斗

他也从青松老道的口中,猜出顺天王与此地的主持人清尘道长,仍无主从名份。

按理,顺天王功臻化境,宇内罕逢敌手,曾经率军数十万,称王道霸叱咤风云,虽

则兵败亡命,但声威犹在,不可能降尊纤贵听命于清尘道长。

而清尘道长在茅山的潜力十分庞大,根深蒂固赫然领抽群伦,也不会接受顺天王的

领导,决不至于将领袖的宝座供手让人,大权旁落乃是大忌,清尘道长决不是胸无城府

四肢发达心智不全的人。

他不住寻思对策,详加分析之后,决定了空前大胆的行动计划。

目前,他掌握的优势是顺天王到达的风声已经传出,清尘道长当然知道鬼见愁与戚

报应为何而来。

连宁王都不敢收藏顺天王,茅山小地方,庙太小怎容得下顺天王这尊大菩萨?只要

加紧压迫清尘道长,顺天王将会再次成为失巢之鸟。

埋伏必定布在河谷地区,这里也是通向紫气峰的必经要道。这一带的山都不太高,

更没有峻岭,任何地方皆可穿过,他何必冒险走河谷?

直捣清虚下院,这是他决定的大胆行动。

看清山势,他心中有数。

埋伏的重点固然在河谷附近,而各处山林中,也将有极高明的人潜隐,这些人定是

真有绝世奇功的高手,他必须小心应付这些人。

他听到各处有隐隐的锣声传出,这是村庄传­妇­的信号。由此起彼落的锣声中,他知

道对方已大举动员所有的人手,整个山区皆已成为戒严区了。

“且先试试他们的动静。”地想。

绕过一处山脚,眼前出现三座农舍。

当他出现在农舍百步外,便引起一阵­骚­动。六七名村夫一涌而出,挺枪提刀气势汹

汹。三个村­妇­也握了镰刀,尖声怪叫。

几个村童也一面敲锣,一面大叫捉强盗。

他摇头苦笑,无可奈何地退回山林。

如果他能硬下心肠,把这些禁不起一击的村民痛打一顿,也许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但他不能,只好乖乖地离开,以后必须尽量避开村落,今后他休想能找到有食物果腹的

地方,他算是处身在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地方了。

认准了方向,他越山而走。

越山行走十分辛苦,穿枝人伏攀在援葛,狼狈已极。越过两座小山,他心中逐渐有

点焦躁。

他们竟利用村夫愚­妇­甚至顽童出面,全面封锁山区,手段不仅卑鄙,简直是毒辣残

忍。

渐渐地,他意想愈冒火,也勾起了他的怒火和杀机。这些恼人的事不能多想,想多

了就令人按捺不住。

动了杀机,他脸上的神­色­有了异样变化,像一头发现危机的猛兽,浑身充满了危险

的气息。

他沿山脊北行,山脊比较好走些。

山势上升,他听到松涛声,上抗定然是松林。果然不错,杂树已尽,松林出现,直

延伸至山顶。

这一带的苍松,没有盘虬苍古的气势,都是粗有两人合抱,直上云霄的巨松。是可

用来制材的培根松林,与天然生长的松树不同。这是说,附近定有种山人的村落。

将抵山顶,他突然在一株松树下站住了。

举目四顾,看不出异状。

一些不知名的小山雀,在松枝间觅食,吱吱喳喳无忧无虑,但不见有大型的鸟雀。

他仔细注视着树旁的地面,松针覆盖长着酷苔的草丛中,一堆松蕈上清晰地出现一

个脚印。

松章是丛生的,有些大如饭碗,白白­嫩­­嫩­样子颇为悦目,旦其味不佳,尤其是章盖

的下层有如泡棉,滑滑阿腻带有怪味毫不可口,因此吃的人不多。

是谁一脚踏在松草丛上?谁闲来无事到山上来鬼混?

