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书茗觉得非常憋气,这么多律师事务所,这么多律师,为什么老总偏偏就找上了那个程展锋?她躲他还来不及呢,可王总一定叫她打电话过去和程律师好好沟通一下。
名扬和贵宏新泰一直是竞争对手,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看样子王总是想重重挫一挫贵宏新泰的锐气,她就被当成一只指哪打哪儿的马前卒了。
程展锋笑道:“是韩大设计师?”
这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韩书茗自然听得出来,她忍耐着道:“叫我韩书茗吧!程律师,关于这个案子,我会给予全力配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找我!”
程展锋倒意外了,他以为韩书茗是为先前的事情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呢,都已经做好了备战准备,没想到她说出的话,居然这样软,软得像在摇尾乞怜。
别怪他用词恶毒,怜香惜玉不是他的风格。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笑道:“有问题我当然会找你,不过,律师的时间很宝贵,想必你也知道。如果你不能提供有用的讯息,只是这样的泛泛之谈,我劝你还是不用打电话来了!第一,套交情不会让案子有什么进展,第二,咱们之间也没什么交情可套!”
“你……”她本来就不想打电话,早知道像这种小人必定眦睚必报,现在被他占了优势,还不乘胜追击?自己真是自取其辱了。她转念一想,嫣然一笑道,“程律师,你这话我认同。不过我有点奇怪,一个公私不分的人,偏偏还要做出恃才傲物的样子,到底是用恃才傲物来掩饰公私不分,还是因为公私不分才假装恃才傲物呢?”
“于公,你仅是我许多当事人中的一个,于私,哦,对,咱们根本没什么私!所以,我的行事风格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你不用挖掘我的想法,也不用对我感兴趣!”
“鬼才对你感兴趣呢!”韩书茗挂了电话。
程展锋对着电话露出个胜利的微笑,不过,这笑容很短暂。工作的事情不足以困扰他的心神,可是妈妈的电话他却不能一直敷衍。
结婚,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怎么就冲口而出这个词儿,这不是要把自己逼上梁山吗?不要说他早已不相信爱情,就算相信,也不会这么巧恰好有个女人撞进他的心里,让他产生谈婚论嫁的打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果感情已经极度透支,以后还拿什么来谈爱?
可是那个让他感情透支,再也不能爱的女人,现在却在大洋彼岸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五年了,这五年来他一直用工作麻痹自己,五年的感情空白里,他心里是恨的,恨那个女人偷走了他的心却轻易弃如敝履,还践踏在脚下蹂躏。
程展锋用力扯了扯领带,他觉得这领带快要让他窒息了。
韩书茗虽然在言辞上落了下风,不过并没有生气,和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斗嘴后,再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她没有这么傻。
打这个电话,也只是交差而已,让王举贤看到她在为这件事用心。
其实设计被侵权,她觉得王举贤把事情压在她身上很难以理解。作为公司的一员,设计虽然是她智慧的结晶,却不仅是她的私有产物,案子能赢,得利的也只是公司。那么,作为一个小小的设计师,实在人微言轻。该提供的资讯她都提供了,何必还要自己来跟进这件事呢?
这算是王举贤对她的器重吗?
她承认,王举贤对她是有几分欣赏的,不过,她也能感觉到那种防范疏离和圆滑。
王举贤从不吝啬夸奖的词语,可是,对于加薪升职的事,总是避重就轻。
只怪她自己不求上进,一毕业就在名扬家居做设计,和她一起毕业的同学们在不断跳槽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出人头地的有,收入丰厚的有,大都有房有车有另一半了。只有她最寒碜,还住租住的公寓,连个房子首期也付不起。
本来她也能在几个月后住进新房的,这些年她积攒了一些钱,加上那个已到谈婚论嫁的李子宏的积蓄,两人原计划一起买房,装修大概是两三个月,到五一作为两人结婚的婚房。
他们甚至已经看过房了,经过比较,选定了一个有游泳池和假山环境不错的小区,可是,任何事情都有变数。两个月前,没有任何过渡的,李子宏对她说:“书茗,我们分手吧!”
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根本不可能啊,两人定了婚期,两家的父母都知道,又看了房子,而且还商量了房间怎么设计,买什么家具,一点分手的征兆都没有。她还笑嗔着说:“别闹了,你真是百无禁忌,这种玩笑也开!”
可是李子宏面容严肃,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说:“书茗,我说真的,咱们分手!”
韩书茗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疑惑地道:“为什么?”
“书茗,我觉得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你想想,咱们交往了7年了,7年啊!两个人辛辛苦苦打拼,现在才够付一套房子首期,以后天天都要被房贷压着,套着,挣扎在最底层,你觉得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吗?咱们两个在一起,根本对对方毫无帮助,根本看不到前景,也看不到希望嘛,你说是不是?你不觉得咱们这样生活很累吗?”
