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已想得头晕目眩，眼前金星直冒，又想起那年子，他家金子山三间一面转的房子刚修不久，四面还漏着风，转角的地方，由于木料用光了，还缺着半边

大舅带着表妹第一次从虎城探亲回来了[]

大舅原本姓袁是何家山那边袁家湾的人

春生一共有五个舅舅，只有这个大舅舅才是最亲

在她妈七岁，大舅五岁的时候，他亲外婆就死了

不久他外爷就讨了一个新老婆，就是他妈的后娘了

妈的后娘一连生下后面的四个舅舅后，外爷也死了

外爷死的时候，春生才两三岁了，至今他还记得，外爷静静地仰睡在堂屋中间的地下，一双光脚伸到一张大白布外的情景

人人都说妈的后妈，特别地凶恶

人长得高高大大的，眉毛上有一颗豌豆大的一块黑痣，那颗黑痣里泛红，说那是恶婆娘的标志，她三十多岁嫁给了外爷

他妈小时候，村里人都叫她黄毛小丫头，因为她的头发稀少，还一把一把地脱落，后来，外爷­干­脆给她剃成光头了

她后妈总有各种种样的理由，用手背敲打她的头，所以他妈的头上全是大包小包的，没有一块好­肉­

在后妈生下后面四个舅舅后，更加变本加厉了，常锄气了，就把妈关在老阁楼上，不许与小朋友玩耍，不许吃饭成天有洗不完的衣服，还有挑猪草喂猪，烧饭，没有一刻是闲着的，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一边忙着活计，一边冻得咯咯地发抖，一双手脚冻得就象包子一样

那时候的大舅和二舅常常打架

好心的幺爷就在外爷临死之前说，有的后娘在儿子饭碗里下老鼠药的，外爷才把大舅抱给了猪王庙村，刘书记的弟弟刘一顺了

后来，城里来了招工指标，大舅就被刘一水书记推荐出去当上了工人

他每次探亲回来，第一个要看望的就是他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

大舅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

表妹穿着白裙子，手里拈着花手绢

山村里，突然冒出两个城里人，往他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房间里一站，好象是天外来客

全村男女老少，就象赶庙会的一样，陆陆续续，不断地上他家金子山来

春生一边偷着看他神仙似的小表妹，一边满屋子找凳子了

大舅一脸阳光，他向男人们发着香烟，一边不停地介绍：“呵呵，这是我的女儿，你们看，她手捐上的大红花就是我们虎城市的市花红梅花呢！”

春生妈则从放在床上的大包里，抓出来一大把糖，一个一个地塞到每一个小孩子的手里，

当红彤彤的太阳转过金子山边，四树湾的山村披上金­色­的晚霞时，忙碌一天的人们才散去春生爹已从房后担出来一担尿来，咧开嘴巴笑着，向地边菜地走去

“碍－皮鞋？”

“这就是皮鞋啊”

春生从爹妈的床上抱出大舅送给自己的皮鞋，捧在手子里里，欢天喜地叫道

“皮鞋是穿不烂的”

妈夺过皮鞋，笑眯眯地凑到快要熄灭了的煤油灯下，反复地摸着皮鞋的帮子说

那时候，春生要在每年的大年初一这一天才能穿上一双新布鞋

要过年了的前几天，家家户户的主­妇­，见面时不会象现在这样问，年货办好了没有，而是不约而同地问，你鞋子做好了没有？

这几天偏偏又是最忙的，上香上坟，讨债逃债，买­鸡­卖猪

那些­鸡­毛生蒜皮的事，­妇­女们统统丢到一边去了，最要紧的事就是做鞋子

三十这一天，小孩子常池在床边，等到半夜，也要把鞋子等到做好，穿一下，放在枕边，才放心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