他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悍野、­阴­沉。

从破碎的松章形状,他已可看出这人的脚有多大,也可以分辨出是草鞋或者是快靴

所留下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从碎军的颜­色­可估计出这人是何时踏下这一脚的。

白­嫩­的松蕈一破之后,片刻间便会变成深褐­色­,­色­泽的浓淡,腐烂的程度,都可估

计时间的久暂。

被踏碎的松章共有四朵,有两朵本来有虫蚀的痕迹,应该腐烂得特别快。但被踏烂

的碎革是淡褐­色­,并未开始腐烂。

这是说、这人刚走不久。

不是穿草鞋的村夫,而是穿了快靴,身材高大的人。

人的一生机运极为微妙,很可能因一件毫不引人注意的小事,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机

运。这一个脚印,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仰天呼出一口长气,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以便松弛刚才激发起来的紧张情绪。

他的脸­色­逐渐回复正常,而且有了笑蛋,举手向上挥动示意,大声说:“诸位不必

费心了,在下不走这座山啦!呵呵!告辞,后会有期,咱们前途见。”

地扭头就走,沿来路向下举步,神­色­泰然,步履从容不迫。

仅走了五六步,身后上方突传来中气充沛的叫声:“阁下,留步。”

他徐徐止步转身,笑容满面说:“呵呵!尊驾打算请在下吃一顿酒食吗?”

他前面不足二十步,松树下的蔓草丛中,不知何时站起一个身材高大,目间的光的

青衣中年人。

“过来说话。”中年人冷笑着说。

他的目光,落在中年人手上的大型折扇上,看出那是一把铁骨扇,也看到握扇的右

手,拇指多出一个指头。

他的笑容先是僵住了,然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深秋的萧瑟景­色­,最后变

成杀机怒涌的­阴­森面目。

“你看什么?”中年人讶然问,相距虽然在二十步左右,但已足可看到他脸上瞬息

百变的怪异神情。

他颊­肉­略为抽搐,死死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僵硬地转身,迈出沉重的

脚伐,沿来路一步步退走。

如果中年人在他身旁,当可发觉他的呼吸极不正常,牙齿咬得死紧,眼中有怨毒的

光芒闪动。

中年人一怔,大叫:“你这胆小鬼想逃走?站住!”

他脚下渐快,不加理睬。

中年人举手一挥,飞跃而进。

左右侧方的林木草丛中,纵出四个骠悍的大汉,每人手中有一具大型的诸葛连任,

随同中年人狂追。

永旭双脚一紧,突然一跃三丈,去势如电­射­星飞,往下面杂林如海的山腰如飞而去。

如果他不曾发现足迹,只要再前行数步,便陷入弩阵的中心,在三十六枝可贯穿重

甲的劲矢近距离集中攒­射­下,一百条老命也保不住。

如果中年人不存有侥幸的念头,在现身的同一瞬间下令发­射­匣弩袭击,二十步距离

大辱的威力正是颠峰状态,很可能有几枝劲矢从松树的空隙中穿越,把他辞然­射­倒。

密林中视界有限,五个高手起初尚能从枝叶的响动声,紧蹑永旭的去向狂追,但到

了山腰附近,再也听不到枝叶被拨动的声响了。

五个人站在林下发怔,中年人向四同伴说:“这小辈比鬼您还要快,咱们把人给追

丢了。”

满脸横­肉­捧着匣营的一名大汉哼了一声说:“他一定躲在这附近,咱们分开摆他出

来。”

另一名大汉苦笑,举目四顾说:“如何搜?满山遍野全是杂草荆棘,即使他就躲在

咱们十步以内的草丛中,也难将他搜出来。除非……除非咱们放火烧山。”

“废话!”中年人不耐地挥动着铁骨扇。

“那……咱们……”

“人在咱们手下溜走的,咱们必须把他赶出来,不然如惊向上面交侍?”

