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又传来一些声音,我听清楚了,这回这些声音是从隔壁楼下传来的,不象刚才老鼠猖獗活动的声音,我想一定是我妈已经早早地起来了,在灶屋里给我准备吃的了
昨天晚上,我当着爹妈和弟妹的面,说我明天要到上海去了
虽然父亲说前面的路是黑的,谁也看不清,我也知道这一步跨出去了,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我有一些恐惧,多消父亲说,你留下来吧,外面你去不了
然而这一次父亲没有多说什么我妈说,你到外面去找得到陆海云吗?
说了这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又把头上的黑帕子拉下来,一遍一遍地抹眼泪
我清楚地认识到,我对这个家,我的父亲,再也不抱任何消了,他除了每逢二五八要到降龙镇,三六九要到万年场去买卖一些东西外,很少出门,拿我妈的话说,娃儿们上学,学校的门,是朝东还是朝西,他都不知道,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田地里的活,家里的事,他总是忙忙碌碌地
我不再睡了,睁开眼睛一看,哦,又来电了,自从我们村里安了电后,每天都要停电,要到半夜不需要的时候才来,我现在不用拉灯了,因为我这楼上到灶屋这个墙是由竹条编的,上半节还是空的,还有从竹缝里射进来的电光,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住的这间床了
铺盖上印着无数朵山茶花,不过这些山茶花已经开了十多年,比我的年龄还要长,已经洗得发白,不再那么鲜艳了
这床蚊帐,也由白变黑了,再怎么缝缝补补,还是破破烂烂的,从来就没有挡住过蚊子的进入,在这儿,我的双手不知沾满了多少自己的鲜血,冬天的虱子,夏天的蚊子,秋天的跳蚤,不知道有多少自然生成的生命惨死在我的手中
我站在楼上,踮起脚尖就能看到灶屋里的一切
我赶紧摸索着下了楼,转一圈出门去,再从街阳上进入灶屋,接过妈手里煮好了的鸡蛋说,锅里的饼我不要了,留给你们吃吧
她又象上几次我到重庆,到太白山,到新疆去一样,给我煮鸡蛋,炕饼,她不知道我赶车时,哪里吃得下,我只想象别人一样,拿着一大瓶可乐,往口里倒甜水
这时,天已经完全亮开了,弟弟,妹妹还没起来,爹可能又到金子山顶干活去了,妈说要送我,我说不用了
只见马坪山顶现出一片瓦子云,“瓦子云,晒死人”,我知道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穿上昨天洗好了的西装西裤,这是我去年和前年摇水青杆树籽,卖了凑的二十二元钱,买的一套过年穿的新衣服
宽大的西装自然散开着,潇洒地露出里面的白衬衣,我怀着是死是活,这就去了的心情,用迷蜜神的余光,恐慌地扫了一眼马坪山右边那个梦儿垭,那是个月亮时除起来的地方
梦儿垭的垭下,一边是书房沟的一角儿,是我的启蒙老师陆元忠和他的幺女儿陆小玉的家,一边是我上小学的四树湾小学校,是陆老师带着他的女儿翻过垭来与我们上课的地方
我收回目光,把一件线衣装进我心爱的绿布口袋里,往后一甩,搭在肩上,向太阳升起来的地方,马坪山左边的白鸽垭走去,在这个垭的前方,很遥远的地方,就是我要去找二表哥的东方--上海
我爬上白鸽垭,停下脚步,望着这根古老的黄桷树
黄桷树老态龙钟,沉默无语
这一刻,回首泪流,仿佛在奠祭我十几年来,纯美时光的结束--
寻寻觅觅
在无声无息中消逝
总是找不到回忆
找不到曾被遗忘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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