韩书茗瞪大眼睛,她有点不敢相信,但李子宏的神色和举止,处处告诉她,他是认真的。她急了:“这就是你的理由吗?这怎么能作为分手的理由呢?”
“书茗,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是不是?咱们就算再努力,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不是?那咱们为什么不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呢?”李子宏苦口婆心,非常冷静地晓之以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我们还有感情啊,我们在一起7年了,7年的感情,说放下就能放下吗?”
“你别这么天真了,感情是最廉价的东西!我们的生活,是需要物质条件的。书茗,与其我们绑在一条线上苦苦挣扎,不如都放对方一条生路。我受够了这种日子,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书茗,你就当我对不起你!”李子宏不耐烦再说服她了。
韩书茗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太陌生了,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然后,她看着李子宏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出他们同居的公寓。
他走的时候,她慌了,一种无措的、心慌的、猝不及防的慌乱让她手足颤抖,语无伦次,她还试图挽回,她拉住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好像想攥紧一段幸福,流着泪道:“子宏,咱们都说好了五一结婚,婚期也定下来了,一切都好好的,你怎么可能突然变卦?你是开玩笑的吧?是吧?”
“我不是开玩笑,书茗,你醒醒吧!”
“不,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你说走就走,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她几乎绝望了,突然的打击让她无法接受,她下意识地抓紧他。
生活再荒谬,也不可能荒谬成这个样子啊,这个前两天还和自己一起看房子的男人,怎么就能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子宏冷静地掰开她的手,甚至还帮她擦了擦眼泪,蹲在她的面前,像施舍似地说道:“书茗,咱们都要面对现实,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是开玩笑,五一的婚期取消了,你明白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你要相信自己,你离开了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男朋友,他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韩书茗这才真的相信了,她无力地萎顿在地上,看着李子宏拖着皮箱,那么一无反顾地走出门去!
她痛彻心扉又不能置信,总感觉像做梦一样,她甚至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以为李子宏还会回心转意的。毕竟7年的感情,如果他说放就放,那只能说明自己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人。
后来她才知道她真瞎了眼。
李子宏搬出去后,她消沉了好一段时间,请假半个月疗伤,除了邱随怡,谁也不见,谁的电话也不听。
那半个月里她过得暗无天日,日夜颠倒,万念俱灰,她多希望能等来李子宏的电话,或者等来他一个解释,可是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在那半个月里不断破裂,破裂,再破碎。李子宏连安慰的电话也没有,他彻底地走出了她的生活,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
如果不是邱随怡陪着她,她几乎撑不下去。好容易锥心刺骨的感觉不那么强烈了,邱随怡怕她闷坏,拉她出门。
可世界有时候就是小,在一家商场门外,她们看到李子宏挽着一个女孩的手,走向停车场一辆漂亮的奥迪。那是一辆新车,李子宏拿着钥匙,一脸春风得意地开了车门,自己坐上驾座。
她这只麻雀还是麻雀,他这只青蛙却已经跳出了水面,变成某个有钱女人的白马王子。
她突然就明白了,李子宏之所以提出分手,是因为这辆车,以及拥有这辆车甚至更多资产的那个女孩子。是的,他说他不要过这种挣扎在最底层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他说生活是需要物质的,他说他们在一起对对方毫无帮助。
显然他的新女朋友对他是有所帮助的,和她在一起,他拥有了物质,他不再生活在最底层,他可以少奋斗多少年啊!
她被抛弃了,不是输给了感情,而是输给了物质,男朋友转身投向了多金女,把7年的感情践踏在脚下,多老套!连电视上都不演这狗血剧情了,可她在生活中却遭遇了。
邱随怡当时也呆了,就要冲上去找李子宏理论为好友出气,倒是韩书茗拦住了她。
她在意外、怀疑、悲哀之后痛定思痛,在那一刻硬生生地从心里把李子宏拔掉了。
是的,拔掉了,连根拔起,痛得她几乎窒息,但是,也好像剜掉了心里的一个毒疮,变得无比的轻松。
真相往往是这样残酷的,她觉得这个世界太可笑了,自己真是傻,为这么个男人竟然还伤心半个月,想想都该羞愧得去撞墙。
这就是她的爱情,她用7年的时间见证了一个笑话,到现在还一无所有,人生不可谓不失败。
其实再想想,和李子宏走到这一步也不是毫无征兆,比如说之前,李子宏就一直怂恿她接些私活来做;又比如李子宏常劝她别对公司这么忠诚,老板都是剥削阶级,再忠诚最后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要学会为自己打算……
是的,李子宏很早就在为自己打算,他的功利,他的势利,其实一早就有端倪。只是她都只当成玩笑,既不当真,也没有深想,更不会从这些小事上升到怀疑对方的人格。
那时李子宏的一切于她都是好的,优点是好,缺点也是好。她把他当成最亲密的人,从没怀疑过,也没想到过要怀疑。
现在回想,两人的观念竟然差距这么大,对待事情的看法也有很多分歧。可是当时她是被什么蒙了心,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呢?