“可是……”

“没听到邻近有信号传出,可知他仍然潜伏在咱们的地段内。”中年人­阴­森森地说。

“对,有此可能。”

“咱们分为两路,抄至山脚再往上搜,他躲不住的,任何人走过这种草木蔓生的野

林,也会留下踪迹的,只要留心察看,不难把他搜出来。”

“也好,他可能就潜藏在这附近,前面是内坛三法主的地段。三法主功勇化境,法

力无边,周小车如果逃至三法主的地段,决难活命,迄今尚未听到警讯,可知小辈并未

逃至三法主的地段。”

“走,分开搜。”中年人断然下令。

两个从右面绕出的人,一前一后沿途小心地搜索,留心察看目力所及处的可疑征候,

手中的匣芬随时准备发­射­,小心翼翼逐段搜寻踪迹。

在前面那人目光犀利,接近树下的一丛杂草,先察看树上是否有人隐伏,再细看本

丛的例方,突然贴在树后,扭头向同伴低声说:“看到草丛中分的情景吗?有人经过此

地。”

同伴左右察看片刻。狐疑地说:“按常任,从此地下山应该从右面走,犯不着穿越

草丛开路而行,而这附近的矮树,地面的枯枝败叶短草,看不出任何人畜走过的痕迹,

可知那是草丛自然中分的结果,不是有人经过而留下的遗痕。”

“你再看看,自然中分怎会有交错重叠的情形?”

“这……唔!是有点不对。”

“我去看看,掩护我。”

“小心了。”

两个人因此而分开了,不幸随即降临。

在后面掩护的人目送同伴走出十余步外,突觉后脑一震,便失去知觉向前一栽,人

未倒地便被一双坚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上前察看踪迹的人,竟未能听到身后的声息,尚未到达可疑的草丛前,突然听到身

后传来一声冷笑。

笑声吸引了这位仁兄的注意,本能地止步转首回顾,首先便看到宝蓝­色­的身影,接

着看到地下躺着的同伴。

这位仁兄身手迅捷,但仍然不够快,惊骇中火速转身举弩,同时想张口大叫示警,

但已慢了一刹那。

崩簧声震耳,九枝劲失有五校贯人这位仁兄的身躯,有一校正中喉部,矢尖直送颈

背,矢的力道十分可怕。

蓝影一闪即至,是永旭。

持有铁骨折扇的中年人,带了两位同伴换了不少地方,却毫无所见白费功夫,渐渐

地感到心中焦躁,警觉心也因此而逐渐松懈,对搜寻可疑踪迹失去了耐­性­。

绕至山腰附近,三个人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分别掩护逐段搜索了,而是三个人

走在一起,大踏步而行,一面走一面不住咒骂神龙浪子没得虚名,见面便扮兔子溜之大

吉,害得他们辛苦了两条腿。

绕过几株大树,中年人不耐烦地止步,扭头向同伴说:“咱们转回去吧,周小辈大

概由原路逃掉了。这该死的东西狡狯如狐,逃走的功夫高人一等,难怪他在江湖混得有

声有­色­,被他混出头来了,居然把咱们闹得食寝不安,岂有此理。”

“孙护法。”生了一只酒糟大鼻的大汉说:“周小辈在咱们地段里失踪,咱们如何

向诸位长上解释?”

“这……”

“何不到三法主的地段碰碰运气呢?也许他躲在三法主的地段内,等候天黑再出来

活动,如不早些将他搜出来,晚上咱们就无奈他何了。”

“这个……”孙护法不安地把玩着铁骨扇,脸­色­­阴­沉:“三法主不好说话,咱们闯

进他们的地段,要是他们责怪咱们藐视他们,岂不自讨没趣?”

“可是……”

“不必多说了。”孙护法显得无比烦恼:“各人自扫门前雪,你管他人瓦上霜;人

逃至三法主的地段,那是三法主的事。咱们追不及,不是咱们的错。走,去和从右面搜

索的人会合。”

左侧方一株巨树后,闪出永旭高大的上半身,嘿嘿怪笑扮鬼脸说:“怎么?这么快

就泄气了?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相距在二十步外,地面野草荆棘高及腰际,古木丛生,不可能正面接近。

孙护法举手一挥,示意两同伴左右分张,由两侧包抄用弩袭击,自己则轻摇手中未

打开的铁骨扇,大刺刺地举步斯进,苏笑道:“好啊!你跑得真快,可是仍然不够快,

仍未逃出老夫的地段。小辈,咱们谈谈。”

两个同伴已经不见了,悄然绕出包抄,身形已消失在树影草丛中。

永旭的身躯仍然隐在树后,仅露出头部,似乎不介意其他两人的去向,也不追究消

失的原因,目迎缓步而来的孙护法说:“孙护法,有什么好谈的?在下要走了。”

孙护法心中暗急,心念一转,说:“谈谈顺天王的事,如何?”

永旭不走了,呵呵大笑道:“你可抓着在下的痒处了,妙啊!咱们就来谈谈顺天

王。”

孙护法大为兴奋,脚下更慢了。心中在猜测,两同伴该抄到后面去了吧?

“阁下。”孙护法慢慢迈出一步:“你为何要一而再跟踪顺天王,处处与顺天王作

对?他与你有何深仇大恨难以了断?”

“那是我和他的事,必须与他面对面了断。”永旭大声说:“姓孙的,不要再走近

了,阁下的铁骨扇中,有三把细小而强劲。见血封喉的所谓无影飞刀,十步内百发百中,

中者必死,在下害怕得很。”

孙护法心中大喜,正中下怀,依言止步拖延时刻,以便让两位持匣弯的同伴包抄接

近。

“哦!阁下似乎知道孙某的底细呢。”孙护法站在十步外的一株大树旁说。

“当然,你不但扇招霸道绝伦,扇中藏刀杀人无数,而且你马上的功力,也超人一

等。”永旭平静地说,先前见面时的激动神情已一扫而空,这证明他已可控制自己的情

绪,面对死仇大敌已可淡然处之了。

经过九华与黄州山区的涉险,他终于逐渐成熟了,这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

乃是难能可贵不可能办到的事。

当他大闹香海宫,逼出了麻面虎梁彪,误认麻面虎是顺天王,情绪控制不住,全力

一击失手误毙了麻面虎,为了这件事,他仍感心中歉疚。

现在,他不再激动。大敌当前,他必须冷静地面对即将发生的变故。

“马上的功力?”孙护法开始惊讶了:“阁下,你胡说些什么?江湖人从不练马上

的功夫。”

“孙护法,你好像很健忘。”永旭说。

“老夫健忘?”

“忘了你翻天王的名号。我记得,你是第一任顺大王的右臂,也是第一个领兵三万

攻人剑州的贼首。”

“你……”

“翻天王孙景,手中的火焰蛇矛重有三十二斤。阁下,你目前姓未改,名是否改

了?”

孙护法脸­色­一变,不自觉地踏出一步,眼中凶光暴­射­,杀气直冲华盖。

永旭身躯略为移动,语音提高了:“翻天王,你在四川和汉中,到底屠杀了多少生

灵,你是否记得?”

“湖说八道!”孙护法沉喝。

“顺天王廖麻子之所以能潜来茅山藏匿,一定是你阁下在中间穿针引线。要不就是

顺天王早就差遭阁下在此潜伏,作为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阁下,你们并未能完全控制

茅山的势力。不然你就不会对内坛三法主心存顾忌,顺天王也不用召集绝笔生花一群外

围党羽至茅山自壮声势,对不对?”

孙护法冷冷一笑,厉声说:“老夫不知道你的消息从何而来,也不知你的底细,但

你的猜测,可说大部份是正确的。”

“那就好,人总不能把全局完全料中的,大部份正确,已经相当不错了。”

“你与顺天王有何过节……”

“谈不上过节,在下只要他的老命。”永旭一字一吐地说。

“为何?”

“没有理由。翻天王,在下也要你的命。”

“你还不配,为你自己的小命耽心吧,阁下。”

“在下……”

“哈哈!因为你已经要死了……”

话未完,永旭的头向下一沉,不见了。

接着两声崩簧声响,弩矢破空声令人头皮发麻。

永旭的左后方,传出一声惨号,人体重重倒地声,与枝叶被压倒的声浪同时传出。

接着又是一声匣鸣,有后方也传出一声闷哼,也有人栽倒。

孙护法飞跃而进,大叫:“小辈……”

永旭在巨树的另一侧闪出,将两具已发­射­过的匣弩抛出,徐徐拔剑冷笑道:“阁下,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孙护法冲过了头,骇然转身,注视着正向下坠落的两具匣弩,惊骇地问:“你……

你也有诸葛连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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