后来又遇到过李子宏,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他的婚期还是五一,只是,新娘不是她。
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舔伤,两个多月过去,也不敢把婚变的事情告诉爸爸妈妈,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为自己伤心。为此,连回家过年也不敢,只告诉爸妈要在公司值班。
可是,离五一只有三个月了,她再瞒,能瞒到什么时候呢?
韩书茗摇摇头,把纷乱的思绪摇出脑海,也把李子宏摇出脑海,他爱结婚结婚,爱香车美人就去爱吧,这个人和自己没关系了,她不愿再想。
这样的时候,王举贤的赞美和夸奖,真是轻如鹅毛,在一定程度上,她也同意李子宏说的:生活有时候是需要物质基础的。所以,她觉得自己该安排好以后的生活,比如说,为自己买套房子。
世上的男人都面目可憎,先是李子宏,再是程展锋,王举贤看似亲切和蔼,可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这个下属能够能够实现对他的利益最大化而已,她可不想把希望再寄拖托在男人身上。
一阵强烈的震动声吓了她一跳,这才想起是手机来电,她一边伸手去拿一边想,以后还是不要调成震动,这样增加心脏的负荷迟早会得心脏病的。
韩书茗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通,道:“你好!”
“你好,请问是韩小姐吗?”
“是的,你哪位?”
“韩小姐,我愿意和你结婚,如果你也愿意,咱们见见面吧!”
韩书茗怔了怔,道:“你打错了!”什么结婚,什么见面,乱七八糟的?谁要表白表错了情,打她手机上了?摁断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在桌上,她端了杯子去茶水间。
慢慢冲了杯柚子茶,轻轻啜了一口,口感还不错,于是端杯回来,还没到座位上,就听见手机在那里震天响,拿起来一看,还是刚才那号码,韩书茗挺不耐烦,道:“喂,你到底有什么事?”
“韩小姐,我是很有诚心和你结婚的,我觉得你既然也有这个意愿,应该展现你的诚意,咱们至少要见个面谈谈,你说是不是?”
韩书茗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不客气地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谁说我要结婚?谁说我要跟你见面?什么诚意不诚意的?你有没搞错呀?”
对方忙道:“韩小姐,别激动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你想想,我也不会无缘无故打这个电话,号码是对的,你是韩小姐也没错,那说明我没有搞错呀!”
韩书茗一怔,是有点不对劲,她的手机号怎么会在对方手里?她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什么结婚?简直是莫明其妙,她一字一顿地道:“这位先生,我不管你怎么弄到我的手机号的,也不管你打电话的意图是什么,我警告你,别再打电话来了!”
“韩小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然不想结婚,那你征什么婚啊?这不是拿我开涮吗?”对方也有点生气了。
“莫明其妙!我征婚?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征婚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韩书茗气愤地再次摁断电话。
整个下午,韩书茗在震惊愤怒疑惑不解中差点抓狂,她的手机简直成了热线电话,十几个不同的号码,不同口音的男人打电话过来咨询她可不可以先见面,还有人问她结婚要什么条件?更有可气的是,居然有人还怀疑她从事着什么行业。对这种暗示性很明显的话,韩书茗在电话里虽然还以颜色,仍然觉得气无可出。
之前的电话她以为是巧合,但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到底是谁把她的手机号码泄露出去,还不怀好意地说她想结婚?要被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她非将他凌迟不可。
可是根本就无迹可寻,那些打电话来的人只关注她结婚要什么条件,能不能见个面详谈。去死吧,她就算想结婚,不让老爸老妈失望,也不至于随便去抓个男人去登记。
她搜索枯肠,这阵她也没得罪谁呀?
是谁在恶整她?这是个恶作剧还是个阴谋?
她脑中某条线一跳,难道是他?
下午,程展锋和一个当事人约见面,了解案子的细节,这个当事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说话总是不讲重点。
虽然律师是按时收费,可他不是唯利是图,不得不耐着性子一次次把话导入正题。
在面对当事人的时候,他一向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与头脑清明,唯一的例外是对着韩书茗,之前的不愉快的确影响了他,事后他也为自己的有失水准而反省,相信绝不会有下次。
对面这个女人的叙述中,程展锋已经理出了头绪。和当事人分别后,他准备回事务所,明天上午下午都有案子要出庭,他的时间很紧迫。
刚刚坐上驾座,车子还没打火,手机响。
他顺手接起:“你好,我是程展锋!”
“程展锋,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公报私仇也就是了,犯得上还把我的手机号到处乱发吗?我见过贱男,但没见过你这么贱的;我见过小人,但没见过你这么阴险的!”劈头盖脸一顿骂,夹枪带棒不带停歇,一副气哼哼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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